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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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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一个脚印。

    何家贤一看见他们,就按照方玉婷说的,引了然然前去:“听闻今日夫人们要来给从小少爷祈福,我想着两家到底是订了亲了,因此带着然然一同来了。”

    从大夫人赞许的点点头,从五奶奶面无表情。

    待几个人一同进了大雄宝殿,取了香烛,便见从大夫人顺顺当当念完了。

    何家贤安排然然也烧了一炷香,只是祈福完插进去的时候,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将那几炷香一起吹灭。

    从大夫人吃了一惊,看了何家贤抱着的然然一眼,又突然瞥见她的银项圈,哆嗦道:“这是什么时候戴的?”

    何家贤认真道:“从小便戴着的,不曾离身。”只是上面的云纹成了小蛇,不仔细看,模糊一片,根本不大看得出来。

    从大夫人按耐住心思,不再说话,出门去找师傅说话。

    那师傅是相识的,见了从大夫人先说一句阿弥陀佛,又问了府上小少爷的情况,无心看人,只对从大夫人说道:“贫僧算过了,小少爷是有造化的,不是那短命之人,夫人不必忧心。这边随我来求签文吧。”

    从大夫人便过去摇签,却见是一只上上签,松了一口气,笑着道:“看来大师说的没错,如此我就安心了。”

    又请师傅批示签文。

    师傅看了半响才道:“的确是一只上上签,只是这上面倒有一忌,便是不可遇蛇……”

    从大夫人点头道:“回去就把那些花丛草丛的全都清理一遍,保准不出半点差错。也不许卖蛇玩蛇的人经过门口。”

    师傅便双手合十:“如此大概中秋节就能起身了。”

    从大夫人自然是感恩不尽,又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这才出门。

    瞧着然然脖子上还戴着那个项圈,有些不耐烦道:“近日别去从家了,省得孩子年纪小,过了病气。”

    何家贤自然答应了。

    从大夫人又说:“我瞧着这项圈也不甚好看,银的瞧着掉价,我明日叫人送个金的换掉。”

    何家贤又答应。

    然然童声清脆道:“多谢奶奶。”

    又睁大一双眼睛,满是童真:“只是奶奶能不能也给我做蛇纹啊,然然属蛇。”

    从大夫人一个激灵,问何家贤:“她属蛇……”

    “是的。”何家贤像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笑着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胆子大,家里人都怕蛇,偏她不怕……”说完像是自觉地话多了:“夫人放心,然然日夜都为小少爷祈福呢。”

    从大夫人神色一滞,不耐烦听她说话。客气了几声就道:“家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们是一同走吗?”

    何家贤点头:“如此劳烦夫人了。”

    两家人一同回城里。

    路上从大夫人闭着眼睛,瞧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去查查,师傅今日见过何人,方家母女又是何时到的寺中?”

    丫鬟点头应是。

    没过两天,从家便主动赔了些礼物过来,要与然然解除婚约,说是“小少爷如今危在旦夕,并无好转,只不好耽误方家小小姐终生,只能先退婚。若是日后有缘,再续前缘。”

    如此,梅姨娘虽是不悦,但是从家将面子做得这样足,又口口声声是为然然着想,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说不疼爱孩子,只能认了。

    何家贤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选了一日下了帖子,叫方玉婷来汀兰院。

    自然是准备了礼物感谢她。

    方玉婷瞥了一眼锦盒里面的一套头面,漫不经心的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估计梅姨娘那个厉害的,也给不了你多少体己银子。你自己又没有多少嫁妆。”

    何家贤见她瞧不起,也不强求,口中道谢。

    方玉婷道:“你也不必谢我,我这辈子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了。只消你答应我,日后若是我有难向你求救,你得竭尽全力救我一命。”

    何家贤一愣:“我只怕没有那个能力救你。”

    “你有的。”方玉婷笑笑:“只说你答不答应吧。”

    ☆、222、与虎谋皮

    何家贤暗想她也算是救了然然的终生,便答应下来。

    方玉婷方才开怀吃了一盏茶,时不时用手摸摸头发,愈发显得娇嫩妩媚。

    何家贤这才弄明白了原委。

    那从少玉自打见了然然,成日里嚷嚷要来找妹妹玩,从大夫人哪里会准许,呵斥了他几句。

    岂料他不知道听谁教唆了,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意在一起玩,要成亲了才可以。

    从小少爷便在地上打滚绝食,要跟然然成亲。

    如此闹了两日,五老爷就受不住了,心疼儿子,去跟从大夫人商量,说:“……大不了日后再退婚。如今真的定下来,也好用那丫头鞭策下他,叫他上进。”

    从大夫人虽不喜,到底心疼这个孙子,便命人相看了然然的生辰八字。

    那相士一看便说是天作之合,实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说他日若是从少玉娶了然然,必然是前途无量。

    从大夫人虽然看不上方家,可是奈何五爷一直央求,又是刚从边关回来,只得允了。

    “其实还有一条呐。”方玉婷笑着:“结了亲,从家那些铺子田庄,一些见不得人的银子,便可以通过咱们家的铺子,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何家贤一愣,没想到还有这出利害关系。

    方玉婷见她懵懂,笑着道:“多学着些吧。你进府的时间虽说不短,可是跟着陈氏,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她那点儿微末伎俩,哪里能及得上梅姨娘跟从家夫人的万一。”

    何家贤不得不赞同。

    梅姨娘自管家后,虽然没有明着针对她,可却软钉子硌着胸口,让她不得不处处忌惮,处处忍让,甚至连跟方其瑞告状,都无从下手,找不到突破口。

    偏又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方玉婷得了何家贤三五遍的应允,又抱了抱然然,才走了。

    何家贤等她走后,红梅便道:“二姑奶奶真是,既然树敌太多,怕遭报应,何不早早收手,别再做那些争名夺利的事情。”

    侯府如今她当家,跟肖金平的新妻很是不和睦,两个人吵架时,什么都敢骂,什么都敢说。

    那新妻骂方玉婷毒死了侯夫人,又嫁祸给亲姐什么的,燕州城传了好一阵子,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加上侯爷,两个少爷都不追究,也就渐渐被认为是空穴来风,淡了散了。

    何家贤道:“谁知道呢。”

    红梅又道:“不过她倒是真心心疼小小姐的。”

    何家贤此刻也心软几分,叹道:“大概是她自己没有孩子,我又是唯一一个与她没有大仇的人。”

    红梅点点头。

    只是这话说出去没半个月,就被狠狠打了脸。

    从少玉又定了一门新亲事,不是别人,居然是侯府世子肖金平新妻生的姑娘,名唤肖锦绣的,如今才一岁多。说是她的命格对从少玉有助益。

    红梅听闻这个消息,撇嘴道:“我就说,二姑奶奶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帮人的热心肠。二奶奶被她诳的白许了一个诺。日后还不知道要拿这个诺怎么提过分的要求呢。”

