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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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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方便再去学堂与一群男丁共学,何家贤在家里教她读书写字,讲一些人情世故和风土人情。

    红梅进来斟酒,头上顶着几片白白的雪花,才知道,不知道何时,外间已经扑簌簌下起雪来。

    许是长时间不见特别投缘的原因,平素不怎么喝酒的方其瑞也喝得酩酊大醉,由着何家贤伺候安置了,口齿不清:“……兄弟……你说的没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何家贤听见此话,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她看来,自己于方其瑞,简直是个拖累。

    别的穿越女,进了大户人家,宅斗只是小菜一碟,到最后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怎么她偏不行。

    最后分家出来,可以说是净身出户一般。

    好好的一个方家二少爷,如今只靠着一间小店养活全家,手上和脸上经过风霜的摧残,早不复往日的白净。

    她是爱好自由,可他呢。

    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离了世家大族的庇护,日后的艰辛,还不知道要经历几何?

    本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早就要比一般平民少奋斗终生的。

    如今因为她的缘故,全部清零,从头开始。

    若是家道中落也就算了,毕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可方家虽然残喘,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手里**银子收点租子,就该他们不吃不喝存上一整年了罢。

    如此境地,他还说夫复何求?

    ☆、241、死在女人肚皮上

    何家贤轻轻帮他盖好被子,才发觉,曾经英俊的容颜,在她没有留意的时候,已然跟一般的三十多岁的大叔没有什么两样。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生活,她觉得踏实,欣喜。

    当初的何家,只怕也是这样。

    不,方其瑞与何儒年又不同。

    她不会是徐氏那样的下场。

    何家贤轻轻的笑起来。

    红梅红着脸过来,心里忐忑不安:“二奶奶,那几个大汉喝醉了,就让他们躺在屋里吗?地上怪冷的。”

    何家贤诧异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脸那么红?”

    红梅结结巴巴:“有个喝醉了,奴婢去给收拾桌子,他……他……拉了奴婢的手……”

    何家贤听后勃然大怒:“怎可这样随便轻薄女子,红梅,你且放心,等二爷醒了,我自然会教他与你道歉。就算是他的兄弟也不行,断不能随意这样欺负女子……”

    “不……不……”红梅急忙摆手:“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若真是气急,奴婢也不会跟二奶奶名言了。”

    何家贤看红梅语无伦次的模样,这才平息了怒火:“不道歉也要提醒一下。”

    红梅点头,自去做事了。

    晚上,和气把孩子们送回来,方其瑞早醒了,教他们练大字。

    何家贤想了想,还是跟方其瑞说了红梅被轻薄的事情,认真道:“我们把红梅带了出来,她就算是咱们家的人。为奴为婢那一套就算了,我只把她当成我的妹妹看待。”

    方其瑞见她如此隆重,知道她很认真,便去跟几位大汉聊了会儿。

    不多时,有一位琥珀色眼睛的大汉咚咚几个健步冲过来,掏出怀里所有的珍珠玛瑙宝石银票,双手堆在何家贤面前,手握拳头捶胸:“我想求娶红梅姑娘,还请大嫂同意!”

    方其瑞在后面忍不住的笑。

    何家贤傻眼了,没料到是这样的神转折,呵斥方其瑞:“你笑什么?红梅呢?”

    她陡然记起红梅红扑扑的脸,心下明了。

    若是真的生气,怎么脸是害羞的红色,而不是暴怒的红色?

    这汉子如此大胆,不怕唐突了佳人,而且也知道要找她首肯,定然是有人授意。

    方其瑞才被她勒令去教训那几个蛮夷人,肯定不会火上浇油,不仅不教训还拉了人来求亲。

    她冲然然一努嘴:“去把你红梅姑姑叫来。”

    然然蹬蹬蹬跑过去,一阵风似的又跑回来:“姑姑说,她不管,凭娘亲做主。”

    那汉子却是个不知羞的,脸色羞赧得红扑扑,急道:“她怎么能不管,昨天晚上说好的……”

    何家贤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方其瑞早已经前仰后合,上前拉着兄弟起来:“恭喜恭喜啊……”

    那汉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将那些金银财帛往桌上一推:“是答应了吗?……大嫂?”

    何家贤含笑点点头,把那堆东西又推回去:“拿去给红梅,日后你们过日子用。”

    红梅听闻,早已经羞的头埋在被子里不肯起来。

    红梅没有家人,喜事就在家里办的。方其瑞和何家贤坐了主婚席位,请了梦梨雪梨等一干要好的姐妹过来喝喜酒。

    何家贤又给她添了箱,赶在过年前,将她与琥珀眼睛的汉子一同送去了边疆的路。

    送走了红梅,恰好又赶上年关,何家贤一人就有些忙不过来。

    雪梨及时过来帮忙,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任凭梅姨娘怎么三邀四请,方其瑞铁了心不回去团圆。

    却见方其凯抱着一个女婴,冰天雪地冻得不行,杵在门口。

    他嘴唇都哆嗦了,小心翼翼:“当家人说,若是二哥不回去团年,就叫我们兄妹也别回去吃饭了。”

    方其瑞气急,何家贤瞧着孩子们凄惨,怒道:“那就在二哥二嫂家吃。”

    方其凯摇摇头,整个人有些木然:“我们姨娘还在府里呢。”

    何家贤心里一酸,忍不住心里痛骂梅姨娘残酷无情。

    沈姨娘自从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过是苟活着。

    原本恨她的方其凯也心软了,认了这个妹妹。

    方其业虽然强行将沈姨娘留下,可是并不管,时间一长,府里的下人们也看出来,他就是要给梅姨娘添堵。

    纯粹为了置气而置气。

    甚至于有人说,方其业把银子都挥霍了,也不愿意给梅姨娘增加公中的用度。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实际上如何,没有人知道。

    何家贤带着孩子们,与方其瑞一同回了方家。

    梅姨娘非常热情,拉着方其瑞的手嘘寒问暖。

    三房的人和五房的人居然也都在。

    何家贤吃了一惊,不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其业仍旧是蜡黄的脸,病怏怏的身子,请了三老爷和五老爷上座,不等开饭,径直说道:“我想换个当家人。”

    梅姨娘像是早就料到了,并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反对都不反对。

    五老爷看了三老爷一眼,才道:“换谁呢?如今府里也没谁了。你又不曾娶妻。”

    “娶。过完年就娶。”方其业言简意赅:“娶完妻我就不另行通知三叔五叔了,大家过来喝杯喜酒后,就由她掌家了。”

    满座人皆是大惊失色,怎么连人都没有,突然之间就说要娶妻,这娶的哪门子妻?

