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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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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一切破口大骂:“好你个白眼狼,何家辛辛苦苦把你养育了这么大,如今嫁得好了,就翻脸不认人……竟做些缺德的事情,连你老子和你娘都不管啦……我可要告到方家夫人哪里去,教她们都看看你这个不孝顺的女儿……如今还怎么在方家做人媳妇!”

    何家贤没作声,只当是被狗咬了,由着她骂了个痛快。否则要是对骂起来,她真不一定是春娇这种泼妇的对手。

    等她骂完了,何家贤才对着房间里其他的人:“今天姨娘撒泼,说的话一字儿也不能传出这汀兰院!”

    红梅吉祥等齐声应“是!”

    春娇傻了眼,她没料到何家贤已经能把事情控制到这种程度,狗急跳墙,撒脚就往外面跑:“我去告方夫人,看你日后怎么在方家立足。”

    何家贤不管她。吉祥有些着急,轻声提醒何家贤。

    何家贤道:“夫人虽然看我不爽,却是极心疼银子的。她说让她说去,夫人若是嫌我不孝,我就正好从她那里要银子,想必她不会不给……”

    吉祥懂了。

    春娇逢人就问方夫人住在哪个院子,一面问一面数落何家贤的“不孝”罪名。

    话风传到陈氏耳朵里,陈氏自然是不会见这等市井泼妇,连鹤寿堂的门都没让进,当作打秋风的亲戚,给了十两银子叫她回去了。

    春娇今日闹没有得到好处,越发不忿。回家的路上,她越想越气,拐到何伯年的绸缎铺,跟何家大嫂蔡氏嘟囔嘟囔说了,蔡氏听了便道:“她现在会怕你?如今人家是何家少奶奶了。”

    春娇便一把拉住她:“那可怎么办,我宅子还没要到手呢。”

    蔡氏一拍她的手:“能怎么办,继续要呗。她在方家生活,手上还能没有银子?你也不想想,上次老爷回来跟我说,方家二爷一谈就是两千两的生意啊,可见方家的大手笔。我们这个铺子,只能跟着混得喝喝汤,这一年过去,能挣个三五百两就是顶天了。”

    “那她不掏银子可怎么办?态度强硬的很。”春娇犯愁。

    蔡氏就笑着:“你别操之过急,你又不是她什么人,自然不会轻易把银子给你。”

    春娇见她给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愈发急了:“大嫂,当初可是你说何家那宅子还是老祖宗名下,并不在我家老爷名下,我磨了老爷许久,老爷却骂了我。你给我出主意叫我趁着老爷还在,趁早为少爷打算,我才起了这心思的,如今你不帮我想办法,还说风凉话。”

    蔡氏就板着脸道:“当初若不是你偷听墙根儿,我迫不得已才告诉你,你如今居然好意思怨起我来了?有火撒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买宅子罢。我告诉你,娘她这话是过了明路的,你爱怎么怎么。”

    春娇见她发了狠,倒是不敢真的得罪了,只能笑着赔了礼:“我这不是急吗?大嫂别跟我见怪。”

    原是前一段时间,何老夫人又生病了,何伯年要请名医来诊治,恰好赶上何家长子何长柏议亲,也要银子置办家什,一时之间家里捉襟见肘。

    蔡氏便跟何伯年商量,能不能原来的药先吃着,顾了大儿子的婚事再说。

    何伯年大怒,骂她大不孝,蔡氏自然不敢说话,心里却生着闷气。

    原来,当初分家时,何老夫人因不许何儒年继续科考,心存愧疚,便将家产和宅子分作两份,一份是宅子和田产,给了何儒年。

    另外一份是何家的一间铺子和现银,就是现在绸缎铺子。

    现银置了一间小宅子,铺子做起了生意。谁知道何伯年人太老实,这十几年过去,挣的银子也勉强够一家人吃喝,加上何老夫人经常生病,竟是没攒下什么家底来。

    如今何长柏要成亲,家里住着拥挤,到底还能挤得下。只是到何长青再成亲时,便是怎么也铺展不开了。

    蔡氏便跟何老夫人为当初分家不公吵了起来。

    恰好何儒年安排春娇过来给何老夫人送药,站在外面听见了。

    蔡氏就趁势怂恿春娇,何儒年年纪大了,若是死在前头,指不定徐氏她们怎么欺负她呢,到时候赶出何家了,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春娇一想岂不是这个理,虽然家产都给儿子,可若是徐氏和三个女儿联合起来,非要颠倒黑白霸占家产,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背井离乡的,能去哪里讨公道?于是就一直在脑海里琢磨这件事情。

    前几日看到何儒年对穿着湿衣服曲线毕露的珊瑚嘘寒问暖,愈发觉得珊瑚也是何家贤故意安排了来对付她的,趁势就闹将起来。

    只是说一次被何儒年呵斥一次,她这才把主意打到何家贤身上。

    结果又是吃了一记闷锤。

    何长青吃着豌豆从后门吊儿郎当的过来,瞧着春娇的背影:“娘你跟那种低贱的人废什么话,别来往就是了。仔细祖母知道了说你。”

    “你当我愿意?一个狐媚子,只知道好吃懒做勾引男人。”蔡氏并没有觉得在未婚的儿子面前说这些话有什么不妥,“呸”了一口:“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何长青扔一个豌豆到蔡氏嘴里:“为了我什么?”

    “为了你不争气啊,读书不上进。”蔡氏点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早几年叫你好好讨你二叔和你奶奶开心,叫他们允诺,等百年之后把何家老宅过到你的名下,你倒是好,傻乎乎的……如今人家生出了儿子,你到时候成亲,看去哪里给你弄宅子!”

    蔡氏越说越恼火:“别说娘不为你想。若是她真的成了,重新置了一座宅子,到时候难道你二叔还能继续霸着老宅子不放?自然是搬到新宅子。到时候你成亲,哭一哭穷,你祖母还能不给你?”

    ☆、174、舆论危机

    何长青笑着点点头:“我才不要那老宅子,破破烂烂的,若是有银子,谁不想置新宅子啊。可是我二叔那点儿银子,都是说穿的了,谁不知道?他又刚正,又不收学生家长送的礼,又还接济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银子啊。估计您是白想喽。”

    “你忘了,何家还有一个方家的二少奶奶呢。”蔡氏提醒:“她男人都掌管方家的绸缎生意了,据说一年就是好几万两。男人有权了,女人自然就有钱了。”

    她家两个儿子,自然该有两栋宅子才行,不然现在的小破房子,哪里能挤得下?要是再生孙子,就更住不下了。

    “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响,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你就不怕祖母怪罪?”何长青笑笑,并不以为然,蔡氏的计划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说何儒年,春娇有了儿子,怎么还会把何宅让出来?

