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 (24)
    郎夫人自己吃吧。省得哪一日侯府落败了,再想吃可就难了。”
    方玉婷嘴上没讨到什么便宜,气得脸色青紫,咬牙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你若是回来看我,那就态度好点儿,若是回来落井下石,你可以走了。”陈氏对金娘子下令:“我身子乏,你替我送送二姑奶奶。”
    “母亲不接我进去坐坐吧。我刚送了你一个那么好的儿媳妇?”方玉婷见陈氏下逐客令,不再与她指桑骂槐兜圈子,笑嘻嘻的径直往里走:“听说,三弟近日与那丁家姑娘,如胶似漆呢。”
    纳了丁香为妾,方其业很不爽。谁知道丁香手段多,没两日就让方其业不爱出门了。府里的人提起这茬,都道到底是新婚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
    加上那丁香长得人畜无害,一副我见犹怜的白莲花模样,见谁都是话不多说笑三分,在府里人缘还不错。
    陈氏见她连这都知道,顿时气得手指头直哆嗦:“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我就说我业儿虽然顽皮了些,却不至于昏聩到沉迷女色,果真是你……是你下的套,我要去告诉老爷……”
    “真搞笑,你儿子既然那么好,我还能强按着头逼他去轻薄人家姑娘?”方玉婷冷笑:“原来你不仅狠毒,还昏聩,果真是老糊涂了呀。你去告诉父亲又如何,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方玉婷得意的瞧着陈氏惊恐愤怒的表情,心里很受用:“我不过是瞧着丁家姑娘可怜,要死要活的,因此劝她咬死了要给三弟做妾而已。”
    原来能用银子打发的事情,在方玉婷的刻意引导下,变成了一个媳妇。
    “那是你弟弟啊,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陈氏愤怒的咒骂:“当初我对你也不薄……”
    “是吗?”方玉婷冷笑:“既然你对我这么好,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要对我说实话呦。”她逼近陈氏,目光凶狠的瞪着她:“当初我的姨娘,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她生孩子难产,关我什么事。”陈氏躲避她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你若是再胡乱狐疑,胡乱害人,我也绝计跟侯府去闹开了说。”
    “闹开?”方玉婷咬牙切齿:“闹开了只怕母亲连这个名分都保不住了。”
    “我想想啊。”方玉婷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的数过去:“三弟偷买字画,可惜被打劫了,那么多的银子诶……我记得方家祖训是,除了主事老爷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与人做生意的……”
    “那字画可是你撺掇买的,你也脱不了干系!”陈氏恶狠狠的道:“早知道你如此幸灾乐祸,当初就不该信你。你明摆着恨着我,怎么会好心给我出主意。”
    “这会儿才明白,会不会有些晚了?”方玉婷笑笑,伸手拢了一下头发。
    “我没有害你姨娘,你却总不信我。”陈氏咬死不认。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你害我的,也不只是这一桩。”她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厉鬼,逼问陈氏:“那日我在方家流产,里面的麝香,是你叫人下的。害得我没了孩子,至今也没怀上!”
    陈氏听她数到这一件,吓了一大跳,半响回不过神来,没有心理准备便忘了狡辩,后面反应过来也只能支吾着道:“你是不是误会……”
    ☆、193、真相大白
    “误会?是不是误会你去问那西婆子吧,她的尸首在乱葬岗等你呢。”方玉婷阴狠的神色恨不能将陈氏抽皮剥筋:“这只是其中一桩,所以呀,你儿子卖字画,路上被人打劫,算是我还你的第一份礼吧。”
    “你……居然是你……”陈氏难以置信,看着方玉婷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吃人的猛虎:“好歹毒的心思,那批字画呢,你还给我!”
    “呵呵。”方玉婷一直露出合宜的笑容,此刻见陈氏张牙舞爪彻底疯狂,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那丁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大礼。”
    “今日来,送你第三份大礼。”
    陈氏只听得心惊肉跳,盯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有一条蛇在里面,伺机而动,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她系数吞没。
    “婆婆病了,大姐侍疾。因不许她回来探望您,大姐心生怨愤,给婆婆的药里面动手脚,如今,也世子厌恶,住到后院里去了,能不能回她自己的院子,再享世子夫人的尊荣,那就要看她后半辈子,有没有这个命了。”方玉婷说完,酣畅淋漓。
    “她又没得罪你!”陈氏疯狂的嘶吼。
    “哈哈,母亲你在说笑么?我可记得,那日给我的茶里下麝香的时候,是大姐和母亲坐在一起谋划的呀。她无辜?”方玉婷笑笑:“而且,您也别惦记您的亲闺女了,你可晓得,她从你手里挖了多少银子走?她那个侍女,见主子落魄,马上就到我这里来投诚了。说您给她办事的银子,三千两吞一千两,五千两吞两千两。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亏你还心疼她,真是母慈女孝,好一出感人的大戏啊……”
    陈氏只听得遍体身寒,浑身忍不住直哆嗦,耳边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听方玉婷道:“我不想至你于死地,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姨娘当日是怎么死的?我要听实话……若是跟我知道的有一点儿差池,你就等着给你的儿子收尸吧!我说到做到!”
    陈氏早就被吓破了胆,这才知道方玉婷的可怕之处:她什么也没对自己做,却什么都知道的分明,一件一件,慢慢报应在自己儿女身上,那还不如报应在她自己身上呢,总好比过现在挖心剜肉般的痛楚。
    哀莫大于心死。
    陈氏已然没有什么跟方玉婷斗赢的希望,万念俱灰,想到儿子,不敢再隐瞒,小声道:“……你姨娘的死……”
    “夫人,您声音都哆嗦了,莫不如让奴婢来说。”金娘子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氏,目光坚定,炯炯有神,接着陈氏的话道:“二姑奶奶,你姨娘跟梅姨娘差不多的时间进府,梅姨娘先生的孩子,就是二爷,这您知道。等你姨娘生你的时候,是早产,这谁都没有料到,当时老爷不在家,我们夫人就急着叫人去请稳婆,谁知道梅姨娘出来说,她刚生过孩子,有经验,莫不如她先试试……夫人一想也是了,就让梅姨娘试试,结果没生下来。后来稳婆来了,好一阵子您才生出来。夫人暗自庆幸时,你姨娘却大出血,流的满铺子满褥子都是,止也止不住,后来就没了。”
    “夫人这些年没有说,一直觉得愧对于你,是后悔当日听了梅姨娘的话,没有着急去找稳婆,而是先让梅姨娘接生了,耽误了时机。若说责任,夫人有责任,可若是真的追求真凶,奴婢却觉得,当日只要参与接生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是是非非谁说的清楚呢,或许这就是命!”
    “命?”方玉婷瞧着陈氏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忍不住冷笑道:“您就没有半分私心?”