    相比于其他人的诧异,方其业却是早有准备,径直拍拍手,便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何家贤瞧着只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其余人也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堪无语。

    出来的是薛舅妈家的闺女陈敏儿。

    先前薛舅妈多次要逼迫陈氏,把敏儿许配给方其业。

    后来见方其业吸食五石散,一事无成,便火速将陈敏儿许配给了旁的人。

    谁知道,没多久她的相公就死了。夫家容不下她,将她赶回了陈家。

    如今她孀居在娘家,既不是姑娘,又不是妇人,没有个规矩约束。

    不知道何时竟然与方其业搭上线,莫名其妙给人来了这么一出。

    “这是我表妹敏儿。”方其业言简意赅:“她嫁过人的,我不嫌弃。但是也不好大操大办,所以今日请她来,给各位叔伯长辈敬一杯薄酒,就算成了。”

    说完递一只酒壶给陈敏儿,教她给长辈们斟酒。

    陈敏儿穿着大红的衣裳,头上戴着红花,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是不知道梅姨娘事先知不知道,她脸上素白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双眼睛殷切盯着方其瑞,似乎要等他说话。

    方其瑞没有说话,只是在陈敏儿给他斟酒时,说了一句:“百年好合。”

    梅姨娘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

    方其凯和方其云战战兢兢,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子第的模样,连小厮和气的儿子都要比他们大方爽快。

    何家贤第一次讨厌一个人到了极点。

    陈敏儿她虽然不喜欢,但是如果她肯嫁进来,至少跟梅姨娘抗衡之下,方其凯和方其云几个孩子的日子不会那么难熬。

    方老爷九泉之下,只怕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们,会有一天落到如此凄惨境地吧。

    宣布完这件事情,大家都低头吃饭,丫鬟婆子们更是离得远远的,大气都不敢出。

    方家的仆役越发的少了。

    当然,主子也越来越少,到底没什么大的困难,能转圜使用得过来。

    宴席散了,梅姨娘对方其瑞道:“二爷留一下。”

    方其瑞脚步不停:“店里还有生意,姨娘有事就在这里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大年三十,街上除了酒楼还在开门,哪里都闭铺歇业了。方其瑞的托词再明显不过。

    梅姨娘背着他们先离开了,脸上尴尬而窘迫。

    何家贤也很无奈。

    梅姨娘心疼儿子,不会过分为难他们。但是逼他们就范的这些手段,却又实在恶心。

    她都能看出来,若说方其瑞先前还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心,如今,却早已经是母子情分俱去,丝毫不留情面了。

    绿尛挑着炭火,对梅姨娘道:“当家人,您真的不管事了?”

    那她是不是该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呢?

    梅姨娘咬着银牙,嘴角咧起:“他倒是煞费苦心,能够在这里将我一军。等着吧,他此番正在得意,得意便容易忘形,好日子过不了正月。”

    方其业暴毙的消息传来,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

    此刻离他新婚不过半个月时间而已。

    陈敏儿在整个新年里颐指气使,嚣张跋扈,好东西一担一担接一担往娘家抬,喜得薛舅妈合不拢嘴:“谁说我女儿克夫,分明是那死鬼命不好!”

    如今苦尽甘来,自然扬眉吐气。

    方家虽败,银子却有的是。陈敏儿从未将腰杆儿挺的如此直!

    她知道有人议论,说她嫁了一个病秧子,好日子过不了三年。

    她偏不信!

    许是要证明自己是转运了,她一门心思要怀个孩子,没日没夜缠着方其业。

    怀了孩子,母凭子贵,等她彻底在方家占了主母地位,看那些嚼舌根的还不羞愤后悔!

    谁知道方其业根本禁不起折腾,瞧着好端端是个人,不到三下就累的气喘吁吁,然后就吸食那玩意儿。

    待缓和一阵子又来了劲儿,便在她身上使劲折腾。

    折腾吧!折腾吧!只要有个孩子。等有了孩子……

    陈敏儿神气的想:有了孩子,虽然不是长孙,却也是嫡孙。方宝乾一个小娃娃,没爹没娘的,能成什么事?

    到时候,方家的产业有她这个正经主母做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她见方其业完事儿趴在肚皮上,只喜滋滋的想,根本没发觉他早已经气若游丝。

    等发觉的时候,她略微一动弹:“哎,你起来呀,压了我好久了。”

    她蹬蹬腿,方其业就像一根软面条一般,从她身上滑溜了下去。

    悄无声息的。

    直到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陈敏儿惊天动地一声凄惨的嚎哭,拉开了她第二次克夫的舆论,也坐实了这个舆论。

    方家再一次办起了丧事。

    事情清楚,真相经陈敏儿抽抽搭搭,支支吾吾,也能听出个大概。

    意料之外,却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方其业一向身子弱,这样大动干戈榨取精气,突然暴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丧事办完,梅姨娘面不露笑,只默默将方其业的院子封了,另找了一处宅院给陈敏儿:“若是为方家守节,就好生住着。不想守节,就叫你母亲来领你回去。”

    没了方其业的撑腰,陈敏儿在方家,连口吃的都弄不到。

    沈姨娘也是。

    方其业撒手人寰后不到一个月,缠绵病榻的沈姨娘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是不配办丧事的,梅姨娘备了一口棺材将她安葬了。

    方其瑞整日昏昏沉沉,铺子里的事情也不大管。

    何家贤明白他在伤感什么。

    方家大厦将倾,他却没有一点办法扭转乾坤。

    百年望族,建起来枉费了多少人的血和泪,如今轰然崩塌,却如堤塌水流,势如破竹。

    他是想过反抗的,可是里面的那一位,是生他的女人。

    何家贤也不知道说什么劝慰的话,只能好好的教育几个孩子读书写字。

    到了三月开春,许久不出门的林姨娘来了,她羡慕地瞧了这处不大却温馨的院子,笑眯眯的逗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才遗憾道:“只可惜五少爷身子骨不好,成日里咳嗽,一年到头汤药不停,哪里经得住这样跑跑跳跳。”

    何家贤只得宽慰她:“大些了就好了。”

    “我如今最后悔一件事情。”林姨娘眼里有泪:“当初老爷曾经想把五少爷交于你抚养,我出于一个做母亲的心,不愿意他离开我身边,因此哭哭啼啼,想尽办法留下了。”

    她缓缓说着,不到四十的年纪,竟像一个老妪般沧桑:“如今看来,跟着你,倒是最好的一条路。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您可以多带他过来跟然然他们一起玩。”何家贤主动提议:“我自然会像待宝乾一样待他。”

    林姨娘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二奶奶经历了这么多事,居然还是个真实在人。”

    何家贤知道她指什么。若是她刚才说像待亲生孩子一样待方其云,林姨娘定然是不相信的。

    一般人也做不到。

    ☆、242、刺杀梅姨娘

    所以她说像待宝乾一样待。宝乾不是她的孩子,其云也不是。一碗水端平,就是真的将此事纳入考虑后才说的。

    何家贤受了夸奖,不好意思的笑笑。

    林姨娘又说了一些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

    过了清明节,开了宗祠祭拜了祖先和方老爷、方夫人,梅姨娘正要踏出去,林姨娘突然出声叫道:“二姐!”

