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 (15)
    了。”
    何家贤叮嘱道:“可不许再胡乱寻死!”
    “……”方玉静没有说话,只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
    何家贤无法,只能关上门退出去,待问明冯姨娘也醒过来了,才提脚往外走去,迎面就碰上许久不出门的梅姨娘,刚从冯姨娘的房间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梅姨娘指指她的肚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何家贤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想到方玉静的遭遇,便道:“生在这样的人家,说不准呢。”
    梅姨娘嘴角一扬:“放心吧,没事的。”
    何家贤纳闷,还没发问,梅姨娘已经没多说话,转身走了。
    待走到花园子里,沈姨娘正带着方其凯往这边走,瞧见何家贤笑着说道:“正要去看冯姨娘和五小姐,二奶奶已经回来了呀……”
    何家贤见她态度和善,善意的冲她笑笑。平素没事时,大家都躲着冯姨娘和方玉静,生怕陈世不高兴。可如今一个两个的都有事,却又还要碍于情面走个过场,免得被人说是人情淡薄,方家大宅里生活的女人们啊,真是累。
    此事过了半个月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方老爷突然召集全家人一起吃饭。
    何家贤听到这个消息,本能不想去,却被告知“必须参加”,若不是有事,那才真见鬼了。何家贤调整了一下心情,赴死一般跟着方其瑞过去。却见一向没有资格参加的几位姨娘,也都在饭桌上,还有二房一家人。
    平素严肃活泼的饭桌上,今日却都阴沉着脸,方老爷一口接一口喝闷酒,方其业坐在他边上,不复往日的殷勤与笑容,低着头,不吃饭也不吃菜,一言不发。
    其余人也就都低着头,只夹着眼前那一盘菜,生怕方老爷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何家贤四处望了几望后,方其瑞一扯她:“没你的事,赶紧吃饭,别说话别掺和。”何家贤立刻听话的闷声作鸵鸟状。
    一阵沉闷压抑的气氛过后,方老爷被酒呛到,忍不住剧烈“咳咳咳”起来,陈氏就起身给方老爷捋背,被他一掌推开。
    “慈母多败儿啊……”方老爷忍耐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到了嘴边:“你……你……”指着的手哆哆嗦嗦。
    陈氏也不复往日的凌厉,只万分愧疚的又凑近来给方老爷捋背:“都是妾身的错……老爷息怒,可要保重身体啊……”
    “你自然是有错,你教的好儿子,瞧瞧……你还有脸吃饭!”方老爷见方其业正夹着一筷子肘子,突然一把掌就扇在方其业脸上,白嫩的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肘子和筷子也立时掉在地上。
    现场所有人立刻又将身子往下藏了一下。
    方其业眼里泛起泪珠,有些手足无措的瞧着陈氏,满是哀求,何家贤这才从这个故作老成的少年身上,看到一抹孩子的影子。
    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啊。
    “老爷,其业年纪还好,犯错再所难免,您打他骂他,都任由您,只是您别气坏了身子。”陈氏心疼儿子,赶紧劝道:“其业,还不快给你爹跪下认错!”
    何家贤看样子,大概事情陈氏、方老爷和方其业都是知道的。想想方其瑞方才的提醒,能够笃定不关她的事,那方其瑞大约心里也是有底的。
    只是现在这气氛,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何家贤只能跟大家一样,揣着糊涂装明白,一味充当人肉背景,泥胎木偶一般将筷子握在手里,再不敢夹菜。
    方其业此时已经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话才能平息方老爷的怒火,方老爷便又是一脚朝他踢去:“孽障!早知道就该让你去坐大牢算了!”
    方其业一听这话,立时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说:“儿子不想坐牢啊,儿子该死,求父亲救救儿子……救救儿子……”又一面磕头认罪。
    方老爷听了,眼眶里莹然有泪,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刚才的酒呛的。他深吸一口气,将酒杯放下,才正色道:“家里出了一些事情,需要大家帮忙了。”
    何家贤这才知道,方其业还是没有听方老爷的话,去做了那批米粮的生意。他打的算盘是好的,花了近十万两银子的本钱和运输费人工费,囤了二十万石米粮,本来想着天大旱,能够翻翻至少挣够十万两的,谁知道刚一拿出来,就被官兵团团围住。在饥荒年间,囤积米粮,高价卖出是重罪。方其业一下子傻了眼了。
    方老爷一直被蒙在鼓里,听到消息立时赶往州府,不知道怎么谈的,只说这些米粮是方家准备用来救济灾民的。
    州府老爷倒是接纳了这个说法,又道:“山东和甘肃听说饿死了几万人了,如今方老板有这么多米粮,何不凑够50万石,咱们就借燕州城的名义,送到那边去赈灾,按理,够50万石了,就能请旨让官兵护送了,到时候,圣上还会嘉奖于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老爷就算是再不明白也明白了,州府老爷借着拿了他这个把柄,给自己挣业绩呢。说起来也是一举两得,方老爷得声誉,州府老爷得政绩。又保住了方其业,不过是多出一些银子。
    “只是如今,米粮都集中在江南一带,价格也高了许多,我算了一下,要凑够剩下的30万石,除了铺子里所有能周转的银子,还差将近15万两……”方老爷讲完事情的经过,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只能大家想想办法凑一凑,总不能真的让老三去坐牢罢。”
    现场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梅姨娘才率先说道:“我手中这些年积蓄,加上老爷平日里送的那些首饰典当了,算来算去也就3万两,再多我也拿不出来,老爷要用只管拿去用罢。”
    冯姨娘便惭愧的低着头:“我如今手头……”
    ☆、150、筹集五十万
    “你就不必了。”方老爷瞧着她怯懦的模样有些烦心:“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吧,日后这样的事就不必叫你出来了。”冯姨娘知道这是彻底被冷落了,也不好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放弃的起身离席了。
    “我们院子里大爷开销大,药材什么的花费不少,月例都剩不下什么,倒是我自己还有1万多两的嫁妆,父亲只管派人来拿……”
    “汀兰院出1万两吧。”方其瑞开口:“最近那个小铺子挣了2千多两,加上以前七七八八的,倒是能凑个整数。”何家贤在一旁暗自郁闷,陈氏不给汀兰院银子,汀兰院这段时间基本是入不敷出,她的嫁妆也贴了不少了,如今哪里去凑一万两,方其瑞只怕是连压箱的保命银子都拿出来救弟弟了罢。
    “我们凑凑,2万两是有的。”二夫人开口。
    “你们日子本就不宽裕,平素都是节省着过,还是留一些罢……”方老爷急忙推辞。
    “实不相瞒,若是以老爷的俸禄,只怕连一万两都凑不够的,这些都是以前大哥您贴补的,还有一些宅院田地等,统统卖了也就是了。”二夫人笑着道:“该是度过难关的时候,大哥又何必跟我们客气,本就是您的。”
    陈氏听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夫人,若有所思。
    “还差一些啊。”方老爷心里算了算。
    “公中的银子还有3万两的样子。”陈氏此时插话,方老爷又是一顿怒喝:“公中的银子那是大家吃饭用的,怎么能动?再说,要不是你拿私房银子去贴补老三,他哪里来的胆子和本钱去做这样丧尽天良的生意!”