    陈氏低头不语。
    “夫人是有私心,可不是罪魁祸首!”金娘子辩驳道:“夫人不过是轻信了梅姨娘,您姨娘当时早产难产,多么凶险。夫人只是想着梅姨娘接手的话,不至于担这个干系而已……老爷问起,也不必把所有责任扛在她一个人身上……”
    “我不信,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供……”方玉婷冷笑着瞧着陈氏:“我不信你,也不信金妈妈……”
    “二姑奶奶不信,奴婢自有让二姑奶奶相信的法子。”金娘子行了一个礼,又跪下来朝陈氏磕了三个头。
    陈氏大感不妙,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瞧着她,嗫喏着嘴道:“你别……”
    “夫人放心,奴婢去房里拿个证据,给二姑奶奶看了,她自然就相信了。”金娘子说道。
    方玉婷便坐下来等待。
    陈氏却扶着桌子,佝偻着背部,不住的大喘气。
    一炷香的功夫,方玉婷等得不耐烦了,怒道:“怎么拿个证据拿这么久……”事关真相,自然心急难耐。
    话音未落,院子外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不好了,金妈妈上吊身亡了!”
    方玉婷大骇,急忙起身往外走。
    身后陈氏已经浑身一震,剧烈抖动,双手青筋爆出,连桌子也扶不住了,双目一白,朝后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方家大乱。
    陈氏昏迷,方玉婷对外只说:今娘子与陈氏争执,突然进了屋想不开就上吊了。
    至于争执什么,只怕只有陈氏知道。
    而陈氏,什么也不说,像是默认了方玉婷的说法。
    这话,自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只是谁也无法追究。
    清点金娘子遗物时,是何家贤去的。死过人的屋子,周氏怕晦气,冲撞了腹中的胎儿。
    合景提醒周氏道:“那金娘子在方家这么些年,只怕有不少私财,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二奶奶?”
    周氏笑着道:“我岂能不知道?想想该是多么丰厚的一笔啊。只是我若是抄了,金银财宝再重要,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再说了,让她得点便宜,才知道承我的情,念我的好。日后再合作时,也更得心应手些。”
    说完起身往外走:“这其中的缘故,可不许对外人提。”
    合景自失了孩子,在周氏面前乖巧的像一条哈巴狗,急忙点头。
    除了归附周氏,她实在没什么路可走。
    等到傍晚,却传来一个消息,惊得周氏连呼:“她是不是傻?她是不是傻?”
    何家贤把抄捡金娘子的所有财产,悉数交了出来,报给了方老爷——一共是二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衣料布匹。
    陈氏醒来听说连这些都没能保住,又气得厥过去:“那是她养老送终的银子,怎么能上交公家……”
    金娘子真是蠢,死之前先给她也好啊。
    陈氏一面沉痛悼念金娘子,她知道她的用意:以死明志,将矛头引到梅姨娘那里去,若是方玉婷将梅姨娘扳倒,那方家的后宅,又是她的天下。
    只是,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方玉婷会信吗?
    话分两头。
    何家贤上交金娘子财产的事迹,很快得到方府上下一致的赞同,更加听从于她的命令。
    周氏一日比一日慵懒,待到初夏,大夫说就在这两日了,倒是惹得陈氏好一阵激动。
    失去了金娘子这个左膀右臂,陈氏被困在鹤寿堂犹如一只失去了翅膀的大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从饮食上挑毛病,一日三餐照着她的口味做的好好的。曾经有一次她试图鸡蛋里头挑骨头,不料晚上送来的就是残羹冷饭,把陈氏气得个仰倒。
    她想从衣服上挑毛病,夏衣送来了她就说穿着身上痒。然后衣服全部回收了,说既然新衣穿着不舒服,那就穿旧衣吧,陈氏又气的咬紧了后槽牙。
    她想见方老爷告状,托人传了话,被告知等她什么时候,把他知道的,她却隐瞒的罪状一五一十全都舍得说清楚了,再见面。
    陈氏没想到方老爷这样决绝,渐渐冷却下来。
    她不明白的是,何家贤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什么事情都能胡搅蛮缠的混过去。
    却不知道,这些主意,都是梅姨娘提前说过的。
    “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起来,你不必事事禀告老爷,先杀杀她的威风,让她明白她早已经今非昔比,后续再主动告诉老爷,请老爷治罪……她现在身边没有人可以依赖,以她的性子,也不会随便信任什么人,毕竟这府里的人,她都得罪光了。”梅姨娘分析完后告诉何家贤:“想做什么,先去做,先把方府管起来。只要你管得好,偶尔得罪个把人,老爷必不会怪罪;若是你光顾忌那些人,却将后宅搅得一团乱糟,那些人也不会保你。”
    何家贤初时的犹豫和谨慎,全都因为梅姨娘这一番实事求是的利弊分析,而放下了。
    盛夏时节,周氏生了。
    方府大喜,是一个大胖小子,足有八斤多。
    方其宗卧在床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擦也擦不干净。
    他终于有后了,没有辱没方家的门楣,给方家诞育出一个长子嫡孙。
    方老爷更是大喜,连着命工匠铸了一对长命锁,金手镯金脚镯给孩子,加起来足有一斤重。又专门找了一个好玉,据说能暖人的,价值连城,拿去寺庙请师傅开了光,戴在孩子脖子上。
    请大师算了命,取了名字叫:方宝乾。
    满月酒那天,方家大宴,四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连开流水席三天,满城百姓可随意来吃,只是没有设在府里,而是设在府外的空地上。
    那种风光荣耀,比方玉荷嫁入侯府都要更大手笔三分。
    陈氏借着这个机会想出来,方老爷没有理会,梅姨娘暂代接待女宾客,进退有度,知书达理。
    便有客人背后道:“从前只知道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没成想居然还是个大家闺秀,如此看过来,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获了罪,那份骨子里的尊贵和体面,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缺失的。”
    周氏穿着燕州城最好的绸缎料子,裁了一件红底海棠花的襦裙穿了,身体还稍微有些丰腴,要求奶娘时刻抱着孩子在她身后跟着。除了方老爷抱出去给男宾客们瞧瞧,基本上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刚出了月子,一面要顾全大局,安排酒水茶点,和宾客们消遣的玩意儿,如牌局什么的。一面要看着儿子,眼里的宠爱收都收不回去。
    何家贤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大场面,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有梅姨娘先前就运筹帷幄,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提点到了,提前做好安排,只怕比这还要累人。