    这还是陈氏在世时的称呼。那时候他们几个侍妾都是按照大小排序的。

    梅姨娘一楞,现在府里的人,都叫她当家人了,没人这么叫她。

    她回转身,见林姨娘脸上有泪:“我昨日梦见老爷了。”

    梅姨娘有些骇然,片刻后恢复平静,起身去拉她:“老爷已经去了许多年了,回去歇着吧。”

    “不。”林姨娘团坐在垫子上,她长时间吃斋念佛,这个姿势如今十分标准:“老爷跟我说了一些话。”

    梅姨娘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三夫人五夫人因为她没办法摆平丢官的事情,对她早已经不如往日的客气,言语中经常有“她不过是个姨娘”的轻视之感。

    这让从方老爷过世后就高高在上的她,很是介怀。

    她如今正在绞尽脑汁利用以前那些认识的人脉,好好的筹谋一番,争取重新获得他们的支持。

    还是以前那种一呼百应的滋味儿好些。

    林姨娘还在絮絮叨叨:“……老爷说,他在下面不舒服,没有酒喝……”

    林姨娘从包袱里拿出一壶酒,倒了一杯,递给梅姨娘,又倒了两杯,一杯倾倒在地上,一杯自己端着:“如今老爷跟前的人只剩咱们两个了,二姐,咱们陪老爷喝杯酒吧。”

    梅姨娘狐疑的瞧着她,并不喝,反而把酒杯放在地上:“你陪老爷喝吧,我又没梦见他。”

    “可是老爷说了关于二姐的事情呢。”林姨娘将酒杯碰了一下唇,握在手中,眼里有许多愁绪:“老爷说,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不是夫人,也不是你……”

    梅姨娘想到那张私藏了几十年的卖身契,心里有底,然而当这秘密被别人知晓时,又是一番无地自容的难堪:“老爷糊涂了吧,这些年他对我的宠爱,只是不瞎的,都能看得见。”

    “是。”林姨娘笑笑,却坚持:“……我原以为是姐姐,毕竟姐姐专宠了这些年。可老爷明白着说的,不是。”

    “那是谁?总不会是你吧。”梅姨娘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做无谓的纠缠,她冷笑要离开。

    林姨娘并不挽留,只摇摇头,像是自说自话:“老爷说了一个你我绝计想不出的人来……这人虽不是你,却与你有关!”

    梅姨娘有些好奇了。

    沈姨娘自然不是,那她们几个都不是,到底是谁?

    林姨娘靠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老爷说……是……”

    梅姨娘只觉得小腹部一阵疼痛,撕心裂肺,疼得她喊都喊不出来,有利刃扎进去,却没有拔出来。

    饶是她反应快,立刻用手去阻止,也不过稍微拦了寸许。

    她低头,额头上冷汗淋漓,就看见一个匕首闪着寒光,半把刀刃和手柄留在外面,周围的衣衫都被晕染了红色,肚子渐渐麻木。

    “是……是谁?”梅姨娘喘着粗气,还在问这个问题。

    林姨娘淡淡笑着,端起她留存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笑着道:“……是被你和夫人联手害死的三姐。”

    那是方玉婷的姨娘。

    梅姨娘难以置信,想要疯狂的咒骂挣扎,可是她浑身的力气随着血水,渐渐被抽干,倒在地上,目露凶相。

    梅姨娘倒地,绿尛这才反应过来,过去扶她。

    此时,林姨娘却缓缓得跪下来,“老爷……为着方家的孩子们,为着方家他日还能东山再起的将来,妾身,能做的,都做了。”她俯身朝着方老爷的牌位重重磕了一个头,一丝黑血从她口中喷出来,她额头抵着地,身子弯成一张弓,渐渐也不动了。

    绿尛大声尖叫着“来人!来人!”,又去看林姨娘,却被这诡异的情形吓得失声尖叫,抖如筛糠,说不出一个字来。

    梅姨娘伤重,被抬回去医治。

    林姨娘,对外只说是因为祭奠方老爷,年纪大了,哀痛过分所至,发丧。

    连沈姨娘也不如的棺材和寿衣,林姨娘下葬地连一般穷苦人家的婆子还不如。

    据说梅姨娘醒过来后,声音沙哑,却还厉声喝道:“不许给她买棺材,扔到乱葬岗子里去!”

    又下令给方其云停药。叫方其瑞和何家贤回家掌控家里。

    三老爷和五老爷过来慰问了几次后,打听到方其瑞的确有回来的心思,便不再来了。

    反倒是三夫人和五夫人,时不时过来探寻何家贤,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公中的银子,以供她们支取,家里都快入不敷出了。

    这种事情何家贤不懂,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义务养着她们。

    若非不是可怜死了姨娘的方其云,何家贤还真是不想回来。

    过完正月,方府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二老爷回来过年,看不下去,找方其瑞谈了一夜的话。

    翌日,方其瑞顶着红红的眼睛,回来郑重对何家贤道:“都翻篇了,日后,方家这一脉,由我们这一支顶起来罢。”

    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何家贤并不奇怪。

    古代社会之所以重男轻女,不就是因为男子可以顶门立户,开宗上谱?

    管家方富见方其瑞振作起来,过来辞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方老爷等老一辈的人全都不在了,他留着干嘛?

    先前他对梅姨娘的管理就很不赞同,只不过见一个家要分崩离析,他又顾念唯一的嫡子方其业,所以勉强留着。

    如今梅姨娘养伤闭门不出,方其瑞回来掌家,他实在忍不住。

    何家贤挽留了一会儿,见方富去意已决,突然问道:“大总管没有娶妻,亦无子孙后代,那末回去养老怎么办呢?”

    方富笑着:“这些年手上还有些积蓄,回去买几亩薄田送人耕种,总是有口饭吃的。”

    看着何家贤手指头不住的对顶,似乎是有话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方富突然道:“只是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何家贤自然是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这个,为方家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的。

    “老奴没有孩子,想跟二奶奶要了玉梅小姐回去教养。”方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老奴今年四十五,再活十五年,玉梅小姐也该发嫁了。”

    这就是许诺要将玉梅养大成人了。

    何家贤鼻子一酸,感激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她低头擦了,抬起头道:“我要跟二爷商量一下。”

    方其瑞肯定是答应的。

    接手方家这个烂摊子时,这本就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沈姨娘留下的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留下吧,混了方家的血统,不留,那么小的孩子,又能去到哪里?

    方其业给她取名字叫玉梅。

    本身是膈应梅姨娘的。

    如今小人儿长得瘦弱可怜,独留一双大眼睛,无辜而谨慎,总是滴溜溜观察周围。

    方富口称小姐,其实是带了几分试探,看看何家贤她们对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起来,她不是方家血脉,自然担不上小姐的名头。

    晚上跟方其瑞说了,方其瑞也是喟叹方富忠心耿耿,商量了一阵子,决定多给方富五百两银子,只做养大孩子的花费,其余的一概不用多说。

    若是孩子长大了,就给她说一门过得去的亲事。

    方其凯自立门户后,愿意认这个妹妹就认,全凭他自己做主。

    两个人又将方其凯叫过来说话。

    他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很能明白一些事理了。大约知道这样的安排对玉梅是最好的,因此并没有异议。

    反而恭恭敬敬给何家贤和方其瑞磕了几个头,感激他们为妹妹想得这样周到。

    孩子跟着方富未来方家当差时,原来的姓,杨。

    送走杨玉梅后,阖府上下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当初为了这孩子,没有少受夹板气。

    梅姨娘要苛待,方其业又宠得宝贝一般,很长一段时间,提起这位莫名其妙的小姐,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哪一方怪罪。