    陈氏忙硬着头皮道:“公中的银子大家节约一下,省了日常的吃穿用度,能匀出1万两。”
    “我这里只有5千两,把首饰都当了去吧。”沈姨娘也忙接话。
    “我出5千两。”林姨娘也低声说话。
    算来算去,还是差些。陈氏便道:“玉露,你也攒了不少私房,怎么也不说话……”
    “我的银子被表哥拿去放贷,还没还回来呢……”方玉露不自然的用手拢拢头发:“我催催他,看能拿回来多少。”陈氏恨恨的瞪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还差6万两。”方老爷沉思:“只能卖铺子了。”说完又是恨恨一脚踢向方其业,将他踢翻在地:“混账东西,败家玩意儿。咱们方家经商几十年,没有一个人卖过铺子,如今到我手上……哎……”方老爷气得骂得直喘气,长长的叹一口气:“……丧尽天良,饥荒的时候居然囤积米粮,你到底有没有长一点儿脑子!”
    “儿子是被人陷害的。”方其业见银子有着落,自己不用坐牢了,面上神情缓和几分:“他们撺掇我,说官府不会管的,他们怕饿死人,又怕灾民闹事,有人卖米粮,他们巴不得呢……”方其业抱住方老爷的腿:“都是他们害得,他们是有心害我。”
    “谁?谁害你?”方老爷冷笑:“还不是你自己狂妄自大,刚愎自用!这么好的生意,他们怎么不做?偏让给你做?你长没长脑子?”
    “是冯少爷,就是冯少爷害得我。他不是二婶家的贵婿吗?就是他害我!”方其业像一条疯了的狗,逮谁咬谁:“定然是二叔二婶嫌我们富裕,他们没分到家产眼红……”
    “畜生!”方老爷见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劈手一耳光就打过去:“你疯了!”
    “孩子小不懂事,大哥别动怒。”二夫人沉稳笑着,拉一下方玉珠以示安抚:“别的我不敢说,那冯少爷人品是好的,若非如此,也不会请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她笑着看向陈氏:“再说,你与冯少爷相识在前,买了那些米粮藏起来也在前,我们认识冯少爷在后……”
    “也许你们早就认识……”方其业嘀咕一声,满不在乎的又说了一句,突然抬起头来,指着方其瑞:“不是他们,那就是你,是你看我受父亲重用不服气……因此想要害我……那个冯一飞说他认识你……”
    “儿子以前是认识此人,不过点头之交。后来新婚之夜他口出狂言,我便与他再无来往。”方其瑞不卑不亢:“三弟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
    “就是你,你别花言巧语蒙骗我……你居然敢害我……”方其业像是一只输了的困兽,喃喃怒骂,又被方老爷一顿呵斥:“滚回你屋里去。”
    一旁的小厮忙连拉带拖的把他拉走,方其业走时尤不甘心,回头恨恨瞄着方其瑞,双目通红,牙关紧咬。
    陈氏早已经不敢劝,看着心爱的小儿子被当众羞辱,只阴沉着脸,恨恨的瞪向某处,连方老爷“别气坏了身子”这样的话也不再说了。
    方老爷见她杵着,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人帮老三擦屁股,你哑巴了,连句谢谢也不会说?”他一指二房:“别的人就算了,弟妹这样深明大义……”想要缓解刚才方其业乱攀咬的尴尬。
    陈氏一听面色攸地也变了,张嘴想说话,只是强自隐忍着,最终不发一言。
    何家贤待方老爷宣布说散了的时候,忙小跑步跟上梅姨娘:“姨娘,我想借点银子。”
    出手就算三万两,真是有钱啊。
    梅姨娘一愣:“怎么?”
    何家贤低声:“二爷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梅姨娘犹豫,还没说话,耳边就听沈姨娘阴阳怪气道:“汀兰院看来挺能攒银子啊……一万两,切,借银子?演戏给谁看哪!我还想说那小铺子挣得不多……”
    “姨娘说笑了。自打汀兰院自己管自己,哪里能攒的了银子。二爷说的一万两,是他这些年的保命钱和我的嫁妆折算的。给了出来,汀兰院就剩了一个空壳子,连明日吃饭都要典当首饰了。”何家贤不是不舍得银子,这种关键时刻本该拿出来。只是陈氏不领情,还要使眼色让沈姨娘冷嘲热讽,她才不吃这哑巴亏:“若是姨娘不信,可叫人去汀兰院瞧一瞧,若是但凡有姨娘瞧得上的,那都算汀兰院藏富了。”
    “汀兰院一年两千两呢。”沈姨娘嘟哝。
    “一年两千两,姨娘莫不是算术不好?我记得,姨娘一年的月例,也有六百两吧。若是算上四少爷的,也有一千二百两。你一千二百两管两个人,吃饭穿衣下人们统统不算,不如姨娘算算,两千两可够?我可是管十来号人的。”何家贤越说越气:“要不是二爷累死累活挣两个银子,汀兰院只怕连下人都用不起了。我就只能日日给二爷炒蛋炒饭了!”
    这段时间的经济制裁,何家贤有苦无处说,若是没事跑到方老爷面前诉苦,显得特别没品,又得罪陈氏,又还让方老爷讨嫌。
    她本想先借银子渡过难关再说,因此低声跟梅姨娘借,谁知道沈姨娘听见了非要大声嚷嚷,这会子倒是个好机会。
    本来他们先出了一万两,表示鼎力支持三少爷。否则被人误会舍不得银子救弟弟,名声也难听得紧。
    散会后再说说苦处,也就让人不难理解了。不然平白说起来,只说汀兰院有铺子还成日里叫穷。如今当着众人的面算算账,这才清楚明白。
    便有方玉珠笑着捂着嘴:“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这自给自出,是不包含二嫂跟二哥的月例银子,全都算在里面了。先前听说了,还以为只管院子里的下人呢。”
    “妹妹聪明,一说就懂。不说月例罢,光是每日吃饭,都要给厨房算银子……”何家贤见方玉珠这么聪明的接话,忙趁机将该说的都说明白。
    “你怎么不说?”方老爷这才惊觉,对着陈氏:“当初不是说只管院子吗?”
    “是吗?当初我跟老爷说,为了让老二有些压力,叫他们自己管自己,老爷同意了,我便以为是全部自己管了。”陈氏陪着笑脸:“是妾身误会了老爷的意思。”
    “误会?”方老爷斜着看她一眼,冷漠着脸道:“是误会吗?这账,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该是算得清才对。光是他两个的月例,也要两千两吧……”
    “老爷,妾身管这么大一家子,哪里还能每笔账细细的算……”陈氏委屈。
    “算不来就别算了!”方老爷不满的怒喝!
    “老爷,算的来,算的来,是我疏忽了。”陈氏听出方老爷的弦外之音,忙表示认错!
