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 (21)
安顺遂的日子,莫不如咱们就当不知道。”
“怎么能当做不知道?”方其瑞抬头来,到底是不忿:“原来我的外祖家,曾经如此辉煌……”
“方其瑞!”何家贤见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怒喝道:“无论怎么样辉煌,那是过去,是旧事。真要论起来,他们照例是阶下囚,是罪臣……你光留恋荣华富贵,却不知危机四伏!”
就像何书礼再有钱,离了婚,那些钱和陈丽,和何然然,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方其瑞被她一骂,到底是醒了,喃喃道:“我就是不甘心而已。”
查了许久,今晚才将结果理清楚,怎么能不心惊,不想岔!
任谁也会不甘心的。
一直备受轻贱的商家,一直被主母打压的庶子,一直以为是罪臣子孙的自卑,突然得知身份地位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高贵显赫……
但是他很快也知道何家贤说的是事实,无论梅家以前怎么样辉煌,现在,都是罪臣,否则梅姨娘也不用低调成那样。
方其瑞将何家贤搂在怀里:“……你说得对,那些都不真实,唯有我的孩子,我的娘子是真实的……”
何家贤见他能很快调整过来,将头窝在他怀里:“我还以为你是听信了谣言,不理我的呢。”
“什么谣言?”方其瑞反问。
何家贤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还是真的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不再回答。
熬过了热得死人的暑期,进入初秋,何家贤要生了。
陈氏一直照顾方其业,不仅仅是伤口,还要不住地给他打气,给他洗脑;加上又有媒婆上门给方玉露说亲事,一时忙的无暇顾及。
周氏被方老爷训斥后,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梅姨娘一改往日深居简出的作风,跟方老爷申请了看顾何家贤生孩子的差事。
请稳婆,找乳母,等等全是她在忙活。
这日刚吃完早饭,何家贤小解时,发觉见红了,忙派人去禀梅姨娘。
梅姨娘亲自来了,只叫她安静的等待发动。
到了晚上,肚子就开始有一阵没一阵的痛起来,只是痛到早上,稳婆过来看了,道“我的姑奶奶,还是小点声音叫吧,还早着呢。”
何家贤一听就崩溃了。
只是古代没有剖腹产,除了忍,没有任何办法。
痛到中午,稳婆最后看了之后,才道:“可以用力了。”又叫了另外两个帮手,并一干丫鬟婆子,烧热水的烧热水,煮剪刀的煮剪刀。
何家贤只疼的觉得有人在拿钢钎撬骨头,骨髓都要被五马分尸的拉散开来,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偏稳婆大叫:“用力……用力……”
如此三四回,何家贤累的精疲力尽,却毫无进展。
梅姨娘进来看了,道:“二爷在外面急的眼眶都红了呢。”
何家贤一听心里坚定了许多,又重新用力,跟着稳婆的节奏,一下一下用力,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直捏的要粉碎,双手青筋爆出,目赤欲裂,便听婆子大喜:“快些,头出来了。”
“嗷……”何家贤倾尽全力,那稳婆惊喜一叫:“出来了。”
何家贤只觉得浑身一松,像是有什么从身下流出来,绷着的身体慢慢摊开,软了下来。
耳畔听得一声婴儿啼哭,稳婆笑着:“是位小千金。”
洗干净用称称了:“七斤。”
梅姨娘忙赏赐了,又命人去报喜。
方其瑞见着那孩子,微微一愣,哆嗦着紧张的伸出手抱了,就要进房去,梅姨娘没拦住。
何家贤借着方其瑞的胳膊,瞧了一眼孩子,只觉得皱皱巴巴的,头部尖尖,头发很稀,脸上局部是红红的,很丑,像一只猴子,不由得大惊,挣扎着道:“我靠,怎么这么丑!”
方其瑞也有此疑问。
梅姨娘忍俊不禁:“刚出来是这样子,等后面长开了就好。”她仔细端详孩子的面容:“是个小美人呢。”
那就是说会长得像方其瑞了?何家贤舒心的叹一口气,像爹就好,女孩子像她爹,以后会漂亮。
她伸出手指头逗弄她的脸颊,却是对着方其瑞说话:“我想叫她然然。”
“好听。”方其瑞笑着答应:“大名还是等老爷起吧。”
方府喜得千金,到底是件喜事,何家贤坐月子闷得慌,只是好歹是秋天,每日捂在床上也说得过去,吉祥和红梅等人都不住地赶制小娃娃的衣衫鞋袜,奶娘们尽心尽力的喂养,其余的饮食起居全有梅姨娘把关,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月子期间,方其瑞在方老爷的威逼之下,又下了一次场,意料之中的名落孙山。
方玉露对亲事不满意,在家里发脾气,周氏过去劝导,被方玉露骂了几句,委屈得哭了起来,陈氏便怒斥道:“没用的东西,你妹妹气不顺,说几句不恰当的话,怎么就值当你哭?”
合景自流产后,也不受陈氏待见,周氏却偏又爱叫她随身伺候,此刻便道:“大奶奶最近是容易伤春悲秋的,情绪不好。昨日被那个秋儿顶撞了几句,也气得哭了。”
秋儿是合景流产后,陈氏送的美姬。
“瞧你还有没有个大奶奶的样子?一点儿心胸气度也没有。”陈氏以为周氏趁机告状,自然是不理:“你多为你四妹妹的婚事上点儿心吧,别整天惦记放印子钱的事情。”
上次方老爷训斥后,陈氏怒周氏隐瞒她,时不时就拿这个话把儿里挑理刺激她。
“为四妹妹操心是我做大嫂的本分,只是最近身子不适,大概是不能了。”周氏像是早有准备,此刻才压低声音道:“儿媳,怀了二个月的身孕了。”
陈氏吃惊,连合景也大为吃惊,方玉露只冷冷瞧了一眼:“你倒是沉得住气,两个月了才说。是不是觉得自己金贵了?”
若是平时,母女两个一起寒酸周氏,可今日,陈氏却呵斥方玉露:“你说的什么话?你大嫂有身孕是喜事,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看。”
便有伶俐的小丫鬟去。
然然因是庶出,满月酒只在家里办,没有宴请亲朋。各房长辈都送了礼,方玉珠送的是一套纯金手镯,何家贤嫌贵重,不要。方玉珠就道:“若是以后我再去西北,可就见不着我这小侄女了,现在送了,以后不送你别怪我就是。”
何家贤听了只得收下。
三房和五房的人也遣人送来礼物。
四房的寡居夫人却是亲自过来,送了跟方玉珠不相上下的贵重之礼,寒暄了半响,才道:“其宣想拜在何先生门下,何先生却一直不见,想请二奶奶帮忙引见一下。”
这样热情,原是有事相求。
四夫人寡居,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方其宣,不过十五岁,也一直想走仕途科考的路子,但是跟方其瑞一样,过了童生考试,如今还在努力。
何家贤听了心里只一动,想到上次未能跟方老爷说出口的计划,便问道:“我记得三叔家里的两个弟弟,还有五叔家里的三个弟弟,都是在学堂启蒙?”
