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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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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文质彬彬,符合方二夫人的要求。如此,便可谓是佳婿。

    可是婚后呢?是否能贫穷富贵,不离不弃;是否能婆媳矛盾时,维护媳妇;是否能果断勇敢,撑起小家?这才是身为女儿家应该考虑的。

    陈丽与何书礼谈恋爱时,莫不是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可婚后呢,鸡飞狗跳满目疮痍。所有的感情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她从小看着听着等着盼着,发觉要想家庭过得好,离不开男人的两个品质,忠贞和责任。

    古代对于男人的忠贞就别妄想了。可是责任感呢?

    说起来,除了方其瑞,她目前还未从任何男人身上发现过有这个闪光品质。连一开始表现颇佳的何儒年也不能幸免。

    方玉珠选来选去,挑来挑去,唯独没有这一条。

    “二叔那样的品性,说起来是无人能及的。”何家贤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怅然,怒骂自己虚假。方二老爷对二夫人是不错,可是据说他在那边还是有一房姨娘陪着,此番二夫人回来就是给方玉珠找婆家的。

    只能说,矮子里面拔高子,比起方老爷一房又一房的,他算是好得多了。

    “只是,到底是终身大事,还是要多考量些。”何家贤找不出实质证据,只能好言相劝:“毕竟,新婚燕尔,有谁不体贴的。可是过得几年,就不见得了。”

    “谁过几年不是老夫老妻啊,都一样过日子。再说以我们小姐的聪明过人,肯定能留住姑爷的心。”宝儿不以为然,替方玉珠婉拒何家贤的好心:“二奶奶不就是个好例子,二爷对您好吧。听说冯少爷跟二爷以前挺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还会这个词。”何家贤笑着:“跟着有学问的主子,连丫头也这样有文采。”她笑着瞧宝儿:“你说的这样欢,你该不会是看上冯少爷了罢。”

    话一出口,宝儿脸色就变了,指着何家贤嗔道:“小姐,二奶奶说的什么话,奴婢可没脸见人了……”

    方玉珠笑着道:“你再这么说冯少爷的好处,只怕我也要怀疑了……”

    她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一出,宝儿的脸色彻底变了,结结巴巴的道:“奴婢不敢……小姐放心……”

    方玉珠瞟她一眼,跟何家贤告辞:“二嫂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知道这些都是好话。回头再留心打探下,若是二哥知道些什么,也不妨告诉我……二嫂知道我,我并不是那种不分好歹之人……”

    何家贤发觉一回到做人的境界,方玉珠的那种机敏与开明的态度就立刻回来了,心里愈发赞赏,不忍她走错一步。

    等她二人走后,吉祥提醒道:“二奶奶不该说宝儿的,那样的话,即便是想,也不能说出来。”

    何家贤疑惑的望着她:“她那样明显的态度,我……”

    “二奶奶没有陪嫁的侍女,自然是不懂的。”吉祥笑着道:“女子出嫁若有陪嫁,多半是以后要伺候姑爷的,不说抬姨娘,通房是一定的。”瞧着何家贤疑惑不解,吉祥细细解释:“咱们府上的林姨娘,就是夫人当初的陪嫁丫头,从娘家带来的。老爷纳了新姨娘,夫人为了争宠,就把林姨娘给了老爷了。”

    “对于宝儿来说,日后服侍冯少爷几乎是一定的。”吉祥有些无奈:“对于玉烟小姐来说,她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可是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时间长了,冯少爷对她不喜欢了,或者她怀孕了,不方便伺候了,与其让别的女人来跟她争宠,不如让自己的丫头,毕竟,可以拿捏在手上,便于控制……”

    ☆、145、吉祥的未来

    何家贤懂了。

    这一懂越发觉得悲哀。

    “林姨娘这些年没有身孕,不是不能生。府里都传,是夫人不许她生。”吉祥苦笑:“身为奴婢,就是这样命苦……”

    “可怜了林姨娘终生无靠了。”吉祥忍不住感慨:“不知道到时候奴婢是个什么命呢。”

    “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给人做小,谁都不行。”何家贤急忙握住她的手:“我到这府里,茫然四顾,无依无靠,身如浮萍。若非你及时相帮,我哪能有今日的立足之处,只怕还缩头缩脑,连门都不敢出,处处被人轻贱呢……”

    “二奶奶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奴婢的本分。”吉祥笑着道:“奴婢自己也不愿意给人做小。小时候在那花楼里,见过的男人不知道多少,没一个是不花心不风流的。像二奶奶刚才说的那个‘责任心’,奴婢反正是没见到过。”