    “老二媳妇,我知道你委屈了。日后你们还是在公中吃饭吧。”方老爷笑着对何家贤,不再理睬陈氏。又纳闷的问方其瑞:“做什么挣了2千两?”
    方其瑞便将何家贤出主意说卖春裳的事情说了一遍,方老爷头一次没有因为方其瑞去做生意,不好好读书而发火,而是别有深意的瞧了他两眼,点了点头。
    “两千两而已,也值得说,业儿可是一下子曾经挣过三万两呢。”陈氏见方老爷对方其瑞青眼有加,不由得急了,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酸了一句。
    方老爷终于对她也怒了:“这样不识大体,哪里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周围,半响后对周氏说道:“老大媳妇,你帮你母亲多管着些家里的事。我瞧她劳累伤神,一时半会儿怕是忙不过来。”
    周氏心里喜滋滋的,面上也不敢露,低着头轻轻答应了一声“是”。
    方老爷又再次命大家散了。大家看着陈氏不作声,也不动,平素都是陈氏走了以后大家才走的。
    方老爷怒道:“不用管她。”率先走了。
    大家这才散了。
    何家贤只觉得陈氏怪怪的,这样的失态,陈氏从未有过,许是小儿子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吧。
    等到众人都走了以后,陈氏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我竟然不知道,他居然背地里补贴二房那样多。”
    “夫人别多心。”金娘子急忙劝道:“咱们大房家大业大,不过是老爷善心,不肯二房过的太苦罢了。”
    “苦?她们哪里苦?二老爷也有俸禄的。”陈氏眼泪慢慢流出来:“你说,当初老爷娶我,是不是就为着我家有银子呢。我可是听说……”
    “别听说了夫人,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金娘子急忙制止她的话头:“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爷与您这么多年了,对您还是不错的……孩子也生了那么多,如今都长大成人了……”
    “……可是我不甘心,到死了都不甘心。当初我那么为方家,他却背着我贴补那贱人!”陈氏恨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今日这一出,还瞒着我呢。”
    “夫人,若是老爷有鬼,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叫二夫人过来?”金娘子耐心劝道:“再说了,当初方家遇难,想要退了与肖家的婚事,是老太爷做主说不能退,让二老爷娶了她。又不是老爷自己说不娶的,他跟二夫人那时候还没见过面呢,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啊?不过也就是媒婆那么一说,换了个男人嫁而已。两兄弟娶妻易主,这也是常事啊。”
    “可我就担心,老爷是不是求而不得,当年耿耿于怀,如今弥补她呢。”陈氏怒道:“2万两,老爷一年给我还给不到这么多呢。她倒是好,回来这才多久?半年而已!”
    一面说一面恨得咬牙切齿:“说不定二老爷不回来,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金娘子急忙制止:“有什么气咱们回鹤寿堂吧,在这里人来人往的……”
    陈氏似乎此刻才惊觉自己留在花厅,看周围寂静无人,忙擦了眼泪:“三少爷呢?”
    “老爷命关在屋里了。”金娘子唉声叹气:“三少爷到底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这笔账等我查明白了自然会算清楚!到时候若真是那个贱人勾引老爷,让老爷照顾她们,拿家里的银子去添她们家的洞,我饶不了她!”陈氏起身,恶狠狠一拍椅子上的扶手:“你多哄着三少爷,他年轻气盛,怕他想不开。”
    ☆、151、屋漏连夜雨
    “是。”金娘子叹口气:“奴婢看着三少爷长大的,跟自己孩子一样的疼爱,那样天资聪颖的小伙子,世间难找,奴婢会照顾好的,夫人放心吧。”
    陈氏这才起身,由金娘子扶着,去鹤寿堂去了。
    待过得几日,果然上面下旨,送了一块牌匾到方家,上书:“燕州首善”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本次负责治理饥荒的张阁老亲笔所题。
    一时之间,方家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如是热闹了十来天,陈氏又趁机劝方老爷把方其业放出来,方老爷看着他瘦了一大圈,到底于心不忍,提前放了他出来,只是说好,短时间内不许插手家里的生意。
    如今方家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只出货不进货,偏又逢上饥荒,根本没人有大量的银子消费。除了方其瑞手上的小铺子,因为不像其他大的铺子一样高端,走得都是贵人富人的路线,反而卖的老百姓消费的起的廉价春裳,倒是生意还在持续。
    只是方老爷上次听说后,查看了一下,后来让方其瑞放弃了。毕竟那些过季的衣裳,最开始还是方家的大店铺里面流出来的,如此贱卖,对方家的名声有损。
    何家贤想到“品牌”一词,不得不承认方老爷就是老生意人,比她有远谋多了。毕竟,清一时的库存,却让方家的高品质衣裳有了打折出售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在方老爷的看法里面,那点儿旧衣裳的损耗,方家还是亏得起的。
    方其瑞倒是也没什么异议,反而劝慰何家贤,说他会想到别的办法挣钱,让她母子衣食无忧的。
    陈氏听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特意把何家贤叫到鹤寿堂安抚了一番,说方老爷有他的考虑,叫小辈们多体谅。
    何家贤自然是面子做足,表示理解。反正已经回归中公,有吃有喝,那点银子不必费心。
    陈氏没见到她的郁闷,反倒是有些吃惊。
    如此事情渐渐平息,春光明媚,一派祥和。
    方玉珠那里却出了一点儿故障。
    原是方其业口口声声说是冯一飞冯少爷怂恿的他,说的方玉珠心里惴惴不安,私下里又派人去打听,却弄了一个大乌龙。
    贴身丫鬟宝儿,与那冯少爷牵扯不清了。据说是两个人正亲热呢,被方玉珠抓了个正着。
    何家贤知道此事后大为吃惊,瞧着还一脸若无其事在她房里吃点心的方玉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不伤心?”
    “伤心什么?”方玉珠又往嘴里扔一块蟹黄酥,才拍拍手:“说起来,你算是最幸福的了,二哥什么好东西都买来给你吃。你瞧,这老字号的点心,得赶早去买,我就买不到。”
    “你若真想吃,还会买不到?”何家贤撇撇嘴:“我说你就上点儿心吧,事情都成这样了,你还三五不着调。”
    “急什么,冯家会退婚的。”方玉珠眯起眼睛。
    “那你那丫头?”何家贤记得宝儿是方玉珠贴身伺候的,怎么会偏与冯少爷婚前暧昧起来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丫头么,换一个就是了。”方玉珠叹口气:“哎,还以为能陪我走到老的,可惜啊。”她瞧一眼吉祥:“这样忠心耿耿的丫头,我怎么就碰不着?”
