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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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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意图,但是也想过折磨她生不如死。

    果然狗急跳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数三下。”梅姨娘眼珠子都要爆出来,恶狠狠瞪着陈氏:“我不过是要一条活路罢了,你握着两个儿子,整个方家都是你的。你可想好了,你这条富贵命,到底值不值得跟我这条贱命相换!”

    陈氏自然是不舍得。

    眼看着方家马上就要到她手中了,此时她的命比什么都金贵。

    忙从袖子里面摸出卖身契给梅姨娘:“在这,在这。”给了她又如何,等她再度成为当家主母,打发一个妾,还不是小事一桩。到时候若是老二从中阻挠,那便让他们母子净身出户,也落个清净。

    梅姨娘夺过卖身契看了一眼,的确不假,立时便快步拿去烛火那里烧了。

    陈氏这才气喘吁吁的起身吗,咳了几声道:“我要去告诉老爷,没你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那面一阵强自一阵的哀嚎声传过来:“老爷薨了……老爷薨了……”

    陈氏一惊,梅姨娘也是一惊,正待说话,陈氏已经狠狠一把推开她,夺门而出过去。

    梅姨娘慢条斯理的走出鹤寿堂的门,将匕首用布包好了,经过池塘的时候丢进去,再带着丫鬟也急匆匆赶过去。

    方老爷是吃了汤后中毒而亡。

    汤是吉祥送来的。

    绿尛说,吉祥本来是做给二奶奶的汤,突然送来给老爷喝。她见老爷一直喜欢二奶奶,因此也没阻拦。

    老爷喝了汤就口吐鲜血死了,她急忙叫人把吉祥按住了,残汤也拿给韩大夫检验了,里面确实是下了砒霜。

    剂量还不少。

    遂又从吉祥的荷包里搜出剩下的砒霜,包在一个小纸包里面。

    吉祥百口莫辩,只被人堵住嘴,什么也说不成。

    一时之间,方家大乱。

    方其瑞匆匆赶回,也只能瞧见方老爷暴毙的尸首。

    州府大人带了人证去画押,又收押了吉祥。

    ☆、217、救助吉祥

    如此,短时间内,丫鬟毒害老爷,成为燕州城的惊天大案,轰动一时。

    人证物证俱在,唯独缺乏一个动机。

    吉祥招认,她是见老爷一直不重视二爷,非逼二爷不许沾手家产,却还要养着几个兄弟,一时气愤杀人。汤本来是给二奶奶的,经过老爷那边气了杀心而已。

    再逼问,便说她仰慕二爷已久,不忍心见他被如此压榨和苛待。

    既然犯人承认杀人,动机明确,证据确凿,判了秋后问斩。

    何家贤刚出月子就听见此事,顿时就昏厥过去。

    等醒过来再问时,所有的判决结果都下来,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

    铁证如山。

    她发疯一般打方其瑞,责难红梅,是他们,在吉祥刚出事被收押的时候,骗她说,吉祥病了,看了大夫要休息。

    她以为是伺候月子吉祥太累了,因此并没有在意。

    在得知判决下来时,她完全懵掉。吉祥的说辞别人有可能还信,她怎么也不能信。

    爱慕方其瑞?太搞笑!当初吉祥跪下来求她,千万别把她给方其瑞做妾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因为是死囚不许探视,何家贤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用,花了银子求到州府夫人那里,州府夫人奇怪的说道:“她觊觎你家二爷,如此心狠手辣,你居然还想看看她。只可惜老爷发了话,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何家贤把当初与吉祥的对话告诉给方其瑞,方其瑞凝神半响才道:“我知道不是她做的。”

    可那是谁?谁有如此心计,又有非害方老爷不可的理由?

    答案呼之欲出。

    何家贤难以置信。

    照顾方老爷的是梅姨娘,若非她允许,绿尛又怎么会让吉祥进去送汤?怎么同意她喂给方老爷喝?

    叫了绿尛前来,绿尛却一头雾水:“那日吉祥说,熬了清淡的汤给方老爷喝,我见您一向孝顺,以为是您的意思,便没有阻拦。”

    梅姨娘呢?梅姨娘有不在场证据,她在跟陈氏周旋。

    事发后,她一言不发,公开表示自己失职,应该寸步不离方老爷的,给了吉祥可乘之机。

    绿尛打了十个板子,罚了半年俸禄。

    她自己罚了一年的俸禄。

    只是这个怀疑,她根本就和方其瑞张不开口。

    她只要稍微往这方面引导,方其瑞就立时扯别的话题去。

    对于怀疑梅姨娘,方其瑞更愿意相信是吉祥做的。

    何家贤才发觉万念俱灰,她居然对此事一筹莫展。

    “你好好带儿子,如今家里一团乱糟,就别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方其瑞劝道。方老爷的死令他很是悲痛,丧事办完,荣华奢侈,乃为整个燕州城之最。

    一个月后,伤痛渐渐平息,已经有叔伯们按耐不住,提到分家产的事宜。

    这期间何家贤除了看儿子带女儿,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对方其瑞的早出晚归漠不关心,对梅姨娘主持家事也是逆来顺受——给汀兰院什么,她就要什么,不给也不要,连话都懒得说。

    只不过,疑心归疑心,也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她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陈氏在鹤寿堂,自打方老爷殡天后,在这一个月里,除了出席一下葬礼,整个人就浑如行尸走肉一般,也是默然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如今她母子,连带方玉荷的性命,全都紧紧扼在梅姨娘母子手中,她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和谈判的筹码了。

    方二爷主持了家族会议,他对前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只知道方其瑞临危受命,打算继续盘卖铺子,然后养活方家的众人口。

    毕竟,他已经考到举人了,在方二老爷的眼中,若是弃文从商,简直暴殄天物。

    为了不违背方家祖训,也为了平息其他几房的争端,目前只能先由方其瑞自己做主,先继续经营,过段时间再盘点卖光。只是先得立下契约,等方宝乾长大后,家产还是要还给这位方家的嫡长孙。

    如此几房叔叔便先没了话说,毕竟公中的银子都还在,每个月他们的生活水平没有变化。

    梅姨娘也同意,方宝乾能独挡一面,那少说也是十八年后的事情了,这么多年,筹谋一个黄口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氏没有立场反对,方其宗身体不争气,方其业连方老爷的丧事都没出来——曾经也披麻戴孝守灵堂,却在五石散的瘾犯了之后,扔下他老爹的棺木就回院子里过瘾去了。

    陈氏试图要他振作,只换来一句:“二哥当家有什么不好,只要每个月有足够的银子买这玩意儿就行了,少操好多心。”

    陈氏意难平,却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又没有可支撑的东西。

    对于那几房叔叔而言,虽然她是嫡母,可若是家产落入她手中,那还不如给方其瑞呢,毕竟方其瑞是方家正经子孙。

    一团和气的就决定了方家日后的方向。

    方其瑞也当场立下字据,方二老爷监督,每半年查一次帐。

    私底下,方其瑞却对方家的产业帝国很是不舍——方家三代人的心血,如今就因为没有嫡子继承,而要毁于一旦,实在可惜。

    他去找梅姨娘商量,梅姨娘却道:“你终究是要高中做官的人,到时候去京城落地生根,跟方家再无任何瓜葛便是。你瞧你二叔,自打为官,哪里还有半分方家子弟的影子。”

    “可实在可惜。”方其瑞感慨。

    “可惜什么,又不是你的。这些年只要掌管他们衣食无忧,下一代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梅姨娘冷笑:“一个商人家庭,既上不得台面,又没有什么尊贵的地方,哪里值得留恋。等你做官了,才会发觉,人跟人之间,三六九等就是不一样。难道你就不想方家的子孙,日后走出门去,就是高人一等吗?”