“是啊。”四夫人笑笑:“大哥注重这个,束脩跟笔墨纸砚,都是公中出的。”她叹口气:“你知道我们这种蒙祖荫生活的,要想做生意,是没有本钱的,唯独走这条路,一来呢,公中支持,有银子可花,到底不用自己出钱;二来呢,的确是明路。”
何家贤见她如此开诚布公,不由得心生好感。她们接触不多,平素没有什么来往,却是能对自己直言不讳,可见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四夫人的意思何家贤懂:读成了苦尽甘来,读不成的话,银子是公中出的,没什么损失。
何家贤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方老爷的目的是对的,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说自己暂时没有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娘家。
四夫人千恩万谢走了。
出了月子,从四奶奶发帖子,请她过去叙叙旧,也要看看小闺女。
何家贤想到从家的势力,倒是存了一股心思。
陈氏又非要让带着方玉露过去,何家贤与她休战许久,和气许多,加上方玉露乖巧可怜,便答应带上。
进了二门,便下了马车,坐了轿子,奶妈抱着小然然,紧随其后。
从四奶奶仍旧是坐在轮椅上,赏了然然一把金花生抓着玩儿,瞧着粉团团的可爱,忍不住逗弄了好久。
直到奶娘带出去喂奶,才记起何家贤,瞧见还跟着一个方玉露,便赏了一个玉扳指。
方玉露笑着:“我与从七小姐要好。”
☆、179、谣言与偷窥
从四奶奶瞧她一眼,才笑着道:“哦,原是如此。”吩咐丫鬟去禀告从七小姐。
不多时那丫鬟回来道:“七小姐与几位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在园子里画画儿呢。说等散了就请方四小姐过去,四奶奶先代为招呼一下。”
从四奶奶本是有话要对何家贤说的,此刻面上就露出难色。
方玉露便主动道:“那我自己去找七小姐吧。”
从四奶奶脸色就变了,瞧着方玉露再无一开始的热情。
何家贤知道从家规矩森严,忙拉拉方玉露的衣裳:“七小姐有客呢,你就在这里坐坐。”
既然有外男,方玉露该主动回避才是,别说从七小姐没请,即便有请,也该推脱的。
何家贤不是不明白陈氏和方玉露想择良婿的希望,只是无论如何,该矜持些。
方玉露素来聪明,一经提点便知道自己的急切过头了,忙笑着道:“许久不见七小姐,想得很,一时忘了规矩。”
说完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等候。
好一会儿,那边七小姐的丫鬟过来请,何家贤才松了一口气。
从四奶奶等方玉露一走,立时凑近了道:“你猜我有什么事请你来?”
何家贤自然是摇摇头,猜不到。
“我有身孕了!”从四奶奶得意洋洋,笑意在嘴边挥都挥不去,伸出两个带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调皮的摇动着。
“两个月了?”何家贤也真心替她开心。
“不是,是两个。双胎!”从四奶奶憋了这么久,最想分享的人就是她,此刻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遇见了心爱的人;亦或者是一个孩童,得了心爱的玩具,内心激动莫名,脸上笑靥如花:“三个月了。我早就想告诉你的,可惜你刚生了坐月子在,我不想派人传话,专门等你出了月子亲口告诉你……”
何家贤看遍身上,也没带什么贺礼,想了想,取了手上一对手镯:“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好在是一对。”
“好兆头就行了。”从四奶奶毫不嫌弃的接了,命菊香收好:“若是女孩子,就给她们戴,若是男孩子,就给她们媳妇戴。”
何家贤忍不住一笑:“四奶奶真是想得远,只怕上不得台面。”
“怎么上不得台面?我还想请你做它们的干娘呢。干娘送的,馒头也比肉包子好吃,对吧。”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向着肚子说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欢乐起来。
尽管何家贤再三推辞,到底是没能推得过从四奶奶,答应做孩子们的干娘才罢。
唠嗑完分享完,何家贤记起正事儿:“听说从家有私塾?”
“哦,你说族学啊。”从四奶奶笑笑:“果然是读书的才女呀,尽关注这个。”她爽快得吩咐菊香:“叫个丫头带方二奶奶去瞧瞧。”
“我这腿脚不便,就不能带你去了。”她指指腿:“小然然留我玩一会儿。”
何家贤见她孩子心性,乐得有人照看,忙不迭点头。
一个小丫鬟带着何家贤弯弯绕绕,过了月亮门,过了二门,只走深巷里面,又过了胡同,何家贤立时就听见一阵郎朗的读书声,那是一处独立的小宅院。
何家贤抬脚想要进去,那丫鬟一阵犯难,她以为何家贤只是要听听而已。
“二奶奶要进去看的话,奴婢少不得还要与管族学的三夫人说一声,二奶奶稍后。”那丫鬟叮嘱:“奴婢去寻个人禀告,片刻就回。”
何家贤见是规矩,也不好说什么,就立了足在门口候着。
只是好一会儿不见那丫鬟回来,又不好贸然进去,便朝着那丫鬟离开的方向过去,想来是下人们聚集的地方,可以请人催促一声。
她怕时间太长,奶娘带不好然然。
走到巷子口,却听见那带路的丫鬟在与人嚼舌根:“还有哪个二奶奶,不就是那方家,上次被人传与人有染的何家二小姐吗?作出这样的事情,还打着读书人的名号,想看咱们族学呢。”
“三夫人不会允了吧。”别的丫鬟问。
“自然是允了,多少要看四奶奶的面儿啊。”那丫鬟尖酸刻薄说道:“说起来,她还当真以为咱们都没听说呢,倒是还有脸出门。”
“是啊,她不知道,这话就是从咱们从家传出去的。还眼巴巴的上赶着来打秋风。”听的丫鬟“啐”了一口:“倒是比咱们还傻。”
“从这里传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领路的丫鬟急忙问。
“没什么,我说岔了。”那听的丫鬟发觉说溜了嘴,急忙改口,却被领路的丫鬟拍了一下肩膀:“这都要瞒我?还是不是好姐妹?亏我一有好笑的事情就赶紧来和你说。”
“真的没事。”那丫鬟咬定。
“不说算了。”领路的丫鬟道:“哎呀我得回去了,不然她等久了跟四奶奶告我状就不好了……”
只是转身就碰到一脸寒霜的何家贤,立时吓得魂不附体:“方二奶奶……”跟见了鬼一般。
听的丫鬟立时想溜,被何家贤叫住:“不想我告诉从四奶奶的话,就老实站住。”
她掏出十两银子:“跟我说实话,什么叫是从从家传出去的?”