    “说起来也是好笑。”方玉珠瞧着何家贤瞪着她,这才打开话匣子:“你非要听,我说就是,你别板着脸像是我欠你银子一样哈。”
    原来,方玉珠听说方其业的事情跟冯一飞有牵扯,到底是不放心,这回派人去冯家的老家建宁去打听。结果宝儿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忙过去讨好的给冯一飞通风报信,连带着,冯少爷送的礼物,越来越符合方玉珠的心意,基本上是前一天想到什么,冯少爷就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送过来。
    若是旁的姑娘,只怕默默的高兴,暗觉得找到有情郎。偏方玉珠是个多聪明的人,发现疑点,便留心观察,一来二去,便发觉只要冯家少爷过来送礼,宝儿就羞答答的替方玉珠去答谢,与他眉来眼去。于是前几天,冯一飞过来拜访二夫人,方其扬留他喝酒,酒过三巡,方其扬借口有什么事出了屋子。
    那一面,方玉珠恰好就派宝儿来哥哥屋里取一件东西,恰好就撞见酒热正酣的冯少爷,两个人瞧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就上下其手,一个叫着“少爷不好吧”,另外一个叫着“哎呀让爷摸一会儿。”,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只差当场脱衣服成就好事了。
    如此便被方家两兄妹拿个正着。
    说起来,方其扬在这方面还是不错,他自己游戏花丛,却断不愿意让亲妹妹招惹这么一个男人,因此联合方玉珠做局。
    在事发当场,方其扬毫不留情,把冯一飞打成了猪头,才命人送了回去,叫他家退婚。
    “哎,说起来,那样的一场好戏,你是没看见。”方玉珠讲完捧腹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何家贤也不去拉她,任由她蹲在那里,静静的不说话。直到她自己站起来,眼珠子红红的,翁着声音道:“你就等着我退婚的消息吧,这样你就开心了。”
    “是啊,我自然开心。你差一点所托非人,还好婚前察觉。难道真要等过了门去发觉了,日日怄气,或者再和离了更好吗?你该庆幸才是。”何家贤很自然的接话,她知道方玉珠在难过。
    “理是这个理,可是我心里怎么这样不甘心啊。”方玉珠终于忍不住,扑进何家贤的怀里嚎啕大哭。她回燕州城就是为了亲事,千挑万选,却没有一个相中的。好容易以为寻到良人,可以托付终生,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哭了好一阵子,方玉珠才擦了眼泪,小声道:“切,又让你看了一次笑话。”
    “这不是笑话。玉珠,这不是笑话。”何家贤认真望着方玉珠的眼睛:“我是为你高兴,也是真的心疼你。你不知道,女子若是嫁错了人,那日子天长地久的过起来,犹如钝刀子割肉,日复一日的折磨你,杀不死人却能疼死人的。”
    她说的真切,犹如亲身经历,感同身受一般。
    方玉珠被她情绪感染,忍不住点点头,吸吸鼻子:“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成天是摆出一副怨妇的姿态,让世人都知道那冯家少爷负了我,跟我的丫鬟搅在一起。而且,他若是不娶了宝儿,我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有他好受的。”方玉珠顷刻间又将悲伤的愁绪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开始策划:“你知道我哥的,出了那档子事,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听说了连门都不愿意进,最后不过定了一个隔壁县县令的女儿,哎,就这还是人家偷偷瞧着我哥长得一表人才的份儿上。”
    方玉珠完全沉浸在报复的快感里:“我且瞧他冯少爷,纳了宝儿为妾,到时候还能娶个什么样的姑娘。”
    “你当真一点儿坏消息都没查到?”何家贤至今仍然不明白,冯一飞瞧着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加上以前与方其瑞有所来往,据说青楼妓馆也去过,怎么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你说到这个,更是气人。”方玉珠哼哼:“他花了银子,叫那些人说他的好话。看来对我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啊。可惜啊,太得意忘形了,没有能忍到最后。”
    “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何家贤最信这句话,她永远觉得,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和后天环境与教育形成的。一旦稳固,很难改变,除非经过大彻大悟,比如吃过大亏。
    像她,若不是差点儿死在纹桃手上,丢了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怎么会成熟事故起来,学那些人以自己利益为先,知道防备别人,心肠也慢慢硬起来。
    方玉珠诉完苦,又像个没事人一般,快步如风的走了。
    “哎,玉珠小姐真是命苦,好在只是下完小定,不用费什么周折,退婚也容易。”吉祥感慨。
    “是啊,还好发现得早。”何家贤也感慨。
    “只是宝儿……怎么想的。”吉祥有些为方玉珠抱不平:“玉珠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偏丫鬟对她不忠心。”
    “玉珠小姐只是对我好罢了。”何家贤笑着:“你何曾见过她对别人像我这样?”
    吉祥想着,是啊。玉珠小姐在人前,永远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逢人只说三分话,语气热情,身体上却客气而生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是太聪明,聪明过了头,别人在她身上感受不到诚意,自然也就……”何家贤感慨。
    “这么说,是玉珠小姐自己的问题?”吉祥愈发疑惑。
    “不是。这世间万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防着宝儿,宝儿也就起了怨怼之心。可是若是换做你,愿意对她忠心耿耿,短时间内她固然不会信你,可时间一长,她也会渐渐敞开心扉的。”何家贤觉得方玉珠也挺不容易。
    “可那也要看多长的时间。”吉祥扁着嘴:“相比玉珠小姐不肯信人,二奶奶你就是太相信人。不说别人,光是奴婢,才来说什么你就信,还好是奴婢……不是别的存了坏心思的人。”
    “你是梅姨娘介绍的。”何家贤摸一下她的胳膊:“再说了,喜不喜欢一个人,还需要考验吗?问问自己的真心便是了。否则,你瞧大嫂那样热情,我何时真正与她亲近过?四小姐大方贤淑,我又何时真心喜欢她过?玉珠想必也是与我相投,所以不也是短时间内就特别信任我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吉祥想了想,才道:“奴婢明白了,这院子里,大家都是凭好处和利益在交朋友,二奶奶你,是凭喜不喜欢和真心在交朋友。”
    何家贤点点头:“去给我添一碗银耳羹来。”
    吉祥忙去,刚到院子里,雪梨走了出来,拦住了她。她三朝回门后来方家当差,已经随和气搬到外间住去了,一般没事很少到汀兰院来。
    “你还没跟二奶奶说嘛?”雪梨有些着急:“我刚才瞧见二爷去书房,梦梨跟在后面进去伺候了。”
    吉祥心里一紧,想到宝儿,想到梦梨近日精致的妆容,艳丽的衣裳,还有何家贤日益大起来的肚子。
    “你若是说了,二奶奶肯定先着你。你若不说,梦梨抢了先,你到时候没处儿哭去。”雪梨替她着急:“哪位爷能忍十个月?”