    这个方其瑞自然知道,他无从辩驳。只得暂时搁置了学业,潜心先经营起来,省得其余商户因为方家动乱,趁机排挤。

    若是经营得好,他日出售,也能卖的一个好价钱。

    方老爷死的时候,方玉露和方玉烟都没有回来,路途遥远,梅姨娘来不及通知,对外只说送信了,只怕还没到。

    到过了十天半个月,也渐渐知道方老爷过世的消息,只可惜已经下葬,根本就没机会赶得回来,索性都没有回来,只派了仆人回来吊唁。

    梅姨娘快刀斩乱麻,将院子里这段时间对陈氏复起有归顺之心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换成她自己的人。林姨娘和沈姨娘愈发小心谨慎,只好好的带着儿子,再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

    方家的场面自此定格下来。

    公中的银子每个月拨给梅姨娘,掌管一大家子开支。

    方其瑞负责挣银子,并找到好机会出售方家的产业。

    如此和谐,除了在狱中还不知道受了多大折磨的吉祥,方家阖府上下,已然是对梅姨娘马首是瞻,其乐融融。

    其间方玉露曾经被陈氏写信召回来,并州那边回信说,方玉露怀了身孕,委实没办法回来。陈氏气得哭了一整夜,大骂她没良心。如今她一拖三,她根本毫无办法。

    何家贤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花点银子去求州府夫人,缠到老二方宝坤已经半岁了,州府夫人只无奈的说道:“此事真的是没办法,老爷给我下了令的。不过我瞧你也是真心实意,这年头,难得有把一个丫鬟这样看重的,我便指你一条明路。你不是跟从家四奶奶关系好吗?你走她的路子,兴许有用。”

    何家贤这才犹如指路明灯一样明白了,官场水之深,根本是她无法了解的。

    只是到底得了办法,便备了重礼去从家。

    从四奶奶听说是这事儿,倒是没有过分推脱,却也面露难色。

    只是何家贤死在走投无路了,恨不能立时拜倒在地求她才好。

    从四奶奶见她实在是苦苦哀求,才道:“州府大人这边,从家的几位男儿大概都不至于让他卖面子。只能我写信给我父亲,让他亲自走一趟了。”

    何家贤这才明白,为何从四奶奶这样为难。

    他的父亲唯有亲自前来,大概才能见吉祥一面,可这样隔了千山万水的关系,又如何对州府大人说明?总不能因为一个奴婢,而去让将军欠一个州府老爷那么大的人情吧。

    何家贤难掩失落,心里还是很感激从四奶奶,口中却只能道:“既然要惊动将军,那末我再想别的办法。”

    从四奶奶想了一想,笑着道:“无妨,我撒个谎便是了。这些年,我倒是从未撒谎过,为了你,倒是也值得试一次。”

    当下便书信一封,只说吉祥曾在危难关头救过她一命,如今性命攸关之际,虽不能救赎,但是也要略微尽一尽感激之情,想要去狱中给她送行。

    “到时候我亲自去,你便在我身边扮作丫鬟便是。”从四奶奶笑着道。

    何家贤感动的热泪盈眶,这种人情不是一般的交情,除了人间至亲之间,只怕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做。

    将军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只是为了她假公济私,是利用职权谋私利。

    从四奶奶行动不便,却还要亲到狱中那腌臜地。

    此恩此德,真是没齿难忘。千金的银子也难以回报。

    何家贤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以来,你待人以诚,这些年在我见过的人中,前所未有,我很欣赏。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父亲一向也欣赏你这样重情重义之人的。”从四奶奶看她泣不成声,忙安慰道。

    待过了酷暑,进了初秋,离吉祥被斩首之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将军紧赶慢赶,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燕州城。

    从四奶奶自然是据实以告:“劳累爹爹跑这一趟”。

    将军笑笑:“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和外孙女,也是值得走一趟的。”

    父女两叙旧不提。

    到了那一日,何家贤谁也没告诉,甚至谁也没带,到了从府,就支开所有的跟班,包括红梅,换了丫鬟装束,跟着从四奶奶的马车一齐出门。

    州府老爷早已经打过招呼,狱卒给他们开门,一路畅通无阻。

    从四奶奶坐着轮椅走在前面,待看到吉祥时,忍不住将头一扭,很是担忧的瞧着何家贤。

    何家贤先前发觉吉祥是一个人一间,还有些欣慰,待看到眼前人,心酸至极。

    吉祥一头乌黑黑的头发早已经被剪的参差不齐,前面甚至露出一大块红红的外翻皮肉,懵懂的瞧着来人,双眼迷茫,似乎不识。

    身形瘦骨嶙峋,裹在囚衣中,轻飘飘的空荡荡的像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空气。

    何家贤冲到栏杆旁,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吉祥。”

    吉祥瞧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晶莹的光,嘴唇动了动,突然嘻嘻哈哈笑起来:“老鼠……哎呀老鼠……别跑,我要吃。”

    说着起身去抓沿着破旧颓败的墙根一溜烟而过的老鼠。

    何家贤眼睛涨得极酸涩,几次想忍住泪来,到底没忍住,扑簌簌大颗大颗往下掉,泣不成声。

    从四奶奶给了狱卒一点银子,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狱卒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知道他们定然身份极为尊贵,便知不无言:“送来时先是跟别人关在一处,那些人欺负她,打她。后来失心疯了,咬人打人,就单独关起来了。”

    “好了,你先出去,我在这边看看。”何家贤回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差不多五十两:“这是我的姐妹,我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狱卒大概还没收到过这样多的银子,只愣了一下,马上眉开眼笑的接了退到隐秘处。反正州府大人同意的,只要不开牢门,就没事。

    何家贤等她走了,扑到牢门前,大声叫着:“吉祥,吉祥……没有人了。”

    吉祥惊慌失措的盯着墙根看了许久,这才踱着步过来,小心翼翼四处打量,颤抖着指尖试探性的点了一下何家贤的手,就被何家贤立时握住用力往前一拉。

    吉祥低着头站在门柱中间,嗫喏了半响才道:“二奶奶要小心梅姨娘。”

    ☆、218、真相与尸体

    怀疑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到当事人指证是另外一回事,何家贤浑身一颤,将吉祥又拉近一点:“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些。”

    “下午您要喝汤,我与芍药起了争执,便想叫梅姨娘去管管芍药。谁知道梅姨娘说她也想喝汤,叫我掌灯时分送过去。我送过去时,她不在,绿尛说她有点事要出去,叫我帮忙照顾一下老爷。”吉祥这段时间将细节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才笃定道:“毒药大概就是绿尛趁我给老爷翻身的时候放进去汤里的,还有我随身携带的小荷包。”