    “若不然,我也去方家苦苦穷好了,让二姐赏我一点零花银子。”何长青还在傻笑。

    “你懂个屁。”蔡氏又敲一下何长青:“你不许去找何家贤。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若是成了,咱们总有点机会,若是不成,咱们更别趟那趟浑水。”何长青这才明白,蔡氏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计划,不过是想着浑水摸鱼而已。

    “娘你真是的,既然没有明摆着的利益,你废这么大劲儿干什么?”何长青很是不屑:“有那功夫不如在门口花点力气多吆喝吆喝,给铺子里头拉点生意。”

    “……”蔡氏没说话。

    这是她心底的秘密,她谁也不会说。

    她嫁到何家,先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徐氏也生了一个女儿。这倒是好,大家彼此彼此。

    后来,她生了两个儿子,徐氏还是生了两个女儿。

    这下好了,她稳占上风。

    可是,婆婆还是不喜欢她,丈夫忙着成天算计那点子生意,也不疼爱她。

    再看看徐氏,让何儒年断了后,何儒年却还是对她彬彬有礼,呵护有加,何老夫人瞧着她也是和颜悦色。

    反观自己,伺候老人照顾孩子,还要打理家里,想请个丫鬟帮忙吧,那丫鬟最后去伺候婆婆去了。想请个几个老妈子吧,何伯年却说不行,请一个丫鬟就够了,给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请多了太花钱,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要攒钱给她们娶媳妇呢。

    于是,那个丫鬟主要伺候婆婆,顺带着做点家务,大头还是她来。

    其实她知道,家里根本就不像何伯年说的那样穷,只是银子都牢牢握在婆婆手里不拿出来,因此才总是显得没钱。

    徐氏呢,何儒年是个不知道存钱的,有多少花多少,徐氏养尊处优,像个阔太太似的。

    都是何家的儿媳妇,妯娌而已,凭什么!

    蔡氏忿忿不平了很多年。不过因为何老夫人与何儒年的心结,两家除了逢年过节,一直没什么大的来往。当然,两兄弟还是会时常聚聚的,她也爱叫儿子们多去叔叔家,联络感情,也叫徐氏看着她的儿子,想想自己差点断了何家的香火,教她难受。

    后来春娇来了,她大快人心,徐氏过的不好,她就高兴。

    可是很快,又请了个叫珊瑚的丫鬟,厉害得很,徐氏又养尊处优得活的像个太太了,她心里就更不忿了!

    婆婆长年累月的吃着药,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也没见二房拿出钱吧。

    孝顺的名声固然是她家得了,可是也没见燕州城的百姓骂何儒年不孝啊?大家还是争先恐后把孩子送到他那里去念书,见面了恭恭敬敬叫一声何先生。

    凭什么?都是一样的女人!

    蔡氏咬咬牙正不忿着,见何长青已经吃着豌豆走了,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嘴角又忍不住带了一抹笑意,徐氏你活着再得意,老了还不是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逢年过节,也没有人去给你坟头拔草烧纸钱祭拜?

    如此想一想,心里到底快活些,站到门口吆喝生意去了。

    谣言就是从春娇回去后没多久传起来的。

    说是有人撞见何家三女儿何家慧,先是与姑父顾清让不明不白的搅在一起,后是与何儒年的学生黄缺住在一块儿。

    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传到何家贤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在燕州城上空沸沸扬扬好几天了,且没有一点儿熄灭下去的态势。

    珊瑚悄悄过来传信,说徐氏彻底一病不起,连进食都有困难。

    何家慧被何儒年从黄缺家里拖回来,关在后院,已经两天没给吃喝了,连徐氏看都不许去看。

    何家贤想回家。

    陈氏派人过来:“事关何家的声誉和方府的声誉,你这时候切莫回去趟这趟浑水!若是再撞见你跟男人在一起说话,那方家也就跟着不清不白了!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既然是方老爷的意思,那看门的护院自然是不会像平时一样随意让何家贤进出的了。

    汀兰院里火急火燎的。

    方其瑞回来,见何家贤挺着个大肚子不住的流汗,忙上前搀扶住了:“你别急,我已经回去看过了,岳母的病有些棘手,已经请了韩大夫再给她诊治,家慧暂时不用担心,听珊瑚说,她偷偷送过馒头去。”

    方其瑞没说的是,他派人去请大夫,大夫一听说是去何家,都摆摆手摇摇头不愿意去。

    这才无法,拖了相好的韩大夫。

    何家贤听到这里总算是安慰了一点儿,心里稍微镇定,坐了下来。

    有方其瑞在外头活动,应该会没事的。

    “要不要查查谣言的出处,叫那人出来辟谣?”方其瑞想的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法子。

    “不用!”何家贤立刻回绝,发觉自己的紧张表现得有些过分,忙解释道:“我不想给自己找事,动了胎气。”

    方其瑞表示理解:“那就等时间过去吧,慢慢都会冲淡的,你别担心。”

    陈氏却气冲冲的赶过来兴师问罪:“老二,你是什么意思?公然违抗你父亲的命令吗?说了不要插手何家的事情,他们家里的人不知廉耻,咱们家里也还有一位,你别忘了,回头把咱们牵连进去!”

    方其瑞抬头冷冷得瞧着陈氏:“夫人还是多管教管教三弟吧,他如今勾栏妓馆,沉醉忘形,我昨日派人拉都拉不回来……”

    陈氏知道方其业在外面散心,只是没料到是这么个散发,吓了一跳,忙问仔细。

    “三弟跟那个冯一飞冯少爷,脾性相投,如今冯少爷失了婚,三弟呢,失了业,两个人惺惺相惜,顾念的不得了。”方其瑞是素来不给陈氏好脸色的,说了几句,才道:“还有那个小铺子,三弟若是不想管,就趁早交了回来,免得到时候亏了银子,还要拿别的铺子来补亏空!”

    “呦,说得好像方家是你当家似的。”陈氏听到这里,反而不急了,方其瑞一不留神流露出来的态度激怒了她:“这么快就想接手方家的家业?老二,我和你爹还没死呐!”

    “夫人说的什么话?”方其瑞没想到她如此敏感,难得解释一句:“不过是我这些日子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发觉挣钱的确不容易,有些担忧而已。”

    “担忧?方家的生意自有我和你爹操心,哪里轮得到你来担那劳什子的忧!”陈氏越说越怒,口不择言:“别忘了,你可是庶出,这家业,永远轮不到你操心!就算是我业儿把家产败光亏光,也没有你担忧的份儿!”