那丫鬟见了银子两眼放光,却终究不敢说,何家贤笑着道:“接了银子咱们好说话,不借的话就去从四奶奶那里说话。”
从四奶奶请何家贤来做客也不是一次两次,她们也是听说的,自然明白,身份再低微,可只要从四奶奶认,那就是金贵的客人。
便战战兢兢道:“奴婢小娟,谣言刚起来时,我有一回见金环和银环两姐妹鬼鬼祟祟的在街上和别人说话,说的就是这么些话,什么方家二奶奶与人眉目传情啊之类,那人还是有妇之夫啊……我就暗暗留了心,发觉她二人连续好几天就要出去跟她们老子娘认识的那些街坊说上一两句……过了几天,谣言就满天飞了。”
金环银环?领路的丫头急忙插嘴道:“那是大奶奶身边伺候的丫头。”
“都说了?”何家贤问。
“恩恩,奴婢绝不敢隐瞒。”
何家贤将银子塞到那叫小娟的手中,对领路的丫鬟道:“去族学吧。”
族学是一间四合院,北面是课堂,西面是伙房,东面是休息的地方。
“目前有从家及亲朋家的公子少爷们,共二十四人在此念书,先生是单请的。”族学的管事知道三夫人发话,不敢怠慢,急忙好生伺候解说。
何家贤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包括运营模式,每月开支,教学水平,还有出仕的比率等等,这才回到从四奶奶的院子。
从四奶奶皱着眉头:“不过是去看看,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家贤不想隐瞒,便将从家的丫鬟说的话说了。
从四奶奶沉吟半响:“不该啊,大嫂为人最是和气,谁也不得罪的。”她想了一会儿:“去把金环银环给我叫过来问话。”
何家贤急忙劝道:“不可。”这手伸得太长了,从四奶奶难做人:“知道了是谁,我回去花点银子慢慢打听也就是了。”
从四奶奶见她体贴,越发喜欢。
何家贤却是再没心思作客,只想快快回去命人查探。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
便命丫鬟去叫方玉露。
派去的丫鬟道:“七小姐那边正派人去找呢,说是方四小姐不知道去哪儿了,大概是迷路了,半响也不见回来。”
何家贤一听吓了一大跳,从府男丁多,只怕见着不合适,急忙亲自带了红梅去找,把然然托付给吉祥和从四奶奶。
她怕方玉露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陈氏怪罪。
方四小姐丢了,从七小姐不敢大张旗鼓,怕上面长辈知道她照顾不好客人怪罪。何家贤只能理解她的心情,带着自己的人和从七小姐给的几个丫鬟婆子,在从府后院地毯式搜索。
只听隔墙便有一番热闹的笑声。
红梅便提醒道:“四小姐会不会是去凑热闹去了?”
“应该不会……吧。”那笑声多是男子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想着陈氏和方玉露非要来从家的目的,何家贤也不敢笃定了,蹑手蹑脚就顺着那笑声摸过去。
那是从府的角门,门虚掩着,恰好留一个可供人过去的缝,看门的婆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何家贤让红梅盯着后面,免得她“偷窥”前院被人瞧见。
先将头伸进去瞄,果见方玉露贴在墙根上,背对着她,望着前院亭子里,坐在一堆的年轻男子们。
只是那亭子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若不是有心,倒是很难会瞧到距离甚远的角门这边。
方玉露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何家贤贴着墙根走过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
方玉露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见是何家贤,脸就先红得像个大苹果,低了头:“二嫂。”
“快回吧,这是从家,于礼不合,到时候坏了你的名节。”何家贤提醒。
方玉露却不愿意走:“我等了半天,他们都没有朝这边望一眼,不会被发现的。”
这小角门是连接内外院之处,从家规矩森严,男子们恪守礼仪们,眼光自然不会朝内院的方向瞟,那是非礼勿视,会被人取笑被人不耻的。
家风这回事,还真是立见高下啊。
何家贤想到此处,有些汗颜,又去拉方玉露,却被方玉露把手甩开:“你别多管闲事。”一面又朝着凉亭的方向痴痴的望着。
何家贤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四五个丰神俊朗的少爷们正在吟诗作对,不知道她看的是哪一个。
角门传来红梅的叫声:“二奶奶,从家的丫鬟们寻过来了。”
何家贤一惊,急忙冲方玉露:“赶紧的,若是被人发觉,你的名节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闹起来说不定他还能回头看我一眼呢。”方玉露像是中了邪,坚决不走。
何家贤急得不行,去拽她的胳膊,方玉露用另外一只手扒开,何家贤情急之下,用力将她的袖口宽边使劲儿一撕,只听“嘶”的一声,便宽边裂开了一半,挂在衣袖上。
方玉露怒极,正要冲着何家贤发火,那边已经有男子的小厮大声问道:“什么人在?”
若是说方玉露刚才还想有人看见她,此刻衣衫都破了,自然是改了主意不想的了,捂着袖口就钻出角门,何家贤紧随其后,钻了出来,将角门关上。
方玉露自然是恨何家贤坏了她的好事,不愿意与她说话,只一只手捏着袖口。
迎面就碰上从七小姐派出来找的丫鬟们,何家贤便笑着道:“让大家着急了,我们四小姐被树枝挂破了袖子,想找会针线的缝补一下,谁知道绕了半天,针线没找到,反把自己弄迷路了。”
那丫鬟依例回了从七小姐,又去方家马车上将带来的替补衣裳换了,这才告辞回方家。
中间这一段插曲,方玉露不敢提,只是越发看何家贤不顺眼就是。
事关女子名节,何家贤自然也是谁也不提,她更惦记的是散布谣言的人。
回到汀兰院将此事与红梅和吉祥说了以后,才发觉人心恶毒。
谣言很可怕。
若不是方老爷信任她,若不是她怀着身孕,若不是方其瑞在查梅家的过往……若不是她及时想办法自救,让谣言没有越演越烈……
如今的她,还能平安生下闺女,保有方家二奶奶的名头吗?
传谣言的人,其心可诛!
从家大宅后面巷子里的下人们住的罩房门口,来了一位不素之客,找的是金环。
她拿出一只金手镯:“此番来,是要谢谢姐姐。”
金环一愣:“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谢我?”
“我知道方家二奶奶的那些不轨之事是出自你的口,别的不说,我们家这些年的恶气可以出了。”那女子笑眯眯的一脸感激:“只可惜那些谣言,终归只是谣言,没有真凭实据,不然拿出来,她哪里还能当少奶奶?当个叫花子还差不多。”
“你……跟她有仇?”金环诧异。
“不共戴天。”女子讲了一段编出来的往事:“若不是她,我们家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可惜啊可惜,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说了,若是此刻我有证据,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180、恶语伤人
“本就没有证据的事儿。”金环握着金镯子,沉甸甸的,她在从家为奴为婢,十年也挣不来这一个:“……捕风捉影的事儿。”
“你跟方家没有往来,怎么会捕到这些风?”女子问。
“哪里关我们的事儿啊,都是听命行事,咱们这些下人……”金环说了一半又住口。
“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定然是大奶奶说的吧,她也与方二奶奶有仇?”女子试探得问:“我去求见从大奶奶……”
“胡说什么?哪里关大奶奶的事情。”金环一听要见从大奶奶,吓得半死:“她不知情,你不要告诉她。告诉她我就死定了。”
“那除了从大奶奶,还有谁能指使得动你们两个……”女子不信。
金环不说话,将女子往外推:“没事的话,你走吧,我就知道这么多。”
“你不说我就告诉从大奶奶,我报仇心切,能舍得下银子,也能舍得下命!”那女子恶狠狠的威胁:“都说了一半了,哪里还有能收回去的道理?你若是说全了,我还给你保密,说不全,那大家一拍两散,都倒霉吧!”