    她定定神,继续回忆:“我帮老爷翻完身后,老爷闻着香,就说要吃。我哪里敢不给老爷吃呀,就赶紧喂他,老爷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一口接一口,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我那时候唬了一跳,还以为老爷好了,这样好的胃口怎么都不像病人。谁知道老爷喝完就突然双眼一瞪,浑身剧烈起伏,胸口像是喘不过气,嘴角流血,我吓了一跳,还未开始尖叫,绿尛就带着人过来,说我毒死了老爷。后来大家都来了,州府老爷也来了,在我身上拿下了罪证。”

    “这些日子我苦思冥想,终究是想不透,二奶奶,你说,梅姨娘为何要害我?我又没有得罪过她?”吉祥紧皱着眉头:“后来我才想到,梅姨娘是要害老爷。”

    “二奶奶,他们毒打我,把我放进装满老鼠的袋子,让那些老鼠咬我,好疼啊……”吉祥哭道:“州府老爷说,罪证确凿,我不招认也是个死,我就招认了。”

    吉祥回想起那段恐怖的日子,不寒而栗,此时却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梅姨娘当年救过我一命,我这条命还给她便是了。只是二奶奶以后,要小心她。她比夫人还要毒啊。”

    何家贤听完后默然无语,梅姨娘的计划真可谓是无懈可击,她来的时候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得知真相救吉祥,可如今听完真相,发觉实在无计可施。

    除了砒霜不是吉祥下的,其余的都是吉祥干的——给方老爷喂汤,亲眼看着方老爷死亡。

    “你可曾去买过砒霜?”何家贤问道,若是能够问明白砒霜是绿尛买的,不是吉祥买的,去击鼓鸣冤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二奶奶,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我是死路一条了。”吉祥抽抽搭搭:“那日从梅姨娘那里出来后,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叫住,说绿尛要砒霜,叫我一并带去,我就装在小荷包里面了。”

    “后来老爷死了,那丫鬟非说是我要的砒霜,绿尛也表示房间里一没老鼠二没虫子,她从未要过砒霜……”吉祥握住何家贤的手:“二奶奶,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这样冤枉的死,死了还被人骂狼心狗肺,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怕……我怕阎王爷也信了,将我下油锅,打入十八层地狱……”吉祥哭泣。

    外间传来狱卒讨好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

    从四奶奶答应了一声,拉一下何家贤:“先回去再想办法。”

    吉祥眼里含着泪水,叮嘱何家贤:“二奶奶别为我的事情白费力气了,我想了这么久,一点破绽都没有。我连为自己喊冤都喊累了……”

    何家贤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把握一定能救吉祥出去,也不敢允诺,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慢慢出了牢狱。

    一出门,就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从四奶奶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得想明白了。别说你现在翻不了案,就算是能翻案,那就得找到真正的凶手。若是梅姨娘真被你抓住把柄捅了出去,你和方二爷的姻缘,只怕也就此到头了……你想想你那年幼的两个孩子。”

    何家贤明白。可就眼睁睁瞧着吉祥身死吗?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吉祥给方老爷喂汤,连她自己都说了,是她主动的行为。这事儿别说你没权没势,就是搁在我爹身上,也不一定能办成。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得理智一点。”从四奶奶苦口婆心。

    何家贤知道她说的是这个道理。

    但是真正的认命,她真的做不到。

    浑身疲累的回到从家,红梅抱着然然:“二奶奶,小小姐一直吵着要您呢。”

    何家贤发觉她连抱然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摸摸她的头:“乖啊,咱们回家去。”

    红梅忙道:“那奴婢去车夫过来。”

    “不必了。”何家贤摆摆手:“你去大街上叫一辆马车过来,我们回何家。”

    红梅愣神,却到底是照办了。

    何家贤明白,以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面对梅姨娘和绿尛。这两个人处心积虑,把吉祥往陷阱里面带,心狠手辣除去方老爷——那可是相伴二十年的丈夫啊。

    奶娘抱着方宝坤,嗯嗯啊啊的叫唤,何家贤搂着他上了马车。

    回到何家,她才能平心静气地去给吉祥想办法,看看何处有破绽。

    何儒年对何家贤突然回家很是奇怪,不过也没多问。方家如今多事之秋,两口子有些小矛盾是正常的。

    徐氏自然是很欢迎外孙外孙女回来住的。

    只不过三五天,春娇就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只差没明着说何家贤带着人回娘家来蹭饭吃了。

    何儒年听到把她骂了一顿,让她再说就把铺子还给何家贤,春娇才悻悻闭了嘴。

    然然和何长谨玩的倒是不错。

    方其瑞也不知道何家贤闹什么别扭,过来聊了一次,何家贤只说徐氏想看孩子,觉得无聊闷的很,所以就带回来了。

    方其瑞忙于生意,便没有说什么。

    红梅劝了几次她回方家,到底是不管用,只能叹气说道:“二奶奶是不是不想回汀兰院,怕想起吉祥呢。”

    这是吉祥出事后,旁的人第一次跟何家贤面前提起,以往都怕说了她伤心。

    何家贤不语。

    “吉祥也是的,阴差阳错啊。”红梅感慨道:“去送汤的时候梅姨娘恰好不在,若是在的话,把汤先给梅姨娘喝了,也就不会有汤了。再说了,若是不止绿尛一个人在,叫她帮忙照顾老爷,吉祥也就不会进去看到老爷,也起不了歹念了。哎……”

    “吉祥跟你说过汤是给梅姨娘的?”何家贤一听耳朵立时竖起来,追问道。

    “是呀。她从罐子里舀出来后拿给我的,叫我端给你,然后把剩下的给梅姨娘。”红梅一愣,看着何家贤脸上欣喜的光芒:“二奶奶?”

    何家贤激动过后又冷静下来,想起红梅前面说的话。是啊,就算能证实汤是给梅姨娘的也没有用,梅姨娘恰好不在,吉祥就起了歹心。

    汤也是吉祥亲手喂给方老爷的。

    如今唯一能证明吉祥清白的,只有绿尛。整个谋杀案之中,唯独那砒霜,不是吉祥放的。

    事发时,只有绿尛和吉祥两个人在房间里。

    何家贤恨死了古代技术不发达,没有监控一类的东西。

    如今的关键,唯有绿尛。只有她招认,才能救吉祥。

    可若是她招认,那毒害人的凶手就是她,一命换一命,她定然不会傻到同意。

    只能套话了。

    要套话就要回方家。

    何家贤起身收拾包袱。

    红梅以为她想开了,急忙帮忙收拾起来。

    梅姨娘像是没事人一般过来拜访,逗弄两个孩子:“几天不见,倒是重了许多呢。”

    梅姨娘如今光彩照人,她已经将从前阁老家嫡长女的那些装扮技巧全部用了出来。

    整个方府焕然一新,从前那些奢华但低俗的金银红绿,全都弃置不用。换上了素净而高雅的梅兰竹菊。

    花园里的池塘上面修了一座小桥,将原来的假山拆了换了更为逼真的假山。

    她住的院子腾了出来,将林姨娘挪到沈姨娘一处,搬到汀兰院隔壁。

    新装修的院子比起原本的朴素,更显得低调。只是识货的人才能看出来,这才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吃饭的碗虽不是金的,但是筷子时红木的。