    何家贤也自知又被方玉婷算计了一回。

    她以为是方玉婷疼爱然然,却原来是挡了侯府攀上从家的道。

    无奈的笑笑,只得庆幸还好然然全身而退。至于旁人得的利,她没什么好眼红的。

    到了中秋节,从少玉果然能起身喝粥了,自此,从家便再也不提方家了,像是没这回事一般。

    梅姨娘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出中间的过程,虽没有明着说何家贤,但是却让红梅梦梨等人全都跪了一整天,直至汀兰院里的几个丫头第二日腿都直不起来。

    何家贤知道这是她抓不到自己的把柄,拿红梅他们警告她,叫她别轻举妄动。

    毕竟然然属蛇是天注定的,她也并没有跟那师傅事先串通。

    方其瑞听了此事,虽挑不出何家贤的错,却也跟梅姨娘想的一样:“你就不该带然然那日过去,殷勤没献到,反而惹了一身事情。”

    何家贤笑笑,见方其瑞的思想已经转变的太多,无法转圜,不想多嘴与他争辩。

    方其瑞便道:“你也别嫌我话多,如今我手上全都是生意,不像以前那样闲着,若是你不多留点儿心,只怕我离得远顾不上……”

    何家贤知道他这是全然为她们母子三人担心的缘故,心下原谅了他,嘴上仍旧道:“你自管你的生意。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把一些铺子盘出去,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你要想明白,科考你真的不考了?是打定主意要挣银子供孩子们念书?以一己之力担起方家?你要明白,很可能二十年后,方宝乾长大了,你一无所有。”

    方其瑞搂住她笑着道:“如今我不敢想那些,即便我想,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放任我真的管上二十年,更不会坐视我一个庶子将家业发扬得太大。树大招风,到时候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吧了。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我也没有那些雄心壮志。你知道的,我喜欢做生意,既如此,那便走一步算一步,什么时候生意做不下去了,也就罢了。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苦着你们母子的。”

    何家贤见他自己想的透彻明白,很想劝他专心读书,抛弃了做生意的兴趣,以务实为主,等真正高中了,封得一官半职,也就后半生有靠。至于方家别的人,一个个急吼吼的生怕他们抢了产业,干脆甩手不管。看那么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能吃到几时。

    当然这也只是气话。

    随着方其宣也中了秀才,方家有功名的人越来越多。

    梅姨娘又花重金请了京城有名望的先生过来教几个孩子启蒙,虽说起来有些大材小用,但是也有不少人背地里竖起大拇指,说梅姨娘这是卯足了劲儿,要光耀方家门楣了。

    五夫人过来找何家贤,神神秘秘的进了屋,先是抱着然然夸了几句,谁都知道何家贤特别宠女儿的。顺手便将一个炸的黄灿灿的金项圈挂在她脖子上:“上次听说从家嫌小小姐属蛇不好,又戴了蛇纹的平安锁。我想着莫不如赶紧换掉,看看有没有转圜的机会。”

    从少玉都已经另外定亲了,哪里还有机会。何家贤一听便知道五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拒绝,笑着听她继续说。

    “你三叔啊,最近是意气风发。只可惜你三婶不大好了,屋里又添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都怀孕了,那肚子挺着的,得意着呢。”五夫人凑近何家贤的耳朵,小声嘀咕道:“这男人有钱就变坏,也不知道你三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由着三叔去捐了个官,据说嫁妆本都拿出来了。结果呢,还是一个白眼狼。”

    何家贤笑笑,这些消息就算她不想知道,梦梨与雪梨嘀嘀咕咕,别的院子的丫鬟碎嘴,也总会传进她耳朵里,想不听都不行,便笑着说道:“还是多注意自己的好。”

    五夫人也不怵,继续说道:“说起来,三叔也不知道走的哪门子的运,居然就能得了门道捐上了官,哎,可惜呀,你五叔就没有那么个命!”

    何家贤劝道:“没有也好,您不是也说么?男人一发达就会忘乎所以,如今五叔与您琴瑟和鸣,倒也是舒心。”

    五夫人道:“说是这么说,可惜一个大老爷们成天在家里混吃混喝的,没个正事……”瞧着何家贤并不像是有门路的样子,笑着转换话题:“听说是当家人的手段,你可听当家人说过她有什么做大官的熟人么……”

    何家贤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个金项圈是要她去梅姨娘那里打探消息呢,只是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想着若是有门路也不该厚此薄彼,就点头道:“若是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方其瑞要是真的想要做生意,掌管方家产业,日后也需要他们发声支持。

    五夫人喜不自胜,忙又夸了然然几句,这才走了。

    待过了两日,梅姨娘将何家贤叫过去:“你也劝着老二,早些把铺子都脱手了,留下些田庄和房屋,租赁收银子便是,如今忙忙碌碌的,也没有时间去读书……”

    何家贤知道方其瑞现在肯定是不愿意放手的,她虽不喜这样拖泥带水,但是也能理解方其瑞的犹豫,便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出手,许多人知道咱们家有这个想法,都趁机压价……”

    “压价就压价,能值几个钱?”梅姨娘皱眉:“虽然不嫌银子多了烫手,可到底是充满铜臭的,沾久了可不好。还是早些回来,只要他肯上进,我这边再使些关系和手段,家里银子也够,到时候不是状元,探花也是跑不掉的……封官加爵,指日可待,可不比现在强多了?”

    何家贤这才明白梅姨娘心里真正所想。

    她既不愿意放手方家的管家权,这样就需要方其瑞占着产业。可又不愿意方其瑞将心思花在生意上,只想他赶紧高中,又霸着银子。

    她管理方府,方其瑞又原理铜臭。

    她这是银子和官职,一个都不想放手。取了中间的部分,毕竟官员不能经商,但是没说官员不能有很多银子罢。

    若是按照她的安排,方其瑞高中后做官,再加上现在方家产业折成的现银身家,只怕日后仕途会顺顺当当,如日中天——当然,只要不过分贪腐的话。

    有钱有有势,梅姨娘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打定主意让方家其余的人全都仰仗着她的鼻息生活了。

    亦或者,她安排方家的其余房里的人一个一个慢慢脱离出去,是要方其瑞握着银子从方家独立?