金环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这人是来套话的,忙道:“说的可当真?真替我保密?”
她与妹妹银环是伺候从大奶奶的,要是被人揭发听别人的命令,可就是“吃里扒外”了。女子暗想,为人奴婢,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谁知道,金环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一个人:“大爷,是大爷叫我们这么说的。”
从家大爷?他……而且还不让大奶奶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红梅打探完消息,回来如实禀告给何家贤,何家贤却一头雾水——她印象中,几乎从未与从家大爷打过交道,更何谈得罪他!
又仔细想想那些流言,全是借着何家慧的风声起来的,感觉像是无聊的人随口说说,没有要至她与死地的意思。
真是奇怪。
周氏过来看然然,给了一串手钏,晶莹剔透,说是娘家亲戚从云南那边带回来的。
水晶在现代不奇怪,在古代可就金贵了,何家贤推辞了半天,周氏坚决要她收下:“如今啊,过了这些年,我才看清楚,这方家,谁是人,谁是鬼。说来不怕弟妹见笑,我嫁到方家这么久,唯独现在才活得像个人。”
自打周氏怀孕后,那日子就一发冲天,连一向不喜欢他的大爷也对她和颜悦色,煎药喂药擦洗等她伺候惯了的脏活累活都不让干,叫她好好安胎。
方老爷已经将方家一间铺子作了许诺——生个儿子,就划到她名下。
陈氏更是头一回把周氏捧在手里,听周氏说天天闲着无聊,据说把厨房食材采买的差事都分派到她手上——油水又多,又不累,每日只需要一早到厨房点个卯,看看菜色和账目就行。
可以说,周氏在方家,一时风头无两。
方玉珠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她要被采选进宫了。
当今圣上的皇后薨了已经满了三年,他要重选选皇后了。
顺带,也为那些适龄的皇亲贵族家的小王爷小世子们挑选正妻或者侧室,以彰显皇恩浩荡。
方二老爷的官职恰好是参选范围,方玉珠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
过来跟何家贤诉苦。
当然,也只能是诉苦,毫无别的办法。
“也许你爹官太小,选不上呢?”在何家贤的印象中,看的那些宫廷剧,不都是达官贵人,家世显赫的人家才能去参加采选吗?
“坏就坏在这里,以往我爹这种官职,以前根本就没机会的,又不是圣上选妃,还能给小官吏机会,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还能彰显仁德。这可是跟世子们选妻啊,没有一定的家世是不行的。谁知道今年圣上降低了门槛,把我爹这种小官也划了进去。”方玉珠重重叹气:“早知道就不退婚了,嫁给那个冯一飞,浑了点,到底自由自在,小门小户的,银子够花,又没那么多规矩。”
方玉珠最讨厌的就是规矩,所以才那么喜欢他爹任职的民风彪悍的大西北。
“为啥突然降低门槛?”何家贤关心的是这个。
“这谁会明着说呀,还不是自己猜。”方玉珠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问:“总不就是那些手握重权的权臣,在联姻上面与皇亲国戚强强联合,圣上不满意了呗。逮着我们这些升斗小官,说得好听叫公平,实际上就是分权……”
“那这是要中央集权啊。”何家贤一听就明白了:“这么说,你的机会更大了!”
“可不是吗?所以我才愁啊。若是以前就有先例,那说明不要紧,只是走走过场,毕竟谁不愿意强者更强呢,自然是选好的。可这回是圣上再三嘱托的,到时候定然有聪明人明白圣上的意图,放弃那些达官贵人家的闺女,只朝我们这种身份低微的小女子下手,那可就逃也逃不掉喽。”方玉珠郁闷之极:“哎,都是命啊都是命。”
何家贤也想不出好主意,只能逗弄着小然然,让她稚嫩的笑声,让方玉珠能够稍微开怀开怀。
陈氏叫何家贤去说话。
“二嫂来了?”方玉露一改往日的隔着距离的客气,热情的迎上来:“然然睡了?”
方家上上下下还是挺喜欢然然这个粉团团的小闺女的,当然,除了陈氏。
然然的确是挺好带的,可能何家贤怀孕的时候能吃能睡,她也能吃能睡。
何家贤正诧异她今日的热情,想来是跟从家脱不了关系了。
果然,陈氏丝毫不跟她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跟从家比较熟悉,去打听打听从八少爷有没有定亲。”
从八少爷?那又是谁?
何家贤瞧着方玉露一脸期盼的神情,隐约有些明白,不会就是那日方玉露盯着看的其中一位吧。
打听?她跟谁打听?而且陈氏打听起来,比自己快多了,这么容易的一件小事,不至于还要劳烦她吧。
“若是没有,你去探探口风,看看你四妹妹有没有机会。”陈氏补上一句。
何家贤明白,这才是重点啊。
虽然十分不情愿,却到底是方玉露的终生大事,便直言开口道:“咱们是女儿家,不该矜持些么?”
“矜持?你瞧瞧方玉婷,方玉烟,哪一个矜持了?”陈氏冷笑:“咱们这种经商的人家,身份低的想发财的,自然是上赶着求娶,一茬一茬跟韭菜似的。可咱们的目标不是那些个想沾光的。女人要高嫁,你不懂?”
何家贤懂了。若是论门当户对,方玉露只怕连从家的眼角缝都入不到。
说起来,陈氏和方老爷,两个人不愧是夫妻啊,目的出奇的一致。
方老爷是想儿子们能有做官的,努力提升阶层。
陈氏是想女儿们都嫁给做官的,快速提升阶层。
只是明摆着是很难的,何家贤不想沾这趟浑水,想了想才道:“不是我不愿意,我只跟从家四奶奶有交情,但是从四奶奶从不管这些事情,在从家深居简出的。即便我开口了,也很难办的。”
“你就是不想为方家出力。”陈氏冷笑:“从四奶奶虽然不管,可她若是有心相管,府里管事的夫人们还是会买她的帐的。”
看来打听的很清楚啊。何家贤冷笑,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来逼自己去求人的。
“我开口,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底分量有限,母亲细想,若是丫鬟来求你,你驳回去顺理成章,还是说父亲来求您,您驳回去得更爽快?”何家贤只想赶紧撇开这个烫手山芋。
“什么意思?”陈氏挑眉不满。
“我一个后辈,谈论妹妹的婚事,只怕从家夫人们根本就当不得真,从四奶奶即便提了,从家夫人只消把我叫过去推脱几句,我便没了话说,是不是?说不定,还会从我的身份上,对四妹妹没有好感。”何家贤循循善诱:“可若是换一个身份高的人去说,那从家夫人们还得细细想想吧,多少要卖几分薄面,话也不会说的太死,四妹妹才有机会。”
“你是说……”陈氏一时还真的想不到这个人。
“大姐啊。”何家贤一抚掌:“大姐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与四妹妹一母同胞,她去再合适不过。即便从家的人想拒绝,难道不会想想,四妹妹到底是世子夫人的亲妹子么?”