    “你们,把这盘点心送到外院州府大人他们那一桌去,切不可乱了,一定要他们那一桌先上。”
    “哎,这是冷盘,鸡头都耷拉下来了,竖起来……竖不起来用牙签,用牙签撑着呀。”
    “唱戏的还没有来?和气,你快去催催,不来的话押也要给我押来……他们不来,你也别回来了……”
    ……
    “哎呦呦,还真有点儿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风范。一段时间不见,你这麻雀变凤凰了呀。”方玉珠遍寻不着人,在厨房门口候着,才等到何家贤。
    今日她穿一件淡绿色青翠的竹节小衫,下身配微黄色长裙,整个人淡如菊。
    “大喜的日子,你穿得这样素净。”方玉珠笑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还知道不要抢人风头。”
    “那是。”
    今日是周氏的主场,她该要小心一点才是。
    月子里她去看周氏,周氏念念不忘叮嘱她月例别忘了发,夏衣别忘了做,年老的婆子要放出去,再买一些年轻的丫鬟们进来……连孩子哭了也顾不得,先将紧要的吩咐了她,才抱起孩子“心呀肝呀”的哄着。
    她疼孩子,也爱权力。
    明明白白彰显在脸上,丝毫不遮掩。
    果然,等方宝乾的满月酒结束后的第二日,周氏便出山要权了,坐在汀兰院里头,笑眯眯的:“妹妹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了。”
    何家贤也笑着,她并不想管家,太累了,也明白周氏的来意,笑着道:“是啊,大嫂既然好了,我也该放假了,以后,这家里的里里外外,就该大嫂劳累了。”
    ☆、194、乾坤颠倒
    两个人简单的完成了交接。
    周氏很满意。
    待她走后,吉祥憋着嘴:“明明老爷和姨娘都中意您的,干嘛不请示一下他们,就把管家权还回去……您不知道,自从您管家之后,咱们汀兰院的人走出去都体面些,以往白眼看不起咱们的那些人,鞍前马后的不知道多殷勤。”
    “所以我在管家之初就告诫过你们,不可骄傲,不可仗势欺人,只要有一人告状到我这里,立刻撵了出去!”何家贤也笑着说道:“这话当初我是对着全府的下人们说的,如今依然有效。你呀,就别想这些好事了,好好干活呗。”
    吉祥故意叹口气:“我又不是为自己求,这不是为春杏他们几个求的吗,好容易有几天被人捧着的日子,这一下子,立时就要被踩到脚底下了。”
    何家贤笑笑:“梅姨娘说的真是一点儿没错呀。”
    想到当初,她初接管家权,梅姨娘叫她过去,当着方老爷的面叮嘱:“你不知道,遇到好事就骄傲,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年纪轻,御下不仅要严格,还要一碗水端平,不给别人诟病你的机会……”
    方老爷听的连连点头,不住的可惜梅姨娘不出山管事。
    何家贤讲完这一宗,才笑着道:“说实话,管家对于我最难可贵的好处是,能经常受到梅姨娘的训诫,简直是一本活的‘当家主母指南’。只可惜,只听道理不实践不行,实践起来又太累,还是让给能者吧。”
    吉祥笑着道:“奴婢知道您这段时间手忙脚乱不假,可您有梅姨娘这个靠山,大家都说,比大奶奶管家那会儿真的要好上许多。忙而不乱,至少没有一团糟。”
    何家贤对自己的表现也勉强满意,却不再继续这个话茬,笑着问:“这一段时间可把我忙坏了,都没时间听八卦了。说说,燕州城最近有什么新闻?”
    吉祥想了想才道:“还不是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倒是说大奶奶娘家,最近突然像是发达了一样,连续出手买了两座新宅子……”
    看来周氏最近春光满面的,不只是因为生了儿子啊。
    正说着呢,周氏笑意盈盈的过来:“弟妹,哈哈,又有事要劳烦你。”
    何家贤一愣,周氏已经不客气的说道:“这段时间呢,府里要节省开支,你知道的,我这边总要做出点模样来,下人才能服管,就需要你配合一下。”
    原来周氏想从夏季的开支上来省:“夏天的衣裳又耐穿,又精细,下人们是每人六套,有点多了,我想裁到四套,你觉得如何?还省得他们花里胡哨费尽心思打扮。”
    吉祥在一旁听的撇撇嘴——丫鬟的衣裳不都是差不多的吗,还华丽胡哨?
    何家贤见是这事,笑笑:“若是全府上下都一样,我们汀兰院没意见。”
    “没意见就好。”周氏笑着拍拍何家贤的肩膀:“就知道弟妹是头一个通情达理的,自然能同意。”随后又道:“还有一个小事,现在外面的冰越来越贵了,母亲说她不用了,那其余的人我瞧着用着也不大好,总不能越过了母亲去,对吧。”
    周氏笑得有些小狡黠:“如此,还请弟妹去与梅姨娘说一下……”
    只怕这里才是正事吧。
    何家贤不喜欢周氏这样弯弯绕绕,笑着道:“梅姨娘大概是好说的,只是若是都不用,那林姨娘快生了,也不用?然然胖怕热,大概也是用不了了?乾哥儿也不用了?”
    周氏听她提自己的孩子,忙笑着道:“哪里能呢,孩子们还是要用的,就是大人不用了。只是然然也半岁了,不算小了,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出汗,只怕是再多冰也经不起她用啊。我们乾哥儿不过是睡觉的时候用用。”
    说得轻巧,刚出了月子的孩子,什么时候不是在睡觉?一天要睡二十个小时呀。何家贤见她是打算满府裁减,却单独给乾哥儿开小灶,心中不忿,忍不住扬起嘴角:“既然是这样安排,那大嫂去跟她们说罢,只要她们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周氏笑笑走了。
    待到傍晚,从家送帖子过来,说是有宴请,请何家贤过去坐坐。
    何家贤笑笑,从四奶奶大概真的当她是自己人,只要有结交贵人的机会都会叫她。
    便命人回了从家,说明日辰时会准时到,就听见林姨娘笑着过来,宋妈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
    她的肚子很大,走路已经有些困难了,何家贤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要亲自过来,忙迎上去问。
    林姨娘笑着道:“不过是听说你与大奶奶商量,说要裁减了丫鬟们的衣裳和夏日的冰块用度。我是不信的,过来瞧瞧。”
    明明是周氏的主意,怎么成自己的了?何家贤心道又中了周氏的暗箭,只怕那些丫鬟们不知道怎么想她,一时很是郁闷。
    林姨娘瞧出来笑着道:“我们是不计较的,先前你管家管得不错,她急于表现,便在这种能立刻做出功劳的事情上面下手,偏让你担这个黑锅,我和梅姨娘心里都有数。只是夫人那边,定然更恨你了。”
    以前夏季用冰是陈氏的特权,眼下她虽然被勒令待在鹤寿堂里面,但是吃穿用度还是以前的高标准。今年增加了小孩子,方老爷便道都可以用冰去暑,只是外面的冰不够坚固,融化起来很快,价格又贵,想来周氏见着银子流水一般出去,便舍不得了。
    何家贤笑着道:“如今只怕她话都放出去了,再没机会解释了。”
    林姨娘笑着接话:“你就是心宽。”说着又问她要了一罐子话梅,说是天气炎热,吃饭没有胃口,要拿回去开胃。
    何家贤想了想,将自己腌制的话梅多拿了一小罐子——从四奶奶肚子大了,只怕也会胃口不好,送去给她开开胃。
    第二天还不到辰时,何家贤就带着话梅去了从家。
    从四奶奶肚子也很大了,又是双胎,轮椅都已经坐不下了,更多的时间都是倚在矮榻上养胎,见何家贤进来,连礼都不许她行:“快过来,我都要闷死了。”
    何家贤笑着:“怀孕总是很闷的,加上你又不能到处溜达……”