    方其瑞和何家贤都是头一次听她把话说的这样直白,忍不住均是一愣,片刻后都不说话了。

    陈氏说完自觉地失言,恨恨得瞪他们一眼,回去了。

    谣言传得越来越厉害,连何家贤都带进去了,说她是非不分,给何家慧和顾清让放风,让二人私会。

    甚至于,又过了几日,已经有夫人们在一起,交头接耳:“听说了没,方家二奶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圣贤书读了一肚子,背地里还是男盗女娼,何家家风不正啊。”

    就连何老太爷也被拉出来说,当初是不是在京城犯了事才辞官了到燕州城躲避的,根本就不是告老还乡“否则,怎么何老夫人偏不许何二爷做官呢。”

    何家一时名声大噪,同样也是声名狼藉。

    何儒年被学堂委婉劝退,丢了饭碗。

    有一些迂腐的读书人,已经去何家堵门,要求把何家慧拉出来去沉塘。

    顾家也深受波及。顾老太爷还大声辩解“没这回事!”又让顾清让出来说清楚。

    谁知道顾家那个后母顾夫人,却是个蠢的,在后面趁机跟人说“我早瞧着不对劲,原来是这样”,又绘声绘色把何家慧当街跟顾清让吵架的事情渲染了一番。

    顾清让这一回彻底说不清楚,只能暂时关了铺子,躲在远方亲戚家去了——反正铺子里也没有什么生意。

    何音兰本想跟她一块儿去的,想了想,却选择了留下来,她要带着儿子守着顾老太爷——怕顾夫人趁机夺了顾家的家产。

    何老夫人拖着病体倚在榻上,对何儒年怒目道:“你敢!你要是把慧丫头赶出去,我就同她一齐去死……”说完剧烈“咳咳咳”。

    何儒年跪在低头,一言不发,只手背上青筋爆出,眉川紧皱。

    蔡氏在铺子门口,唉声叹气——何家的风波也波及到她家的生意,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甚至,何长柏的亲事,又被加了二成聘金。

    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真是精彩啊。

    蔡氏的心情是纠结的,她一面觉得真是一出好戏啊,最好闹得何儒年家鸡犬不宁;一面又发觉两个何家一损俱损,连累了她家。

    说来说去,都怪徐氏不检点,教不出来还女儿,如今遭报应了。

    这世上,哪里有包得住火的纸呢?

    何儒年失魂落魄从大哥家的后门出来,拐角就对上何音兰,她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穿得像个村妇,头上裹着头巾,身体瘦削,脸色蜡黄:“母亲可怎么说,可愿意把家慧交出去?”

    何家慧若是交出去被处置了,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了,顾清让就保住了。

    何儒年摇摇头。

    何音兰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却内心很是庆幸——那到底是她的亲侄女儿,她夹在中间,两难!

    “你先回去吧,最近别出来了,小心点。”何儒年拍拍妹妹的肩膀:“母亲让我叫家贤回来。”

    “叫她做什么?她能干什么?大着肚子,走路都不方便。”何音兰疑惑。

    “母亲没说,但是长辈有命,自当遵循。”何儒年耷拉着脑袋,这些年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体面,这一下子,全没有了。

    何音兰瞧着二哥以往挺得笔直的脊背,如今已经弯下来一截,原本乌黑的两鬓,这几日已经斑白。

    她心里一酸,眼泪滴下来。

    出嫁从夫,顾清让要是因为这事情受到波及,没有了前程,那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虽说现在他躲出去了,可是躲多久是个尽头?

    她在家里苦思冥想,最终只想到这个主意:把何家慧交出去,不管那些民众怎么处置,亦或者她流离在外,只要从何家除名,赶出了燕州城,平息了民愤,顾清让再回来,说当初是被何家慧引诱的,很快此事就会翻篇了。

    她回家商量何儒年,何儒年开始自然是不肯,可是想到何家的名声,列祖列宗的供奉,子孙后辈的希望……他点了头。

    若是何家慧一个人的担当,能够让何家的子孙不受牵连,他作为何家的儿子,必须这么做!

    没想到遭到何老夫人的极力反对!

    何儒年也同何音兰一样,有些遗憾,却又有些庆幸——他想着,实在不行,就按当初东窗事发时的策略,送了何家慧去当姑子,只当没这个女儿。

    比起何音兰的直接将何家慧赶出何家,这个办法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如此世道,叫一个女孩子自生自灭,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她除了自甘堕落,还能有什么活路?

    何儒年不是不明白,只是迂腐过头。

    如今何老夫人不同意,他也就松了一口气——毕竟,不是自己要保全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不是自己认同那个给家族蒙羞的女儿!也不是自己不给在此事中受到伤害的亲妹妹一个交待!

    ☆、175、惹不起就躲

    一切,就教给母亲处置吧。

    命人去方家传了信,何家贤当天就回来了。

    方老爷听说何老夫人因为此事病重,想见一见孙女儿,不得不允,毕竟孝字最大。

    还大包小包得命人送了许多好药材过来。

    何老夫人见方其瑞同何家贤一起过来的,便勉强笑着点点头:“好孩子,我那日瞧你的面相,便知道你是个好的。”她说的那日,是指成亲那日。

    何老夫人握着何家贤的手:“如今,只有你能救一救你妹妹了。”

    何家贤也知道,何家淑自身难保,徐氏病着,何儒年巴不得赶紧把何家慧处置了,唯有自己,是有能力且愿意帮手的。

    “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这里有一些银子,你安排车马,送你妹妹去京城躲一阵子,这家人姓梅,你去她家……我写了一封信。等风声都过去了,再接她回来……”何老夫人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封信,一张银票,上面有200两。

    何家贤接过信,将银票推了回去:“我有钱,祖母别操心了,我会办好的。”

    何家在外地没有亲戚,只有离得近的有一个徐家的舅舅,可徐氏病着,根本没法张罗此事,加上她又怕何儒年,除了病着在床上干熬,也没别的法子。

    何老夫人朝着方其瑞望一望:“辛苦你了。”

    何家贤大着肚子,自然没办法张罗,唯有方其瑞去办。

    正说着,何音兰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母亲,家慧不能走啊。”

    她听说何家贤要来,便一直在门外守着,根本没回去。

    何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像是对这个女儿很是绝望:“家慧可是你的亲侄女啊……”

    何音兰不吭声,半响才抬起头咬咬牙道:“求母亲可怜女儿。”

    “我怎么可怜你?可怜你什么?”何老夫人忍着怒气,伸出手指气得直哆嗦:“你怕家慧也躲出去,别人会编排她与你丈夫真的私奔了,就非逼着她一个小女娃自己出来承担责任?你安的什么心?家慧刚刚十五岁,她才十五岁啊。”

    “顾清让被人说了,无非就是财产少分些,家慧呢?那可是要命的!”何老夫人说完痛心疾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你……你真的要气死我呀……”

    何家贤没想到何音兰求得是这件事情,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何音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家贤,当初若不是我说媒,把你嫁进方家,你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你感恩图报,劝劝你祖母,啊,你劝劝她,把家慧交出去算了。她要是一跑,你姑父就彻底说不清楚了,老爷也就彻底厌弃了他了啊。”何音兰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何家贤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当初何音兰说到方家的家产时,那垂涎的嘴脸,对上此刻她的心狠,倒是也相得益彰。

    她差点忘记了,她这个姑姑,本就不是什么善人。

    因此轻轻将脚拔出来,对着何音兰道:“姑姑,清者自清。”

    说完不等何音兰说话,就拔脚往外面走去。

    上了马车,吉祥回头瞧了一瞧,对何家贤小声道:“姑太太跟在后面呢。”何家贤瞧着何音兰撞撞跌跌得步履艰难,像是人很不舒服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请她上来。”