方玉露听了眼前也是一亮:“对呀,二嫂这个提议很好。”何家贤的意思她明白。
若是何家贤出头的话,那从家夫人们就会直接联想到,方玉露不过是她——何家贤这个商妇的妹妹而已,是方家的女儿。
陈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有些顾虑:“你大姐到底与从府没什么来往,贸然造访……”
“二妹妹不是与从府熟悉么?两个人是亲姐妹,也是亲妯娌,请二妹妹从中间拉拢引荐一下,一切水到渠成。”
陈氏听了很是动心,只是实在是不喜欢方玉婷,看来只能她出面去叫方玉荷,叫方玉荷请方玉婷了,只要她不跟方玉婷接触就是。
何家贤扔出了这个烫手山芋,倒是很舒心,回屋逗小然然玩了好一会儿,直到方其瑞回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陪着抱了一会儿就让奶娘抱下去了。
“可能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方其瑞等只剩他们两个人,有些颓废:“三弟被打了以后老实了一些,这几次面前很是乖巧,老爷便把原先的一些生意又交到他手上。”
他虽然是平铺直叙,可何家贤能够感受到他深深的失落感——他再怎么努力,睡三更起五更的,也比不过方其业嫡出的身份。
同样是儿子,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这种际遇,方其瑞已经遭受了十八年,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开解的了,何家贤试图换个角度:“你觉得父亲不重视你,你可曾真的推心置腹?”
“人前你称父亲,人后我可是从来都是听你叫的老爷啊。”何家贤笑笑:“你心里本就有隔阂,却埋怨别人对你不真心?”何家贤其实,一直觉得方老爷是很不错的人。
方其瑞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没有说话。
过了三天,梅姨娘来了——自从何家贤生孩子时她挺身而出,就不再像过去那样低调,而是时不时的叫人送东西过来,偶尔也在园子里遇到了跟何家贤说说话。
她来的时候方其瑞不在。
“二少爷呢?”梅姨娘环顾一圈:“又出去玩了?”
何家贤点点头,方其瑞是出去散心去了。一旦他无所事事,立刻就有狐朋狗友过来叫他。基于对他的信任,她从来不管。
当然,作为古代没有地位的妻子,她也管不着。
她一直认为好男人不是管出来的。
“你劝劝他吧。”梅姨娘深深叹一口气:“叫他好好读书,别老是出去玩。”
?何家贤纳闷了,前段时间不是梅姨娘上门来解释,说因她是罪臣之女,所以不让方其瑞致仕吗?
看得出何家贤的疑惑,梅姨娘笑着解释:“我没想到,我与你,原是就有渊源的。”
“前段时间扬州城传谣言传的满天飞,我听到了何老太爷的名讳——是我父亲的故交,是我祖父的门生。”梅姨娘淡然笑笑,依旧恬淡如菊:“那日我们在街头偶遇,我便是去拜访何老夫人的。”
何家贤想到方其瑞查到的那些结果,倒是不吃惊。
“何老夫人告知了我一些秘辛,叫我不必东躲西藏,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又没有完全过去。”梅姨娘说的神秘莫测:“我叫二少爷这次下场好好考,争取中个秀才,再一路考上去,入了官场,好好查查,到底那些事情,过去是没过去。”
何家贤听得目瞪口呆。她以为方其瑞这次是像以前那样故意考不上的。
的确是故意考不上,可没想到是不听梅姨娘的话,仍旧我行我素,故意考不上的。
听起来一样,却又不一样。
毕竟他以前,也是听梅姨娘的话,故意考不上的。如今梅姨娘让他考上,他该考上才是。
真是奇怪。
☆、181、底层艰辛
“所以我和老爷说了,叫他别让二少爷做生意了。”梅姨娘说的很平静:“我以为他会安心读书了,没想到他又出去玩了。我看到了,因此过来同你说。”
所以——这是梅姨娘改变了主意,要方其瑞也跟着换一个人?
这也太草率了吧。方其瑞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任由人摆布的。哪怕这个人生了他!
何家贤瞧了瞧梅姨娘的笑容,第一次觉得并不优雅,而是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疏离。
她记得方其瑞说过,他喜欢做生意,哪怕那时候方老爷只是给了他一个很小的铺子,他也是在用心经营。
“姨娘都劝不了,我更劝不了了。”何家贤想了想,也很合意的笑笑:“若是姨娘能劝他回心转意就好了,我也想当官太太呢。”
梅姨娘很是诧异她居然这样直白的拒绝了她,一时愣神,片刻后才道:“这也是为了二少爷好。他的心思我都知道,可老爷摆明了是中意三少爷接班的。”
“我是为你好”这句话何家贤还是何然然时,听了几千几万遍,如今一听就莫名反感,只是梅姨娘一直对她不错,因此强自忍着没有反驳:“二爷在外面的事情,我是不过问的。”
梅姨娘素来是个聪慧之人,只听这几句话便知道何家贤情绪上对她的抵触,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只犹豫了一下就回去了。
晚上方其瑞回来,何家贤毫不掩饰地将梅姨娘说的话和自己回答的话全都说了,最后气鼓鼓的:“我还当她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都是自私的主。想到一出是一出,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
方其瑞本来见她答的自己很是满意,可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刺耳,微微怒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少说。”
何家贤一愣,她分明是觉得方其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怎么话风转变得这么快,便也不高兴了:“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嘛。”
“两个人也不能无视孝道。”方其瑞闷哼。
“孝道?”何家贤冷笑:“你居然还懂得说这个字?在我心里,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是做表面功夫的吗?值得孝顺的人才孝顺,不值得孝顺的人走个过场。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性情中人,价值观一样,今日你突然来口口声声跟谈孝道?那我问你,你与父亲,母亲面前,何时做过一个孝顺的儿子?”
她说的父亲母亲,自然指方老爷和陈氏。
方其瑞一愣,片刻后反驳:“女子能和男子一样?女人要三从四德……”
何家贤听到此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扭身就往里面一钻,背对着方其瑞不理。
方其瑞发觉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也就悻悻得没说完,躺在外面嘟哝:“你还敢发脾气,我对你真的是很容忍了。你去看看,谁家媳妇睡觉敢从相公身上跨过来跨过去的?我说过你没有……”
这个忌讳何家贤知道。说是女子不能在男人上面,否则会压了男人的运道。她一直嗤之以鼻,没有放在心上,方其瑞也没有特别提醒,于是就不大注意。
此刻听他刻意提起,越发觉得是秋后算账,方其瑞骨子里还是个男尊女卑的封建奴隶,便一翻身做起,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对着方其瑞:“方其瑞你听好,在我的世界里,我与你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三从四德,没有什么夫为妻纲。你若是跟别的女人好,那我也跟别的男人好,你若是不待见我,那我也不会为你独守空房……”
她话没说完,人突然一下子被方其瑞从下方掐住脖子,一直推倒在床板上,他气得脸涨的青紫,双目圆瞪,表情凶狠:“你敢……”
“放手……”何家贤拍打他的手臂,几乎喘不过来。
方其瑞见她脸都红了,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急忙松了手,将何家贤扶起来,又帮她捋背顺气。
何家贤推开他,冷笑着道:“你就算掐死我,刚才的话我也要说完。方其瑞,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怕,偏两件事情不怕——一不怕死,二不怕孤独终老。”
她摸着脖子,有些疼,看着眼前的男人,恨得要死:“你有本事今日就掐死我再娶,要么,就好好听我说的话。”
“我这一生,是我自己的。来去生死,只有我自己能掌控。谁也不要拿什么这个社会的那些三纲五常来要求我。我愿意遵守并获得安稳,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是我不愿意遵守,你强迫我,那就是逼我宁为玉碎了。”何家贤说完,重新躺下,不再理会方其瑞。
“那你就太自私了!”方其瑞指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家贤冷漠:“你不自私?你不自私你掐我脖子?你不自私你在外面吃喝玩乐却要求我守妇道?你不自私你故意考不上却不告诉我?”