    说完自觉失言。
    从四奶奶见她表情紧张,轻嗤一下:“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快人快语。别人说我要猜忌她是故意,你说,还不是顺嘴一溜。”
    何家贤感激涕零,急忙将话梅奉上。
    从四奶奶从里面拿了一颗,菊香忙阻拦使眼色。
    从四奶奶笑着道:“行了,我看人的眼光还没那么差。”又对何家贤道:“这丫头,从小就眼皮子浅。”
    从四奶奶虽然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很宠溺,看来是很贴心信任的丫鬟。
    何家贤一愣,菊香掩着嘴偷偷笑起来,像是了然于胸的洞悉了什么。
    何家贤就笑着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菊香这是怕食物不干净呢。
    从四奶奶揭人短也没什么羞愧的,直截了当说道:“世人哪有不爱面子的,走出去人人捧着,都是人之常情。你来我这里,送的都是一些吃食,虽金啊玉啊的我不缺,但是不至于次次如此。我自问是真心待你,所以在你面前也没什么顾忌。”
    “当然,我这么说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而是开诚布公的真心与你结交。”从四奶奶这一番话说下来,何家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笑着道:“您把话说的这样明白,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从四奶奶扑哧一笑,道:“不说这个了,这话梅的确好吃的很。我很喜欢。不过有一事要问问你,那外间传闻的乔峰和阿朱的故事是你写的罢。后来呢,怎么没有后来了。”
    菊香这才忍住了笑意,笑眯眯的道:“前段时间我去买茶点,路上撞见了吉祥……回来跟咱们奶奶提了一句,她便明了了。”
    何家贤才发觉这种名门闺秀的观察力实在不一般,赶紧恳切道:“不入流的招数……目的达成了也就没心思了。”
    当初说故事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既如此,你把后面的故事细细讲来给我听。我这天天闷着,乏的很。你每两日过来说上一段,如何?”从四奶奶笑着:“把然然也带过来。”
    何家贤虽不是太喜欢到别人家里,可的确是比较喜欢从四奶奶爽朗大方的性格,见她腿脚不便,实在是闷得很,便爽快答应了。
    照例,回去的时候,从四奶奶又吩咐送了冰去,这回不是一翁,而是两翁,有一翁却是给然然用的。
    何家贤舍不得用,便存了一翁起来,想留着给然然睡觉的时候降降温,免得夜里奶娘扇扇子一扇就是一整夜,却也起不到大作用,翻身时身下全都是**的。
    只是等这一翁用完,再去拿时,另外一翁被告知:“大奶奶拿走了。”
    何家贤傻眼了。
    去沁心院瞧,发觉方宝乾正在小睡,屋里凉沁沁的,不仅有她那一翁冰,还有许多外面买来的碎冰,稀稀拉拉装了一小缸。
    何家贤想到周氏笑嘻嘻的说然然不用冰,每日只给了一海碗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氏却早已经讲话堵死:“弟妹来了?快坐快坐。瞧瞧咱们乾哥儿睡得多香,还多亏了这冰好用,不像外面买的,放一会儿就化掉了,这可是有钱难买啊……哎,说起来可怜,乾哥儿已经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了。两个月不到的孩子,就爱出汗,头发全是**的,硬是能挤出水来……不像然然啊,小光头,滑溜溜,也没那么热……”
    何家贤见她老练世故地将话全都说完了,也不好再说把冰拿回去,倒是怪自己疏忽,既然得了两翁,要么做一份顺水人情,给乾哥儿一翁;要么就藏好,别给周氏瞧见。
    心里便有些怄自己还是学不会这些处处讨好卖乖的招数。
    只胡乱跟周氏说以后要去从家,每日耽搁一会儿。
    周氏便立时问道:“那从家给你留饭吧?”
    何家贤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勉强笑着道:“大概不会吧。我先回去了。”
    周氏便难掩失望神色,口中还是道:“从家那样的人家,断不会待客不周的,去了总要留饭的才是……”
    何家贤急着走,没有听见她的嘟哝。
    翌日便去了从家,从四奶奶早就等着了,一应瓜子点心俱全。更重要的是屋里凉悠悠的,不像汀兰院那样闷热。
    “阿朱受了重伤,乔帮主知道自己的契丹人,不想再与汉人打交道。无奈神医在聚贤庄参加英雄聚会。虽然明知道这英雄聚会是冲着自己而来,商量如何杀掉自己的,可乔峰义薄云天,一心要救阿朱性命,哪里管得了那许多,抱着阿朱义无反顾就去了聚贤庄……那是一番恶战……”何家贤将自己从电视上看到的剧情一五一十的细细将来,《天龙八部》是她在繁重的课业之余,最喜欢看的电视剧,重温了一遍又一遍,许多剧情已经完全了熟于心。
    从四奶奶听得津津有味。不仅听,还发问,譬如乔帮主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喜欢阿朱了?为何他不跟汉人打交道之类。
    何家贤只好又细细解释起来。
    待一轮说完,何家贤发觉昨日准备好的类似于说书人那般的慷慨激昂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跟从四奶奶两个人反而像聊天一样,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一番,便把故事慢慢的说了出来。
    待讲完了,从四奶奶开心得很,顺势就将手上的镯子顺着手腕推到她手上。
    何家贤吓了一跳:“太客气了。”
    聊天说故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从四奶奶笑着道:“你本也是少奶奶一般的身份,叫你来给我说书,都已经是极大的不恭敬了。再说,你相公如今在读书,家里又是大嫂管家,你手上能有什么?进的少出的多,还养个孩子。”
    “你愿意以真心对我,我也自然以真心对你。”正说着呢,菊香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从四奶奶就笑着接续道:“你也别和我推,推多了就是见外了,瞧不起我这个残废的妇人。”
    ☆、195、欺软怕硬的陈氏
    何家贤忙道不敢。
    从四奶奶便状似无意道:“你女儿呢,说好的带过来,怎么没带?明日过来时抱来我瞧瞧罢。”
    何家贤之前怕然然哭闹,打扰她说故事,因此狠了心没敢带,此刻从四奶奶如此体贴,便是大喜过望,赶紧连声答应。
    只是今日没有送冰。
    说实话,何家贤愿意过来跟从四奶奶说书,打的就是冰的主意,还的也是冰的恩情。
    一翁冰,能保证然然晚上能睡一个好觉,她辛苦一些就没什么。
    瞧着胳膊上的手镯,看起来价值不菲,何家贤却有些失望:再昂贵的东西,也买不来上用的冰啊。
    回家的路上,吉祥说:“菊香套奴婢的话,奴婢把冰被大奶奶挪用的事情不小心说了。”
    “恩。”难怪不给冰了。
    “菊香还说,叫我们多留意点大姑奶奶。说我们大姑奶奶可怜呐。”吉祥又道。
    何家贤很是吃惊:“怎么说?”
    吉祥摇摇头:“她只说了这些,没有明说。想必只是听见风言风语罢了。”
    回家的时辰正是中午,吉祥去厨房传饭,却被人回:“大奶奶说二奶奶不回来吃饭,没备您的菜。”
    吉祥怒道:“那晚上的菜先拿出来炒一些不就是了?”