    何家贤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抬眼看梅姨娘时,就发觉她笃定而淡然,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甚至何家贤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当。

    三叔家得偿所愿做了官——他们本身就靠着公中的银子生活的。

    五叔若是也如法炮制,便渐渐都跟方家产业没了关系,日后公中的银子也不用出。

    方其业和方其宗是方老爷的嫡子,又没有自理能力,不会再因为产业的问题跟方其瑞作对。

    周氏孤儿寡母没什么助力。

    也就是说,梅姨娘打的主意就是让方家分崩,方其瑞一人独大。

    如此看来,倒是一个好算盘,何家贤竟然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不赞同。

    将这些烦人的缠人的俗世都分开来,大家各取所需,其实也挺好。日后,方家关上门来过日子。

    至于方其瑞到底是想做生意还是要做官,她说了也不算。

    想通了,就笑着道:“我会劝他的。”

    当然,这只是客套话。方其瑞喜欢做生意,就由他先做着好了。

    梅姨娘见她听话,笑着点点头:“你别觉得觉得我算计,这样的安排,大家都好。日后,你的儿子,也再不是庶子生的,出去也比别人高一头,能挺直了腰板。”

    何家贤自然是知道的,这些算计,算来算去最有利的还是他们二房。

    只要利己也利人,她又不是圣人,自然不会到手的银子不要。

    “听说五夫人去找过你,可说了什么事?”梅姨娘问道。

    何家贤将她问的事情说了,梅姨娘沉吟半响道:“也不好厚此薄彼,你且去告诉她,做官的门路暂时还没有,倒是有个好姻缘。”

    何家贤一听,却是京城有一位她的旧相识,小时候也算是手帕交的楼二娘,女儿到了适婚年纪,不过比五夫人家的方其格大三岁。

    既然是京城的,又是做官人家的,想必五夫人会很满意。何家贤听了也想,值得住那个金项圈了。

    正要往五夫人那边去,却蓦地一拍脑袋:“怎么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明白古代门当户对的规则?”

    若是这样好的条件,怎么会托梅姨娘说五夫人那样庶出的连产业都没有的人家?

    心下暗暗存了疑,写了封信给方玉烟,让她帮着打听一下。

    不过三五日便得了消息:那位小姐是位悍妇,结婚两年便气死了婆婆,被夫家休弃回家的。

    何家贤想来想去,去回梅姨娘:“我素来不会做媒,想来想去,五婶那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223、逼迫众人

    梅姨娘还没听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无妨,你五婶昨日过来,我已经顺口跟她提了,她乐意的很……”

    何家贤一愣,回去后左思右想,还是去给五婶传了个话,叫她好生查一查那小姐的名声。

    如此方觉得心安。

    谁知道过了半个月,便传来消息,说是方其格与那位小姐定亲了,等冬至那一日,便是要日子,要娶了进门来。

    何家贤大惊,赶紧去了五夫人那里一趟。

    谁知道五夫人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家人说把此事托付于你,可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来。你是小心眼到如此地步吗?我何曾得罪过你?”

    何家贤愣神:“我是打听到那姑娘名声不好……”

    “什么名声不好,那可是我家未来的儿媳妇。”五夫人板着脸,还没过门就开始护短起来:“女大三抱金砖,她和我儿两情相悦,这门亲事好得很。你可别眼热……”

    何家贤是真不知道这一个个都中什么邪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听五夫人的意思,是知道那姑娘的底细的,再说她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走出门口,何家贤发觉自己还是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四夫人低着头走过来,她一向是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瞧着何家贤却是喜笑颜开,过来挽着她的手:“何先生真是厉害。”

    何家贤知道她说的是方其宣考上的事情,便问道还是继续读书吗?

    四夫人笑着道:“他不是那块料。一个秀才都考了三次了,对他来说很是吃力。不过当家人举荐了他去莙县做私塾先生,是官学呢。”

    何家贤暗想果然一个一个都离了方家了,却也知道对四房来说,能自力更生是何其好的一件事情,因此口中是真诚的恭喜,又问何时启程。

    四夫人道:“等五叔家的亲事办了就走。”

    何家贤忍不住把查到的小姐的底细说给四夫人听,请她劝一劝五夫人。

    四夫人大惊,自然不肯看着好端端的侄儿入这种火坑,便一口答应了。

    过了三日,四夫人来汀兰院,叹口气,跟何家贤道:“那小姐家的情况,当家人当时说的明白,五弟妹是知晓的。她愿意。”

    事已至此,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能长叹一口气。半响四夫人才说:“怕是五弟妹见三叔当官了,心里不忿。那位小姐的父亲,据说极有权势,想来是许了他们什么好处。那位小姐,被休弃后,在京城说了一年的亲,也没人敢娶。有想成事的,家世人品,多不如咱们家格儿,又唯恐日后留在京城被人笑话,这才想到燕州城。”

    果然是,离家不远,却又不近。知道底细的人不多,传不出难听的话。知道底细的人,都是高门大户,碍于权势,不敢乱说。

    如此对于那位小姐来说,可算是良缘。可对于方其格来说,福祸难料。

    何家贤忍不住对方其格鞠一把同情的泪。

    新媳妇进门后,五夫人又开始到处诉苦,说媳妇脾气太厉害什么的,口口声声埋怨梅姨娘。

    梅姨娘从不解释,任由她到处说。

    等到年后,正月初二回娘家,方其格去拜访了丈人回来,告诉五夫人:“岳父说,我秋季若是中了秀才,就能给我弄一个县令当。”

    五夫人大喜过望,这才发觉新媳妇的家世实在是她这辈子所望尘莫及的,又对新媳妇大声夸赞,有什么事都忍着,到处说梅姨娘是好心,给儿子寻了一门好亲事。

    梅姨娘仍旧是笑而不语。只是这边催促何家贤,叫她监督方其瑞读书。

    何家贤说了几次,见方其瑞只有一个拖字诀,两个人便心有默契的不说了。

    方玉露回来拜年了。

    先是去方老爷和陈氏的坟头去哭了好几场,一面念叨“爹娘怎么不等女儿回来之类”的话,一面金箔银箔的洒,车马人纸钱烧了一大堆。

    梅姨娘对何家贤道:“瞧着吧,父母死了都不回来的姑娘,此番回来定没有好事。”

    当然,她说这话成竹在胸,自然是有办法应对。

    果然,方玉露一住便是十来天,既不提回去,也不与人来往,甚至连方玉荷都只是草草的见了几面,并没有多说话。

    梅姨娘沉得住气,在下人们纷纷议论觉得奇怪的时候,一声不吭,好声好气的好吃好喝伺候。

    方玉露先熬不住了,寻了个机会拜访了梅姨娘。

    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回来要银子。

    何家贤这才明白,方老爷与陈氏先后过世,那期间她正在与夫君的小妾争宠,她进门这么久,只得一个女儿,那小妾刚进门,便怕人家生了儿子越过她前头去,根本不敢离开家里,放任夫君和小妾单独在一起,处处盯着,生怕他们郎情妾意缠绵的狠了,趁她不在家怀孕了。

    现在回来,也是因为手头的银子都花掉了,缺银子了。

    何家贤奇怪的是,方玉露爱财如命,当初那么多陪嫁,加上姑爷又是个清正廉明的,怎么会银子花的那样快。

    方玉珠回娘家玩的时候,便把这些事当成不解之谜跟方玉珠说了几嘴。

    方玉珠笑着道:“她能撑到现在来要银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当初我去了并州一趟,还算着这日期该提前一年呢。毕竟她姑爷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爱民如子……”

    这回方玉珠没说完,何家贤就明白了。

    太守大人清明,自然是没有银子的,除了那一点微薄的俸禄。

    若是自己没有,也就是在能力范围内,能帮穷苦人就帮了。

    这个能力范围指什么呢?若是他有二十两,便给二十两,只帮一个人。若是他有两千两,也是舍得的,那就能帮一百个人。

    如今方玉露带着丰厚的嫁妆过去了,那太守老爷定然是拿她的银子救济百姓。

    可是以一人之力哪里救济得了一州的穷苦人口,自然是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又没有什么大的进项。