    坐的椅子虽不是红木的,但是是比那更贵重的梨花木。

    一摆一设,莫不精益求精,莫不价值昂贵。

    偏又让人看不出来,只细细品味之下,才觉得文化底蕴深厚,精致古韵。

    方其瑞发觉公中的银子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用了将近三个月之数时,曾经提点过梅姨娘,但是收效甚微。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才短短几天时间,梅姨娘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深居简出的姨娘了,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号“当家人”。

    是了,她既不是主母,又不是夫人,可“姨娘”二字实在听着刺耳的很,便想了这么个称呼。

    既不尴尬别人,也不尴尬自己。

    她手上戴着红玉宝石戒指,不多,只一只,在无名指上。可那宝石绚丽夺目,比陈氏以前几个手指头上戴的加起来都贵。

    然然被这光炫的耀眼,伸手就去抓:“亮,好亮,好看。”

    梅姨娘将手从她小手里抽出来:“好孩子……放手啊。”又轻声哄着:“乖宝宝,我去瞧瞧厨房的晚饭好了没有,先吃饭,好不好呀。”

    然然听见吃晚饭,才放了手,奶声奶气道:“饭饭,饭饭……”

    何家贤抬眼看了一下跟着梅姨娘的绿尛,小声道:“上次绿尛绣的那个荷包挺好看的,我瞧见二爷戴了。若是不忙,想叫绿尛留下教教红梅,回头学会了把那梅花给二爷绣在袖口上。”

    梅姨娘头也不抬,点头答应。

    走时又留下一套蜀绣底娟红梅盛开的屏风一座。

    绿尛笑着道:“当家人最是疼爱两位小姐和少爷了,这蜀锦修成的屏风,三千两银子一座。一共就一对,说是十二个绣娘绣了一个月,其中有两个眼睛都瞎了,才成的。当家人自己留了一座,说是这一座留着给小小姐将来当嫁妆呢。”

    何家贤笑笑,心里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命红梅收进库房里,记了账簿。

    又先去传了饭,留绿尛吃了,等外面天色暗下来,这边冲红梅和梦梨眨眼睛,两个人悄无声息将孩子抱出去,不掌灯,门关了,留下何家贤,昏暗中起身将绿尛逼至墙角,道:“我知道是你善良的姑娘,你可知道,吉祥死在了狱中。”

    绿尛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那她一定,一定是畏罪自尽了吧。毕竟算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问斩了。”

    “是啊。不过她托梦给我,说她是冤枉死的,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一定会去找害她之人的。”何家贤又往前逼近一步,恶狠狠瞪着绿尛。

    “她害死了老爷,老爷还没找她算账呢。”绿尛梗着脖子答道。

    “真的这样吗?我怎么听说,那砒霜是你跟丫鬟要的呢。”何家贤冷笑,伸出手指戳到她的脸上,“你最好是说了实话,否则……”

    绿尛心里突突一跳,见何家贤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凶狠,惊惶不已,但是也知道若是说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强梗着脖子道:“实话,实话就是吉祥爱慕二爷,想让二爷继承家业……”

    她话音未落,门外面传来红梅焦急的喊声,何家贤去开了门一条缝,只见红梅身后站着梅姨娘,一脸寒霜的盯着何家贤:“吉祥今日在狱中畏罪自尽了。我见你们二人感情交好,因此叫人收了她的尸身回来,你且去门口安顿一下罢。”

    说完看也不看房间里面的绿尛,像是根本不知道绿尛被抓来了一般,径直走了。

    何家贤浑身一个激灵,冷飕飕的发抖,红梅急忙扶着,朝里面一努嘴:“那绿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被冤枉的已经死了,有嫌疑的死活不招认,如今最有可能的主谋也已经打草惊蛇,若是再拘着,很快梅姨娘就要来要人的。只能先放了,后面徐徐图之。

    吉祥是自己撞墙死的,大概是眼看着到了快要问斩的时候,心里害怕。

    ☆、219、全家发达

    何家贤不敢看那棺材一眼,只请了个婆子将她收拾干净,又换了鲜亮的衣裳,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秘而不宣的发丧了。

    若是叫旁人知道,暗道吉祥毒死了方老爷,定要不依不饶的跟她闹的,恨不能将吉祥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处理完吉祥的后事,何家贤就大病了一场,直到年关才好起来。

    这中间,居然听说一向不学无术的三老爷也捐了个官,不知道哪里来的银子,走得哪里的门路,只是悄无声息便落了个从六品的县令,去上任去了。如此,三房便从公中分离出来,与二房一样,独立了。

    方家也一下子出了两位官员,倒是渐渐在燕州城声名鹊起,脱了那低贱商人的名头。

    脱手了大部分的铺子之后,只留下古董店,钱庄之类,方其瑞稍微能放松一些,虽然不像以前忙的脚不沾地,却也没有空读书了。

    梅姨娘像是并不在意绿尛那日被何家贤逼问的事情,反倒是从西北角新建了一个荷香院,让从前教方其业的先生,教六岁的翰哥儿,三岁的然然,两岁多的方宝乾和方其云启蒙。

    方宝坤仍旧由何家贤带着。

    在兴建荷香院的同事,梅姨娘又给自己建了一座新院子,小桥流水,回廊蜿蜒,精巧雅致,叫作梅小馆。

    除了陈氏在鹤寿堂成日里骂骂咧咧,周氏足不出户以外,其余的人对梅姨娘的新安排均是很满意。

    大家都有了各自要奔的前程,抚养着各自的儿子,便再也顾不上勾心斗角了。

    如今方老爷也死了,争宠什么的更没有必要。

    今年的年节是梅姨娘主持的。

    她写了信教二房,三房以及在燕州城的四房,五房全都出席。

    除了方二老爷没给这个面子,其余人全都按时出席。

    席上,梅姨娘坐在正首,下首分别是三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

    至于陈氏没有出席,除了梅姨娘解释了一句身子不好,其余人全都识趣的没有问。

    方其瑞陪着几位叔伯坐在外间的正席上喝酒。

    只听五夫人笑着说道:“其乐也有十六岁了,读书是不成的,只盼着能娶一房媳妇,好督促他上进,这点事当家人还是要帮忙费心些。”

    梅姨娘笑着道:“说起来,我虽然管着方家的家务,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经手些银子,安排大家的吃穿住行,像嫁娶这种事情,我是插不上手的。名不正言不顺。”

    五夫人顿时讪讪的。她知道梅姨娘说的没错,她一个妾,哪怕在方家只手遮天,但是去别人家也是抬不起起头,连正席都不让上的。

    可若是以她们家的名义去聘媳妇,只怕又要被人低看一眼去。眼看着靠着方家这颗大树却不能乘凉,五夫人真是心有不甘。

    她灵光一动,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只要二爷发奋上进,给您挣个诰命回来,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完了又直打嘴,暗恨自己不识时务。