    方其瑞便下马车去步行,让了何音兰上车。

    待拐了个弯,便碰到梅姨娘的马车,是往他们来时的方向,两车交汇。

    方其瑞打了声招呼,梅姨娘掀了帘子与何家贤见礼,何音兰也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打了招呼,梅姨娘却在瞧见何音兰时愣了一下,片刻后就神色如常。

    到了何家,根本不等何儒年说什么,何家贤只道:“奉了祖母的命,送家慧去京城朋友家里小住。”

    春娇一反常态,很是殷勤的跑过来引路:“家慧在这里,好几天没吃饭了,都是我偷偷送的食……”

    何家贤狐疑的看她一眼,她忙拢着手站在一边作乖巧状。

    珊瑚一面把奄奄一息的何家慧抱出来,一面轻声跟何家贤耳语:“我瞧着就是春娇说的那些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散布得满城风雨……”

    何家贤自然是点点头,谣言一出,她就想到了。

    春娇刚去她那里要银子不成,立刻就败坏何家的名誉,她的嫌疑洗脱不掉。

    只是现在只能先处理事情,等完了以后才好追查是谁走漏的风声。

    毕竟,说是谣言,也不全是。至少何家贤心里明白,这件事情的真实程度,还是有几成的。因此没有一开始接受方其瑞的办法,下令查探,不然她这样火急火燎的查人,查到春娇头上,到头来发觉是何家人,只怕谣言又真了几分,还会更加厉害得以讹传讹。

    方其瑞找了车夫许了重金,叮嘱了何家贤几句,立时就往京城护送何家慧去了。

    何音兰还想拦着,被和气拉住,动弹不得,只得不停得哭闹不休。

    何家贤见她这样不重视何家人,简直弃如草芥,怒道:“姑姑若是怕,莫不如叫姑父回来,不就清白了。”

    那怎么行?何家慧跑了,那顾清让要是回来,岂不是接受了所有的炮火?

    她自然是不干。可惜她身单力薄,挣扎不了,只能眼睁睁瞧着何家慧上了马车。

    何家贤去瞧了徐氏,又告知了何家慧的去向,徐氏倒是难得听懂了,虚弱的点点头,摸着何家贤的手,眼角泪不住的流,**了枕头,却已经艰难的说话都不清晰了。

    “娘,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这个家,就真的让给春娇了。”何家贤在她耳边耳语:“可要争气些,马上就能抱外孙了。”

    徐氏听见“外孙”儿子眸子一亮,倒是散发出几分生的光彩来。

    何家贤知道韩大夫医术精湛,倒是不怎么担心,吩咐了几句,就赶紧回方家——她还要想想,如何跟方老爷汇报,方其瑞的行踪。

    此去京城来回也要四五天呢。

    何家贤回到屋里,才觉得精疲力尽,歪在矮榻上,沉沉得睡着了。

    待醒来时,已经掌灯了,吉祥问她可要用膳,吩咐厨房温热着了。

    何家贤这才发觉饥肠辘辘,吉祥便过去领饭,带回来时,一面伺候何家贤吃,一面道:“外院吵吵闹闹的呢,我听说老爷在鞭打三少爷。”

    何家贤一惊,筷子掉在地上,忙问道:“怎么回事?”

    既然是鞭打,那该是闯了很大的祸。

    吉祥帮她把筷子捡起来,叫了红梅进来去洗,才小声道:“奴婢提着您的饭盒,不敢耽搁,只略微听了一耳朵就立刻回了,二奶奶吃饭要紧。”

    何家贤知道她很是紧张,恰好红梅进来,便叫她去听听。

    红梅笑笑:“三少爷今日是被金娘子和方大管家从青楼里拉回来的,三少爷喝醉了,回来就大闹鹤寿堂,砸了好些东西,恰好碰上老爷回来用饭,撞在枪口上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傍晚就听说了,只是汀兰院的规矩是不许出去凑热闹,所以大家伙只是听听,没有去看。

    若是平时,何家贤为了避免落人话柄,定然要去关心一下的。如今她怀着身孕,有了借口,可以堂而皇之避开,免得被殃及鱼池。再者,她为了何家的事情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操别人的心。

    懒懒地吃了饭,何家贤又歇着了,红梅和吉祥收拾了半天,红梅瞅了个机会留下,期期艾艾的道:“奴婢斗胆说一句,二奶奶还是应该去看看。”

    何家贤正眯瞪着眼睛闭目养神,听到此处将眼睛睁开:“为何?我又不怕她了。”

    自从与陈氏撕破脸,两边都懒得再虚与委蛇,做些婆慈媳孝的表面功夫了。

    “不是夫人,是老爷。”红梅提醒道:“我这鹤寿堂伺候了两年,老爷是最喜欢兄弟和睦的情形的。”她顿一顿:“若是二爷在,定然会为三少爷求情的。”

    何家贤听到这里琢磨出一丝味道,起身梳洗换了衣衫,叫了四个丫鬟婆子护着,免得人多手杂,出了什么意外。

    到了前院大堂外面,才发觉除了她,基本上都在。

    方老爷正抽完了鞭子,气得脸色涨红,呼哧呼哧得大喘气,方富在一旁扶着,小声的劝着。

    方其业上身赤裸,嫩白的背上几条鲜红的皮肉翻开来,虽然伤口不深,却也触目惊心。

    陈氏在一旁,面色铁青,方玉露抽抽搭搭的哭,母女两个可怜兮兮的。

    周氏和沈姨娘、梅姨娘等都站在一旁围观。

    丫鬟婆子下人倒是一个也没见着,想来是遣散了不许看的。

    方老爷歇够了,怒道:“不成器的东西!”

    又挥鞭子朝方其业身上打。

    方其业到底年纪小,此刻已经哭了出来,一面怕一面求饶:“父亲别打了,别打了,疼啊,疼啊。母亲,你快求求父亲啊。”

    陈氏瞧着方老爷,期期艾艾的不敢开口。她方才求情时,方老爷指着她怒道:“慈母多败儿,要不是骄纵,业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犯了错不严加管教,反而想着法儿贴补他,给他银子出去花天酒地……他才多大?就学那些不成器的人去青楼……你若是求情,你就替他挨了这鞭子……再给你一纸休书,带着你的好儿子滚回陈家去吧。”

    陈氏只听见“休书”二字,便不敢再劝,只瑟缩地站在一旁,心疼的无以复加。

    方老爷又死命抽了几鞭子,累得不行,何家贤忙趁机上去道:“父亲还是休息下,三弟年纪还小,能调教得过来的,若是今日您在气头上,打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

    方老爷见是她,又挺着个大肚子,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氏见有效,立刻顺着何家贤的话道:“老二媳妇说得没错,留得青山在,业儿本质上是好的,只是被那些人带坏了,若是好好管教,定能教好的。可是身子坏了,那就千金也买不回来了。”她瞧了在一旁冷漠的周氏一眼:“想想宗儿,我可怜的孩子,总不该都……”后面的话她停住了没说,方老爷却是听懂了。

    气冲冲地扔了鞭子,往后跌坐在太师椅上,指着方其业:“你……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何家贤见方其业桀骜的昂着头,被打的时候哭爹喊娘,一旦被放过却又不识抬举,不由得有些失望,却也只能上前劝道:“三弟,给父亲认个错,少受些皮肉之苦,大丈夫能伸能缩……今日先保存实力,才能图后日。”

    方其业本是不受劝的,方老爷动手之前,陈氏苦口婆心劝了他许久叫他认错磕头,他都坚持不认。

    此刻听了何家贤的话,倒是颇受几分触动。

    何家贤见他面色有所松动,头也抬的没有那么高了,急忙又接着道:“若是你今日冥顽不宁,被父亲打坏了,那他日你想证明父亲今日打你打错了,都没有机会,因为你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你现在委曲求全,不是向谁低头,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扬眉吐气,证明你是对的,你是可造之材,而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混账……”何家贤越说声音越压越低,直到只有方其业一个人听见:“难道你想从此以后,在方家上下这么多人的口中,都是混账败家子儿么?”