    何家贤将梅姨娘后来建的那些奢华的院子都暂时封了起来。

    只留了她自己的住处。

    方其凯与方其云搬到一处,便于照应。

    方宝乾为方家嫡长孙,何家贤考虑了一整夜,最终仍是决定带在身边教养,不分嫡庶之别。

    然然大了,又是女孩子,另辟了院子居住。

    如此,方家偌大的家业,如今除了他们两夫妻,全是半大的孩子。

    三月份,方其瑞开始重新打理生意。

    方宝乾的家产全部都封存起来,除了铺租留作公中之用。

    四月初,何家贤在征求过二人的同意后,将梦梨许配给了生财,又认命了和气为新的大管家。

    两个人都赐了姓方。分别名为方和,方财。

    方和管理外院的庶务。

    方财跟着方其瑞出门时上下打点。

    又把春杏等一批适龄的女孩子放了出去,辞退了一些用不着的老婆子们。

    剩下伺候的不足二十人。

    只用尽力气在族学里。

    陈敏儿以方其业遗孀自居,闹了几次,没有在梅姨娘那里讨到好处,悻悻作罢,后又改嫁,自去不提。

    方家,在燕州城百姓眼中,以一种诡异的模式,静悄悄的开始生活,再也不是那个话题中心了。

    何家贤发觉自己老了。

    她居然要过三十岁的生辰了。当然,不是实岁,而是虚了两岁,提前过。

    然然撒娇似的拉着她的手,仍旧是像个孩童般纯真:“娘,你说你生日的时候,会不会给我们弄那种蛋糕吃?”

    先前过生辰,虽然没有人重视,可何家贤还是想尽办法,蒸出一些她自己研究的松软的面包之类的。

    然然已经快十一岁,有多管闲事的开始上门来说媒了。一般定下来,等到十五岁及笄,就可以发嫁了。

    都被何家贤以“孩子还小,暂时不考虑”一一推了回去。

    “这次是大生辰,你打算怎么样办?”三夫人笑嘻嘻的坐在何家贤旁边:“我命阿朦去张罗。”

    阿朦是三夫人的大儿媳。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成。”何家贤早已经习惯了三夫人逢人说话三分笑的套路,一句话将她堵住,省得后面又说些不着调的:“我已经跟二爷说好了,他关了铺子回来就开席。席面备得小,不敢劳烦三婶和五婶了。”

    三夫人被她噎过多次,不以为杵,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对绿的滴水的手镯:“这还是我当年的嫁妆,镇箱之宝呢。贺你的生辰。”

    何家贤笑笑收下。

    想着过几日找个机会,赠给阿朦就得了。

    三夫人和五夫人自从吃回了公中,再也不去探望受伤的梅姨娘,一个比一个卖力的想讨好她,谁料何家贤油盐不进,一概不理。

    三夫人又趁机道:“宝顺也五岁了,想入族学。”

    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谁知道何家贤答应的很是轻松:“孩子们读书,就不用特意跟我说,只管送去便是。”

    宝顺是阿朦的长子,三夫人的长孙。

    这大半年,直到今日,三夫人才摸清楚何家贤的路数: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她是不会厚此薄彼的。

    如此便放下心来,彻底认清楚何家贤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怕公中克扣她们,终于消停了。

    梅姨娘许诺说只要他们回来,她再也不插手家里的事务。

    方其瑞信了,努力经营他的皮草铺子。

    用他的话说:“总要给宝坤留下点什么,还得给然然备嫁妆。”

    不是他的他不想不贪,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要管的。

    只是现在方家已经有的产业,他并不涉及,以免产生竞争关系。

    梦梨指给生财后,还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对着何家贤欲言又止。

    何家贤问了好几次,她才支支吾吾的表示“想借点儿银子,娘亲生病了。”

    何家贤给了十两。

    秋季染风寒的人很多,除了梦梨,还有两个新来的丫鬟也表示,想预支工钱,给家里人看病。

    何家贤心念一动,若是这桩生意做好了,日后就不愁了。

    ☆、243、卖保险

    光靠这皮毛生意,怎么给然然攒嫁妆?可又要方家没涉足过的,又要能挣钱的,她灵光一现想到一个词“保险。”

    给方其瑞说了,他也觉得可行。

    先从方家内院试验起。

    雪梨传了何家贤的令:因近日生病的人众多,预支工钱什么的虽方便,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特推出保险抵押。每人每个月五百大钱,生大病可以领十两银子,生小病可以领二两银子。已经生病的人不在此列。

    “那要是不生病,钱不是白交了?”丫鬟们面面相觑,不大赞同。

    “若是十年内没有领过银子,那末就按照钱庄的利息,连本带息的全都领走。”雪梨说出这一条,便有不少人心动起来。

    只是大抵下人们的消费能力有限,但是保险支出又是很必要的,何家贤做了一段时间,亏本了。

    想了想,还是不能只窝在家里赚这里500钱那里500钱,得走到达官贵人中间去,他们有钱也舍得。

    先去的仍旧是从家,方玉珠宴请。她有些尴尬,却又想通了。当初撺掇退婚的方玉婷已经不在了。时间也过去这么些年了。

    在她表明了想法时,方玉珠就道:“正是如此,难道因为退婚了,就连我也不见面了……”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从四奶奶仍旧是大门不怎么出的,听见她来,因为这些年的生疏,并不复往日热情,只略微打了个招呼,就回屋歇着去了。

    其余的女眷叽叽喳喳,并不怎么记得她这个方二奶奶。

    毕竟,从前的她是那样无足轻重。除了跟从四奶奶私底下来往,其余的时候,多是跟在陈氏后面,唯唯诺诺,见不得光。

    似乎都知晓方家近年来一系列的变故,何家贤的出现,顿时成了话题中心。

    “她怎么来了,浑身带着晦气!”许夫人撇撇嘴,照例是熟悉的不屑。

    “怎么是晦气呢。人家满门死绝了,恰留她一房庶子得势,岂不是运气好。”

    “什么运气呀,我瞧着是她们会算计才是。从她家那个梅姨娘开始,一肚子花花肠子,瞧着就不是好人。”

    何家贤只能当做没听见,走在方玉珠旁边。

    一个丫鬟端着汤水从身边擦过去,不小心脚下一崴,汤水就全洒在何家贤外衫上。

    那丫鬟吓得面无人色,急急道歉:“方二奶奶饶命,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

    “没事,我换一下就行。”何家贤温和笑笑。

    那丫鬟刚听完夫人们的风言风语,没料到何家贤这样好说话,先是一愣,随后道谢不迭。

    “装什么好人呢。”许夫人冷笑:“自己家里看得跟铁桶一般,出来外面倒是装的跟大善人一样。”

    “许夫人,不知道我可是抢过你的夫婿,还是掘了你家祖坟?”何家贤冷不丁出声问道。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得欺负到头上,任是神仙也难忍。

    许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对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既然没有,那我们之前并不不可戴天之仇恨。”何家贤缓缓道:“不知道许夫人为何如此编排我,坏我名声!”