    果然,梅姨娘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像刀子一般,剜得她如坐针毡。

    回家的路上,四夫人劝五夫人道:“你也真是糊涂了,现如今那一位还活着呢,就敢提这茬。”

    “她许久不出来,连过年也不露个面,我一急就把她忘记了。”五夫人也自觉地失言,愤恨道:“只怕梅姨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不像前两年那样督促二爷进学了。怕到头来真的有好事,全落到嫡母身上,她这个姨娘沾不到任何光。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加上方家的产业那么多,任谁沾手了,只怕也不想放弃的,想必二爷是不会再科举了。”

    四夫人也是这样想,只是这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便也罢了。

    五夫人又恨恨道:“只想不通她打的什么算盘,又要占着铺子,又要孩子们走仕途。”

    四夫人道:“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反正咱们的孩子若是真的能高中,离了公中自立门户,总比现在这样看人眼色强。说到底,这一点上,当家人还是很肯为方家大局着想的。”

    五夫人摆头不赞同:“那是你家的跟着何先生在读书,你才这么说。我们家那位一心只想浑玩,不大可能有什么出息了。”

    正说着呢,就见三夫人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只箱子,从弄堂那里过去,身后竟然没有跟着一个人。

    五夫人见四夫人没有发觉三夫人,推脱道:“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哈,你自己先回去。”

    说完快步往弄堂那边走,身后的婆子丫鬟急忙跟着。

    待穿了弄堂,就是方府梅小馆的角门,五夫人跟上去的时候,三夫人恰好闪身进去,随后角门被人关上。

    五夫人轻轻一推就开了,吩咐婆子在门口守着,又见院子里空荡荡的没人,暗道一声天助我也,便上去台阶那里听壁角。

    里面就听见梅姨娘的声音,懒洋洋的:“你别说五弟妹那样子,只想想,当初那样的肥差,我知道了没有给老五,给了你家老三,你也知道我是更看重谁的。”

    五夫人推测大概是三夫人在说她的坏话,而这坏话梅姨娘是认同的,忍住了怒气,又听下去。

    三夫人道:“是了。如此真是感谢当家人。这是老爷专门命我带过来给您的,南海珍珠,一共八颗,颗颗都是上好的……磨粉吃了也好,穿成串子戴也好……”

    “行了,几颗珠子而已,偏教你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我以前在阁老府的时候,哪日里不是将拇指大的珠子在地上扔着玩儿的……”梅姨娘仍旧是懒洋洋的,画风一转:“不过你想着回馈我,这便是你的好品格了。”

    三夫人忙附和道:“知道您不稀罕这些,不过是小玩意儿,打发时间罢了……”

    梅姨娘又道:“我实在没心思玩这些个玩意儿,今天五弟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真是堵心啊,我这会儿闹人的很……”

    三夫人不知道怎么样接话。

    梅姨娘接着道:“三弟如今不过才三十有五,年轻着呢,前途大有可为,若是能再升一升,倒是极好的……”又让绿尛给她按太阳穴:“行了,你回去吧,等我头不疼了,再想三弟的事情。”

    三夫人哪里还有不懂的,心下一狠,咬牙道:“妹妹想个法子,必叫当家人头不疼了。”

    梅姨娘像是没有听见,对绿尛道:“往这边一些,力道再大一点,可得紧着时间,头疼死了……”

    三夫人重重一点头,要退出来。

    五夫人将上下的话一连贯,只觉得气得要死,先行跑出角门,到了一处偏僻角落躲起来,等看到三夫人的背影过去后,这才走出来,往地上重重唾一口:“我呸,我当是老三运气好呢,他原来也有个秀才身份,只是一直得不到重用,暗道是朝廷缺人,终于轮到他了,却原来是靠溜须拍马买来的官职……”

    一旁的婆子听得心惊肉跳,忙提醒道:“五夫人可不能胡说。”

    五夫人也意识到这里挨着梅小馆,方家到处都是梅姨娘的耳目,只怕被人抓住,躲瘟疫一般跑回去,将此事与五老爷说了。

    五老爷听得也很生气,拍桌子道:“她也好厚此薄彼,也不看看她当家人怎么来的。老三是谁也不也得罪的,成日里见着人都说好话,难怪会瞧得他提携他。”

    五夫人怒道:“咱也不稀罕,买来的官又能当多久?老爷您就是直爽人,看不惯那阿谀奉承的人……咱们自有自己的气节……”

    五老爷没说话,进了房价间到处翻找,半响才问五夫人:“我记得你的嫁妆里有一颗翡翠白菜,当初是压箱之宝,如今是收在哪里?”

    五夫人一愣,也反应过来,却有些犹豫:“这些年贴补了不少家用,那是最后一点底子了。”

    “等咱们得了青山,多的是柴烧。”五老爷劝道。

    五夫人想着三夫人的做法,心一狠牙一咬便拿了出来,又劝道:“既然要用就要用在点子上,我听三姐的话是说三哥还要升官呐。咱们可不能等他升了才去。只怕梅姨娘以前的人脉就那么一点儿,若是都为他们家用尽了,轮到咱们,只怕就没机会了。但是若是今日就送,又显得急了些。”

    五老爷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问道:“那你说如何?”

    五夫人想了想,算了一下时间,道:“莫不如说咱们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是姑娘家嫌弃咱们家门楣低,我就说若是您有个一官半职……”

    两人合计一番,均觉得好。

    忍了又忍,忍到正月十五提了出来,梅姨娘听了笑着说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呢。”

    “三哥怎么就那么容易呢。”五夫人将翡翠白菜放在桌上,专门叫了人出去,只留她和梅姨娘两个人:“虽然说现在买官卖官是常有的事情,可到底传出去也怕上面查啊。”

    她是想拿这个威胁梅姨娘。

    梅姨娘听了笑笑说道:“你也知道这是犯法的事情,三弟想必也是不敢知法犯法吧。你若是有真凭实据只管去告,到时候我与你作证。”

    五夫人一愣,没想到梅姨娘根本不接受她的贿赂,也无惧她的威胁。

    一时便黔驴技穷,只得忍着怒火说好话:“我不过说的气话罢了,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偏那姑娘家嫌弃你侄儿……”

    说的只怕眼眶都逼红了,也不见梅姨娘淡漠的神色有一点儿变化,甚至连话都不同她讲。

    五夫人觉得丢人,只得悻悻的抱着翡翠白菜出去了。

    绿尛进来,听梅姨娘叹道:“真是什么人都敢往我这里靠……”

    “那是她们不识时务,看不清楚。”绿尛跟着梅姨娘这么多年,最是懂她的心思,笑着劝慰道:“您向来便说五夫人和五老爷小肚鸡肠的,是个肉骨头,做事情难成大器。这才选了相对果断一些的三老爷,如今看她们的行事作风,便说明您看人的眼光再准不过。”

    梅姨娘便有些得意,不再叹气。

    绿尛又笑着道:“今日更是得了一个消息,越发印证您的选择是再正确没有的。”

    梅姨娘扬起眉头,听绿尛说道:“夫人病了,一大早就病怏怏的起不来了。三夫人的动作很快,夫人对她又不设防的。”