    厨房早已经是周氏的天下,那厨娘见吉祥发火,根本不怕,挑着眉毛道:“每个人都有份例的,晚上的菜安排在晚上炒……要是先用了晚上也就没了,大奶奶也不会让咱们再买。吉祥姑娘发火也没用,谁叫二奶奶自己没安排好呢。”
    吉祥冷笑着道:“我瞧你根本是公报私仇。”
    那厨娘也冷笑:“吉祥姑娘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这饭是做不了了。”
    吉祥无法,只能过来回何家贤,有些郁闷道:“大奶奶干的好事,满府嚷嚷说冰是你不让用的,得罪了主子们。又说衣裳是你带头说裁减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咱们不顺眼了。她倒是省了一大手银子,拿到老爷面前去邀功。”
    这其中的猫腻,何家贤如何不知道,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以往她刚到方府时,左右求告无门,唯独周氏对她还算热心,常常若有似无的,假装无心替她解围。
    可如今时过境迁,周氏却陡然一变,成了一只笑面虎。
    亦或者,周氏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自己以前弱小,她瞧着可怜;现在能独挡一面了,她却瞧着不舒服了,明里暗里使绊子。
    正说着呢,外间有人说从府送冰来了。
    何家贤忙起身去迎接。
    走到角门外,却发觉周氏已经一脸寒霜的坐在那里,手中拿一把纱扇,像是谁招惹了她不快。
    “呦,弟妹走路还挺快,想来是怕我知道了?”周氏皮笑肉不笑的冷哼。
    何家贤瞧时,却见从府的下人手中捧着一翁冰,上面贴着一张字条,四个大字格外醒目:“然然专用。”
    这才明白周氏为何恼怒——她这是截胡不成恼羞成怒呀。
    何家贤命吉祥接了冰,打赏了二两银子给从府下人,正要回去,周氏就阴阳怪气的赶上来:“弟妹,我瞧着然然没有乾哥儿怕热,莫不如我用一水盆冰换你这一小翁吧。乾哥儿好几天也没睡好觉了,夜里热得直哭呢,听得我心都碎了。”
    何家贤还没说话,吉祥已经抢白道:“咱们二奶奶回来,还没吃上饭呢。”
    周氏一听忙道:“哎呦瞧我这事忙的,早上你出门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从家管饭呢。中午见你回来却忘记了。”说完急忙要婆子去准备。
    吩咐完,便一路跟着何家贤到汀兰院,等饭菜上来了,又眼巴巴的瞅着那翁冰。
    何家贤便道:“既然从四奶奶发了令,说是然然专用的,我也不好违拗,若是问起,总不至于对人家撒谎,大嫂您说是吧。”
    周氏见她用从四奶奶来压自己,心有不忿,却只能点点头。
    “不过这天也实在太热,若是乾哥儿晚上真的热的睡不着,就让他过来跟然然一起睡吧。”何家贤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到底是堂姐弟,多培养培养感情。
    “那可不成,然然大了好动,若是压着我们乾哥儿怎么办?”周氏立刻反驳,过后却想起这是人家的冰,便道:“莫不如这一翁先给我们乾哥儿用,你多去去从府,不也就有了吗?多问从四奶奶要一些,反正她那么喜欢你。”
    这冰本就是从四奶奶心疼然然,从自己份例中匀出来的,说不定人家自己都不够用呢。
    何家贤瞧着周氏那贪婪无谓的模样,只不过念着她都是为乾哥儿,到底没说出口,只强硬道:“你若是愿意就带过来,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周氏想了许久才摇头道:“乾哥儿太小,换了生地方会哭,怕是不适应。”
    何家贤便低头吃饭,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事。
    周氏自己讨了个没趣,恨恨的瞧了那一翁冰,瞪着何家贤吃饭的背影,心有不甘的走了。
    出了汀兰院,就碰见鹤寿堂的丫鬟,说陈氏又发脾气了。
    周氏想了想,去杂物房把芍药带出来,让她回汀兰院伺候。
    到了鹤寿堂,陈氏见她空手过来,怒道:“叫你去买冰,冰呢,要热死我吗?”
    说完见芍药走她身后走出来见礼,倒是怒气消了一大半。
    周氏便道:“我也想给您买呀,可惜账面上没有银子可以支出。这买冰也不是买一次就完了的,天天买的话,一个暑天过去也得几百两,我可没有体己银子再去补那个亏空了。”说着指指芍药:“买冰算是对不住母亲了,这芍药我还是有权利调配的,赶紧给您送回来了。”
    陈氏看了芍药一眼,倒是觉得满意,却又不甘心这样被冷落打发,用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芍药早该回来了,是你没有眼力见儿,这会子才想起来。冰也要买的。老爷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定然是你克扣我!”
    周氏一脸委屈:“我哪里敢,我对您一直言听计从的,当初您要我拿一万两私房补贴公中的亏空,我说过半个不字吗?如今府里不用冰,是弟妹的主意,她说要节省。您知道,她也当过几个月的家,说出来的话父亲哪里有不听的。不光是裁减了您一个人,都没有了。”
    顿一顿,又狠狠的咬牙切齿道:“不过背后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人傻,原先还当她真的是为了省银子呢,连亲闺女都一起热着不管。没想到,人家有本事啊,攀上了从家,每日都有冰送过来呢。我说给乾哥儿一点,都不给,说要给然然用。”
    “无耻!真是无耻!”陈氏听得火的不得了:“一个丫头片子,也配得起用冰?我们乾哥儿是方家的长子嫡孙,自然又好的得先紧着。什么东西,乱了尊卑了都。”
    周氏便嘟哝道:“可不是嘛?说起来,您看这晨昏定省都不来了。父亲是说让你别出去,可没说她可以不孝,免了这些礼仪罢。连我都日日来呢。”
    陈氏正要发火,芍药听出端倪,忙在旁提醒道:“可是当初老爷允了二奶奶不来请安,要陪二爷读书的。”若是陈氏为这件事情争吵,岂不是又得罪方老爷,越发不用想着出去了。
    周氏见煽风点火的伎俩被识破,忙道:“可是她却时常去梅姨娘那里请安呢。我瞧着,是太不把您这位嫡母当一回事了。”
    陈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刚才被芍药拉回来的一点儿理智全部消失殆尽,拍着桌子怒道:“把她给我叫过来。”
    芍药立刻劝道:“夫人还是先吃药吧,先把病调理好再说。”
    陈氏感觉芍药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很是不满,对周氏道:“去叫她,就说我不舒服,叫她过来侍疾。”
    周氏顿时趾高气扬的去了。
    芍药被陈氏反手一耳光扇倒在地上,脸上红彤彤的:“反了你了,别以为金妈妈收了你做干女儿,就管起我的决定来了。”
    “奴婢不敢。”芍药急忙匍匐在地上磕头:“只是奴婢在外面听到了几句话,实在不忍心夫人您蒙在鼓里呀。”
    陈氏见她模样诚恳,不像是有诈,才略微和缓了神色:“你听到什么?”
    “奴婢听说,大奶奶一出月子,就去问二奶奶要回了管家权。”芍药先说出第一句话,试探的看陈氏的脸色。
    “那又如何?大奶奶不要回来,难道任由老二媳妇那个贱人掌管我的吃穿住行?”陈氏不以为意。
    芍药忙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大奶奶掌权固然是比二奶奶掌权好。可是,看大奶奶这个样子,您觉得您出去以后,她会把管家权交出来吗?奴婢斗胆说一句,只怕大奶奶比二奶奶,更不想您出去了。”
    陈氏浑身一震,她光想着何家贤的忤逆不孝和周氏的言听计从,却没有想到这要命的利害关系,此刻听了芍药的话,却是起了一丝警觉,抬抬下巴示意她起来说话。
    芍药忙拍拍身上的灰,恭恭敬敬低头说道:“奴婢以前在鹤寿堂当差,出去跟奴婢说话的人,都是三分讨好七分巴结,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后来奴婢到了大杂院打杂,那帮最下等的丫鬟婆子们,倒是跟奴婢说了不少真正掏心窝子的话。”
    “他们说,二奶奶为人和气大方,虽然手头不宽裕,却从不占别人一分一毫,也不争抢。”芍药道:“而且,她绝计不会公报私仇,奴婢那会儿以为是她把奴婢打发过去的,后来发觉,是大奶奶。”
    陈氏闻言便又有些生气:“你是受了她什么好处,这样为她说话?”