    原来话是在这等着呢。

    许夫人气得牙痒痒,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说出来:“编排你?你倒是想得美!”

    “你做的那些事,还用我编排?”许夫人得意洋洋的笑着,像是抓住了她一个什么天大的错处:“你家的方二爷,花酒不敢喝,窑子不敢去。连我家老爷送的姑娘都不敢收!若非你厉害,母老虎一般,你家爷们儿能在外头这样没脸!”

    许大人想入方家铺子的干股,方其瑞没同意。

    许夫人一直忿忿不平,今日终于逮着机会奚落于她。

    “许夫人!请自重!”院子里传来从大夫人的呵斥声。

    许夫人也知道刚才得意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伤风化,忙低着头噤声站在一旁。

    宾客们纷纷向从大夫人行礼。

    何家贤此番来的首要目标,也是从大夫人。

    这位燕州城女人堆里的老大,只要她认可的东西,别人自然会趋之若鹜。

    许夫人悻悻的住了嘴,可眼睛却还是像刀子一般狠狠剜了何家贤一眼。

    何家贤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股子仇恨?

    从大夫人出来说了些场面话,又单独叫了何家贤至一旁:“方二奶奶,你是玉珠的堂嫂,自己该注意些分寸才是。”

    什么分寸?何家贤顿时对向她推销保险完全没有了兴趣。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顾着维持体面的人,大概也接受不了什么新事物。

    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笑意盈盈:“姑母此话差矣,方二奶奶什么话都没说,怎么能叫她注意分寸呢。”

    何家贤望过去,见是一个同样妇人装扮的夫人,珠钗环绕,好不气派,对着何家贤盈盈一行礼:“家夫是城南瓷器铺子甄家的少东家……与方二爷有生意上的来往。”

    如此坦诚而又**裸的偏袒,让何家贤对她很有好感,缓缓行了一个礼,相视一笑。

    只是不明白,像从大夫人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有嫁到商家的侄女。

    那年轻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像是看出何家贤的疑惑:“二奶奶果真是坦荡之人,什么都写在脸上。”她靠近何家贤耳语:“我与家夫情投意合……”

    “嗯哼!”从大夫人见她越说越离谱,咳嗽两声。

    那夫人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我叫丁悦,家夫姓甄。”

    “甄夫人。”何家贤也还她一个笑脸,坐席时专门与她坐在一起,离那些官夫人们远远的。

    她们大概也乐得自在,毕竟是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她的。

    “有空来我家玩。我家的好东西多着呢。”丁悦逢人说话就带三分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好好的宴席除了丁悦,其他的顿时索然无味,方玉珠忙于照看孩子们,也不大顾得上她。

    出了从家的门,丁悦很是热情的拉何家贤去她家的铺子看看:“喜欢什么就带回去。”

    何家贤自然是不好意思,却又拗不过她的盛情,这才发觉,她口中的铺子,不是一间,而是整整一条街。

    原来也是超级富有的大家族。

    “你别理那个许夫人,她家老爷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不着调,如今看见你家二爷老实顾家,就心里不平衡了。”丁悦一语道破。

    何家贤这才明白许夫人的敌意从哪里来。

    说话间甄三爷出来相见,很是客气周到,大大夸赞了一番方其瑞。感慨道:“你家二爷,光凭手握重资却不贪妄,得我们许多人敬重的。”

    何家贤没料到会被戴上这样的高帽子,反而受宠若惊。

    待得晚上,自然是好好小意温存了一番,惊讶的方其瑞连连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从分家后,他忙于养家糊口,她忙于看管孩子们,都没怎么好好亲热。

    何家贤笑而不语。不打算夸他,省得他得意。

    又把今日结交丁悦,她和几位妯娌买了两百两银子的保险一事说了。

    翌日,何家慧叫她一同去城外,春娇的案子耽搁了快一年才判下来,流放三千里。

    她想带何长谨去送送。

    春娇早已经不复往日的娇俏,这些年勾心斗角的生活早将她磨得不像个年轻人,比徐氏好不到哪里去。

    她眼神贪婪的看着何长谨,要将他的模样刻到骨子里。

    何家贤心里一动,都是做母亲的,难免心软。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押送的衙差:“路上照料些……”

    春娇已经咬牙切齿叮嘱何长谨:“……定要用心读书,他日高中了救我回来!”

    何家慧一把夺过荷包,颠了颠里面的银子还不少,怒道:“你也不怕他日后出息了,有个杀人的娘亲,拖累了他的前程!”

    她朝地上犀利的吐一口唾沫:“真是骨子里自私的让人脊背发凉!”

    那两个衙差听了何家慧的话,眼里的鄙夷也是**裸,若是说先前对这个犯人无所谓的话,后面就不大有好脸色了。

    何家贤到底是把银子给了那两个衙差,又对何长谨道:“……求生是人的本能,姨娘只不过不是个大爱无私的人罢了,你切莫放在心上。”

    何长谨似懂非懂点点头,瞧着春娇憔悴邋遢的背影,扑簌簌落下泪来。

    春娇对何长谨是真心的爱,却也是真心的利用。

    小孩子是敏感的,他隐约知道。

    春娇走了几步,却又回来,走到何家贤身旁,道:“你是个心善的,我便有一桩事情告诉你。”

    何家贤暗想自己与她实在没什么瓜葛。

    “你要防着梅姨娘,只要她不死,你就不会安宁的。”春娇压低声音说道:“当初,我虽为你爹搭救,可委实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人,绝计不会想到破坏他的家庭。是梅姨娘找到了我。让我使劲花老爷的银子,再指点老爷去找方家借银子。后来,老爷就同意了你们的婚事!”

    “梅姨娘对你,没有半分怜惜之心,所以如今闹得家破人亡,我也没有得到好下场!”春娇说起来悔恨不已:“若是当年不鬼迷心窍听她的,好端端的嫁个人当正妻,如今也不至于母子分别,再无相见之期……”她眼泪流下来,是真心后悔了:“她为了达成目的,是不会管别人死活的!”

    何家贤听了只浑身一惊,想到梅姨娘前段时间气若游丝得躺在病榻上,一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哽咽着求方其瑞和自己回来主持家务的情形。

    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让爹答应她嫁到方家,居然出这样的主意!下这样的圈套!

    何家家破人亡,她真是功不可没!

    一股难以磨灭的心头之火,比之吉祥那时候更甚,在心里头灼灼燃烧!

    初秋时节,何家慧来拜访。

    “爹要续弦了,就在中秋前一天。”何家慧提起这件事情面无表情:“反正我不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这件事情何家贤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何家慧这样直截了当。

    她佩服她的勇气,自己却直言做不到。

    “那长谨呢。”何家贤问道。

    “他说要带回去亲自教养。新娶的那个是个寡妇,没有孩子,自然会对长谨好的。”何家慧撇撇嘴,很是不屑:“二姐,你信?”