    “可惜大部分人都不像奴婢这样想。她们穷怕了,觉得只要能吃饱穿暖,给有钱人做小,比给穷人做正室要好多了。”吉祥说着有些感慨:“大部分姑娘都不是像雪梨那么聪明的,也不像奴婢那样,生长在烟花之地,知道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什么下贱品行……”

    “她们给人做丫头,只瞧着主子穿金戴银,燕翅鲍肚,便觉得什么好都不如银子好。可是奴婢觉得,下人也是人,花楼里为了银子被人践踏的女子还少吗?奴婢还是想先堂堂正正做个人,再想吃饱穿暖的事情,只要有手有脚,什么不能挣?奴婢不想再被人呼和喝去,随意践踏……”

    “若是那样,奴婢宁愿终生不嫁,伺候二奶奶。至少二奶奶会先把奴婢当个人看。”吉祥想得深远。

    何家贤怅然:“依你的心愿。你愿意嫁,我给你备嫁妆;你若不愿意,我必待你亲如姐妹,相伴终生。”

    “谢二奶奶。”吉祥跪下磕头。

    “快起来,折煞我了。”何家贤弯腰去扶,起身时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起来。

    “瞧我,这几天没睡好。”何家贤自嘲的笑笑,吉祥忙起身扶她坐在矮榻上:“二奶奶,其实奴婢觉得,二爷说的没错。您在护着身边人,护着雪梨,她犯错在先。若是不惩罚,人家都只当汀兰院没有规矩……”

    “我知道他对,可是他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觉得寒心……”何家贤刚接受了吉祥的“推心置腹”,忍不住也把心事向她吐露:“他丝毫没顾忌到我对雪梨的感情……”

    吉祥没有说话。她照顾何家贤这么久,早就发现她的主子,对待女人,是感情至上的。汀兰院的丫头,她从来没有呼三喝四,打过骂过;她就连发布命令时,也是和声细语,目光直视,让人觉得是平等的,是被尊重的;谁有难处了,说一声就能借到银子,再从每个月的月例里面扣;谁生病了,轮换着休息,其他人顶上都是毫无怨言。

    不说别的,光说雪梨与和气的事,若是换在别的院子,早不知道被拆散过多少次,生怕被人知道主子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丑事……唯独二奶奶,见识两情相悦,只想着成全,处处帮忙。

    这样的主子,为她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

    给何家贤喝了一口茶,吉祥又拿来靠枕让她歪着,才道:“二奶奶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不必了。”何家贤歪了一会儿舒服多了:“说了太久的话,有些累,我睡一会儿先。”

    吉祥便依言坐到门口,瞧着何家贤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她也靠着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这几日二奶奶晚上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睡在门口搁出来的小床上,也时常被影响,这会儿困极。

    不知道打盹了多久,天渐渐黑下来,身上越来越冷,吉祥起身拢了拢炭盆,明显感觉有人靠近,她机警的抬头,急忙开口行礼:“二爷……”

    方其瑞冲她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会儿,才问道:“二奶奶怎么睡在那里?”

    “玉烟小姐过来跟二奶奶说了会儿话,二奶奶有些乏了。她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好。”吉祥解释:“二爷还是回来住吧,二奶奶知道错了……”

    “别告诉她我来过。”方其瑞摇摇头:“她心太软,迟早要吃亏,让她长点记性,是为她好。”

    吉祥知道方其瑞是好意,倒是深以为然,点点头不吭声,瞧着方其瑞又转身走了。

    “哎,明明互相挂念,偏要在这种事情上赌气。”吉祥有些感慨:“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小孩子一样。”又起身去给何家贤盖盖被子。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何家贤喝了一口小米粥,又觉得头晕眼花,胃里翻腾,忍不住在桌上就干呕起来。

    吉祥给她捋背,叫人倒水。

    来的却是春杏:“梦梨姐姐照顾雪梨姐姐呢,没人应,奴婢就来了。”汀兰院自打雪梨被打,便缺一个一等丫头的闲,何家贤忙着赌气,也没管,倒是别的人都默认将梦梨顶上去。

    她瞧着何家贤脸色蜡黄,总是干呕,一副食物不振的模样:“二奶奶是不是有了……”

    何家贤一惊,心里五味陈杂,听春杏继续说道:“我娘怀小弟弟时,就是二奶奶这副模样……不,她呕的可比二奶奶严重多了,连苦胆水都呕出来了……”

    吉祥面上一喜,起身就往外跑:“我去叫二爷……”多么好的让人冰释前嫌的机会!二爷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来看二奶奶了。

    “……去请大夫!”何家贤叫住吉祥,叮嘱他:“先别让二爷知道。”