    我不想。方其业在心里默默地说。

    片刻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朝着方老爷磕了一个头:“今日就算是孩儿错了,可孩儿不是混账,也不是败家子儿,父亲且等着我证明吧。”

    方老爷听见这话好歹算有些担当,坐在太师椅上无奈的挥挥手。

    陈氏如蒙大赦,急忙命人扶了方其业下去上药休息,又上前去安慰方老爷,被方老爷一把推开:“别管我,管好你自己的儿子。”

    又对着何家贤招手,叫她上去:“你很好,知道体恤兄弟。”说完冷冷地瞧了一眼周氏。

    周氏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两步,方老爷却不依不饶,对着陈氏道:“你若是管不好家,就让老二媳妇管,别成天一个两个的给我找事。”

    陈氏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脸就发白了:“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哪里失职了?”

    方老爷朝着周氏一指:“你问她……”

    ☆、176、大奶奶受罚

    周氏早已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陈氏:“儿媳素来规规矩矩的,从没有什么逾矩之处啊。”

    陈氏狐疑的瞧了她两眼,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向着方老爷:“老爷明示。”

    “大奶奶在外头私放印子钱。”方大主管得了方老爷的允许,这才开口解惑。

    陈氏一听就怒了,劈头盖脸就朝周氏脸上打去:“家里人不许干这伤天害理之事,你为何不听?”

    周氏听见是这事,松了一口气,浑身一软,坐在地上:“媳妇一时猪油蒙了心,想拿回来的,照顾大爷一忙,就忘记了……”

    方老爷就伸手,示意方富将银票给他,方富从袖中掏出一叠,方老爷掼在地上:“五千两,你倒是舍得!”

    周氏立时就磕头认错:“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儿媳不过是手头紧,想生点儿银子,给大爷买些上好的药材而已……”

    人人都知道她此刻说的是假话漂亮话,可人人能不忍心拆穿她。

    提到大爷,她就是方府最可怜的女人了。

    方老爷也想到那个不能动弹的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再是刚才的凶神恶煞脸,他挥手:“你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再犯!”

    印子钱是高利贷,周氏入的,还是有名的恶棍钱庄,那种不还钱就抓人妻女去卖,剁手跺脚的地下钱庄。

    方老爷环顾众人,许久没有说话,待大家都以为他要让大家都散了时候,他又开口说了:“我方家,虽然是做生意的,身份低微,为人轻贱。可人不可自轻自贱。做生意这些年,我自认为童叟无欺,绝不赚暴利,无愧于心。做方家的继承人这些年,我也对得起方家的列祖列宗,供出了二老爷入仕做官,供几个庶弟吃穿衣食……当年太老爷和太夫人立下的规矩,我一样一样好好遵守,绝无违背!这些年,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能平平安安,求得我方家百年基业,继续传承。可惜啊可惜。”

    他垂头丧气,像是经过了风霜的打击,快支撑不住了:“老大身子骨不好,就不说了;老二呢,读书不求上进,成日里花天酒地,不成体统,如今改好了些,做生意倒是老实巴交了,可家里不缺做生意的人,他也不是我属意的人……”原因不说都明白,方其瑞是庶子。

    “老三,你们也看到了,真真要气死我……他若是一直是这个德行,我怎么敢放手,把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方老爷越说越气,不由自主的摇头:“老四更不用说了,小小年纪,不学好,若不是老二媳妇,只怕还要顽劣……”

    他重重叹气:“方家无望了。”

    “老爷正值壮年,不该将希望都寄托在子孙身上。”梅姨娘见陈氏脸色难看至极,急忙宽慰道:“方家还要您主持大局,等三少爷大一些就好了。”

    “从他从京城回来,一直就说大些大些,我瞧着不仅没有长进,反而更浑了。”方老爷不理会梅姨娘的劝解:“不指望了。”

    陈氏面如死灰。

    何家贤此刻才鼓起勇气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父亲说。”

    陈氏立刻警铃大作,恶狠狠的瞧着她。刚才方老爷说的叫老二媳妇管家,她可不是没听见,只是方老爷这话说得更像是警示,不算正式任命,便没提。

    此刻见何家贤主动要跟方老爷说话,自然是不许的,立时怒道:“老爷还不够心烦么?还要拿你家里那点儿破事来烦老爷?你知不知道,风言风语已经波及到你身上了,还是想着怎么平息下来吧,别再给方家找事儿。”

    梅姨娘也冲她使眼色,叫她别开口。

    何家贤见所有人都反对,那一点点因为方老爷的伤感而鼓起的勇气,又全都散去。

    也许是的,她现在大着肚子,何家风雨飘摇,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或许,方其业真的能改好呢。

    四天后,方其瑞回来,心事重重,只说何家慧已经安全送到。

    随着两位当事人都不在燕州城,谣言渐渐散去,新的谣言又起,如何音兰所料,说他们姑侄两个奸夫**一齐私奔了。

    只是这种话柄没有实证,也有人说看见顾清让一个人在远亲所在的县城酒楼喝闷酒,渐渐的也没什么人说。

    何家贤却又中枪了。

    谣言慢慢地对着她而来,说她婚后与方其瑞许久没有同房,是因为心里面住着一个人,这个人也是燕州城的风云人物。

    何家贤后之后觉,听到时,已经越演越烈,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氏已经不止一次跟方老爷提过,要把何家贤送到乡下的亲戚家去养胎,方老爷拒绝了,他相信何家贤。

    方其凯回汀兰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除了晚上回来听听孩子的胎动,其余时间跟何家贤根本没有互动。

    开始何家贤以为谣言只是无处起了,从何家慧身上衍生到她身上的。

    可渐渐的,她发觉这就是来攻击她的。

    她慌了神。

    更让她慌乱的,是方其瑞似乎信了,不再与她交流沟通,只是闷闷的敷衍,按时的问安,两个人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夫妻感情被离间得不堪一击,可是何家贤,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这是艰难的一战。

    等到熄灯了,何家贤摸着肚子,含着眼泪道了一声“宝宝晚安”,孤零零的上床睡觉。

    今天是她的生辰,方其瑞还没有回。

    何家贤一直等到后半夜,直到越来越困,直到心灰意冷,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

    许是孕期多敏感的缘故,虽然方其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过她,可她总是觉得,他是不是信了那些谣言。

    毕竟,他很有可能是知道的,婚前她曾经带着剪刀去找他。

    既然是带着凶器,那肯定不是去你侬我侬的。

    越想越心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恨起那个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专门针对她的人来。

    什么人跟她有这么大的冤仇?