    梅姨娘笑了一下,说道:“你去给夫人请个大夫。”

    绿尛一急,片刻后又明白过来。三夫人既然是下了狠心要替梅姨娘除去陈氏的话,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夫能看的好的。

    果然,那大夫只说陈氏感染了风寒,吃吃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却不料过完了正月,陈氏是一日比一日病重,到底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中间何家贤去探望过几次,发觉陈氏的衣食住行倒是还按着夫人的规制,除了服侍的丫头少些,只芍药并另外一个,但是桌子上那些人参燕窝却是没少的。

    如此看来,梅姨娘心思是歹毒,于这些大面上却是从不落人把柄。

    到了二月,陈氏终究是去了,再吃了许多人参和昂贵的续命丹之后。

    三夫人笑意盈盈的坐在梅姨娘面前,又是一根胳膊粗的人参放在红布垫着的锦盒里:“老爷如今虽还是县令,但是挪到了富庶的地儿,这中间多亏当家人举力筹谋。”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梅姨娘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笑。

    “只可惜啊,老爷去得早,没能将您扶正。如今却是委屈了您了。”三夫人又拍马屁。

    这也是梅姨娘的阴影,名不正言不顺是她最大的心病。

    虽说陈氏去了,方其瑞只有她这个生母。可若是真的封诰命,那末若是没了嫡母便不分封,又当如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真的要重新封上诰命一雪前耻,那她就要有特殊贡献。

    又觉得自己想得远,中状元过殿试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了。三老爷从六品的县令小官易得,得皇上青眼入天子脚下可不易得。

    遣了三夫人,梅姨娘卧在美人榻上,对绿尛道:“三姑奶奶那面怎么说?”

    ☆、220、当家人

    方玉烟自打生了长子后,又怀孕生了一女,只是一直不爱与方家人来往。偶尔的书信,也是写给何家贤,了解一下方家的情况。只是何家贤不敢私藏,想着梅姨娘到底是方玉烟亲娘,信都会给她看。

    绿尛见她这样问,便道:“二奶奶那边,也是许久没有收到信了。”

    梅姨娘眉头一皱:“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京城那边有什么异常。”

    方玉烟以往来信,虽然不多,三个月到底是有一封的。

    绿尛便答应了,又问:“那四小姐那边呢。”

    陈氏生病时梅姨娘就让人传了信去给方玉露,方玉露那边说生产了,在月子里,无法回来。方玉烟更是杳无音讯,如今丧都发了,还是消息全无。

    梅姨娘笑着道:“也去问问,到底是方家人。”

    只要没了陈氏,所有的方家人她都会力保到底,许他们荣华富贵。

    只要他们都听她的话。

    自从吉祥的事情后,何家贤与方其瑞便冷淡了许多,一是方其瑞很忙,二来因为对梅姨娘的怀疑,方其瑞对何家贤不如以往那样耐烦。

    方其瑞冲过来也捏捏方宝坤的脸颊,问道:“然然的功课怎么样?”

    何家贤点头说:“先生说还好。”

    几个孩子,跟幼儿园的孩童一般,能学着123就差不多了,居然要背三字经。方宝乾跟方其云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就要跟着先生学,小小的孩子每天睡眼惺忪的,瞧着就让人心疼。

    她与梅姨娘说了两次,梅姨娘的观念是:“学习就要从娃娃抓起。”只是因为然然是女孩子,到底不怎么严格要求,相对轻松些,何家贤也不是那圣母,谁都要管的。

    见方玉荷、周氏和林姨娘都对梅姨娘说的话没有异议,也就督促着孩子们早起晚睡的背书。

    方其瑞见何家贤兴致懒懒的,也不大爱与自己说话的模样,顿时也没了兴致,逗了儿子一会儿,便道:“玉烟近日有没有来信?姨娘问起了。”

    之前绿尛也来问过,何家贤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只说没有。这会子见方其瑞问起,若是不说后半句话,她或许会告诉方其瑞方玉烟的消息,以为是哥哥挂念妹妹。既然还是梅姨娘,何家贤便头也不抬的说道:“没有。上次我也给她回了信,说以后教她写信给梅姨娘。”

    方其瑞以为她是想通了,高兴的搂着她说道;“就该这样识大体才对。”

    何家贤冷哼一声,知道方其瑞还是有些迂腐的思想,无法纠正,只笑笑不答话。

    正说着呢,然然下学来了。红梅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说是请何家贤去从府玩。

    何家贤正好拿着帖子跟方其瑞告假。

    瞧着梅姨娘每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何家贤想到吉祥的死,心如针扎,偏无可奈何,又不好总是出府去。

    方其瑞自然是允了。

    然然上来搂着方其瑞的脖子笑着道:“爹爹,我也要去,天天上学读书累的很。”

    方其瑞许是与何家贤和解了心里高兴,便答应了。又从袖里拿出一只玉貔貅,上面系好了红绳子,给然然挂上,又跟何家贤道:“大师开过光的。”

    何家贤心知方其瑞除了在梅姨娘的事情上有些拎不清,他对自己,对孩子们却是一直很上心,到底心软了,对然然道:“亲亲爹爹。”

    然然便扑过去亲了方其瑞的脸一下,口水涂的他满脸都是,父女两个闹作一团,一时之间屋里欢声笑语。

    翌日上了马车,何家贤打开窗户,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尚觉得清醒了些。

    在心里打定主意,今日出来散了心,回去也要将事情放下。老是与方其瑞这样僵着,根本不是办法。

    她既不能离了他,又不能亲近他,除了为难了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至于梅姨娘做的坏事,她无能为力,只能过好眼前的日子,护好两个孩子。日后若是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再说。

    走了许久才到了从府,又见方玉婷也在,突然之间对她热情客气了很多。

    何家贤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瞧她的确不是坏心,更是像以前一样特别喜欢然然,不过何家贤仍是不放心,叫红梅跟着。

    说笑着呢,便有从五奶奶带着六岁的小少爷过来见礼,从四奶奶解释道:“他们以前是跟着五哥外放做官的,年后五哥调回燕州城,这才跟着回来。时日不多,正好也认识一下。”

    何家贤便摘了腰间一颗玉穗子作为见面礼,谁知道那孩子拿了看一眼,往边上一扔:“什么破东西,小爷我才不要呢。”

    从四奶娘尴尬一笑,见从五奶奶没打算教训孩子,一时也不好插手,只从中间说些软和话:“五弟妹多看着些。”

    从五奶奶对从四奶奶一笑,给了几分薄面把玉穗子捡起来,捏在绳线在手上垂着,对儿子说道:“不喜欢咱就不要。”

    从四奶奶冷哼一声,拉了何家贤的手:“咱们去屋里说话。”

    何家贤正好借此机会把然然从方玉婷手中抱回来,然然搂着她的脖子,瞧见那枚玉穗子在别人手上,挣扎着下来伸手去拿:“这是我娘亲的。”

    那小少爷见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嗤笑着说道:“你娘亲给了我了。”

    然然扁着嘴:“娘亲说很喜欢的,怎么给了别人了。”

    小少爷故意气她说道:“那是因为我是少爷。从家的少爷,你懂吗?”