“自古男人女人不都是这样?”方其瑞为自己辩护。
“是,我承认,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都这样。可我偏不。”何家贤掷地有声:“我现在愿意遵守这些,是我还在乎你,还在乎然然,还在乎咱们这个家,想要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是,若有一日,方其瑞,你辜负了我的心,不值得我珍惜了,那就只有一拍两散,各生欢喜罢。”
“方家,何家不会允许你那样的。”方其瑞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是啊,那又怎么样,我脱离他们,自己生活。”何家贤笑着,眼里闪着眼泪:“难道你忘记了,书里面多的是郎情妾意,家人不许,抛家舍业一起私奔的故事吗?”
“难怪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你是读书读过了。”方其瑞怒道:“读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完全不知所谓了。”
“随你怎么想。”何家贤闭上眼睛:“或许你也可以想一想,是像我这样,遵从自己的意愿,还是听梅姨娘的话,去按照她的意志行事。”
“什么叫按照她的意志行事,难道为姨娘洗脱冤屈,不是我辈该做的事情吗?”方其瑞一听这话又气起来。
“既然是你辈该做的,为何你下场时,不按照她说的考中呢?我看过你的文章,你有这个能力。”何家贤冷笑:“嘴硬而已。”
“我会做到的。”方其瑞恨恨出声,不再理她,也背对着她睡下。
“别赌气。”何家贤小声道:“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是经历比你多得多。梅姨娘是很好的人,可是若是她一开始,就下次决心,不畏艰难险阻,不畏贫穷低贱,一门心思得要儿子去科考,给她查探当年梅家获罪的情况,我可能会叹服她!”
“可是,这些年,她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先是任由方玉烟被夫人教的飞扬跋扈,别说她没有能力,这个院子里,她的能力比谁都强。”光是让方老爷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就可见一斑,只是她不怎么争而已。
“现在,听我祖母说梅家可能没事了,就又改了主意,罔顾你的意愿,非要你去做不喜欢做得事情。我不认为她有多伟大!”何家贤说着气起来:“若是顺着长辈所有的主意转变是孝顺的话,那我情愿一辈子背着不孝的名声。”
何家贤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方其瑞起身穿了衣服出去了。
何家贤:……
有了孩子以后,她发觉自己的心性越发刚强许多。
若是以往,定然心酸委屈——自己是为方其瑞不平呢,他居然还不领情。
如今,何家贤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在身上,睡了。
她谁都不为,只为女儿。
何家贤抱着小然然去院子外面走。
早晨的太阳很好,要抓紧机会给孩子晒一晒,不然等中午热起来,又只有傍晚才能出门了。
走到内院门口,周氏恰好步履匆匆往厨房方向过去。
不多时,那边就响起周氏的骂声:“你拿这种烂菜叶子送到方家?猪都不吃!你蒙骗谁呢?我早听人说,你送的菜都是卖剩下的,今日专门来抓个现行,果然啊……”
又冲着厨娘张大妈怒道:“你从前就是这么收菜的?”
何家贤听了发觉是与她们日日入口的食物有关系,倒是很关切,抱着孩子站在大厨房外面。
地上的菜叶子散落一地,外面倒都是好的,里面确实是一些发黄发烂的菜叶。
“因他是芍药的哥哥……”张大妈期期艾艾:“奴婢之前检查,都不敢明着,只有一次因青菜质量不好说了几句,芍药便过来数落了一顿……”
“她……你还怕了她,你资历比她老多了。”周氏自从管了厨房以来,早就把厨房的人都当自己手下的人使唤:“这样的烂菜叶子可怎么入口?”
“奴婢无法啊,芍药现在是鹤寿堂的小管事了。”张大妈往地上一跪:“还请大奶奶做主。”
周氏听了只气得个仰倒:“去把送菜的给我叫回来。”
周氏既然闻讯赶过来看菜,那送菜的自然是没有走远,不多时就被追到,是一个黝黑粗糙的汉子,他瞧了一眼被散落满地的菜,看到里面都是烂的,先是一愣,面上露出几许慌乱,片刻后就回过神,笑着过来磕了个头:“大奶奶。”
“这就是你送的菜?你自己瞧瞧……”周氏冷笑着:“欺负人也看看是谁家吧。”
那汉子急忙点头哈腰的,怒道:“肯定是我那浑家不知道,手忙脚乱的装错了,我这就回去换一车来。保准新鲜。”
周氏见他态度良好,倒是笑笑:“这就想了了?今儿个是被发现了的,若是没被发现的,指不定给咱们吃了多少烂菜叶子呢。”她指着推着的小木车:“你照着这个,给厨房送十天的新鲜菜来,否则,这给方家送菜的生意,你就别做了。”
“哎呀,大奶奶,咱们都是小本生意,一车菜才勉强挣够一家人的吃食呢。您这让我免费送十天,那我家里老人孩子岂不是要饿死了……”那汉子一听这个条件,立时不干了:“大奶奶还是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放了你?”周氏冷笑:“我还没说吃了你菜闹肚子呢,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周氏指着他:“还有,你这账目也有问题,像这个青菜,市价是三文钱一斤,你这里写的是五文……”
“大奶奶,三文钱一斤不假,可那是今日的市价,前几天下大雨,不少菜都被雨淋坏了,那青菜还涨到八文钱一斤,您怎么不说?我这因着是老给方家送,这不是定了一个平均的价格吗?算是很公道了。”那汉子见周氏看出不少问题,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再说了,这些账目都是方夫人看过的,她许的,不会有错的。”
周氏听了他说的话,冷笑着道:“这厨房采买现在归我管了,那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照这个样子送十车,今日送烂菜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价格嘛,要么三文钱一斤,要么你别送了。”
那汉子一听噗通一声就给周氏跪下:“大奶奶,您这是要断了小人的衣食啊。三文钱,小人连那些本钱都回不来,一家老小辛辛苦苦种一茬地,最后连饭都吃不饱的。”
“那不是我管的事情。”周氏说完摸摸肚子:“以后老实点,若是我吃坏了肚子,叫你们全家陪葬!”