    吉祥见她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倔强,有些无奈,就听何家贤道:“免得空欢喜一场,还觉得我故意找借口叫他呢。”

    这两人!吉祥无奈的摇摇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多时,大夫便过来,把了脉脸上顿时喜笑颜开:“恭喜二奶奶,二奶奶这是有喜了……”何家贤开心的不得了,这才记起本月葵水还没来,超过的日子恰好就是跟方其瑞冷战的时间,连在一起快十天了,她最近满腹心事,根本就没留意。

    给了大夫丰厚的诊金,汀兰院上上下下都开心起来,连雪梨也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到正屋恭贺何家贤。

    消息传出去不过一盏茶功夫,方其瑞已经满脸冰霜的冲进来,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带头往门口退去,顷刻间就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何家贤一人。

    “真的……”方其瑞一说话,冰渣子就从嘴边上往下落。

    何家贤似娇似嗔瞟他一眼,低头不语。

    这一眼在方其瑞看来,就是默认了。将马鞭一扔,大跨步走过来一把抱起何家贤:“这么说,我真的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

    成亲这么久以来,何家贤从未见过方其瑞这般狂野的笑过,也忍不住笑了:“快放我下来,本来头就晕,一转就更晕了。”

    方其瑞急忙放开她:“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这个月银子还够用吗?我把铺子里的银子提一些过来……”

    “别……你要留着进货啊,不是说春裳卖得挺好吗?”何家贤急忙制止。为了这一门生意,汀兰院近来的开支的确是节约到了最少。

    “生意在于来日方长,银子少就少做些……你要紧。”方其瑞将脸贴在她肚子上:“我瞧瞧他动没动……”

    “真是,还是平的,能看出来什么?”何家贤打一下他:“你脸太冰了,冷得很……”

    “我一听消息就从铺子里快马加鞭赶回来……”方其瑞笑嘻嘻的将手故意伸到她咯吱窝下:“给你相公暖一暖,冻死我了。”

    似乎两个人从无嫌隙。

    很快,何家贤怀了身孕的消息传遍方府的每个角落。

    与她怀孕一同传遍方家的,是张玉环跟陈氏抗议有几个丫鬟背地里说她坏话,陈氏懒怠敷衍的笑话。

    当初方玉烟痛打张玉环,临走时撂下狠话,不少丫鬟已经学得绘声绘色,气的张玉环牙都咬碎了。结果雪梨作为丫鬟扇了她的巴掌,最后却从轻处罚,又让不少下人私底下猜测陈氏也不喜欢她,想要拉拢三小姐,表明立场了。张玉环听后立刻去跟陈氏告状,趁机说要好好管教一下下人,陈氏却不痛不痒的叫她早些回张家,姨妈惦记呢。

    张玉环闹了个大笑话,灰溜溜的收拾包袱走了。

    金娘子一面帮陈氏递去年府里最近2个月的账本,一面问道:“表小姐回去了,那二奶奶那边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陈氏深深叹一口气:“她倒是好本事。”

    翻了一页,感觉心里堵得慌,看不下去,将账本一合:“玉环又蠢又笨,实在指望不上。老二媳妇又怀了孕,老爷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再怎么说,也不能打着不孕的幌子往她屋里塞人了。算了,先这么着吧,由她养着,省得咱们手伸得太长,让老爷不欢喜我。”

    金娘子叹道:“夫人就是太顾忌老爷的心情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顾念我,我多少要顾念他的。”陈氏不住的叹气:“说起来,不怪老爷高兴,怪只怪老大媳妇不争气啊!这么多年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金娘子也跟着感慨了一番,出主意道:“到底是她占了先,如今木已成舟,再叫个有经验的妈妈过去伺候?”

    “算啦。”陈氏心里是明白的:“咱们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是个傻子也看明白了,何况她也不傻。若是以前,还有可能。你瞧最近这几次,一次两次的顶撞我,一点儿孝道也不讲,哪里还有以前贤良淑德的模样?再说,自打有了纹桃下毒的事情,老二把汀兰院管的多严?跟咱们院子里的人,话都不多说一句,有什么不高兴就去老爷那里直接告状,我哪里还得罪的起哦。咱们不必送个把柄去给她,到时候,没有事也惹出一身骚。”

    金娘子见陈氏说的有理,笑着道:“还是夫人深谋远虑。只是说起来也奇怪,平素咱们也没做多出格的事情,二奶奶却像是跟咱们有深仇大恨一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了,就说表小姐,天下间哪个男人不纳妾,偏她反应那么激烈,直接连老爷夫人的脸面都不顾了!”