    思来想去想不到,说是陈氏吧,她不大可能专门败坏自己的名声,毕竟连带着方家呢,而且陈氏这几日为了方其业的伤焦头烂额,只怕没有这份闲工夫。

    更遑论,她与方老爷建议,只是把自己送到乡下,这是很温和很常规的一种规避手段。

    何家贤越想越心酸,如今敌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暗害自己;本该风雨同舟的相公也不理不睬,她怎么能不哭。

    哭着迷糊得睡着了。她再一次梦见了何然然。

    彼时何然然正在路上疾步走着,她需要钱来协助陈丽还房贷,也需要钱来做生活费,她好像是在朝着一间办公室走。

    门口就被一个穿着精致,画着裸妆的都市小白领拦住:“实习生,你到总经理办公室来干什么?”

    何然然抱着一份文件,指一指:“人资部的王姐请假了,刚打电话有一份文件请总经理帮我签一签。”

    “王姐?我也是人资部的,怎么王姐没交代我?”那女子冷哼一声:“我瞧你是想借机接触总经理吧,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了?”

    “没有的事。请让让。”何然然不理她,径直绕过往里面走。

    那女子伸出胳膊突然将文件扯下来往地上一扔:“别找这些借口,你以为我前几天坐总经理的车上班我没瞧见?还是大学生呢?就是这种素质?”

    何家贤在梦境里面只瞧得目瞪口呆,原主可以呀,这就要飞上枝头了?

    何然然冷冷的瞧着:“这是谣言,你若是敢传出去,我撕烂你的嘴。”

    “哎呦,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敢威胁我?你信不信我只要一说,你连在沈氏集团做兼职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信啊,你去说吧,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撕烂你的嘴。”何然然冷笑,轻飘飘瞥她一眼:“花瓶!”蹲下身捡文件。

    那女子恨恨地一跺脚:“你……你……”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记得你来兼职做实习生的时候,说的就是打杂跑腿,我现在要请办公室的同事吃点心喝咖啡,你现在就去去给我买……怎么样,干还是不干?”

    何然然知道这是她的工作范畴,她还没毕业,离工作还早得很,能干的就是打杂了,低着头想了一下,才道:“可以,那文件……”

    “我帮你拿进去就好了,既然是误会,你就不要再多跟总经理接触,我也就不会误会了。”那女子笑眯眯的,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她本是另外一家上市公司的大小姐,为了追求沈总,才纡尊降贵托关系到沈氏集团人资部当了一个小主管。

    “好。”何然然笑着,将挂在胸前的手机拿下来:“那要几杯咖啡,几种点心,什么口味,我记下来省得错了。”

    这还差不多。女子轻蔑的一想,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小破孩,啥不拉几的。

    便点了好几种咖啡和点心。

    何然然一一记下,又问道:“那这个文件是王姐交待的……是要给沈总签字的……”

    “我知道,放心吧,既然交给我,自然会办好。”那女子很是不耐烦的口气。

    何然然反复确认:“请您一定要给沈总签字,王姐交待的很重要。”

    “知道,啰嗦。”女子瞪她:“还不快去!当心你丢了饭碗。你信不信我叫沈总开除你!”

    两家是世交,这是整个沈氏集团员工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

    何然然这才走了。

    待她买完咖啡,提着气喘嘘嘘的跑进办公室大门,正好撞见王姐,她一把拉住何然然,几乎将她扯倒在地上:“我让沈总签的文件呢?你没拿过去?”

    她小孩子今天生病,本来在医院陪床,接到总经理秘书的质问电话,别的同事在公司又没有找到何然然,她只能丢下生病的孩子急匆匆赶来,却在办公桌上连文件都找不到了。

    “我给赵姐了。”何然然一面将咖啡都拿出来,一面道:“她说她给沈总,估计这会儿该签完了。”

    王姐来不及说沈总根本没有收到文件,就被她带动着去找赵蕾。

    “赵蕾,文件既然是在你的手里,为何我在办公室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你不吭声?”王姐质问。

    “文件?什么文件?”赵蕾一脸茫然,她漫不经心磨着指甲。

    “有一位引进的高级人才,到咱们公司就职的审批,沈总签完字,财务部就可以给他拨购房补贴款项了。”王姐怒道:“你把文件弄到哪里去了?”

    “王姐,你这事儿没交给我吧,我怎么知道什么文件?”赵蕾笑眯眯的起身拿过一杯咖啡,匀称的身材婀娜多姿,屁股一扭将何然然一撞:“既然你交给她,那就问她呗。”

    “我明明给了你。”何然然气急。

    “谎话精。”赵蕾冷哼。

    “找到文件了吗?”总经办的秘书小姐进来:“沈总有些生气了,那人才是咱们通过省委人才办好不容易引进的,说好的购房补助款今天到位……”

    “我……”王姐一指何然然:“她弄丢了。”

    “我没有,我给了赵姐。”何然然也急了。

    赵蕾冷冰冰的:“真是人小鬼大啊,惯会扯谎。”

    “我没有说谎,我有证据!”何然然突然转换了口气,拿出手机,可怜兮兮:“我有证据。”

    她放出录音,正是刚才二人的对话。

    “那这个文件是王姐交待的……是要给沈总签字的……”

    “我知道,放心吧,既然交给我,自然会办好。”

    “请您一定要给沈总签字,王姐交待的很重要。”

    “知道,啰嗦。”“还不快去!当心你丢了饭碗。你信不信我叫沈总开除你!”

    当事人都在场,谁的声音很是清楚明了。

    赵蕾的脸色顿时比她擦的粉还白。

    总经办的人恨恨得瞪了赵蕾一眼:“赵主管,还是赶紧将文件拿出来吧,我不管你意欲何为,对什么人有意见,总之不能耽搁公司的事务!”

    赵蕾将文件从何然然抽屉里拿出来:“在这里。根本就是你忘记了,还赖我。”

    ☆、177、霸道总裁

    “我这里录音有时间,我手上买咖啡的小票上也有时间,要不要对一对,看看我有没有那么闲,还能跑到办公室下来把文件放一放。再说,办公室外面走廊也有监控,看看我到底在此之前,有没有进来。”

    “监控坏了。”赵蕾轻描淡写,让保安室的保安不敢拿监控出来,她还是做得到。

    “既然有录音和监控两个证据,监控坏了不是还有录音吗?”何然然不甘示弱,这种哑巴亏她才不吃。

    “别吵了!”秘书小姐怒道:“赵小姐,既然进了沈氏,领了这一份薪水,还请尽忠职守。”说完拿着文件上去了。

    赵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少顷她一把抓住何然然的衣领,将她拖到卫生间门口:“你既然早有防备,为何又把文件交给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没安什么心。”何然然轻蔑的笑着:“你不是看见我从总经理的车上下来吗?那也不是你眼花,的确是。可是经过今天这件事,你觉得还有人会信你说的么?”