    芍药吓得一个激灵,又道不敢,跪下低头不作声。
    陈氏见她一副老实的样子,到底没有别的人可以依仗,起身往屋里去,坐着喝了一口茶,只刚入口便连茶碗一起摔了:“什么陈茶也拿来给我。”
    芍药见状忙过去解释道:“这茶是大奶奶管的。”
    陈氏这才听进去了看了芍药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她一直觉得周氏对她忠心孝顺,即便是落了冷遇,也不愿意朝那方面想。更何况,周氏给她生了个孙子,嫡长孙。她们是一家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但是此刻,却也不得不认真去思考芍药的话。
    芍药立时跪下解释:“奴婢不至于说专门说大奶奶的坏话来蒙蔽您。您是什么人,什么事都看得真真透透的。如今只不过是在这鹤寿堂没法出去,偏那些人又不忠心,有什么事也不来报您知道。可奴婢却气不过。”
    “大奶奶如今掌管着整个方府,虽说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您。可奴婢听说,大爷想去跟老爷求情,却被大奶奶拦住了。再看看她如今的表现,可有一点儿想让您重新掌家的意思?她不过是想借您的手整治二奶奶,您瞧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是奴婢斗胆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给夫人,夫人和大奶奶的目的不同,您肯定是想重新管家的。”芍药顶风说出陈氏心里面的话,见陈氏并不像刚才那样发怒,才松了一口气。
    “你起来吧。”陈氏对芍药终于亲切了一些:“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不能因为她生了儿子,就把以前对她的戒心丢了?我怎么偏忘记了,她小气又计较,实在是做不成大事。不过以前有金娘子时刻提点我,如今没了她,倒真是爱忘事了许多。”
    “那奴婢以后会提点夫人的。”芍药趁机说道。她跟着陈氏的时候,作威作福的时候多了去了,得罪了不少人。没想到一去杂物房,就被人轻贱排挤,她心里就存了一口气。
    如今,她要是想翻身,唯一的指望也只能是紧抱着陈氏的大腿了。
    陈氏病了,何家贤不得不暂停了去从家的计划,按照她的要求过来侍疾。
    先是打发到小厨房熬药。
    一熬就是一个时辰,直坐的腰酸背痛,芍药过来道:“夫人不想喝,先倒了吧,等一下重新熬。”
    何家贤气得脸都红了,知道陈氏有意整她,看着人来人往的小厨房,孝字为天,却不好说什么。
    ☆、196、妯娌恩怨
    过了一会儿,便有红梅端着空碗过来,悄悄对何家贤说道:“这是夫人早上吃的,胃口很好呢。刚好碰到送碗的丫鬟和我认识,我便帮她带过来了。”
    何家贤瞧着粥和包子都吃了不少,见红梅朝她挤眉弄眼,心下明了。
    待又熬了一个时辰,腰都直不起来了,才端了药去鹤寿堂,她狐疑的瞧了瞧陈氏并不很严重的脸色,又想到早饭端出去的空碗——哪里像一个病重到要侍疾的人?
    再说,方家以前也没有媳妇必须侍疾这个规矩啊。
    以往陈氏生病,看都不让她看,都是挑喜欢的可心的女儿们照顾的,最不济也是沈姨娘林姨娘,什么时候会把她这个不招待见的人往跟前放,不怕把她的病气得更严重吗?
    再瞧瞧芍药丝毫不紧张的模样,何家贤心里有了数,亲手上了汤药,递过去:“母亲,药温了,媳妇伺候您喝药了。”
    陈氏睁开眼睛瞧了一眼何家贤,开口道:“先不喝,你去把我贴身的衣物拿去洗了。”
    那么多丫鬟,还要她洗衣服?何家贤暗道,果然是想办法找茬呢。
    便起身说道:“媳妇这就去。”手一抖不小心,那微微还有温度的中药就一下子泼出来一些在陈氏脸上,苦涩而腥臭的味道顿时蔓延到整个屋子。
    陈氏脸上顶着黄兮兮的汤药,顿时怒得从床上蹦起来:“何家贤,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瞧着母亲是大好了呀,恭喜恭喜。”何家贤笑着拿自己的帕子去擦陈氏的脸:“母亲能起身,说明病不严重,吃两副药就会好的。吉祥,快去告诉老爷,老爷只怕也会高兴的。”何家贤知道陈氏最怕方老爷:“早上还听说很担心母亲的身体呢。”
    陈氏听了一犹豫,稍微心软了些:“……他真这么说?”
    “……母亲我去洗衣服了。”何家贤顺口胡诌的,只求脱身,见陈氏追问,也不好说方老爷根本不管她了,让她伤心。
    留一线希望吧还是给她。
    “不必了,你自去照顾然然吧。”陈氏心情好了些,倒是对何家贤和颜悦色起来:“你下午去从家一趟,给我要一翁冰……”
    “……”何家贤本来打算道谢的,此刻听见这更加无耻的要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压了怒火,笑嘻嘻的道:“早上母亲要我侍疾,我已经回了从家今日不去了,如此出尔反尔,只怕惹人反感,日后更不好来往。”
    陈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一阵懊恼,却发作不得,只能笑笑作罢。
    何家贤看见陈氏,想到菊香说的“大姑奶奶”的事情,又折回身试探道:“大姐最近怎么没回来瞧瞧,您都病了。”
    虽然陈氏是假病,可是也是昭告天下的。
    陈氏很是反感,根本不理她,像是没听见一般,对芍药道:“送二奶奶回去,叫大奶奶过来。”
    等何家贤一走,立时又叫了风铃过来,问道:“大姑奶奶那里怎么一回事,怎么连个音讯都没有?”
    风铃道:“奴婢过去侯府门口打探了好久,银子也使了不少,偏侯府上下一致,说大姑奶奶好着呢,奴婢请求求见时,却又说大姑奶奶不想见。奴婢今日再去一趟。”
    陈氏本来就心里打鼓,风铃这些话说了多少遍了,她心里也有数,只是偏不相信一般,每日叫风铃过去打探消息,回来都是一样的说辞。
    又拿了些银子给风铃。
    何家贤这边想起菊香的话,又看看陈氏的反应,倒也是一阵咯噔,留了个心眼,让红梅也去侯府外面问一问。
    红梅到底比风铃要活络许多,又不像风铃以往经常去侯府派帖子是认识的,很快得到了不同的消息,虽然不确切,却也能猜个大概。
    “奴婢去的时候,风铃还在大门口,想等着大姑奶奶的丫鬟们出门来,可惜没一个人跟她说话,连银子都不收。”红梅有些可怜风铃:“奴婢见那样不是办法,溜达到后墙根,跟倒夜香的婆子套了个近乎,又给了二两银子,倒是问了些话出来。”
    “她说许久没见过大姑奶奶了,只侯府夫人病了,大姑奶奶先前说是过了病气,后面就不大见人,现在府里都是二姑奶奶在管事。”红梅说完吐吐舌头:“再细的也没有了。”
    “母亲先前失势,大姐不回来,说不定是为了避嫌。可如今都病了,大姐还不回来,那就有蹊跷了。”何家贤分析道:“若是方玉婷掌权,那就一切好说许多。很简单,她控制了大姐的人身自由。”
    红梅发应很快:“那风铃打探不到消息,大概也是这样了?二姑奶奶让下人们都是那么对她说的?而且对她有了防范。”
    “很有可能。”何家贤想了想,方玉荷在她的印象中一向还不错,便对红梅道:“你守在门口,等着风铃回来时,把此事告诉她,问及,就说听说的而已。”
    红梅知道这是何家贤有意出手要帮方玉荷一把,满是疑惑:“夫人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能救大姑奶奶?”