    然然自然是不懂,只是心疼那枚何家贤编织了好久的玉穗子,带着些哭腔:“不给你,还给我。”说完伸手要去拿。

    五奶奶见从少玉不要,也不打算得罪人,伸手准备递过去,被从少玉往地上一扔,劈脚就踩上去:“不给你,就不给你。”做一个鬼脸。

    从四奶奶也不像平素那样呵斥他,只冷眼瞧着,对何家贤劝道:“既然给了别人,那随人怎么糟蹋吧,眼不见心不烦。”

    然然已经鼻子一酸哭起来了。

    从少玉便去捏她的小脸蛋。

    何家贤下意识将然然护在怀里,跟着从四奶奶快步离开大厅。

    从少玉却又跟了上来,对然然道:“你下来。”

    然然趴在奶娘肩头不肯,也不说话,从少玉便挥手。立时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奶妈,抱着从少玉比然然还高:“你又比我矮了。”

    从五奶奶却是跟在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从四奶奶却是不肯给人面子的,进了院子就对从五奶奶说道:“我这有事,你还是去大厅招呼客人吧。少玉这才回来,还是要多认识些人才好。”

    从少玉却是怎么也不肯走,挣扎了两下就开始打从五奶奶,一手扇过去脸颊顿时红了。

    何家贤知道这是熊孩子定然不能招惹了,忙进了从四奶奶的院子不敢回头。

    这才知道,那从五奶奶是续弦,也是异族人,是从五爷从边关带回来的。既不懂中原的礼仪规矩,又因为是后娘,不敢教育孩子,属于一问三不知的典型。

    “我那时若是呵斥少玉,少不得五弟回头又跟相公发牢骚,说我管得太多。”从四奶奶感慨道:“说起来可怜,五弟在外六年多,本来有三个孩子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谁知道那边关乱的很,大嫂带着姑娘们出门上柱香,就被仇家截杀了。新娶的这个是有功夫的,我想着回来了也好,能切磋一二,腿动不了,手上功夫总可以吧。”

    结果后面才发觉,这是个为从五爷命是遵的姑娘,从五爷教她回来不许随意与人动手,便是连从四奶奶也不行。叫她看着孩子,便是作天作地,杀人放火也同意的。

    若是旁人说了提点几句,她便说要跟从五爷一五一十全都报告了问从五爷的意思。

    事情当场不解决,后面听了就只是小事,从五爷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加上就这个独苗苗,宠得不行,只要不杀人放火,便也由着他的性子。

    何家贤知道了原委,只能认了道:“那日后只能避开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丫鬟们见着他都是自发退避三舍的。昨日还把一个丫鬟推下水,差点儿冻死,人家要起来,他拿着根竿子在岸上戳不许。可怜见的。后来五弟给了十两银子,也就算了。那丫鬟也打发卖出去了。说她狐媚子故意引少玉犯错。”从四奶奶虽恨铁不成钢,却也知道分寸:“四爷与五爷本就不是一母所出,感情生疏,这事儿我是向来不沾手的。那孩子听说我会功夫,也不大敢惹到我这里来。还算清静。”

    聊了一会儿,从四奶奶又道:“如今你们家是越发好了。大概再过二十年,只怕燕州城也有你们一席之地。”

    何家贤知道是说的地位,而不是银子,不敢答应,心里却是明白从四奶奶是说,如今方家已经有一位举人,两位官员,两位秀才,质量虽不上乘,但是数量多。

    从四奶奶又道:“你们府里那个梅姨娘,是个人物,只是你别与她走得太近,省得连累你。”

    “她也不大看得起我。”何家贤闷头闷脑回了一句,不再想跟梅姨娘扯上关系,也懒得去想从四奶奶这样提醒的深意。

    到了三月开春,梅姨娘却叫了何家贤去说话,这是近半年来不大有的事情。

    何家贤先是怕绿尛将逼问她的事情说了,又想若是说早该说了,梅姨娘既然不打算追究这个事情,估计不会旧事重提。

    那是什么事情呢?

    想来想去想不到。

    到了花厅,却见是一位曾经认识的,许夫人。

    许夫人一见何家贤满脸堆笑:“给二奶奶贺喜了。”

    何家贤想想自己过得平淡无奇,暗道何喜之有,面上只是疑惑的望着许夫人。

    许夫人笑着道:“小小姐如今也有三岁多了吧,从家五爷托我过来,想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

    何家贤一愣,先是想从家五爷是谁,一想到就忍不住想到那个从少玉,再听见娃娃亲几个字,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转眼去望梅姨娘。

    梅姨娘这才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是这样,说是那顾家小少爷很是喜欢然然,好几日都念叨呢。”

    那也不能就这么小给孩子定亲啊,何况那个是不讲道理的混世魔王。

    许夫人见何家贤不是很愿意,便一个劲儿的说从家多么好,从少玉多有前途等等。

    梅姨娘听得倒是很高兴,对许夫人道:“如此劳烦您跑一趟,给他们回个话说咱们答应了。”

    许夫人高兴的“哎”了一声:“从家可是连小定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们答应了。这才叫有诚意。”

    梅姨娘又客气了几句,正要送许夫人离开,何家贤怒道:“我不同意。不管从家多有诚意,然然还那么小,我不同意她这么早定亲。”

    梅姨娘脸上淡漠漠的看不出表情,许夫人就很是有些尴尬的,笑着道:“莫不如我去买匹缎子了再过来,你们好好商量一下,从家还等着我回信呢。”说完恨恨瞪了何家贤一眼,扭身走了。

    若是别人家,她定然会说“婆婆做主媳妇如何反嘴”之类的话,可是梅姨娘只是个妾,不归这个例制管辖范围,她不好说。

    等许夫人走了之后,梅姨娘对何家贤说道:“平素你要怎么样,我也由了你。如今这样一门好亲事送上门来,你若是再小家子气眼皮子浅,我可就要说说你了。从家那是簪缨世家,从小少爷又没有嫡母,只有一个外族女子做婆婆,等再过十年进了门,她一个人独大,没有婆婆要立规矩,多好的事情……你别说我不为孩子想,我是真的想不到你拒绝的理由。”

    “从家少爷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心狠手辣。”何家贤把那日去从家的见闻说了,期待梅姨娘改变主意。

    梅姨娘看着她桀骜不驯的神色,暗道说服不了的,便道:“如此你先回去,我让人打听一下。”

    何家贤以为她也是为然然终生考虑,想了想就回去了。

    ☆、221、立威

    翌日一早,梅姨娘便说春裳的料子到了,叫何家贤去点算。

    等她傍晚回来时,见然然头上插着一只滚着红线的金簪,心里一紧,忙问道:“谁给的?”