    “我知道了。”吉祥瓮声瓮气的答了,打发走了雪梨,去厨房领了银耳羹,端到房里给何家贤:“二爷去书房读书了。”
    “恩,我知道。”自方老爷不许方其瑞再做春裳的生意,让他好好念书后,方其瑞便又回到往日的状态:书房读书——外面玩耍——回屋睡觉。
    只是以前何家贤以为他都是书房混日子,后来发觉他是喜欢读书的,便不再干涉,由着他自己安排。
    外间的人只当老爷又逼二爷读书,二爷在二奶奶的调教下,比往日好多了。
    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梦梨也去了。”吉祥又道。
    “哦,她以前就在书房伺候的,跟去也好,总有人要给二爷添茶递水的。”何家贤一口银耳羹,再看一页话本儿,无比惬意。
    吉祥不再说话,低着头脚在地下不住的画圈,内心煎熬。
    过了十来天,快到四月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方其业在方家酒楼吃饭,恰好遇到州府老爷。那州府老爷齐由,平素在方家酒楼吃饭都是签单的,意思是从不结账,等到月底,去府衙收银子,七扣八扣的,也剩不了许多,到时候少许银子一结,账面上却也是干净明白。
    方其业见他只签单不掏银子,便忍不住了,故意问掌柜的:“为啥这位客官不结账?”
    掌柜的连连冲他使眼色,方其业却斜着眼等答话。
    齐由便冷笑着:“本官自然是结账的,只是月底一齐到府衙结账便是。”
    ☆、152、大爷阴私事
    方其业就也冷笑一声:“小本生意,概不赊欠。既然是月底结账,那大人该月底来吃饭才是。”
    齐由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一时下不来台。他为人虽圆滑世故,明面上还是做的不错,为官清廉,造福一方的。底下与方家的那些往来,不过也是小手笔,私下里心照不宣罢了。
    此刻听方其业如此咄咄逼人,面色就有些难看:“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别太冲了。”
    方其业听到“哈哈”大笑:“我冲?齐大人,我冲的可不是你,我不过是冲我家赈灾的那50万石粮食罢了。”
    齐由一听,脸色攸地大变,呵斥道:“别喝了几杯猫尿就胡说八道,那是方老爷仁义善良,自愿捐出来的。”
    “就是,方老爷自愿的,谁不知道他是咱们燕州城的大善人!”一旁跟着的衙差尖着嗓子叫起来:“三少爷别胡说八道,混淆视听!”
    “我跟你说话了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跟我说话?”方其业见一个无官无职的衙差狐假虎威,态度嚣张,一把推过去,推得他脚下一个趔趄:“滚,小爷懒得搭理你。”
    “你居然还推我?”那衙差当着众人的面受了这等侮辱,心下不忿。他虽无品无阶,可是在燕州城也是几人之下,几万人之上的。平素即便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人,见了他不说礼遇有加,可为着他身上的制服,也要给几分脸面的。
    “三少爷,你别喝酒喝多了忘形了,那日查抄米粮,我也是在场的……”衙差说到这里,见齐由狠狠瞪他一眼,忙闭了嘴。
    “齐大人,您瞪他做什么,他一个跑腿的,你让他说,说啊……”方其业仗着两家私底下达成的交易,认定齐由从中获益不少,不敢说。
    “年轻人,不要太嚣张!”齐由怒道。
    “还是齐大人,您别太嚣张……”方其业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啪”狠狠挨了一个耳光。
    “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故交,你这样口无遮拦,目无尊长,我今日好好管教你……”齐由被他阴阳怪气的话气得脸涨得通红,一个耳光就扇过去。
    “你算老几?你居然敢打我?这些年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方其业冷不丁当着众人的面挨了这一耳光,理智全无,伸手就往他胸前一推。
    齐由年逾五旬,到底经不住身强力壮的方其业这么大力一推,人就往后推了几步,差点摔倒,还好那个衙差眼疾手快将齐由扶住,立刻大声叫嚷起来:“大家伙儿可都看见了,方其业殴打朝廷命官,他殴打朝廷命官,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消息传回方家时,方其业已经被羁押。
    方老爷满心疲惫到鹤寿堂:“你教的好儿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出手打州府老爷,我平素跟他说话,头不敢抬,你儿子可是出息了……”
    陈氏早就听到这件事,着急上火着呢,见方老爷这样说,大有撒手不管的态度,心里一惊:“老爷,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有什么办法,他殴打朝廷命官,那么多人都瞧见了!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方老爷愤恨。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陈氏满是绝望。
    方老爷摇摇头:“早跟你说过,严加管教严加管教。你不听。”
    “定然是有人害他。”陈氏咬牙切齿:“上次米粮的事,不是说是老二……”陈氏下意识说完,又立刻满是惊恐的望着方老爷:“我胡说的!”
    “知道你是胡说就好!”方老爷眼神变得十分凌厉:“业儿不懂事,你也看不明白?老二对老大,对老三老四,能有什么坏心?你……”他很是无奈:“这事儿以后都别说了,我去问过,那冯少爷根本就跟老二不熟,以前还是老二爱玩闹时,别人介绍才搭在一起的。后来老二收心了,的确是再无来往。”
    陈氏自然也派人调查出了这个结果,虽然证据确凿,却仍旧心有芥蒂,只是不敢在方老爷面前说,只能急得团团转:“那如今可怎么办呢?”
    “我去求见,州府老爷说了,只能公事公办……”
    “不行。业儿要是坐牢了,一辈子就毁了!”陈氏像一只发狂的母狮子,不住的摇头:“老爷你快想办法,想办法啊。”
    “没办法了,州府老爷明着跟我说的。说这还是看在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方老爷感慨:“好男儿铁骨铮铮,敢作敢当!”
    “不行,不行!”陈氏发疯一般嚎叫:“我想办法,我想办法,不能让业儿坐牢!”她在屋子里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连方老爷看着她直摇头都不知道。
    “二叔,老爷,你让二叔出面,跟州府老爷打点一下如何?”陈氏突然想起这个救命稻草,抓住方老爷的手:“二叔如今也是个从三品大员……不是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胡闹!二弟为官清正廉直,怎么会作这样走后门的事情?你说因为溺爱害了业儿,如今又想断了二弟的前程?业儿犯的是什么罪?你不知道吗?他罪无可赦!齐由人前受了侮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是念在他年纪尚小不懂事,你以为是只关一年的罪名……”方老爷怒火冲天:“一年而已,也正好叫他长点教训,以后做事再不可这样刚愎自用,做了一点儿功劳,谁也不放在眼里,我的话都不听。仗着家里有几个凑钱,连州府老爷都敢顶撞,叫他好好长长记性……”方老爷提起也是痛心疾首。
    “若说过错,他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受一点惩罚,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别说州府老爷,就是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他!”方老爷隐忍了这么久,愤而出声:“你以为只有你心痛?”