    何然然将她的手掰开:“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虽然家里没钱人也不漂亮,可我也不是好惹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一了百了,否则,最好别惹的。我对你那沈总没兴趣,不过是想本本分分赚点钱还房贷交学费而已。我有母亲要赡养,我书要读,没有你那么闲。”

    何然然说完扭身进了厕所,留下赵蕾一个人在外面气得直跺脚。

    “你果然不如她。”身后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连谈判,都找一个这样最容易隔墙有耳的地方。”

    赵蕾听声音熟悉,急忙回头,一见果然是沈总,立刻红了脸:“沈总……”

    立刻解释道:“我……其实……”

    “没什么其实的,我记得你是去年毕业,今年也该有23岁了吧?怎么为人处世,还不如一个18岁的小姑娘?”沈总看她一眼,神情并不严肃。

    “哎呀,不是每个女生都像她那么早熟,早熟的十几岁就会勾引男人了!不然那么多人中,为啥你就叫王姐录用了她?”赵蕾一面撒娇,一面挽着沈总的胳膊:“快中午了,一起吃饭?”

    “她早熟吗?”沈总想了想。

    “不早熟吗?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就是很穷吗?不然怎么会暑假出来打工。”赵蕾见着沈总,刚才吃的败仗受的委屈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不过,她前几天怎么会从你车上下来?”

    “她骑车,赶上下雨,我经过,叫了她一声。”沈总冷眼瞧她:“你们家的新产品上线了,你爸爸没找你回去当模特?”

    “我不回去。”赵蕾严肃道:“她就是想勾引你,我知道的,我不走,要看着她。”

    沈总毫无痕迹的抹开她缠绕着的手臂:“随你,不过我真的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赵蕾在原地撇撇嘴很是愤恨:“还说不是被那小妮子勾引……”

    霎时间又握紧拳头:“不可能让你这个穷鬼得逞。”

    第二日,办公室的谣言就传起来了,说何然然在大学早就被包养了,还给她和她妈付了首付买了房子。后来被抛弃了,一下子连学费也没有着落。

    何然然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连去食堂吃饭都被人指指点点、

    “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放得开?”

    “不奇怪啊,现在女大学生裸贷都干得出来,被包养总比这个好。”

    “据说她们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多,一到傍晚,很多豪车去门口接,车顶上放瓶水。”

    “那是干啥?”

    “这你就不懂了吧。喝我水,和我睡,不是一个音吗?”

    “居然是这样,那还真的是诶……”

    “咱们市房价这么高,都快五万了,三十平的小房子,首付也得五十万,她哪里有?听说只有一个妈妈在超市打工,父母早就离婚了……”

    ……何然然听了这么多,什么都没有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默默的做些事情——打印,复印,跑腿送材料,会议室倒水……

    待空闲下来,何然然往总经理办公室去了一趟,秘书小姐大概也听到,眉头一皱:“有公务吗?”

    “没有。”何然然认真的瞧着秘书小姐:“我不想打扰总经理,只是有一句话请姐姐转告。”

    秘书小姐对这个勤快又低调的实习生倒是印象很不错,当初面试时,男生留下五六个,女生可就这一个,还是总经理钦点。

    她本以为是亲戚什么的,后来发觉的确没什么交集,却意外觉得总经理眼光很毒。

    这个小女生,看起来稚嫩,却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事故,且饱读诗书,做人彬彬有礼进退有据,做事认真细致积极快速。

    “我想告诉他,我是读过书的人,知道知恩图报,也知道不能往仗义之人脸上抹黑。请他务必相信,绝不会辜负他的信任和期望。”何然然说完便走了。

    秘书小姐不得甚解,倒是原话转给沈总。

    沈总眯起嘴角:她是说,叫他不要信那些谣言?她是大学生,因为他的资助,所以会保护好她的名誉?维护自己的尊严?

    好笑,现在的女大学生,可不是什么好词。

    再说,她一个小菜鸟,拿什么保护好名誉?

    偏巧在这个时候,关于赵蕾的谣言起来了,没什么别的丑闻,主要她前面六个男朋友的过往,被人编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呢,绘声绘色,有趣生动,传颂度极高。

    说的是有一位中了毒的公主,浑身都是公主病,非得集齐7个小矮人的爱,才能治好她的公主病。

    最后一个小矮人,姓沈。公主已经征服了六个小矮人,如今在征服第七个。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讲什么,虽然不是造谣,而是事实,但是这样趣味的改编,总能让人回味。

    赵蕾将何然然堵在更衣间:“是不是造的谣?”

    “造谣?那可是诽谤罪,我不敢当。我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二次创作。”何然然拍拍手:“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赵蕾气得咬牙切齿,她这种实打实的趣事,倒是比何然然那些虚无缥缈编出来的谎言更吸引人。

    毕竟何然然被包养的事情,没有人现身说法。

    可赵蕾的事情就不一样了,隔一会儿,INS上就有人出来:“额,我是第二个小矮人的朋友,赵小姐的公主病嘛……”

    “额,我是第四个小矮人的小学同学,偶尔有幸见过赵小姐一次,是真正的公主啊。”

    ……

    谣言传了一个星期还没消散的时候,两个女同事在餐厅小声议论,沈总恰好打完饭经过听见,便下了禁口令:“办公室不是八卦的地方,要八卦的员工把沈氏开的薪水还回来了再八卦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再也不敢乱说,很快就都平息了。

    沈总将何然然叫到办公室:“这就是说的不会辜负我?”

    “不然呢,山盟海誓,以身相许?”何然然笑笑:“这里不是古代啊。”

    沈总:!

    “不过还是有两件事情很感谢您,一是资助我的学费,所以我在这里打工,从工资里慢慢还给您!二是给了我这份工作,说明沈总心存良善,我会努力的。”何然然握起拳头:“沈总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出去了。”

    沈总:!

    何然然说完飞也似的逃离了办公室,她知道沈总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可她不敢深究。

    赵蕾会捏死她,她也不想明知道是个大坑还往下跳。

    不管那是什么眼神,一概不理。

    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何然然靠在沈总办公室外壁上大喘气,突然一张俊脸靠近了过来:“你就那么怕我,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跟你可不单纯是资助与被资助的关系啊。”

    沈总突然跟了出来,一手撑在她的脑后方,一手插在裤兜里:“那天晚上,你到底把我怎么样了?”

    “哪天啊?”何然然装傻。

    “我喝醉了那天,你抬了我回家,我记得,你脱过衣服,我也脱过衣服……”沈总神思惘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别人都不录取,偏偏录取你?打杂的可不需要什么高学历高智商……公司本来打算都招男生,干体力活的。”

    ……何然然低下头:“沈总,这件事情你问了许多遍,逮着没人的时候就问,我也回答过许多遍,清楚而且明白,我什么都没对您做。发觉您喝醉了,又发觉您资助过我学费,我本着报恩的心情,送您回了您家,就这么多!”