    就笑着冲方玉珠一笑:“梅姨娘定然是不会给的了。”

    “那也说不准。如今梅姨娘可是燕州城的风云人物,说什么也不会苛待嫁出去的姑奶奶们,你瞧瞧大姐回家的待遇,不比在侯府过得滋润?连儿子都抢过来了。”方玉珠撇撇嘴:“这些弯弯绕绕,你如今倒是也能懂了。”

    何家贤笑着道:“懂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压不过一个孝字。”便把梅姨娘逼迫方其瑞读书的事情说了。

    方玉珠听了道:“既然你们二人都不愿意走仕途,那莫不若找个好机会来个釜底抽薪。”

    这招何家贤倒是没想过。方其瑞没确定心意,她不敢胡来。

    此刻听方玉珠如此说,倒是很是心动。若是方其瑞真的不想走仕途,就凭梅姨娘害了吉祥,她也不想让这种白日里修路铺桥,夜里杀人放火的人如愿。

    梅姨娘名声再好,在她眼里就两个字,伪善。

    只是偏偏她没有能力对抗,只能先忍气吞声。

    方玉珠的鼓动,让她跃跃欲试。

    出了二房的门,何家贤拐到方其瑞在的那间绸缎庄去看了一眼,远远瞧见方其瑞亲力亲为在门口清点货物,说话间神采飞扬,精神抖擞,跟之前在书房读书时,和下场赶考时强装出来的努力和上进判若两人。

    而这样的方其瑞,是她在方府大院里从未见过的。

    若说有,也是在汀兰院,四下无人,两个人单独相处情浓时才有。

    如此,便笃定了心意,只看什么时候是好机会了。

    方玉露第一次要银子,在梅姨娘那里碰了个软钉子,灰溜溜的往回走,路上就碰到何家贤一脸狠绝的表情,也是从未见过的,她心情不好,冷笑道:“二嫂是在方家待久了吗?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何家贤不知道她话从何说起,还未发问,方玉露又道:“说了也白说的。我惯知道你如今得势了,自然是要狠心些的。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只瞧瞧大嫂。从前你送什么礼,见人说什么话也要问她的。如今,她被拘在屋子里沉闷度日,倒也没听说你去看她的。”

    何家贤不作声。

    她去看过周氏,周氏一副怎么瞧就怕她是要害方宝乾的命的模样,总疑心是要害死了继承人要便宜方其瑞,去了几次便再也没去过。

    方玉露见她不说话,冷笑着道:“说起忘恩负义,你就是头一个。先前唯唯诺诺小家气,如今还是。谁也不管谁也不顾。”

    何家贤瞥了周边的几个往这边睃的仆役,心知都是梅姨娘的耳目,风吹草动没有一点儿不向梅姨娘汇报的,笑着道:“梅姨娘管家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大嫂教导儿女,长大成人后继承方家。然然上私塾启蒙,我每日监督她学习。实在没有空多走动。你瞧瞧林姨娘沈姨娘,不都是为了孩子忙忙碌碌的么?方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光看着这些小节,不顾大义。”

    方玉露没留神她一下子这样能言善辩,几句话就将她噎了回去,冷不丁怒火中烧,觉得以往被看不起的穷酸丫头如今也敢跟她呛声了。片刻后又冷静下来,皮肉不笑:“这么听来,是我误会你了?那我倒是要问问二哥。”

    何家贤听她二哥叫的亲热,可刚回来时可不是这样态度,而是口口声声说方其瑞侵吞了方其业的财产,只怕又是在盘算什么,也不好戳破,只淡然道:“你二哥回来的晚,你要找他等掌灯了再来吧。”

    方玉露见她直言不讳,却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走了。

    晚上方其瑞回来,何家贤就派人去请方玉露过来,心里再怎么不喜,到底是一家人。

    方其瑞听说方玉露要过来,问道:“你没问她什么事?”

    何家贤道:“如今你管着家里的进项,那就说明她为的是银子,别的事情找梅姨娘就是了,哪里找得到你头上。”

    方其瑞听了便道:“那就没办法了,钱庄的印章都在梅姨娘手上管着呢。”

    何家贤先是一愣,随后又明白过来。方老爷临死前是把家里的大权交给了梅姨娘的,也是全权由梅姨娘看管的。

    后来外间的生意归方其瑞照看,写了契约,大概是想到他们母子一体,因此都以为印章梅姨娘给了方其瑞,没有人去追究这个。

    这样说来,方其瑞手上只有小的流动资金,大笔银子没办法调动的。

    何家贤之前以为梅姨娘的嚣张与奢靡都是方其瑞默许的,是纵容着自己的亲娘呢。现下看来,反而是梅姨娘掣肘着方其瑞。

    只是方其瑞本就没有意思要占方家的产业,因此并不在意。只要是正规用途,梅姨娘都很爽快的盖印。

    何家贤便道:“那我去回绝了四姑奶奶?”

    方其瑞沉吟半响道:“那也不必,叫她过来,你算算咱们的私房,还有多少银子。她回娘家求助,咱们尽个心力罢。”

    何家贤点头答应。起身去点算银子。

    方其瑞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抱了一会儿让她转身,他按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这段时间,家里一团乱糟,我自己心里也是乱的,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一方面知道生意不传给庶子,可我又是唯一能继承的,难免心有不忿,偶尔也会起贪恋。可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既然家规定在这里,父辈们能遵守,为何我不能遵守?梅姨娘想让我读书做官,想到梅家伴君如伴虎的结局,我更加不想做官,这本就非我志向。”

    他低着身子,头抵向何家贤,疲惫的叹口气:“我很累,很累。这段时间,我不敢往读书上去想,毕竟大哥和三弟还养仗着我,生命还有那么长,我一松手,他们就全然没有了着落。”

    “阿贤,阿贤,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我有时候也想自私的,可是我不敢,也不忍。”方其瑞对何家贤掏心窝子:“叔叔们分出去了,我知道姨娘的意思,是想方家的家产全落到我手上。然后我带着银子去考科举,去做官。这条路,对她,对你,对我,都是极好的一条路。”

    ☆、224、回娘家要钱

    “可是,大哥,三弟,宝乾怎么办?还有大姐?他们靠着手上的银子?老的老病的病,若是被人欺负,他们也没能力抵抗,那些银子能撑多久?梅姨娘又怎么会给他们太多?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不能昧着良心。”方其瑞贴在何家贤身上,喃喃自语,似乎在说给她听,又说给自己听。

    “可若是一直将他们挑在肩上,等宝乾十几年后接管,我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阿贤,你不知道,我如今做生意,无法全心投入,我在想,这些我挣来的,打来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顺的,有朝一日,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到时候我的儿子,却又两手空空。他会不会怨我?说为什么爹爹挣的,全给哥哥了?而他,什么都没有?”方其瑞这些日子,表面看起来挺好,实际上心如火烧。