    陈氏面如槁灰,跌坐在椅子里。
    门外面芍药等方老爷走了以后,这才进来通传:“夫人,大奶奶在门外候着呢,说是请您看这几天的账目,和敬家的要支取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给各房送过去了……”
    “滚,拿着鸡毛当令箭。给她一点儿权力她还真的学会做主了!”门里面飞出来一只茶碗,不偏不倚恰好打在周氏脚背上,微微有些疼。周氏眉头一皱,将账目放下,对傻了眼的芍药道:“那等夫人心情好些了,再呈给她看吧。”
    “哎,当家这个差事,瞧着光鲜,其中的苦楚啊,真是说也说不出。”周氏转头就去了何家贤屋里,对着一个孕妇念叨,口中说着苦,脸上却是带着笑:“瞧我,以前请安回来,还能再睡个回笼觉,如今啊,回来了就一堆琐事等着你。今日园子里要添花草,明日又有了新的菜色,后日大家的春裳又该看样子了……”周氏笑意洋洋:“连大爷的事情都有些顾不上了,都是合景那丫头在张罗。”
    合景是周氏的陪嫁丫鬟,一直很受重用。前两年也给了大爷做了通房了。
    何家贤瞧着周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吩咐吉祥准备摆饭,周氏也有在这里吃饭的准备。只是还没上桌,就有丫鬟过来:“大奶奶,夫人去咱们院子里了,跟大爷说话呢。”
    周氏忙起身告辞。
    刚走到方其宗屋门口,正要进去,就听见方其宗慢慢的说道:“这有何难,那个州府大人不是说看上了五妹妹吗?他眼下无非是面子问题,一口气堵在心里难出。若是咱们主动服了软,燕州城的人又都知道咱们送了姑娘过去,他面子找回来就好了。至于什么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他们是那样说,可实际上不过是人多手杂推了一把,若说是小矛盾也一样说得过去……”
    “你爹不会同意的。”陈氏病急乱投医,过来本来是跟大儿子哭诉的,谁知道他听完,倒是提了一个主意,惹得陈氏眼前一亮。
    “爹不同意,架不住五妹妹非要去啊。一个人诚心要去,你把人送过去就行了……到头来有事也找不到你头上……”方其宗漫不经心,似乎说的根本不是他的手足亲妹,而是旁的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至于她不愿意的问题,不是还有冯姨娘么?捡她最在乎的人找点事儿……以她们两个的性子……”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眼下只要能解了三弟的困局,牺牲个把姑娘没什么。到时候无非就是骂名谁担的问题了。可这些比起方家的男儿郎的前程,都不值得一提。”
    陈氏急忙点点头:“你说得对,大不了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我担着,拼着把我休下堂,也断不能让你弟弟去坐牢。”
    周氏只听得心里一惊,愈发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不会让你下堂的。事关咱们方家接班人的问题,爹爹不至于如此糊涂,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怕人说他厚此薄彼。可若是事情已经木已成舟,难道他还能非要把五妹妹接回来,把弟弟送到牢里去?”方其宗说了这许多话,累得不行,忍不住大口喘气。
    陈氏忙给他盖了被子,又道:“你好生歇着,以后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然给办得妥妥的。”
    “是,母亲。”方其宗躺下,想了想叮嘱道:“妹妹们就算了,男儿是方家的根本,不可乱动,母亲可千万别想岔了。二弟不是那样的人。”
    陈氏浑不在意的点点头,走出去了。见外间空无一人,忙大声喝道:“人呢,怎么也没人伺候大爷?”立时院子外跑进来一个丫鬟:“奴婢瞧着大奶奶回来了,她伺候大爷向来亲力亲为,奴婢就去做别的了。”
    大奶奶?陈氏狐疑的瞧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
    那丫鬟也跟着望了一圈,并无人影,忙道:“许是见着您在里头,没有进去就出去了。”
    正说着,周氏端了一碗人参粥进来,解释道:“方才走到门口,丫鬟说您在里头跟大爷说话,我想不好打扰你们,所以没进门,就去给大爷熬粥去了。”
    陈氏听她说没有进门,看了她两眼,点点头:“进去吧,大爷想必也饿了。”
    周氏便走进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方其宗,吃了一半,周氏忍不住试探道:“方才母亲过来,跟你说什么呢?我瞧着怕是像我听见的样子……”
    “砰……”方其宗像是一不小心,手一伸便将人参碗打饭在地上,顿时汤汤水水的泼洒一地,周氏的手腕也被烫红了。
    “我不小心,你下去包扎一下吧,叫合景进来。”方其宗小声道。
    周氏眼里闪过一抹哀伤,却又隐藏不见,轻声道:“是我不小心,合景在弄晚饭呢,这会儿不好叫……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就是……”
    方其宗瞧着她,眼睛都瞪红了:“算了,我不过眼见着是个废人而已……你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周氏一听吓得不轻,忙起身赶紧出去叫合景。合景不情不愿的进来,待见着方其宗却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轻声细语:“大爷,我来了。”
    方其宗便笑着,拉着她的手坐在床榻边上:“你晚上准备一下,跟我睡。”
    “是。”合景笑意盈盈的答应着。
    只是刚出门,就被周氏劈手一个耳光扇过来,院子里其他的丫鬟都习惯了,充耳不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什么东西!活不好好干,竟狐媚大爷……”又冲周围的丫鬟们呵斥道:“好好做事,看什么看,再看小心你们的眼珠子。”
    方其宗在房间里听见声音,嫌恶的皱皱眉头,却什么也没做,拉过被子往里面侧躺,翻起书本来。
    是夜,合景半跪在床榻上,头埋在方其宗的两腿之间,努力的一上一下,待看到方其宗脸上现出难受的表情,声音也由刻意的压制改为不自然的闷哼,急忙起身跨坐上去,方其宗便忍不住“啊”的一声,随后开始大声喘息。
    合景在上面坐了一会儿,用手小心翼翼堵着,翻身下来,躺在床里面,仰面不说话。
    这样的“交合”模式她已经做了快一年多了,没有丝毫效果。她有时候都怀疑那个江湖郎中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是大爷对她的依恋越来越深,她也就一直顺从着。
    ☆、153、女儿换儿子
    大爷常年体弱,卧病在床,从大奶奶嫁过来,一年能有十次房事就不错,还得赶在病情最好的时候。大爷总是很心急,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又是长子嫡孙,虽然别的事情干不成,但是子嗣是第一要紧的,又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大奶奶丝毫没有有孕的迹象,大爷便怀疑大奶奶身体有问题,把她收了房。
    初时还是很和谐的,待有一次事情没完大爷就扑在他身上翻白眼直喘气后,她吓得不行,后来被大奶奶罚打罚跪好久。有一次回娘家,她娘家母亲听说有个游方术士很厉害,去帮她求了这个办法。男子能保留体力,女子也能有孕,她初时一试,方其宗半信半疑,时日一久,他尝到其中的好处,也不排斥了。
    甚至在很多回完事之后告诉她,只要她能怀上身孕,就休了周氏,将他扶正。
    合景是真切感受到大爷对子嗣一事的迫切,他认为自己是长子嫡孙,别的事情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去做,可子嗣绵延,他义不容辞。
    特别是二奶奶有了身孕之后,原本的一个月一次的频率,如今一个月两次,她都有些烦腻了。可大奶奶看着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怨毒,想到那个薛舅母送来的女人,自从被大奶奶想着法子弄去了农庄,没多久就感染疾病死了,她就不寒而栗。
    因此,虽有怨言,却只能抓住这唯一一条救命稻草。
    感觉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合景才穿好衣服下了床,小心翼翼的睡在方其宗脚下早已经打好的地铺。
    翌日一早,周氏在园子里转来转去已经快两炷香了,脚无数次的往冯姨娘院子的方向,却又扭转过来,往回走。何家贤上午在园子里晒太阳,瞧了莫不觉得奇怪,便让丫头过去问:“大奶奶可是有什么心事?二奶奶瞧您转了许久了呢。”
    周氏便朝这边望来。她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粗心大意,怎么一旁有人这么久,也没发觉。
    便笑着迎上去:“不过点儿棘手的小事,我刚接手,难免不够顺利,不过已经想到主意了。”
    何家贤便笑着:“如此甚好,有大嫂劳心劳力,想的周到,我们才乐得清闲。”
    “瞧你说的,你才是有福气的人。”周氏艳羡的瞧着何家贤的肚子,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想了想突然在她耳边道:“没福气的像我啊,五妹妹啊,才叫命苦呢。”
    何家贤一愣,不知道她突然说方玉静是什么意思,忙问道:“大嫂说五妹妹干什么?”