    “那就是她的事了。总比她蒙在鼓里要好吧。”何家贤笑笑,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况且她姑娘有事,她自当振作,肯定不能再病着,我也就不用再侍疾了。”何家贤嘟哝:“总共两个媳妇儿,大嫂忙于家事,她老赖在我身上,我岂不是冤枉。”
    红梅就笑着道:“怪只怪您先生了孩子,本来还有那个丁香的,谁知道人家命好,处处有三少爷护着呢,受不得一点儿苦……”
    丁香不知道用什么魅惑了方其业,倒是成日里心肝宝贝一样护着。陈氏先前还很生气,后来见丁香能有办法把方其业拘在屋里,不出去喝酒玩乐,倒是默认了。
    果然,陈氏听完风铃的汇报,脸上蒙上一层阴翳:“果然,若是那个贱蹄子惹得,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她上次诬陷我玉荷给侯夫人下药,害得我玉荷被软禁。如今她掌了家,自然更要作威作福……”
    “你扶我起来,给我换衣服,我要去侯府……探侯夫人的病。”陈氏怒道。
    “可是夫人,您自己还病着呢。”风铃忙提醒道。
    “病好了!”陈氏心急如焚。
    “那要不要跟大奶奶说一声?”芍药问道。
    “她敢拦我?”陈氏瞪着眼睛。
    周氏并没有拦,反而在看门的护院提出疑问时,她适时上来解围,让陈氏出门。
    陈氏没有下帖子,下午过了午饭时间,立时就到了侯府,下人们进去禀告,却说侯夫人需要静养,不许人探望。
    陈氏气的颤颤巍巍,差点站都站不稳,怒而威风:“难道我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吗?两个媳妇都是我们家的姑娘……叫你们大奶奶二奶奶都出来……这才几天,就忘记了孝字怎么写!”
    方玉婷坐在花厅上首看这个月的收支账目,颖儿听了一个奴婢的禀告,上前在她旁边道:“亲家太太不依不饶,非要进来。不然就说您不孝顺。”
    “她掌权了半辈子,以前做嫡母时,没见她说过慈爱两个字。如今落魄了,没有权利了,就拿孝字来压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怎么做她都有理,这是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啊。”方玉婷冷笑着扬起嘴角:“给她留余地她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让她进来吧。”
    陈氏一进花厅,见方玉婷穿金戴银,浓妆艳抹,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逼死了金妈妈,还想逼死你大姐吗?”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方玉婷惊的急忙起身去扶陈氏,又冲着一干丫鬟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姑奶奶过来。”
    陈氏听见她愿意让方玉荷过来见她,倒是吃惊不少,后来又觉得方玉婷定然是怕了自己,这才得意的坐下,又拍桌子:“上茶!”
    方玉婷便大声道:“快给母亲上茶。”
    等了许久,陈氏翘首好好几次,才看到方玉荷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过来。只是脸色苍白,走得极为吃力,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一般小心翼翼。
    陈氏看得心里一惊,忙起身去扶,方玉荷见是她,嘴唇动了动,满眼的冤枉和委屈,只是不待说,就收到方玉婷狠狠一记眼刀,立时禁了声,只歪倒在陈氏怀里。
    陈氏忙搂着好一阵心疼:“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方玉婷便道:“大姐伺候婆婆,累病了,一直没好,我们怕母亲知道了担心,所以一直没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把老骨头还中用呢,又不是听不得不好的事!”陈氏很生气。
    “母亲自然受得住,就怕被有心人听去,觉得大姐生病不得势,您呢,也触怒了父亲,趁这个好机会落井下石,就不妙了。”方玉婷解释道。
    “你说谁呢。谁是有心人?”陈氏知道她指桑骂槐,心下不忿。
    “还有谁?梅姨娘呀。”方玉婷笑着:“母亲和金娘子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心术不正吗?您教我提防,那您自己更该提防才是呀。”
    方玉婷这话里有话的一番言论,让陈氏无言以对,只能握着方玉荷瘦骨嶙峋的手,泪眼婆娑。
    只是到底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只能殷切叮嘱好生照顾自己,这才依依不舍的又看了方玉荷几眼,疑惑道:“怎么不见翰哥儿?”
    方玉荷像是接待一下很累的模样,喘着粗气对一直跟着的丫鬟道:“去把翰哥儿抱过来给母亲瞧瞧。”说完却是不看丫鬟,只瞧着方玉婷。
    方玉婷倒是没什么异常,点点头,那丫鬟应声而去。
    方玉婷便对颖儿道:“你也去,翰哥儿大了调皮,怕她一个人抱不住。”颖儿会意,忙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翰哥儿抱过来,还是粉嫩嫩的肉团子一枚,见着方玉荷,却不像以往那样亲热,反而有些害怕的瑟缩着不敢上前。
    陈氏忙拆了一包点心逗他:“好孩子,到外祖母这里来。”
    翰哥儿见着点心,口水都要掉出来,眼神却望着方玉婷,眼巴巴的等她首肯。
    方玉婷就笑着道:“这点心外面买来的,吃了拉肚子,好哥儿咱们不吃。”
    翰哥儿就收回眼神,往方玉婷怀里钻去,笑眯眯的:“二婶给我做。”
    “好,二婶等一下就给我们翰哥儿做。做你最爱吃的红团子。”方玉婷对翰哥儿的疼爱倒是显得很真心,看得陈氏目瞪口呆,瞧着方玉荷。
    方玉荷便死若游丝的解释道:“自打我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让二妹妹帮忙养着了。孩子跟她很亲,她对孩子也很好。”
    陈氏知道方玉婷的为人,自然是半信半疑。但是瞧着翰哥儿人长得高高壮壮,说话什么的都很利索,只能消了疑心,安心回去。
    方玉荷想起身送一送,却因为身体太虚,站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最后一次甚至径自往地上摔过去。
    陈氏来不及扶,眼看着方玉荷摔在自己脚边,随后裙底被一掀开,绣花鞋里面便被塞进了一个异物,是软的。
    陈氏心里一惊,面上却强自忍耐不动声色,又唯恐那东西因走路的时候掉出来,忙站住了不敢动。
    “大姐怎么这样不小心。”方玉婷也过来扶,瞧了瞧陈氏两手空空,并无什么不妥当。
    陈氏却拿着架子:“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你大姐身体虚成这个样子,怎么也不请好点的大夫过来瞧。”
    “瞧过了,无济于事。”方玉荷不等方玉婷说话,忙率先辩解道:“这是生翰哥儿落下的病根儿,母亲怎么忘记了。怪不得二妹妹,她如今管理一大家子人,也是焦头烂额的。”
    “哼!那也该好好侍奉你。你是长,她是幼,你是嫡,她是庶,本该如此。”陈氏冷哼,摆出架子,对方玉婷立威:“今日我不想走了,来了侯府我也是你的嫡母,孝字你懂不懂?叫他们拿个软轿来抬我。”
    ☆、197、陈氏挨打
    方玉婷见陈氏在这里发威,只怕当真还以为姐妹和谐,对她孝顺呢,心下冷笑,却不违拗,派了婆子过来。
    陈氏让那轿子直接停在眼前,夹着脚小心翼翼的上去,用裙摆遮住鞋子。
    待上了轿,狠狠瞪了方玉婷一眼,说道:“好好照顾你大姐,若是再不好,拿你是问。”
    方玉婷斜着眼瞧着她,不置可否。
    陈氏待出了侯府的大门,离了约莫二里路远,这才低下身将方玉荷裹进她鞋里的东西拿出来,却见是一方丝帕的一个角,上面深褐色的四个字:“玉婷下毒”。
    陈氏见了只骇了一大跳,忙握在掌心里不敢再看。片刻后却终究难受,又展开看时,发觉那褐色被掌心里的汗**,居然浓了几分,颜色鲜艳一些。
    陈氏这才发觉,这几个字竟然是用血写的,心里更是震惊,忙翻来覆去又看了几次,发觉怎么看都是那四个字,便难受的哭了出来。
    血迹干涸,成了褐色,那就是许久之前写的。可见方玉荷被方玉婷下毒暗害,已经是早前的事情了。
    回到鹤寿堂,陈氏见几个丫鬟都战战兢兢,连周氏都跪在院外,心里警铃大作。
    周氏小声道:“儿媳放母亲出府,父亲知道了大怒……”
    陈氏得了提醒,进门看见方老爷满脸怒容,头一次没有害怕。
    方老爷果然怒得摔了杯子:“你……”
    陈氏不等他说话,扑上去跪在他脚边:“老爷,若是我不出府,只怕咱们女儿就没命了呀!”