    何家贤听后半响才道:“我竟不知道你也想过这些,我还当你是圣人一个,打定主意要为宝乾守住家业了,因此姨娘叫我劝你读书,我也不愿意劝你。”

    方其瑞嗤笑一下,点她鼻尖:“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是。”

    何家贤笑着道:“现在自然知道你不是了。既然今日明白了你的心意,莫不如我帮你做一回主吧。今日玉珠教了我一招,叫釜底抽薪。”

    方其瑞不解,何家贤便道:“人生在世,但求安乐二字,我知道你与我想的一样。你只想过你的困扰,却没想过方家的困扰。这个釜底抽薪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是个什么意思。既然今日你说,那我就直接说了。与其拖泥带水,到时候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三弟沉迷五石散,大夫说不可强戒,但是能不能慢慢医治,减少依赖的时间呢?他总有清楚明白的时候,可以看看账簿吧。”何家贤慢慢说道:“还有大姐,她虽然嫁出去了,可如今被休弃,就是咱们方家的人。大哥三弟是她的亲弟弟,与咱们这样隔了一个肚皮的又不一样。若是大姐、大嫂和三弟联合起来掌家,给宝乾守住家业,你另辟江山,自立门户,到头来,谁也说不出个什么理来,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你觉得如何。”

    方其瑞听后叹道:“我曾经想过把铺子卖掉后,把所有的银子给二叔掌管,让宝乾长大继承。又觉得祖辈们辛苦打下的帝国不容易,就这样葬送也是我大不孝。又担心宝乾日后坐吃山空,不思进取。你这个主意倒是有些意思,大姐是外人,自然是不可能吞了产业给翰哥儿的,不然天地不容。三弟如今只怕是没办法再娶妻生子的了,倒是明白的时候能管下帐,也算自立了。再说有大哥看着,一个管内账,一个管外账。只是大姐抛头露面的……”

    “古代还有太后垂帘听政呢,这算什么。”何家贤不假思索道。

    方其瑞一点头,没发觉她话里的漏洞,笑着道:“可以试试,倒是个好办法。”

    “恩,只是这话我们来说,难免让人觉得你想撂挑子不干,或者别有居心,被胡乱揣测就不好了。”何家贤道:“我也是方才你说到底是亲妹妹,怎么也要管一把的,才想起来。这事儿,可以叫玉露去说。”

    方其瑞听到这里,方才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何家贤许久,才道:“你的长进,简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何家贤趁热打铁:“还有你,我也有一招釜底抽薪,你看你愿不愿意了。”说完附耳在方其瑞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方其瑞先是愣住了,半响才道:“我要好好想想,此事要慎重对待。”

    何家贤点头:“不管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是支持你的。”

    方其瑞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呢喃道:“贤内助。当初你刚进门,生生涩涩的,如今心里的主意,却是比我都大了。”

    何家贤不吭声,只静静的感受这一刻夫妻之间彼此信任的美好。

    门外面红梅笑着道:“四姑奶奶来了。”

    何家贤便道:“你别说话,且听我说。”

    方其瑞点头。

    方玉露一进门就对方其瑞道:“二哥。”

    又示意何家贤回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家贤道:“汀兰院如今我做主,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反正左右不过是要银子。”

    方玉露见她一开始就没个好态度,还当她是不打算给了,正要开口讥讽她小气,就见她嘴上说着,起身却去拿银票在手上数着。

    何家贤数了一遍又一遍,才握在手上,也不说给她。

    方玉露将讥讽的话吞进去,笑着搂一下何家贤肩膀:“二嫂果真贴心。”

    如此变脸的速度,何家贤自己想了一下,仍觉得此生都追不上了。

    扬了扬手上的银票,却不给方玉露,吊着她的胃口:“银子可以给,是有条件的。”

    方玉露一听要谈条件,面上的欣喜尽数淡去,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也要看给多少,值不值得我去做了。”

    何家贤道:“我和你二哥,统共手上就两千两,全数给了你。”

    方玉露便撇嘴道:“少了。”

    何家贤道:“岂止你嫌少了,我也嫌少呢。你当你二哥多有钱啊,印章都管在梅姨娘手中呢。别说银子了,就连进货都要她点头。”

    方玉露听她怨念的语气,知道二人大概是因为这事起了嫌隙,便道:“那也是你们自己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家贤道:“跟你是没关系,可我跟你二哥也没讨到好处呀。她连我们都防着呢,一人大权在握,丝毫不让。”

    方其瑞听她这样讲话,大体明白她要用什么方式达成目的了,也不开口,就在一旁坐着假装看书。

    方玉露见他默许,知道也是他的意思,便不再阴阳怪气,将话挑明了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只瞧她如今通天的本事,当初却对我娘忍气吞声,连方玉烟被我娘故意骄纵成那样,一件祸事一件祸事的闯,都能全数忍了,拿女儿的一生做赌注,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人。你们在她眼里能算得了什么?”

    这话七分真,三分是带着气,方其瑞听了脸色煞白,却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没有出言反驳,像是没听见一般,反而起身放在书本,走了出去。

    方玉露吓了一跳,以为方其瑞生气了,看何家贤面色正常,没有紧张的意思,想了想又道:“只是如今她一个人掌管整个方家的生死,谁也奈何不了她。你们还是乖乖听话当个赚钱的傀儡吧,说不定她心情一好,赏你们一点彩头。”

    说完叹口气,很是无奈,却又带着几分向往:“瞧瞧这方府的变化,我初回来都不敢认。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雅致,只怕花了不少银子吧。比起那些金银玉器,这才是不声不响的骄奢淫逸啊。只怕我在并州,太守府不如这里万一。还有今日我撞见她吃官燕,那是进贡的贡品,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本事,能够享用到。我若不是见着那装燕窝的匣子,跟我上次在燕王府王妃手中见过的一样,还以为是眼光了呢。”

    何家贤听她说的吓人,回头看了一眼方其瑞,见他脸色如常,打断了方玉露的话:“别说这些了,你自己清楚就行。我只是问你,这两千两银子你要不要。”

    “自然是要。”方玉露不假思索的开口。

    何家贤道:“既然要,那便是答应了我说的事情。”

    方玉露暗道上当,怒道:“我都还不知道你说的何事,如何答应。”

    何家贤道:“不会让你亏本的。便是两桩,一是你将三弟藏在马车里面带走,别叫人发觉,请个大夫给他戒戒五石散。”

    方玉露又是吓了一跳,正想问问方其瑞是否同意时,蓦地想起他已经不在屋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二哥的意思?”方玉露谨慎起见,又问。

    何家贤不动声色:“银子是我给你的,自然是我的意思。”

    方玉露见何家贤偏等方其瑞走出去了才说这件事情,想来是跟梅姨娘起了嫌隙,方其业多少也是她的亲弟弟,虽然不愿意趟这个浑水,可到底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于情于理都该管的,便道:“不是说治不好了么?我可不保证。”

    何家贤道:“不求脱了那五石散,只求能神志清明一些。”

    方玉露见要求不过分,沉思几下便答应了,又问:“还有一桩呢。”

    “你去跟大姐说,请她出面帮忙管几间铺子,不多,相公忙得脚不沾地,凭什么只让他一个人劳累,其余的人都坐享其成!”何家贤装出很不忿的模样。

    方玉露看了一眼何家贤:“你就不怕二哥知道了你的打算,找你算账?”