    “能干什么,不过是瞧着她这几日厨房的菜单子上,尽是豆腐白菜,心疼而已。”周氏话一出口,又唯恐何家贤领悟到她的意思,觉得自己多事,怕走漏风声得罪陈氏,又把话圆回来:“说起来,倒是你最为心疼五妹妹。”
    何家贤笑着陪着寒暄了几句,到底觉得周氏说话奇怪,回了汀兰院让红果去打听:“瞧瞧五小姐那里有什么事没有?”
    红果过来回复道:“院子里空空的,并没有人。”
    何家贤一愣,忙起身追问:“可有打听去了哪里?”
    红果摇摇头:“在附近当差的人都问了,说是一大早就没见过院子里出来人。”
    那就是说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了?何家贤心里一惊,忙道:“再去打听。”她又略想了一想:“去夫人那边问问。”
    陈氏也在满府翻找方玉静,却比何家贤早一步,上午已经在佛堂找到。
    方玉静不知道何时落了发,锃亮的光头在暗黄色的灯光中格外耀眼,平心静气的双手合十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身后一尼姑正在教她如何抄写经文,如何默诵,如何给长明灯添灯油。
    陈氏已经怒不可遏的在现场发火:“好你们这些伪善的东西,没有我的命令,居然就敢开了佛堂?”
    冯姨娘戴着庵帽,身穿僧袍,在一旁点长明灯,面色如常,甚至不抬头看陈氏一眼。
    “来人,把冯姨娘和五小姐给我揪出来,居然见了我连礼都不行了!”佛堂的钥匙一直是陈氏掌管,而她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气急败坏!
    “夫人息怒,是老爷下得令,说他梦见了故去的太夫人,太夫人哭诉,说在下面过得不好。老爷前段时间便去请了惠安师太来为太夫人念经超度,这个夫人您是知道的,佛堂的门也一直没有关过。”
    冯姨娘到底是怕陈氏的,见陈氏发怒,忍不住直哆嗦,却为了女儿,强自硬着头皮过来行礼解释:“再过几日惠安师太的七七四十九天限期就要到了,她说太夫人之所以在下面不安,是因为觉得儿女不孝,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忘记了她。七七四十九天根本无法平息太夫人的怒火,需要九百九十九天才行。五小姐听说了,自愿剃度成为惠安师太的关门弟子,愿意在佛堂继续为太夫人诵经祈福,点长明灯,添置香油,直到太夫人得享太平。”
    “别胡说!既然如此,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也没有人来禀告过我?”陈氏怒斥,冯姨娘愈发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
    “阿弥陀佛,善哉!”惠安师太走过来,善眉慈目,双手合十:“夫人莫怪,是贫尼前日做梦,让太夫人入梦后,听她嘱托的。说要家里贞洁的后辈亲自给她祈福才行。因此贫尼报给方老爷听,方老爷听后便指了五小姐,为了赶子时的吉时,贫尼就径自把人带过来剃度,已经收了关门弟子。没来得及禀告夫人,是贫尼的过错。”
    她声音不卑不亢,娓娓道来:“贫尼听说,府上只有两位未出阁的小姐,方老爷舍不得四小姐,只能让五小姐过来了。”
    听见惠安师太提四小姐,陈氏仿佛如梦初醒,才发觉,若是按照惠安师太的说法,非压着方玉静还俗,那岂不是就该方玉露过来顶替?999天,那快三年了都?
    因此忙道:“既然是老爷的意思,就按这么办吧。”
    何家贤到时,纷争已经平息,她只来得及跟陈氏行个礼问安,却见陈氏看都不看她一眼,怒气冲冲拂袖而过。
    再看过去时,就见方玉静已经落发为尼。
    冯姨娘见了何家贤,这才缓过来,脚下一软,何家贤忙扶她一把,冯姨娘眼泪就下来:“二奶奶。”
    何家贤纳闷:“怎么这么突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冯姨娘瞧瞧左右并无不妥之人,靠近何家贤的耳朵,语不传六耳:“梅姨娘叮嘱的,若是传出风声,怕是没这么顺利。”
    何家贤眯起眼睛:“那就是昨儿个夜里的事情了?”
    “恩。昨日夜里梅姨娘突然过来,说听老爷透露,三少爷出事了,怕五小姐被送作人情给州府老爷打点,已经请了惠安师太帮忙。惠安师太是个热心肠,一口答允了。她快子时时去敲门请老爷,老爷恰好又在梅姨娘屋里,只说时间紧迫,太夫人托梦,因此没禀告夫人,就赶在子时给五小姐剃度了。如此五小姐又不用真的出家为尼,还可以躲过一劫。等三年后到时候她再大一些,遇事能够有主意自己做主了,就好了。”
    何家贤听闻此言,忙感激的向惠安师太致意。惠安师太便道:“施主过来吧,今日虽不逢七,但安顿好五小姐,我也该走了,再给您的孩子念一次经吧。”
    何家贤十分不愿意,忙笑着推辞:“如此怎好劳烦师太,师太一夜没睡,还是多休息吧。
    “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惠安师太不以为意,笑着对何家贤:“多念一次,便多一次保障。”
    “我是他母亲,会保护他的,多谢师太惦念。”何家贤想到那一个时辰的枯坐,腿立刻就感觉到麻了,任凭惠安师太说破嘴皮子,这种额外多出来的罪她也不愿意受。
    “你本就是异类,自身难保。你的孩子自然也是异类,天生就比别人多一重危险。”惠安师太眯起眼睛,笑着看何家贤浑身一个激灵,满脸错愕的瞧着自己,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手:“来吧,贫尼与他也是有缘。”
    何家贤半信半疑,脚下却再不敢犹豫,忙坐了过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待念完后,惠安师太从僧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玉牌递与何家贤:“待他出生后,给他戴上,可辟邪防妖。”何家贤自然虔诚的接过,这块玉牌她见过,从惠安师太第一次给她诵经时,就放在长明灯旁边开光,不知道何时取下的。
    这一切都弄完,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惠安师太去辞别了方老爷,从方府离去。
    陈氏在鹤寿堂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定然是有人能掐会算,专门防备着我呢。是谁?”她想了一圈,只有何家贤到场了:“是不是老二媳妇?”