    何家贤信与不信都没有什么用,何儒年要儿子,谁也没办法阻拦。

    秋季,方其凯下场,成为了燕州城有史以来年纪第二小的生员,刚满十六岁。

    第一个据说十二岁就过了,后来中了状元。

    不过,那是三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何家贤开始忙碌起来。

    要准备过年了。

    梅姨娘养了大半年,能下床走路了,却还是体力不支的模样,不大爱出门。

    绿尛伺候了她穿衣,又净了面,正准备给她上妆,梅姨娘接过她的口脂,道:“我自己来,近来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绿尛看着梅姨娘熟练的动作,小心翼翼道:“一切如常,除了发卖出去一部分人之外,您以前安排的管事的,管采买的,管厨房的和账房先生都没有动。”

    梅姨娘笑着:“所以你瞧,位置让给她又怎么样?扶不起的阿斗就是扶不起来的,照葫芦画瓢,都画不圆。”

    绿尛讨好的笑笑:“那是因为当家人之前选的都是厉害的人,她一时半会,哪里能物色到比他们还能干的?”

    梅姨娘停下点口脂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不要再叫我当家人,叫姨娘罢。”

    为了不让方其瑞反感,方家上下已经又改了口。

    绿尛点头答应了,才有些不满:“也就姨娘把二爷看得重,我瞧着二爷对您,真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你不懂。”梅姨娘叹口气,第一次对着绿尛说这么多的话:“他是方家的子孙,我不过是方家的一房侍妾。他以前听我的,是因为我说的对,于他的人生路上有所裨益,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如今不听我的了,也是因为我碍了方家的路,并不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对。”

    “这一切,跟我是不是他娘,他是不是从我肚里里面爬出来的,没有多大关系。”梅姨娘伤心。

    ☆、244、挖个坑给绿尛跳

    绿尛疑惑道:“那奴婢就更不懂了。您到底是他亲姨娘,二爷以前虽然明面上跟您不亲,可背地里却还是听您的话的。”

    “在他心里,方家第一,我第二。”梅姨娘笑笑:“以前方家一切安好,不需要他操心,自然听话。现在方家不好了,方家又排到我前头去了。”

    绿尛听明白了,只是有句话不敢说。她很想告诉梅姨娘,其实在二爷心里,二奶奶才是第二的。

    他们做下人的,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再加上那几个孩子,梅姨娘不知道排在哪儿呢。

    可在梅姨娘心里,二爷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比掌管方家还要重要。否则,梅姨娘何苦伤好了还装作不好,就是为了留二爷在方家掌管家务呢?

    梅姨娘梳好妆,对着铜镜看了半天,很是满意,笑着道:“你平时也不要管她怎么安排,她要做什么你由着她,只需要禀告我就是了。”

    绿尛点头:“奴婢一直是怎么做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微弱的嘤嘤哭声,似乎是要往里面来。

    忽而又止住了,脚步渐渐离去。

    绿尛疑惑,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见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阿枝背对着她,站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跟劝慰她的阿秀嘟哝:“……不管成与不成,我也要试试看。”

    “姨娘还病着,只怕本就心情不好,你这样去不是诚心添堵吗?”阿秀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她:“我只有这些了,你先带着你大哥去请大夫。”

    “这哪里够……”阿枝很是悲伤:“他是双腿被牛车轧了。”

    “哎……”阿秀点点她:“你也是活该,当初拉你跟我一起去二奶奶那里买那个叫保险,你非说家中只有一个哥哥身强力壮的,不会得病,非要省那每个月的500个钱。”

    说得阿枝更加伤心的嚎啕大哭:“谁知道呢,好端端的就从车上摔了下来,若是买了,如今也有十两银子……”

    何家贤卖的保险,这几个月来已经断断续续有好几个人获得理赔了。

    阿枝一想到这里,悔不当初:“不求梅姨娘的话,我哪里还有脸去找二奶奶借银子呢。二奶奶人那样好,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却不知道珍惜,真羡慕那几个伺候二奶奶的人……不过事到如今,怎么也要试一试。若是梅姨娘实在不借,就只能不要这张脸去求二奶奶了,她人好……我也不想让她坏了规矩为难。”

    说完推开阿秀的手,起身往屋里来。

    绿尛忙关了门,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

    梅姨娘问她怎么了,她来不及说,阿枝就敲门。

    梅姨娘赶紧去床上躺着,绿尛开了门,阿枝噗通进来跪下,把要借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梅姨娘一脸寒冰,她交了权后不过是靠月例过日子,何家贤虽然没有苛待,但是跟以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是不能比了。

    更何况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平素连在她面前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她向来和气,对待下人和煦友爱,这种事情是从不正面冲突的,只闭上眼睛装睡,由着绿尛去说。

    “你哥哥年轻力壮,腿若是有问题,还真是可惜了。”绿尛思忖着,见梅姨娘不吭声,才大着胆子自己做主:“如此,等梅姨娘睡醒了,我禀明了她,借与你吧。”

    阿枝没想到这样容易,吓了一跳,她本待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没想到真的能成。

    想起以前梅姨娘虽然和蔼,但是规矩森严,不能预支工钱就是不能。

    没想到有借银子的一天!

    感激的连连磕头道谢。

    等阿秀一走,绿尛忙跪下请罪:“奴婢擅自做主,坏了规矩。只是……”她想起前段时间听别人提起的何家贤放“保险”一事,一直以为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因此没有过分关注,只草草跟梅姨娘提了几句。

    没想到,因为这个,居然下人们的人心,有了偏向。

    “奴婢委实没想到她居然会用这个收买人心。阿枝是咱们院子里的人,这些年姨娘您也没对不起她,可她居然说什么,二奶奶人好,不忍心她为难?那就来为难您了?”绿尛将阿枝和阿秀的对话说了。

    梅姨娘冷笑着:“我还当她不动我的人,是没能耐呢。却终于是长了本事,知道走偏门,从别处开刀了!”

    离过年不过三天的时候,梅姨娘痊愈了。

    她并没有然让何家贤交权,何家贤也不愿意交权了。

    现在,方宝乾,方其云和方其凯的命运全都与她休戚相关,她不想也不愿意这些孩子们再受委屈。

    还有最最无辜的何家,被梅姨娘阴谋牵扯进来的何长谨。

    冤死的吉祥。

    梅姨娘不说,她也就乐得装聋作哑,遇到事情均是自己处置。

    到了团年这一天,早早的安排了座位,不向往年那样梅姨娘坐主位,而是安排她坐在方其瑞何她的下首。

    绿尛再也看不下去了,指着何家贤安排的椅子说道:“二爷也就算了,你把自己排在姨娘前面是什么意思?”

    何家贤笑着看向绿尛:“尊卑有序。绿尛姑娘在方家伺候了这些年,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

    “懂?”绿尛指着何家贤:“二奶奶忘了二爷是谁生的了?”

    “我还真是不记得了。”何家贤笑笑:“绿尛姑娘说说,二爷是谁生的?”

    “自然是梅姨娘……”绿尛趾高气扬:“虽然现在是二奶奶管家,可也要明白主次!”

    “是绿尛姑娘不明白主次吧。”何家贤笑着对雪梨招手:“掌嘴!”

    雪梨早就对飞扬跋扈的绿尛心生不满,听了令径直走到绿尛面前,扬起手就是一嘴巴扇过去,打得心情巨爽,得意笑着道:“我伺候人这么些年,还没听说过姨娘能坐在奶奶前面的。”

    绿尛难以置信,捂着脸就要还手,何家贤一撇头,冷笑着道:“怎么,你还想打我?”