    一看就是何家贤在为接手方家储备后备力量,她胆子倒挺大。

    何家贤撇撇嘴:“只是管几间小铺子,让二爷腾出手来干大事,有何不可?大姐一介妇孺,有什么能耐能把家业从二爷手中夺了去?我就是看不过一个一个的都等二爷养活。累死累活的得不到个好处,要累大家一起累,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方玉露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多一个亲姐姐帮忙,总比请外人的好,便点头道:“既然你不心虚,为何不直接找梅姨娘说去,反而要偷偷摸摸的找我?”

    何家贤冷笑:“有些人恨不能一两银子也要弄到手,有些人却只想做大买卖。难道你没听过抓大放小?况且,既然让人不舒服,那便都不舒服好了。她要拢权一人之手,我偏要放权,让大家都沾沾光。”

    方玉露见何家贤果真见识浅薄,以为她跟梅姨娘置了气,使些小绊子出出气而已,暗道果然狗肉上不得席面。若是她,只怕也要像梅姨娘一样做法才稳固。

    两厢谈成,方玉露拿了银票。

    方其瑞从外面散步回来,见何家贤一脸轻松的模样,问道:“谈成了?”

    “是。”何家贤点点头:“你别怪我用这样的手段。若是能正大光明谁不愿意?只可惜你这个妹妹惯是个多疑又爱钱的,若是直说,她定然以为我们跟梅姨娘一条心,要算计她兄妹几个呢。与其她不诚心帮忙,莫不如我就做了这起子小心眼的人,让她知道女人之间斗气,无非就是那些小事情,便不会往深处想了。”

    他们的打算是要一步一步,慢慢达成目的。以免梅姨娘发觉,从中作梗,功亏一篑。

    方玉露到底从梅姨娘手中要了银子,一共五千两。何家贤见她拿了银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出卖了自己。

    过了三天,方玉荷在禀明了梅姨娘的情况下,开始管理一个玉器铺子。金银玉器一般都是关上门做生意的,因为贵重耀眼。方玉荷不需要抛头露面见太多人,只是在店里坐镇,有贵客来,掌柜的才会请她接待一二,时间一长,倒也渐渐适应了。

    方玉露一直待到开春,写了帖子,说自己难得回来一趟,请以前交好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来方府游玩春宴,得到不少响应。

    方府因为大手笔扩建,名声传了出去,一直不曾对外人展示,不少夫人们听说鬼斧神工,精致异常,虽没有侯府那样的底蕴,没有从家那样的醇厚,但是光鲜雅致,别具一格。

    到了那日,梅姨娘果真安排的妥妥当当,临时又买了三十个年轻的小丫鬟,一水儿的在门口迎客。那些身份低微的,便是两个丫头,身份高些的,便是几个得宠的妈妈。再高些的,如许夫人之流,则是方玉露亲自接待。

    方玉婷也在邀请之列,自然也来了。

    反倒是梅姨娘,一直推脱自己身份地位,不过是个妾室,就不参加了。

    不少夫人本是矛盾的心情,一面因为她现在的身份瞧她不起,一面又对她充满好奇,想见识下落魄的阁老家的小姐到底是什么样。说起来是不齿,内心深处又隐约觉得钦佩。

    ☆、225、方玉婷之死

    只是见请客的东道主方玉露绝口不提,也不好提,只当没有这个人,游园起来。

    瞧着先前的方宅,绚丽耀眼,奢华光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副古朴醇厚的装扮,倒是让许多有品位的夫人笑而不语,一些沉不住气的就开始惊叹。

    “这个瓶子我在厚古斋见过,说是前朝官窑里的东西,如今那官窑已经不开了,再也烧不出来了。”一位夫人指着花厅窗棱上专门支出来的炕台,上面摆着的装饰物道:“瞧着就有味道。”

    用这种半旧不旧的东西装饰,是一些官宦人家的习俗。既不显得暴发户,又能得出底蕴,让人看出价格不菲。

    一路上全是夸赞声。

    方玉露在陈氏当家时,从没像今日这样趾高气扬得意过,一时便有些忘本,笑着道:“只要不俗就好。”

    “俗不俗的,也不是你这个嫁出去的姑娘说了算。”方玉婷笑着道:“是吧二嫂。”

    何家贤跟在众人后面,本来客来主迎,她该在前面负责的,奈何方玉露一心觉得是自己宴请的,非要一个人带路解说,她也不争这点虚名。

    此刻见方玉婷点她的名,笑笑便过去了。

    方玉婷见她不说话,觉得无趣,走到后面跟何家贤说话。

    待游玩过后,便有人过来,说梅姨娘请的戏班子到了,听大家过去听戏。

    不少人对梅姨娘愈发好奇,觉得此人深藏不露,说是个妾室,但是觉得考虑周到,出手也大方,教养极好,做事也体面。

    但是始终不见梅姨娘出来。

    反而是颖儿跑过来对方玉婷说道:“小姐,奴婢方才瞧见四姑奶奶带回来的丫鬟在您的马车前跟车夫说话,不知道要套什么呢。”

    方玉婷一愣,在人群中逡巡,找方玉露,这才发觉始终不见人影,客人都是何家贤和周氏在招呼。

    她心里一咯噔,对颖儿道:“去看四姑奶奶在什么地方,过来回我。”

    话音未落,就见方玉露的贴身丫鬟从戏台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过去,忙抬头让颖儿跟过去。

    颖儿过去了好半天,也不见回来。再看看场内,从方玉露到跟着她回来的几个丫鬟,全都不见。

    想来她抛下这么多重要的客人,大概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

    加上方玉露突然这样回娘家,她本就觉得蹊跷,此刻无暇细想,忙顺着颖儿过去的路追了过去。

    只见戏台子后面是个角门,出了角门,是帽儿胡同,她望了几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方玉婷暗道不好,忙提了裙摆跟了上去,左右看无人,快步追了几下,对前面的身影道:“从大爷……”

    那人转过身来,却不是从家大爷是谁?

    身旁跟着的小厮机灵,见是方玉婷,愣了一下去看从家大爷的脸色。

    从家大爷见她朝自己走过来,霎时间脸色发白的明白过来,对方玉婷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叫我?”