    红梅带着哭腔:“当家人叫奴婢抱了然然,从家的人也来了,下了小定,给然然插了定。奴婢着急,却找不到您,任凭谁也不知道您去哪里了。”

    原来是调虎离山暗渡成仓。

    何家贤一腔怒火,伸手拔掉然然头上的金钗,冲到梅小馆门口,却见方其瑞在里面和梅姨娘说话,恰好说的是然然的亲事,他说:“但凭您做主便是。”

    何家贤怒道:“做什么主?那从家小少爷是个什么人,出去打听打听便知。明知道是火坑,还把然然往里面推。”

    方其瑞疑惑道:“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年岁相当的孩童……”

    梅姨娘见何家贤大呼小叫,怒道:“成何体统,以往都是纵着你惯着你,如今是真的没大没小不知道尊卑敬老了。来人,把二奶奶关到隔壁厢房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方其瑞待要说话,梅姨娘怒道:“你若是替她求情,你便也去一同关着。你瞧瞧她的作派,对着我大呼小叫。我且不说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只问一个孝字你还讲不讲?你若是不讲,那就全燕州城都说明白了说清楚了……”

    如此一来,何家贤“不孝”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方其瑞一愣神间,外面绿尛已经对何家贤道:“二奶奶请吧。”

    何家贤情知如今方家梅姨娘一人独大,早跟以前方老爷能管束着陈氏不同,若是再牵扯到何儒年头上,定然也是要打她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便只能先忍下来。

    方其瑞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何家贤道:“阿贤,你且静静心。”

    何家贤对方其瑞深深看了一眼才道:“我对当家人不敬,是我的错。只是然然绝计不能嫁给从家那小子。”

    方其瑞脸上的安慰一滞,正待说什么,何家贤已经撇过头去不理她。

    梅姨娘搬出家长威力有用,对方其瑞说道:“以前老爷喜欢她,总是纵着她的性子。如今老爷不在,咱们家战战兢兢的过,生怕有一点儿闪失,便落了人的话柄,影响到你们几个的前途。她这样闹,以前可以,现下是不行的了。不说我这脸,只说方家的脸,你也要维护着。日后若是有这么一个娘亲,坤儿和然然的前途,你也该为他们想一想才是。女儿家,名声总归是要比那口气顺了重要。她不懂,你要多教着她些。”

    方其瑞觉得梅姨娘说的有道理,只能应是。

    关了两个时辰,梅姨娘就让何家贤回来,说:“然然也大了,光是奶娘和你屋里的几个丫头,显然是不够用了。莫不如我这边给你几个丫头,学着伺候她,日后嫁人时,也好一并带过去,有几个体贴的人可用。”

    若是以前,何家贤定然觉得不怀好意。可如今,梅姨娘当家了,她才发觉,家规家制比陈氏在时,要严苛多了。

    以往陈氏不曾想到的,梅姨娘想到了,陈氏不曾做到的,梅姨娘做到了。陈氏留下漏洞的,她偶尔有空子可钻。可梅姨娘却一丝一毫的漏洞都不曾有。

    对于然然,陈氏要抱过去教养,何家贤能活生生挨了她的十个耳光,从而让方老爷看出她不怀好意,绝了她的心思。

    可梅姨娘此举,何家贤却没有任何话可以告诉方其瑞。

    梅姨娘说的,是符合方其瑞利益的。

    然然的确需要几个丫头好生伺候,日后嫁人了好妥帖照顾,就连她这个亲娘,都挑不出错来。

    虽然明发觉汀兰院新来的那两个丫头,精明世故,让她不喜。

    如此晃到夏季,瞧着然然一天一天长大,那从家也像是真的相中了一般,三五不时的就送一些礼物过来。

    何家贤想到要避嫌,也不要主动再去从家。

    这一日方玉婷却来了,径直进了汀兰院,搂着然然在怀里,一句话不说先掉下泪来。

    何家贤不解,就听方玉婷道:“我素来知道你当我没良心。可我对然然是真心疼爱的。如今一得了消息,立时便来告你了。”

    何家贤见她哭得眼眶都红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从家阴险狡诈。先前听说定亲了,还想着是好事,然然也算是高嫁,日后衣食不愁的了。却谁知道,半个月前那孩子在学堂里横行,应是新来的却又霸道,惹了不少人不满,几个孩童竟然联手将他骗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拳打脚踢,发泄了一番。中间不知道哪个孩子踢到了头,便要了半条命,如今只怕好不起来了的。”

    何家贤大惊,只心里突突直跳,又听方玉婷说道:“后来一数,涉事的孩童竟然有十多个,全是燕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少都有些来头。法不责众,又年纪都小。各家只能纷纷打死了陪同的小厮,又赔偿了一大笔银子给从家,也算了了事。从家虽不忿,却也无法。”

    “如今,该是你想办法退了亲事的时候了。我若不是心疼然然,也不走这趟。”方玉婷说完,便回去了,也不虚假的应酬客气。

    何家贤闻言只浑身冷津津,下意识想去找梅姨娘,又觉得不那么容易,便派人送信给方其瑞,叫他回来商量。

    方其瑞回来后道:“此事一出,梅姨娘便跟我说过了。说眼下咱们不好提退亲,否则先前的定亲变成了攀龙附凤,如今又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了。”

    何家贤怒道:“你就听姨娘的,那然然怎么办?若是那孩子死了,倒是也罢了,年纪小不做数。若是不死,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你可要然然日后便跟大嫂一般……”

    方其瑞听她提到大嫂,看了看眼前可爱的孩子,心里蓦地一惊,嘴上却硬道:“姨娘说等时日长了,过个一两年风声淡了,再提。”

    看何家贤一脸愤慨,忍不住劝道:“如今那孩子奄奄一息,只怕死的概率更大。”

    何家贤也盼着他早死,却又觉得自己心肠狠毒,如此反复纠结,一夜不曾睡着。听闻身旁方其瑞睡得正香,愈发觉得失望。

    既是对方其瑞失望,也是对自己失望。

    失望这么长时间,却也还是对古代宅邸规则不够明白,消息不够灵通。以至于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头,还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倒是这夜也叫她明白,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梅姨娘早就在获得权力之后,成为了封建大家长,搬出以往阁老府的那一套管教。

    方其瑞如今一颗心全扑在铺子上,加上梅姨娘的格局较大,总是从整个方家入手叫他妥协,他身上责任重大,不愿意担一个自私的名声,便越来越脱了原先的“混账”调子,反而事事为方家着想。

    这样一来,他与梅姨娘的基本目标一致,便生不出什么大矛盾来。

    何家贤一面心疼女儿,一面却又明白方其瑞说的有道理,若是真的冒然去从家退婚,一旦激怒了从少玉,有个好歹,只怕整个方家也不够给他小爷陪葬。

    如是便有更心疼然然。

    拖到暑期过了,方玉婷又施施然,带了一个银项圈过来,亲自给然然戴上,把她原来那个换掉。悄声道:“你明日带她去浦沅寺,记得要大清早的在山脚下等,别上山。”

    何家贤知道方玉婷点子多,此番又是真心为然然筹谋,自然是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的。

    只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又半信半疑,不大爱相信她,只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翌日一早就到了地方,跟梅姨娘只说要出去上香,祈求顾少玉早日康复,省得缠绵病榻拖累然然,梅姨娘见她这样识时务,自然是欢喜的。

    何家贤按照方玉婷说的,跟然然吩咐下去,务必要她记清楚了。

    不多时,从家的马车就上山来了,只在山脚下弃了车,从五奶奶和从大夫人由婆子们扶着,虔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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