那汉子从开始的嬉皮笑脸吓得战战兢兢,半响说不出话来。周氏又问道:“怎么?不乐意?”
那汉子这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要是这样,那这菜小的可真送不了了。”
“送不了就别送,赶着给咱们方家送菜的人一抓一大把。”周氏对张大妈道:“带他去账房,把这个月的菜钱结了,另外,扣掉十天的菜钱,那些烂菜叶子,看着就晦气。”
汉子彻底傻眼了,嘟哝道:“大奶奶,您不讲道理。”
“道理?那咱们去衙门里头说说,板子一打,你才肯招认,你天天给方家送烂菜叶子吗?”周氏冷哼:“还不走?”
那汉子不敢再说什么,吞了这口窝囊气,去领银子去了。
☆、182、算计婚事
芍药这边听说了事情,已经跟金娘子哭上了:“若真是为了菜不新鲜的事情也就算了,可奴婢听说,那烂菜叶子拉出去后,晌午就又有人送了一车来,还是按一斤五文钱的价格,那送菜的是大奶奶娘家乡下的远亲呢。”
“她逼我哥哥要三文钱一斤,这边又报的五文,中间的差价银子,还不是落进了她自己的口袋。这哪里是挑菜啊,这是打您的脸呢。”芍药哭诉:“奴婢是没什么脸面再去厨房的了。”
金娘子只笑笑:“那也是你哥不争气,好好的做他的老实生意不就行了,非要偷奸耍滑。”
芍药听了不依:“干娘,那是大奶奶鸡蛋里面挑骨头呢,那些菜我都看了,大部分是被脚踩烂的……”
“有这种事?”金娘子邹起眉头:“还有,平时在院子里别叫我干娘,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夫人最讨厌下人们拉帮结派……”
芍药忙吐吐舌头给金娘子捶背:“奴婢一时心急忘了。”
薛舅妈找何家贤当救兵不成,又在陈氏房里说事,只是知道陈氏不会允许,只胡乱扯。
此刻听周氏过来绘声绘色的报告了厨房发生的事情,薛舅妈心念一动。
她素来以为周氏是陈氏的应声虫,没想到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便当着陈氏的面把周氏好一顿夸,自然,也免不了损何家贤。
陈氏见她来就慌,见她始终不提定亲的事情,倒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急忙把话头拐到周氏身上,热络的聊起来。
待周氏出了鹤寿堂,薛舅妈也急忙告辞,又道:“大奶奶怀着身孕,我这第一次上门来,总的表示一下。”
陈氏便让人带薛舅妈过去周氏那里。
薛舅妈笑眯眯的道:“你果真是个好福气的。”
周氏家里也就是一个小商贾,若非方其宗常年卧在病榻之上,怎么会瞧得上她?
本想着荣华富贵享受着,守一辈子活寡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怀上身孕,生个孩子傍身,也是挺不容易的了。
“舅妈说笑了。”周氏笑着应酬,她对这个薛舅妈也没有什么好感。
“我再给你说一桩事,你就更有福气了。”薛舅妈故作神秘的靠近:“你婆婆啊……”
周氏便获得了那张借条,看过后大惑不解:“借银子便罢了,这字画是怎么回事?”
薛舅妈自然是不肯回答的,只将想要把女儿嫁给方其业的打算直言不讳的说了:“可你婆婆,有了好事就忘了娘家……”
周氏一听愕然,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却不好直接推辞,笑着道:“这倒是一桩好事呀。只是我如今怀着身孕,再操心这些事,婆婆定然要说我的。到时候只怕惹她反感,还以为我是收了你的银子,才觉得表妹跟三弟相配的。”
见薛舅妈面色不善起来,周氏又忙道:“所以我去说这话不合适,显得太刻意。莫不如舅妈寻一个可行的媒人过来说项,到时候我搭上两句话,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的成了。”
周氏虽然没接,但是也没完全推辞,薛舅妈这才面色稍缓:“你说的有理,我去找人看看,不知道你觉得哪个人去说合适?”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有跟两家关系交好的长辈?”周氏细心询问。
薛舅妈想了想,实在找不到人,便道:“容我想了再来告诉你吧。”
走到门口,听见几个小丫鬟笑着道:“小小姐长得像个粉团子似的,多可爱啊。我刚才去汀兰院拿花样子时瞧见了,白白嫩嫩的,二奶奶也和颜悦色的。”
“二奶奶是心地善良,你见她什么时候为难过人。”一个丫鬟见左右没人,笑嘻嘻的道:“那腊梅,传说要害二奶奶,二奶奶还怕她被夫人责怪,要了她去汀兰院伺候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可没听到一点儿风声啊。”
“腊梅跟我说的。她说再没见过二奶奶这么好的主子。”那丫鬟笑嘻嘻的:“以后咱们也多为二奶奶效力就是了。”
薛舅妈只听见这一层,想到陈氏对何家贤的态度,突然心里一动,起了个主意。
薛舅妈的突然造访,让何家贤很是意外,这位主儿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么?
“哎呦呦,小闺女真可爱,让舅婆婆抱一抱。”薛舅妈抱过然然,往她的襁褓里放一块玉:“这可是好东西,你没见过吧?是上等白玉……”
何家贤正纳闷她唱的是哪一出,偏不好问,薛舅妈也一直不说,话里话外围着小然然的喂养说事。
何家贤如今学会了不动声色,便好吃好喝招待,只等她自己说明。
果然薛舅妈见她一直不发问,到底沉不住气了,半响憋了才道:“你可知其业被打劫之事?”
何家贤见是问这个,笑着点点头。
薛舅妈便拿出一张纸:“你瞧瞧这个。”
何家贤不疑有他,接过一瞧,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你不是瞧见了吗?”薛舅妈见如自己所料果然吓住了何家贤,不由得又觉得占了上风:“想不想要?”
这是陈氏给薛舅妈打的借条,一万两,握在手中,是个不小的权杖。
只是不知道上面许诺的字画,又是个什么鬼?而且,陈氏已经挪用过公中的银子,为何又要找薛舅妈借银子?
看来是个很大的把柄啊。
若是弄到手,只怕以后不都用愁陈氏拿捏她为难她了。
何家贤想了想,还是递了回去:“舅妈肯定有条件的,断不会白送与我吧。”
“哪有什么条件,不过是我们家敏儿年纪不小了,想请你给她保一门亲事。”薛舅妈和气的笑笑。
难道是从家?怎么一个两个都盯上从家?何家贤正暗自揣测,薛舅妈冷不丁说道:“她喜欢她表哥。”
我靠,这又是要给方其瑞做小吗?何家贤一愣,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有些难度,她毕竟比业儿大一点儿,可这一点儿根本不是问题,业儿明年就满十六了,到时候成婚不迟,先订婚吧。”薛舅妈见何家贤面露难色,知道她想岔了,急忙解释。
原来相中的是方其业。
“舅妈……”何家贤想说薛舅妈为何不直接找陈氏说,却又突然想到,薛舅妈借条在手,若是陈氏愿意,只怕早就成功了,何至于拿到自己这里来?