    方玉婷立时也反应过来,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方玉婷背后的胡同口突然涌入一大帮男人,堵着他们二人,为首的一人大声道:“这里有人私会!哎呀,是从家大爷呢。”

    他的声音又大,其余人一听就哄堂大笑起来。倒是没怎么为难,也不等从家大爷说话,立时又一哄而散。

    方玉婷这才明白中了圈套,只是要抽身已然来不及,从家大爷却已经面色铁青,摆手往回与她擦肩而过——胡同的另外一头是堵死了的。

    只是他没走几步就又退了回来,肖金安面色铁青的站在胡同口,身旁的跟着的小厮,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这种事情,想捂也捂不住的。

    肖金安并不与从家大爷说话,只对着小厮:“送奶奶回府。”

    帽儿胡同一会儿又归于平静,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只是这等消息,瞬间就传进了还在戏台子那里听戏的夫人们耳朵里。

    一个丫鬟走进来,在自家主子耳朵边上叨叨。

    又一个丫鬟走进来……

    不消一盏茶,所有的夫人们都看不进去戏台子上的戏,交头接耳起来。

    连何家贤这等不关心的人都听说了,吓了一跳,忙问红梅是谁传的。

    红梅道:“街上都在传,许多人都看见了。二姑奶奶已经被侍郎大人押回去了。”

    何家贤唬得一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宁愿相信是假的,叫红梅去打听情况。

    红梅去了直到散席了才回来,说找到了颖儿,她被方玉露关起来了,方才才放回去,因为带给她一句话:“二奶奶答应过要救我们奶奶一命的。奶奶说她出了事,二奶奶就去找咱们家大人。”

    何家贤一愣神,想起当初为了然然承诺方玉婷的事情。

    找肖金安?

    难道这事是真的?所以要她去求肖金安?

    这又是那跟哪儿。

    只是还不等她弄明白,燕州城里面已经传的满天飞——从太夫人听说了从大爷的事情,将那小厮叫去盘问,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从大爷一口一个被诬陷。

    侯府那面,却恰好跟从家息事宁人,想要摆脱嫌疑的做法相反。侍郎大人肖金安将从大爷告上州府衙门,说他诱骗良家妇女,提供了一系列的证据。

    包括两个人私相授受的丝帕,来往的书信以及方玉婷承认了的口供。

    满城震惊。

    头一次听说有男人戴了绿帽子主动承认,还要闹得满城风雨的。

    何家贤跟方其瑞说起此事时,方其瑞道:“你大概不知道,从家大爷跟肖金安在争京城吏部给事中的位置,肖金安是侯爷的保荐,从家大爷是这么多年的积累。”

    “可从家大爷失德,肖金安也丢人啊。只怕大家都背后嘲笑他罢。他二人两败俱伤,难道他还能有脸面去上任?”何家贤想不通。

    这种事情捅出来,从家大爷固然是不可能了。可肖金安也有风险——治家不严,也是一项罪过。

    方其瑞道:“这种官场上的事情我懂的也不多,就这还是听别人说的。也许他另有打算。”

    肖金安没有得到吏部给事中的位置,也没有去京城。

    他在州府衙门上痛陈从家大爷引诱他的妻子,害得他没了脸面,别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方玉婷在公堂上也转变了口风,一直说是从家大爷逼迫她,拿肖金安的仕途逼迫她,拿她的性命和名节逼迫她,说的字字泣血。

    问到既然是逼迫,两个人为何又在帽儿胡同私会时,方玉婷眼里闪过一抹恨意,说从家大爷要吏部给事中的位置,因此让她给肖金安下药。她实在忍无可忍,自己找了人来撞破奸情,只求真相出落,省得一直受制于人。

    一下子,肖金安两口子都成了受害者。

    事关朝堂官员声誉,州府大人不敢擅专,层层上报。

    从家大爷因为罪证确凿被革职。这还是看在从家几代人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从轻发落。

    何家贤见判决结果下来,也没想到肖金安的目的跟吏部给事中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明白呢,颖儿就悄悄来找她:“奶奶说了,您答应过她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从家不会放过她,她自己也没有名节了,若是还有脸活着,就该是给侯府,给方家蒙羞。

    何家贤没想到方玉婷是要把上次的允诺用在这里,只是想到方玉婷的嘱托,委实不想失信于人,还是以娘家嫂子的身份,在方玉婷从衙门回去后,就立时去了一趟侯府。

    肖金安瞧见她很是吃惊,目光在她如碧玉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做了个揖,不忘礼节:“二嫂有什么事?”

    何家贤跟方其瑞商量过,均觉得人命可贵,若是方玉婷愿意,还是想请她得了一封休书,就算不回方家,在外面置个宅子住着也可以。

    说完将打算说了。

    “至于那烧毁的宅子,我们算银子赔给侯府。方家教女不严,还请侍郎大人高抬贵手,念在这几年夫妻情谊。”何家贤真诚恳切。

    肖金安愣了一下,才道:“那你可知道她这些年做了什么事?你忘了你们家五妹妹的的性命了?”

    他话一出,何家贤就红了眼眶,半响才闷声道:“那与此事无关,冤是冤,恩是恩。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和她哥来接她回去。”

    “回去?我又没有休了她,何来接她回去一说?”肖金安皱起眉头,听见“她哥”二字,就往她身后瞧去,却不见方其瑞的人影。

    何家贤看出他所想:“我相公很快就来。”

    方其瑞在忙着谈一笔买卖,要忙完了才过来。

    肖金安哑然失笑,暗道自己多心。

    何家贤便道:“若是大人不愿意放人,那就请善待二妹妹,她也是受害者。我会每日过来瞧她的。”

    说完一施礼,竟然是要走。

    “受害者?”肖金安心里冷笑,瞧着何家贤似乎是认真的觉得方玉婷是受害者,问道:“你不觉得她让方家蒙羞?”

    “蒙羞?她被逼迫,非她本意,为何蒙羞?”何家贤不解。

    肖金安瞧着她一脸懵懂,对方玉婷笃定无辜的模样,终于明白:“是她叫你来的吧。整个方家,也只有你能救她了。”

    何家贤没有否认。

    肖金安叹口气:“你带她走吧。”

    何家贤一愣,不明白肖金安为何改变了主意,却也知道机会难得,飞快的道了一声谢,又命红梅遣个小厮叫方其瑞来接人。

    红梅还未出侯府大门,方其瑞已经来了。两个人来不及交头接耳,讨论为何肖金安这么容易就放人了,飞快的去后院抬了方玉婷出来。

    民告官,要先受杖刑的。

    方玉婷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杖,才有资格上公堂呈情,也才有了后面对从家大爷革职的处置。

    方玉婷躺在门板改成的担架上,一路从后院望到角门,始终不见肖金安出来送她,终于眼角落泪,闭上眼睛绝望了。

    侯府门口,新娶的世子夫人苏氏瞧着仆妇们将方玉婷抬上马车,走近了看了一眼,趁人不备突然一口唾在方玉婷面上:“贱人,你也有今天!”

    颖儿忙拿帕子将她脸上擦干净。

    却被那苏氏朝何家贤脸上扇过来,却被方其瑞一把拿住胳膊,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你们姑嫂两个合起伙来,把自己姑娘摘干净了,却把我姑娘填进去,狠心恶毒的人哪,报应来了,不得好死……”

    何家贤愕然。她本以为世子夫人是很自愿的将姑娘与从家少爷定亲的,还曾经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也是被方玉婷算计的。

    就听方玉婷慢悠悠说道:“当初不知道从少爷生病的时候,你不也喜滋滋的?说起来,你若是没有那攀龙附会的心思,谁也阴不了你。你太贪,才会被我算计!”