    方老爷一脚将她踢开,怒目圆瞪:“别胡说八道!”
    陈氏对周围人等怒斥道:“都滚出去。”
    周围人面面相觑,到底见方老爷没有反驳,还是依次退了出去。
    陈氏这才哭得眼泪鼻涕都出啦,拿出手中的帕子,把上面的字给方老爷看,又把今日去侯府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方老爷便问:“那你为何收到消息时,不先来回我?”
    陈氏急着道:“当时女儿危在旦夕,做母亲的一听哪里还有理智,顿时是要去看看的了。”她想了想,才道:“我那时候跟老大媳妇说,叫她转告你的。否则,她听你的命令,又怎么会轻易放我出府?”
    “事急从权,老爷,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救玉荷吧。你是没看到她那个样子,若是再拖下去,只怕要被方玉婷折磨死了。”陈氏央求。
    方老爷也动容,到底是亲生女儿,又是疼在手心长大的,想了一会儿才问道:“肖金平呢,怎么他媳妇儿病成这样,他一声不吭,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陈氏见他一下子就问过关键节点,吓得不敢再说话。
    当初方玉婷见她失势,过来侯府跟她对质时,曾经说过,方玉荷趁侯夫人生病时,在药里动手脚。若是此事真的被证实,只怕肖金平早已经厌弃了女儿,压根就不会管了。
    她心里却存在疑惑,觉得方玉荷即便怨恨侯夫人克扣她的嫁妆,却也不至于下毒害人这样明目张胆。
    如今事情发生在侯府,却是如何也辩白不得,只能作此推测。
    见方老爷问起,更加不敢说明原委,只能支支吾吾:“玉荷生翰哥儿时就落下病根,一直拖着吃药,是老毛病了,根本治不好。我这次去见,若不是玉荷悄悄给我塞字条,我哪里会知道还有这样恶毒的事情!想来女婿也是觉得玉荷是老毛病,压根没放在心上。”
    陈氏想到方玉婷的手段,有些不寒而栗:“再说,女婿只吃个空饷,又不如他弟弟有实权,一向窝囊怕事,他就算知道了,能顶什么用?难道还能指望他去查明真相,逼肖金安休妻?”
    陈氏所推测的没有错,侯夫人药里被动手脚一事暴露后,所有的矛头直指方玉荷,她百口莫辩。
    方玉婷便趁此机会管起家事,有意无意在肖金平面前说一些有深意的话,时间一久,肖金平对方玉荷生厌,不怎么理会,反而在外头包养了一个戏子,不怎么回家了。
    待方玉荷病重,也曾有人禀告过他,方玉婷保证会好好照料,加上儿子也被养得白白胖胖,肖金平回来瞧了一眼,方玉荷见他与方玉婷挺热络,什么话都能说,只能将满腹委屈藏起来,再不敢说。
    方老爷听完陈氏的分析,目光悠长,问她可有主意。
    陈氏眼里闪出希翼之光:“若是查方玉婷,侯府上下一条舌头……根本不会认。为今之计,只能强行去接人。老爷,咱们派一些得力的打手和护院……”
    “糊涂!”方老爷没听完她激动的表述,立刻起身怒道:“好生歇着吧,此事你不用再管了。”
    可即便是陈氏不管,方老爷自己想管,也是一筹莫展。
    待梅姨娘听明原委后,想了想,才道:“民不跟官斗,何况他们是侯府。只是如今,是看老爷想维护方家的声誉,还是想保住姑娘的性命了。”
    方老爷纳闷道:“此话怎讲?”
    梅姨娘说道:“以大姑奶奶的性格,我不大相信她会对侯夫人下手。只是既然侯府全部都信了,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要想翻案是不大可能。为今之计,要么自请下堂,承认这些罪状,我们将她接回来,从此以后在方家。要么不管不顾,维护方家姑娘的声誉,任由大姑奶奶被她们搓圆捏扁……”
    方老爷只听得心疼不已,犹豫着问:“没有两全的法子吗?”
    “您做生意,最懂得利害关系,怎么到如今却贪心了?”梅姨娘道:“若是想两全,必须在侯夫人死之前,扳倒二姑奶奶,可我凭良心说,我没有这个本事。二姑奶奶在侯府一手遮天,足见侯府的几个人对她的信任,想拿她的错处,且是一招致命的错处,我瞧着基本没有。再说侯府里面的事情,不是我们的手可以伸得进去的。退一万步说,万一有一天有这个机会,公布了她给大姐下毒的罪行,那又有什么用?保全了大姑娘,又折了咱们二姑娘的名声,说咱们方家的姐妹们自相残杀,毫无教养和恩情可言!”
    梅姨娘说得有理有据:“在夫人面前,大姑奶奶是亲闺女,她自然是不顾二姑奶奶的。可在您面前,都是一样的女儿。真说起来,您不是还多疼二姑奶奶些吗?若是真的扳倒了二姑奶奶,方家又有什么好处?您应该站在大局上考虑才是。”
    方老爷咬牙想了半响,才长长的叹口气,几乎有一盏茶那样漫长:“既如此,那就保命吧。说起来,是我对不住玉婷的母亲,当初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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