    金娘子在一旁看着:“夫人如今该想法子救三少爷才是,别的先放一放。”
    “救,怎么救?老爷的意思,恨不得我业儿就该去坐牢长长教训!”陈氏急得团团转:“大爷出的主意也用不上了,我还能找谁?”
    “能找谁,能找谁?”金娘子也跟着着急,突然灵机一动:“我记得当初给五小姐说媒,要把她给州府老爷做妾的,是二小姐……说不定……”
    “不可能!我不可能找她。与其去低三下四求她,不如让业儿去坐牢!”陈氏不等金娘子说完,就立刻否决,可见她想过这个办法:“当年的事情你我都清楚,她定然也听到了风声,不然不可能在十岁的时候曾经那么问我。虽然搪塞过去,可你看她,这些年对我可有一点儿感恩之心?亏我还含辛茹苦把她养大成人,又给她一门好亲事……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背后给我使绊子就算好的。她心如蛇蝎,我若上赶着去求,还不被她踩死……”
    陈氏絮絮叨叨愤怒咒骂,金娘子便不敢再说话。
    “大姑奶奶回来了,马车快到大门口了。”外间有人通报。
    陈氏忙静下来心来,整理了衣衫去门外迎接,心中暗自纳闷,这种不年不节的日子,也没先下个帖子,方玉荷怎么突然回来。
    一面又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心里更加没底,烦得很。
    一见方玉荷,见她好端端的,除了还是病怏怏的不甚精神,其余的倒是一切如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突然回来,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我正在为你弟弟的事情着急……”陈氏啰嗦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是有什么事,不重要的就先别说……待我缓过这一口气……”
    “我回来正是为了弟弟的事情。”方玉荷耐心听陈氏说完才道:“正好有法子解母亲的困。”
    “我的儿,真是亏了你了。”陈氏喜不自胜,忙一把牵过方玉荷的手:“快拿软兜来,抬大姑奶奶进去。”
    一面就有两个婆子拿软兜过来抬人。
    待到了鹤寿堂,陈氏才道:“如何?”
    “我今日一早才得到消息,便想去找相公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救三弟。经过会客厅,恰好瞧着婆婆与州府夫人说话呢。”方玉荷慢条斯理的说着:“我便去禀明了婆婆,她与州府夫人关系好,看看能不能找个法子,从中间转圜。”
    “婆婆说,都是亲戚,自然该帮忙,只是州府夫人太贪,开口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她也敢开口?”陈氏一愣。
    “哎。”方玉荷不吭声,直叹气。
    “为了业儿,明知道是坑,也得往下跳。”陈氏下定了决心,对金娘子:“去把箱子里我以前存的嫁妆都拿出来。”
    “夫人!”金娘子有些犹豫:“那可是保命钱。”
    “……”陈氏有些犹豫,片刻后道:“拿出来罢。”
    将银票交于方玉荷:“赶紧去吧,你弟弟可就指望你了!”
    “母亲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来的,自然是婆婆与州府夫人都说好了。”方玉荷信心满满。
    ☆、154、新的打算
    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方玉荷将银票一分为三:“2万两给州府夫人,2万两给婆婆。”她将剩下的一万两递给丫鬟青儿:“这一万两你好生收着。”
    “这样不好吧,我听刚才金妈妈的意思,夫人这是压箱底的银子了。”青儿有些犹豫。
    “等我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她就是。侯夫人是个什么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没有银子亲。方玉婷为什么得她欢心,就是因为她能弄到银子,此番我好容易有个机会,还不趁机?”方玉荷说了一会儿话就累得很:“你把嘴给我闭紧了。”
    青儿便不敢作声。到底方玉荷有些于心不忍,心里给自己打气道:“不要紧的,家里随意就能捐出50万石粮食赈灾,母亲掌管着公中那么多银子的开销,穷不到哪里去的。”
    方其业第二天一早便被放回来了,说是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又喝了酒,州府老爷大度不与他计较,关几天去去火气,磨磨性子也就罢了。
    只是至此,方老爷不仅不许他接手任何生意,就连家里的铺子都不让去了,让他再好好学学生意经和账目,等学好了重新审查,符合方老爷的要求了才可以。
    反倒是因为生意实在忙不过来,方老爷叫方其瑞过去暂时先帮几天忙再说。
    陈氏听闻后只气得脸都绿了。
    下人们也议论纷纷,说三少爷到底年纪小,托付不住。老爷终于要把眼光转向二爷了,这方家的天要变了。
    陈氏便逮住造谣的几个丫鬟狠狠打了一顿,又命人将她们卖了出去,才把声音压下来。
    方其业便每日窝在陈氏的鹤寿堂,吃吃喝喝,骂骂咧咧。陈氏一味的劝他来日方长,方家的产业迟早是他的,不要急于一时。
    沈姨娘便趁这个机会时常过来给陈氏请安,带着方其凯与方其业亲近。只是两个人到底年纪相差**岁,根本玩不到一起去,反而是方其业时常看方其凯不顺眼,捉弄他恐吓他,沈姨娘也不恼,只笑呵呵的瞧着。
    金娘子便趁机跟沈姨娘道:“四少爷在知书达理上的确是差了点,先前姨娘跟夫人提起时,夫人很是不满,跟老奴发了一通牢骚。如今看来,让四少爷读书很是必要啊。只是老奴想姨娘素来体贴,从来都是为夫人着想,断不会自己生了这不靠谱的念头,就好生劝了夫人……”
    “是,若非二奶奶提及,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哪里能想到这里来……”沈姨娘与陈氏待了那么久,金娘子一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二奶奶如今身子金贵啊。若是生一个儿子,倒是与四少爷差不了几岁,两个人可以互相帮扶。”金娘子长长的叹一口气,瞧着沈姨娘,眼神变幻莫测。
    沈姨娘与陈氏打交道多年,若是还不知道金娘子特意赶来跟自己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那就太不该了。
    “金妈妈说笑了,他们是叔侄,差着辈分呢。”沈姨娘道:“论相互帮扶,那肯定也是兄弟两个,该是四少爷和三少爷才对啊。”
    “说是这么说,三少爷如今坐冷板凳了。”金娘子叹口气:“二爷如日中天,听说老爷倚重的很呢。若是二奶奶生个儿子了,那可是长孙,只怕他父子二人都成为老爷的心头肉了,到时候,就算是四少爷有心要跟三少爷兄友弟恭,也没有机会呀。”
    “金妈妈这么说,就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沈姨娘陪着笑脸:“依我看,二爷这些年都是那吊儿郎当,纨绔不堪的样子,就靠这几日,能干出什么大事业来?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真那么随便就成事,老祖宗说这话可不是自己打脸么?”
    “再者,嫡庶有别嫡庶有别,只凭这一个嫡字,三少爷就不知道要强过二爷多少倍,这是任凭多少本事也换不来的,是老天爷定的。”沈姨娘倒是很看好方其业:“金妈妈细想,若非老爷认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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