    “您不会,真的以为那一点钱,我就要以身相许吧。”何然然大声道:“我还没那么廉价!”

    沈总颓然的转身放开她,拿起不在位置上的秘书小姐喝水的杯子,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尖锐的破碎声,吵醒了何家贤。

    何家贤此番梦里醒来,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主比她更快的适应的现代生活,比起早期说话还文绉绉的一套一套古板的很,其余的交流比现代人还现代人。

    她哪里知道,这是何然然经过了何书礼的突然抛弃不管,又不敢卖那个小房子,只能强忍着承担月供,被逼无奈。

    在去沈氏上班之前,她去工地上推过砖头车,去餐馆里面端过盘子,街上发过传单,超市干过理货员——能挣钱的她都兼职过。

    忍受过农民工的猥琐下流之言,下班后被流氓调戏,在餐馆被人袭胸,在超市被泼妇辱骂……她都忍过来了。

    生活磨难人,也锻炼人。

    只是,她骨子里清高自傲的本性,却是一点儿没变。

    喜的是,何然然对待流言的办法,她也明白了。

    以谣传谣,也要以讹对讹,她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可是转变老百姓的注意力,对她来说,却是强项。

    前世又不是没看过八卦新闻,那就先捡好的故事说罢。

    翌日一早,说书馆里面的说书先生,便新得一个超级好的版本。

    “话说那契丹人与宋人开战,打得不可开交,这一日,雁门关外,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汉子……在悬崖峭壁后面,带头大哥带领中原武林豪杰们埋伏着……”

    只为着打发无聊时间的人,喝一口茶,倚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往嘴里嗑瓜子儿。

    “一番厮杀,惨烈至极,那汉子追着夫人跳崖而去,却又不忍心,将怀中孩子高高一抛,正落在那带头大哥身上……”

    听书的人挺直了脊背,来了精神。

    “这孩子到底是契丹人,如今却要做宋人最大帮派,丐帮的一帮之主了……”

    听书的人站起来:“后来呢……”

    后来……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结束。

    剩下一干人,意犹未尽。

    “哎,你说那个乔峰,会不会把丐帮都带去契丹啊。”

    “丐帮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拆穿啊……”

    ……

    上午说书人说了一遍,下午整个燕州城的人都在传这个故事,并且对后续充满期待,就连闺阁里面的小姐夫人们,前几天还津津乐道别人家的事情,后几天开始担忧:“阿朱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跟乔大英雄在一起?”

    “她不是说了吗,只是想当他的奴婢,是乔帮主不嫌弃她……”

    “换我我也乐意,雁门关外等了五天五夜啊。”

    议论谣言的多是闺阁夫人,何家贤默写的时候,将阿朱阿紫等女人的戏份加大,相反把乔峰的戏份缩短了一些,立时大受追捧。

    开始是红梅出去瞧瞧把手稿给说书人,花银子请说书人说书。

    第三回拿去的时候,说书人递过来十两银子:“小姐,请和写手稿之人说一声,能不能以后我买,叫她别把手稿给别人,独家供给我……”

    何家贤没想到只是转移注意力的故事,会受到这样的追捧,一时忙碌起来。

    只是经常双手合十对不起金庸先生,抄袭了他作品,还换了银子回来。

    方其瑞心事重重的进来,瞧见深夜了何家贤还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挺着个肚子人都憔悴许多。

    ☆、178、梅姨娘秘密

    没话找话的和她说了除了“多吃点”“多休息”“早些睡”“不要想太多”之类的话之外,开口道:“有些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跟你说。”

    说吧,我早就等着你开诚布公,好好谈谈了。

    之前气方其瑞不信她,也怕愈描愈黑,何家贤一直想等方其瑞自己去想通,因此并没有特地找时间去解释。

    他终于愿意主动说了。

    “我上次送家慧去京城,发觉了一些事情。”方其瑞开口。

    额,居然不是谣言的事情?

    “什么事?”何家贤还是问道。

    “接她的那家人,姓梅。”方其瑞顿了顿:“有一位少年,和我长得很像。”

    “我便多留了一天,见着了那位梅老爷。”方其瑞说完,停顿了一下:“以前梅姨娘告诉过我,说她家是京城,是做官的,后来犯罪被抄家,她也沦落,我以为,一直以为,是个小官……”

    何家贤见他越说脸色越凝重,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那梅家,与姨娘家里,是堂亲。”方其瑞还是说了出来:“这段日子我便是忙着查这件事情,直到今天,才有了些眉目,甚至,跟何家,都有些关系。”

    何家贤心里一紧,等待方其瑞继续往下说。

    “若是我查的没错的话,当初的梅家,就是姨娘,她的父亲,是前朝的三大辅相之一的梅阁老。”方其瑞娓娓道来:“梅阁老不知道怎么与先帝政见不合,被人上奏本参了一本,获罪被杀,家中男丁全部斩杀,女子流放。我姨娘,那时候是梅家的嫡长孙女,也一同下狱。”

    “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尚在狱中的姨娘被赦,沦落到教坊司,后来辗转到燕州城,被卖为娼,直到遇上老爷。”方其瑞眼中有泪:“如此,差一点,我的外祖,就是先帝在时,权倾朝野的梅家。”

    “那与何家?”何家贤奇怪:“祖父曾经做官,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而已。”

    “这个六品小官,是梅阁老给的。何老太爷突然辞官,不知道是不是怕受牵连?这都是猜测。”方其瑞有些苦恼:“我就查出来这么多,别的还要时日。”

    他握住何家贤的手:“我有些不甘,又有些害怕,不敢去问梅姨娘,也不敢告诉你。”

    “梅姨娘若是一般的罪臣之女,也就罢了,大不了赔些银子疏通一下。可梅阁老,是天子重臣!”方其瑞越说越烦:“这样一桩大的操家灭门案……”

    “那你此去的梅家?”何家贤试着宽慰他:“既然是堂亲,他们家能好好的,说明当今圣上不追究了,你也说,那是先帝时期的事情。再说,后来大赦天下,梅姨娘是被赦免的,又不是私逃……”

    “她……”方其瑞狠狠心:“她是罪家女,是不可以被赎出来的。”

    “梅姨娘和我说过。只是我觉得,年代久远,再说户籍制度都改了几次了,有所遗失,身份有变更,户部搞错了也是常事。”何家贤绞尽脑汁安慰他的紧张:“梅姨娘自己都不怕。”

    而且,中间还有许多关节没有搞明白。

    “就算被人获悉,咱们咬死了赎身时老板搞错了……”

    “天真!别人不知道,梅姨娘还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家世?”方其瑞痛苦不堪。

    树大招风。梅姨娘这棵树,比他以为的要大上好多。

    “不如叫梅姨娘来问清楚?”何家贤出主意。

    “她若是愿意说,小时候就告诉我了,不会等到现在。”方其瑞拒绝了何家贤的提议,陷入沉思。

    何家贤见他很是苦恼,想了想才道:“上一辈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瞧着梅姨娘一心只想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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