便笑着道:“舅妈是为难我呢,三弟的婚事,我一个庶出的二嫂哪里能管得了?便是过问也是少的。”
“我知你的本事,你就别谦虚了。”薛舅妈笑笑:“你如今是从家门口的大红人,多少你母亲也要给你点薄面的。”
什么薄面,只怕就是叫我与你狼狈为奸,拿着借条逼陈氏就范吧。
何家贤想到薛舅妈的意图,只觉得好笑:“舅妈说笑了,我若是有那个本事,相公何至于连个秀才也考不上?我听说从家二爷可是主考官啊。”
薛舅妈不知道这一层,只笑着道:“那是你公正,不喜欢走路子罢。”
“舅妈也知道啊。”何家贤笑笑,不再说话。
薛舅妈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居然被这个一向瞧不起的外甥媳妇绕了进去,不由得气急,将借条握在手中:“这可是好机会,你母亲这一年多,可没少算计你……”
“舅妈说笑了,一家人说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何家贤仍旧是无谓的笑笑:“昨儿个晚上,相公还让我多孝敬长辈呢。”
薛舅妈见无机可乘,怒气冲冲的喝道:“什么东西,不识抬举!”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将孩子襁褓里的玉拿走:“白瞎了!”
小然然被她这么一拉扯,吓得人一惊,胖嘟嘟的胳膊一抖,哇哇大哭起来。
何家贤见她如此侮辱小然然,实在是不可忍,对吉祥道:“把孩子的羊脂玉拿过来,别被那质地差的东西冷了脖子。”
愈发不喜欢薛舅妈。不就是想仗着她和陈氏的那点儿龋齿,让个把柄给她,让她们二人相斗,她好渔翁得利吗?
她又不傻,干嘛做这种事?
薛舅妈怒气冲冲,回家时撞到小舅妈,扯了她一把:“大嫂,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这样的事情,薛舅妈自然不会跟小舅妈说,一个续弦而已,牛气什么?可偏在陈家比她吃得还开。便将衣袖一挥:“关你什么事。”
小舅妈笑着:“莫不是又为了敏儿跟方家老三的婚事吃了亏吧。”
薛舅妈见她也知道,急忙将头扭过去质问:“你还知道什么?”
借银子的事情暴露出去没什么,可若是大家弄懂了那几个“字画抵债”的意思,爆了出去,陈氏吃了亏,那她就彻底没依仗了,婚事更是想都别想。
“能知道什么?”小舅妈笑笑:“我不过是问了敏儿几句,她人天真,实话告诉我了。说你为了她的婚事,东奔西走,累的很呢。”
薛舅妈见事情没有暴露,笑着道:“这孩子就是性子直,听什么说什么。我是有意想跟二姐亲上加亲,可惜啊,人家瞧不上咱们陈家。”
“自然是瞧不上。您瞧人家女儿,一个比一个嫁得好,小儿子不借这些光娶个名门闺女,还上赶着拉低身份?大嫂,您想什么呢。”小舅妈笑笑:“也不怪二姐不答应。”
“还要你说?自古以来,女儿高嫁,咱们虽是高攀,可也不是狮子大开口,自不量力啊。”薛舅妈觉得这门亲事还是很登对的。
“你觉得再合适也没有用,二姐觉得不合适,那就是不合适。”小舅妈低头摸着手指甲:“不过,让二姐觉得合适,也不是没有办法。”
薛舅妈正待不耐烦与她啰嗦,听见此话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怎么能想到办法?空口去说媒,我可没那么大脸啊。”小舅妈笑嘻嘻的。
薛舅妈犹豫了,到底还是没把借条的事情说明白:“说的都是漂亮话,我还当你有什么好法子呢。”
“呵呵。”小舅妈卖了个关子,笑笑:“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薛舅妈不以为然,也不大爱搭理她。
方玉荷回了娘家来见陈氏,笑着道:“母亲,那从家少爷的消息我打听清楚了,倒是很棘手啊。大概妹妹是没这份指望了。”
陈氏一听暗道不好:“难道这么小就已经定亲了?”
“那倒不是。”方玉荷笑眯眯的:“据说这次圣上要广开言路,福泽万民,不仅咱们二叔家的玉珠妹妹要进宫参选,从家少爷也要进宫选妻。”他的妻子,自然得是那些选女之一了。
陈氏一听喟然叹气:“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叫玉露死了这条心。”
方玉荷笑笑:“说起来,这消息虽不是个好消息,可是让方玉婷跟我去从家打听,倒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陈氏疑惑的瞧着她,方玉荷便急忙解释:“不过为了四妹妹,多花点银子也是应当。怪就怪那方玉婷,都是一家的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居然还趁机讹我。”
陈氏听出她的意图,有些失望,口中说道:“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母亲您想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抱怨下。她那么多嫁妆银子不拿出来,如今又做了侍郎夫人,手头不知道多阔绰呢,您找她办点事,她居然还讹了我一斤上等燕窝,没良心的东西。”方玉荷见陈氏脸色不好看,急忙改口。
陈氏勉强笑了一下,叹气道:“你别得罪她,她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少,要想给你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少不得要靠她的。”
方玉荷怒道:“你总是小瞧我。我哪里不如她呢?我是世子夫人,她嫁的男人,不过是个丫鬟生的野种,在侯府都没人待见。若非侯夫人人前给老二一点薄面,只怕连总管的儿子都不如……”
陈氏忙按住她的嘴:“这话别胡乱说,如今你们同在屋檐下,还是要低头,好生相处。”
“母亲,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忍让了?”方玉荷有些恨:“在方家,我从没让过,去了侯府,就更加不会了!我虽体弱,可气势上,绝计不能输的。”
☆、183、陈氏亏棺材本
“……你还没输?方玉婷还不是在你婆婆面前,把你吃的死死的。”陈氏冷哼,方玉荷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女儿在娘面前逞能,不知道有什么好装的。
方玉荷不爱听这大实话:“母亲怎么总向着她说话?”
“不是我向着她,如今咱们不是有求于人么?”陈氏笑笑:“能屈能伸,才是正理。”又命芍药:“去叫四小姐来,趁早告知了实话,叫她死了这条心。”
方玉露听说从家少爷是要进宫官选的,先是吃了一惊,就在陈氏以为她要哭闹的时候,方玉露不紧不慢的发话:“我就不能进宫参选吗?”
“……”方玉荷和陈氏都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听说城东有人家,姐妹易嫁的。说是姐姐跟人跑了,妹妹嫁过去。”方玉露笑着:“正好我听说玉珠姐姐不也爱进宫参选,我顶替她去!”
“你胡说什么?你顶替她?别说这是欺君大罪;就算你真的成功了,能保证一定可以嫁给从家少爷?”陈氏怒道:“真是年少不懂事!不知道利害。”
“母亲想岔了。”方玉露仍旧笑嘻嘻的,没把陈氏的呵斥当一回事:“谁说我一定要保证嫁给从家少爷了?那参选的世家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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