    几个伶俐的婆子早就上前来,将绿尛按住,听何家贤道:“绿尛不守规矩,方家用不了这样的人,叫了婆子来,发卖出来!”

    绿尛见她如此心狠手辣,只听得浑身脊背发凉,委实不敢相信。

    片刻后咬牙切齿:“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何家贤轻蔑的笑笑,梅姨娘做的那些缺德事,绿尛在中间功不可没。

    徐氏生前过的那样凄苦,死的时候又是何等窝囊,她们主仆倒是风光快活,纸醉金迷的。

    牙婆很快找来,绿尛这才知道何家贤动了真格,浑身抖如筛糠,只不住的道:“叫梅姨娘来救我,梅姨娘救我!”

    梅姨娘真的来了。

    是阿枝去叫的。

    她前几天受了绿尛恩惠,到底有些良心,害怕她真的被发卖出去,急忙去院子里禀报。

    何家贤不卑不亢,将事情说了,只咬死了绿尛口无遮拦,“父亲母亲的排位都还在祠堂,哪里就这样胡说八道!”坚持要把发卖出去。

    梅姨娘无可辩驳,焉知何家贤不是专门打她的脸,虽咽不下这口气,却见大部分下人都站在她身侧,更兼只怕方其瑞知道了,也定然是偏帮何家贤一方,当下笑了笑:“绿尛不懂事,罚罚就罢了。她伺候我这些年,一时没她还真不会习惯的。”

    “这种没规矩的丫头怎么能留在姨娘身边。”何家贤对梅姨娘从内心里憎恨,面上却强忍住不显露,认真道:“若是有心人说是姨娘纵容的,姨娘岂不是跟着背黑锅!”

    梅姨娘难得忍气吞声,又劝何家贤网开一面:“……免得其他伺候的人寒了心!”

    “……正是要给她们一个警惕,谁也不能骄纵生事!一视同仁!”何家贤不松口。

    僵持间方其瑞回来,听明白原委,从中间和稀泥:“我看打十大板吧。”

    “还要罚她一年的月例。”何家贤补充。

    方其瑞宠溺的笑笑,知道何家贤不甘心。以前绿尛就没少顶撞她,如此任性的妻子,他见识的很少。

    此刻方知道她也是小肚鸡肠,眯起眼睛:“吃饭吧。大过年的,别坏了心情。”

    何家贤便让雪梨去监督行刑,又小声叮嘱了她几句。

    待她们坐定之后,就把绿尛拖到后院去打。雪梨暗地里对那几个婆子道:“看着点,别打坏了。到底绿尛姑娘在方家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婆子诧异:“可是二奶奶的意思?”

    雪梨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言辞里的轻视,却不像是装的。

    绿尛远远的听见零星,没有吭声,咬着牙挨了十板子,拖到住处去养伤。

    梅姨娘答应过方其瑞不过问府里的事情,可绿尛是她身边的人,到底饭桌上没忍住,吃着红焖肘子,突然开口道:“我记得绿尛做这个肘子,是最拿手的。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胃口不好,可就是爱吃这些大油大荤的东西,绿尛才十岁,自己劈柴用小锅给我炖……”

    “原来绿尛到府里已经这么久了?”何家贤打断她,笑着说道:“那不该不懂规矩呀……”

    梅姨娘从未想过有一天何家贤会这样牙尖嘴利,或者说,她一直都是厉害的,只是没有露出獠牙而已。

    她开始闷声不响的吃饭。

    过完正月十五,何家贤问雪梨:“管库房的崔妈妈的媳妇是不是快生了?”

    “还有一个多月呢。”雪梨笑笑。

    “让她回去照顾些吧。生孩子可大可小,万一有个不测,女人就进了鬼门关。”何家贤笑着:“月例照发。以后谁家里有人生孩子,都这么做。”

    “那崔妈妈可要高兴坏了,她本来就担心呢。”雪梨也很是开心:“只是库房,安排谁去管呢?奴婢这几年也学会了算账……”

    何家贤笑着打断雪梨道:“这个等二爷晚上回来,问问他。”

    雪梨有些失落。

    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家贤把想让绿尛管库房的打算说了。

    方其瑞有些犹豫:“一个下人而已,她这几年有些无法无天了。”

    “她无法无天,是因为有人撑腰。”何家贤将在心里滚了几遍的话说出来:“她是个忠心的,也很能干。真的要是做了坏事再来管,很是可惜。我想将她与梅姨娘分隔开来,如此猛虎少了利齿,也成不了什么事。莫不如借着这个由头,让她管库房。这是个好差事,省得有人口舌,说咱们针对梅姨娘。”

    梅姨娘苛待方其云他们,多是绿尛下得令,那些小丫头们都很怕她,也听她的话。

    方其瑞听了倒是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内宅的事情你定好了。”说着一把打横将何家贤抱起来:“我太忙了……”嘴角便是不怀好意的笑。

    何家贤也捂着嘴笑:“我也忙啊……”

    可是还要忙里偷闲,创造下一代呀。

    正将何家贤压在床上上下其手,方其坤跑进来:“……爹爹,娘亲……姐姐自己偷着吃绿豆糕,不给我……”他眨眨眼睛:“咦?”

    观察了一阵子,突然之间冲过去,小拳头朝方其瑞背上屁股上乱招呼,气呼呼的义正言辞:“坏爹爹,不许欺负娘亲……”

    “什么?爹爹欺负娘亲?”然然本来是逗弟弟玩的,端着一盘子绿豆糕跟着追过来,听见此话,杏目圆瞪:“弟弟,打爹爹,叫他欺负娘亲,使劲啊,你没吃饭啊……”

    方其瑞哭笑不得,起身将方宝坤制住,正要说话,然然早已经气鼓鼓的道:“爹爹不仅欺负娘亲,还欺负宝坤,哼,我跟你拼了!”

    说着一兜头就朝方其瑞撞过来!

    方其瑞被然然撞到在床上,闷哼不已:“看来一家四口,我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个……”

    他歪着身子,将然然和宝坤搂在怀里,面对着面与躺在床上的何家贤说话:“不过然然这些大了还如此天真可爱,并非一桩好事!她终究是要嫁人的。”

    何家贤知道方其瑞是说然然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早早知晓人情世故,点头道:“那我回头找个嬷嬷,好好教教她!”

    ☆、245、绿尛死

    方其瑞说的没有错,然然终究是要嫁人的。

    千古以来,男婚女嫁,从未改变。

    二月底,绿尛走马上任,开始管库房。

    雪梨忿忿不平。

    大概是为了证明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她没事就穿着艳丽的服装,带着精巧的头饰在绿尛面前招摇。

    绿尛已经三十岁出头,一辈子没嫁人,也没打算嫁人。

    当雪梨抱着孩子从她面前经过时,到底女人天性,忍不住逗弄起来:“真乖啊。这是老几?”

    “老二!”雪梨得意洋洋的对孩子说道:“叫绿尛姨姨!”