    “放屁,你这个贱女人,我要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世子夫人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义廉耻,破口大骂,将此生所听见的所有恶毒的骂人的话全数扑到方玉婷脸上,犹自不解恨。

    “你若是再骂,别怪我不客气。”方玉婷怒道。

    “怎么滴?你如今双腿都残了,还能跳起来打我不成?丧尽天良的贱货!”世子夫人又朝她面上唾了一口:“果然报应来了!”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等着吧。”方玉婷制止了颖儿帮她擦脸的动作,慢条斯理。

    “自身难保还敢大言不惭。”世子夫人冷哼。瞧着方玉婷被人抬走:“就等着休书吧你。”

    方家大门口却是闹哄哄的,三夫人、五夫人,包括沈姨娘都出来了,堵在门口,率着一大堆丫鬟婆子将何家贤拦住:“二姑奶奶不能进去。”又将方其瑞堵住:“二爷也要给一个说法,别因为您现在掌管生意,就任意妄为,不拿方家的声誉和体面当回事。”

    基本没把何家贤放在眼里。

    方其瑞一愣,问道:“这怎么不是方家的体面?难道让咱们家的女儿死在外头?”

    “怎么就死在外头了?”三夫人怒道:“侍郎大人还没有写休书,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侯府的二奶奶,为何要抬回来?”

    ☆、226、秘密出水

    “二爷就只想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的性命,却不想想咱们其余几房还有未出嫁的女儿的前途?”五夫人也开口:“她说是被逼迫,谁信哪。外间都有传闻说侯府二爷的侍郎大人的职位,都是她跟从家大爷那些腌臜事情换来的……说起来,侯府二爷该不会为难她才是。她可是他的恩人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堵得方其瑞完全没有话说,反正就是进不去。

    方玉婷躺在马车里面静静的听着。何家贤陪着她,半响才问道:“若是不接你回来,肖金安会怎么对你?”

    方玉婷眼里闪过一抹绝望,不言不语。

    外间吵吵闹闹的,马车里面却异常安静。

    何家贤道:“你别怕,若是不让进方家,我给你弄一处小宅子,你好生住着就是,大不了隐姓埋名不回方家。”

    方玉婷摇摇头:“死也要死在方家的。”

    何家贤一愣,耳旁听方玉婷道:“这事是有人要害我,我要问问方玉露,为何害我。”

    何家贤不解:“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

    方玉婷也是想了许久想不通此间关节,她得罪过许多人,唯独没有对方玉露下过什么狠手,除了偶尔讥讽她两句,却不至于让她置于死地。

    更甚者,方玉露远在并州,又如何知道她与从家大爷的事情?

    此事为秘辛,他们相会的地方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从家大爷为何又听信了人的话,去了帽儿胡同?

    如此说来,不是被人算计,就是有人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被人要挟,方玉婷从来不是会受委屈的人,死也要死一个明白。

    正说着,外间吵闹戛然而止,是梅姨娘的声音:“抬二姑奶奶进来。我们方家,能容得了被休弃的大姑奶奶,为何容不了被逼迫的二姑奶奶?”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马车帘子便被掀开,方其瑞示意人将方玉婷抬下去。

    梅姨娘亲自来候着:“如今老爷夫人都不在了,外人瞧着咱们方家没了个依靠,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想欺负咱们呢。咱们就要团结起来,莫让人轻贱了。别人轻贱是别人的事情,自家人若是还互相排挤,那方家离倾倒不远了!”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五夫人都低下了头,虽然面有愤愤之色,到底不敢言语。

    将方玉婷抬到一处新收拾好的屋子歇着,方玉婷便对梅姨娘道:“多谢您了,不知道能否将四妹妹叫过来。”

    梅姨娘笑着:“她昨日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方玉婷在狱中,没有消息,并不知道。听闻此言一愣,面上露出一抹恨意。

    “你若是想问她为何要害你,莫不如问我。”梅姨娘突然出声道:“是我要她这样做的。”

    “为什么!”方玉婷片刻失神,像是没明白梅姨娘的话。待回过神来,突然嘶吼。

    梅姨娘笑着道:“你锦衣玉食的,大概忘记了你五妹妹是怎么死的。我可没忘记。你不觉得这手法似曾相识?我这一招还是跟你学的呢。”

    方玉婷大脑嗡的一声炸开,喃喃自语尤不相信:“你是如何知道……我与从家大爷……不,不可能,不可能……再说,你如何请得动肖金安呢。”

    “我是请不动,利请的动呀。”梅姨娘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我既有心为五丫头报仇,怎么会不派人盯着你,抓你的把柄呢。”

    方玉婷凝神想了片刻,立时艰难挪动身体,冲外面大吼:“颖儿,颖儿,你这个死丫头,我要撕了你……”

    梅姨娘见她猜到,叹口气:“可见你平时多不得人心,连贴身的丫头都出卖你。”又道:“也好,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就当我积德了。”

    “你家二爷与从家大爷都在争吏部给事中的位置,这个你知道,我也知道。不足为奇。可你不知道的事,你家二爷去京城述职,被三王妃的孙女,如今的日和郡主瞧上了。”梅姨娘慢慢说来:“他述职回来,早已经志不在一个小小的吏部给事中了,他要给郡主做郡马爷了。可是家有糟糠,虽不能生育,却也是甘于贫穷过了的,休是名正言顺,可难免落下一个凉薄自私的名声。”

    “于是你就伙同他,引诱我承认从大爷逼迫于我,让他成了一个大家眼中的被戴绿帽子的可怜虫?哈哈,真是好计策。”方玉婷抚掌大笑。

    笑了好一阵子,上气不接下气后才喘息着道:“我是说那条靠老婆跟别人睡觉才吃上饭的狗,如今怎么敢算计起主子来了?原是有你这个毒妇撑腰。”

    “我不毒,二丫头,我真的不毒。”梅姨娘瞧着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长长的叹息一口气:“我若是毒,早在听五丫头说你算计方玉烟的时候,就该要了你的命,而不是今时今日,因为一念之仁,赔进去了五丫头的命,才对你动手。”

    “方玉烟?你还记得她是你亲生的闺女呀。我还当你忘记了呢。”方玉婷惨白着一张脸直笑:“夫人以前刻意纵得她嚣张跋扈之时,怎么没见你一点儿动静呢?”

    梅姨娘不理会她专门捡痛处踩的歹毒用心,只冷笑着反击道:“如今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气。我将你接了进来,你该知道,我不可能真的那么好心,白白供养你的。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等我逮个机会,再把你送给从家做人情。”

    方玉婷听见从家二字,活生生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格格响,面露怨毒的瞧着梅姨娘:“你跟我说实话,当初我姨娘的死,你到底有没有份?”

    那个接生婆只说陈氏和金娘子伙同她给姨娘下毒的事情。可是陈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梅姨娘怀孕的时候,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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