    孩子便奶声奶气叫起来。

    绿尛摸了身上,委实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撸了一只银戒指递过去给孩子玩。

    雪梨伸手拦住:“哎呀,如今您没有月例了,倒是不用破费的。”

    绿尛讪讪缩回手。

    自从没了月例,她就举步维艰。

    她调到库房,梅姨娘不可能还专门给她送银子来,她自己攒的那些,方其业闯祸时就花的七七八八。

    更遑论后面三老爷,五老爷买官时,上下打点,她补贴了许多。

    身为奴婢,她更不可能跟梅姨娘要。

    但她是方府的大丫鬟,这个叫声绿尛姐姐,那个叫声绿尛姐姐,要联系消息,笼络人脉,什么都要钱。

    管库房这一个月来,她就有些捉襟见肘,青黄不接了。

    想想接下来的一年都没有月例,虽说吃穿不愁,可她想必,在方府也没什么地位了。

    再过一个月,能记得她是梅姨娘身边大丫鬟的就没几个人了。

    她不过是管库房的绿尛。

    管库房虽然清闲,人人都想来。

    可实际上,对于她来说,缺了人吹捧,缺了手中的权势,她并不太喜欢这个“肥差”。

    雪梨想来,是因为惦记孩子,清闲的工作能多跟孩子们在一起。

    别的丫鬟们想来,是因为自由,只要有人领东西时忙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可她不愿意!

    过惯了在梅姨娘身边呼风唤雨的日子,如今这样门可罗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听令的人了,她要憋出病来了!

    有些人,天生就宁愿忙碌,也要指使人干活的。

    绿尛就是。

    宁愿忙的要死高高在上,也不能闲下来一个人独处。

    在她第三次没有银子打点,导致连句悄悄话也带不给梅姨娘的时候,她拦住了阿枝。

    阿枝看着手中的鎏金灯台,诧异道:“绿尛姐姐,这可是大罪!”

    “等我回到梅姨娘身边,有了银子,再赎回来!”绿尛知道何家贤打定主意要针对她,不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拦住梅姨娘诉苦。

    可偷偷报信,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她也怕,譬如雪梨,很可能就是何家贤的眼线,一等她诉苦说何家贤的坏话,立刻去报告,她就完了。

    只能让人带话。

    至少何家贤还没有那个本事,把眼线安插在梅姨娘屋里。

    阿枝受过她的恩惠,家里哥哥养伤又需要钱,是最好的人选。

    鎏金灯台要等过年祭祀的时候才用,不容易被发现。

    果然阿枝犹豫了一下就接了,用包袱包出去当掉。换了七两银子。

    “鎏金的,又不是纯金的,七两还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掌柜的笑嘻嘻接了:“死当的话,给你十两,当不当?”

    死当不能赎回。

    阿枝不敢,接了七两给绿尛。她分了三两。

    有一就有二。手上有钱的感觉太好了。

    雪梨再抱着孩子来的时候,绿尛就给了一枚崭新的银馃子:“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好歹叫我一声姨。”

    雪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忙接了,对绿尛低声道:“还是梅姨娘知道心疼下人……她一向出手阔绰,姐姐好福气!”

    绿尛没有解释,反而更放心大胆的从库房拿东西。

    东窗事发的那一日,是端午节,离绿尛管库房已经过去近三个月。

    发现问题的是阿秀。

    她和阿枝要好,端午节阿枝准备的礼品太过丰富,加上她哥哥的腿也好全,问她哪里来的医药费,支支吾吾不肯说。

    阿秀急了,一吓唬一呵斥,阿竹就瞒不过去,如实招了。

    阿秀当下就禀告了何家贤。

    何家贤令人盘点,发觉失窃的东西居然价值上千两。

    而这些东西,却被阿枝不识货的,以七八两,上十两的价格全都当掉了。

    统共得利不过一百两不到。

    好在都是活期,无非是多花点银子赎回。

    绿尛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偷窃库房,可不是上次言语间冲撞就能解决的,那是要见官坐牢的。

    更何况,何家贤之前因为她出言不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是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

    可这罪没赎,反倒是犯了新罪。数罪并罚,她死定了!

    梅姨娘得知后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能做出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只能去求方其瑞:“能不能不报官,咱们自行处置?”

    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奴婢做了贼,梅姨娘最爱脸面,真坐实了罪名,她在燕州城如何立足?

    不管事是一回事,她还是方府辈分最高的人。

    可绿尛的事情要是惊动了州府老爷,她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上千两的东西!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方其瑞与何家贤商量,将梅姨娘求情的事情说了,何家贤道:“既如此,就依她吧。真传出去,方家也一样丢人!”

    梅姨娘这才落了心。

    打五十大板,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就撵出去。

    雪梨念着绿尛出手大方,给打板子的婆子们一些银钱,叫她们好歹留绿尛一条命。

    雪梨是何家贤身边最亲近的奴婢,婆子们哪有不给面子的。

    五十大板下去,就算留命,也不过是一口气在,活不了几日的。

    奄奄一息的绿尛,身上血肉模糊,被扔进了乱葬岗子。

    雪梨与和气连夜将她抬了回去,喂了救命的药。

    绿尛喘气,对着雪梨惊诧:“为何救我?”

    雪梨笑笑:“咱们不过是鱼肉,人家是砧板,若是不守望相助,他日我落难,又有何人救我?”

    绿尛仍是不相信,雪梨满脸怒气:“我在汀兰院这些年,不比绿尛姐姐伺候梅姨娘的时日少多少吧?我一心以为我迟早是二爷的人,却将我许给了一个小厮,霸着二爷。这些我都忍了。后来要我做事时,说升我做管事娘子。可如今你瞧,我为她挨了板子,身子骨到现在还是虚的。孩子都生了两个,年岁这样大了,她可曾有一星半点要升我的意思?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我?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我的下场,就和姐姐的差不远了。”

    绿尛跟着梅姨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雪梨的神情,还有她这些年起起伏伏的遭遇,倒是信了三分。

    曾经,她也以为雪梨一个二爷侍妾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后来嫁了和气,她觉得也还行,和气是二爷身边得力的人,她也迟早要管事的。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真的就是如她所说:何家贤一直给她画饼,让她出生入死的卖命。实际上呢,还是个伺候人的奴婢而已。

    “为什么?我瞧着二奶奶挺器重你!”绿尛艰难问道。

    “还能有什么?我这种半路投诚的,哪里比的上人家一开始跟着的。”雪梨气得两眼冒火:“那个吉祥,人都死了,还三五不时的惦记着,念叨着,若是她还在,汀兰院该是她管事才对。”

    吉祥,对哦,吉祥。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绿尛忍下了要说的话。

    伤口反反复复的感染,虽然保住命,但是吃药要人喂,翻身擦洗都要人伺候,雪梨抹着眼泪:“姐姐,瞧你这一身的伤,我瞧着都心疼。咱们伺候了方家人一辈子,到头来,空赔了一条命!”

    一面给她擦身,一面眼泪掉下来:“我也不过是一日挨一日,哪日二奶奶在物色一个跟吉祥一样的丫鬟,我也就解脱了!”说起吉祥,她恨得咬牙切齿。

    绿尛低声道谢:“有劳你了。”

    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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