    “许是新婚夫妻,还腻歪着呢。”陈氏有些头疼:“我也说不准。”

    金娘子就靠近了道:“真不害臊!不过倒是有一事要禀告夫人的。”她凑近陈氏的耳朵:“咱们院子里的三等丫鬟腊梅,倒是与吉祥走得很近。”

    腊梅?陈氏全无印象:“吃里扒外?”

    “那倒是不至于。”金娘子笑着道:“不过是撞见她二人说话,老奴留心过几次,都是拉家常,聊天而已,并无什么可疑。”

    陈氏笑笑:“那先留着,有用得着的地方再说罢。”

    聊了一阵,倒是心情好了许多,陈氏重新翻开账本,倒是笑了:“汀兰院最近怎么这样省?”

    “听说二爷倒了一批春裳在卖,说是去年的款,便宜处理,买的人还不少。”金娘子小声道。

    “小本买卖,看把他能的。”陈氏想到方其业经手就是几万两银子的生意,不由得得意的抿起嘴笑了:“到时候等我儿子把十万两雪花银赚到手了,到时候有了他这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生意的衬托,反倒是越发显得我儿能耐。”

    陈氏喝了一口茶:“二房小姐的婚事怎么样了?”

    “说是两边都还挺满意,下了小定了。”金娘子赶紧汇报。陈氏挺开心:“二夫人聪明,吃过没钱的苦啊。听说咱们家本来与冯家就有生意来往,到时候亲上加亲,倒是一桩大喜事,你得空准备一下添箱的礼吧,跟二小姐和三小姐差不多就行。”

    金娘子忙答应了,又道:“老爷已经给汀兰院那边送了礼物过去了,咱们要不要……”

    “哦,既然如此,就去准备一份贺一贺。想来她是不大愿意见我的,不过我是长辈,由不得她的性子。”陈氏揉揉额头:“这孩子脾气有些犟啊,到底还是被老二带坏了。是我期望太高,指望家里人都和和美美的……”

    ☆、146、沈姨娘苦衷

    “夫人费的心,她们是不会懂的。一个个只为自己那点儿蝇头小利打算。”金娘子急忙用手接过,给她揉起太阳穴来。

    除了方老爷和陈氏,几位姨娘也都送来贺礼,其中仍旧是以梅姨娘的最为贵重。若是以往,定然是冯姨娘第二。因此冯姨娘落魄,倒是显得沈姨娘送的两支金钗格外突出,人也较以往热情了许多。

    待看望的人走尽之后,沈姨娘磨磨蹭蹭留到最后,小声道:“我前几日听说了一件事情,想跟二奶奶求证一下。”

    何家贤诧异她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温柔,以前的那个尖酸刻薄的沈姨娘倒是完全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因为笑问:“姨娘有什么话便说罢,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沈姨娘便道:“我院子里有个丫头,原本是陪着四少爷玩耍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跑到外面哭,碰到了你屋里的吉祥姑娘。说当初二奶奶瞧了凯少爷,觉得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我想问问,可有此事?”

    何家贤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她那时候只跟吉祥说明了下意思,谁知道去了冯姨娘院子里提都没有机会提,就被熊孩子吓得仓狂而逃。

    只是,没办成的事情再提,吉祥不是这么多嘴的人。

    “孩子大了,到底是要念书识字的,我想请二奶奶去夫人那边说说,让四少爷上私塾。”沈姨娘见她不说话,觉得她是默认了。

    “姨娘为何不跟父亲提呢,他……”

    “老爷现在为了春旱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咱们,府里的大事都是夫人在掌管……”见提到夫人,沈姨娘有些畏缩。

    何家贤在心里冷笑,看来沈姨娘是怕陈氏,不敢说,拉着她去当枪使,打算用来垫背呢。若是以前,为了一个孩子的前程,她不管不顾也就去了。

    如今经过了这么多闹心的事,沈姨娘在其中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怀孕了,自保最重要,有些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敬而远之。

    更何况,沈姨娘并不是个会感恩的人,万一出了岔子惹得陈氏震怒,黑锅定然是自己背。因此笑着道:“我现下身子不好,二爷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我操心……”

    “那怎么办?”沈姨娘头一次很是着急:“待过完正月,学堂里就开学了,赶不上这一波,又要等……”

    “所以姨娘赶紧去跟夫人说罢,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何家贤笑笑:“更不能耽误了四少爷的前程。”

    沈姨娘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走的时候瞟了一眼她带来的礼物,何家贤愈发庆幸刚才没答应她,对她笑着说道:“姨娘的礼物我也用不着,还是带回去留着给四少爷买书本吧。”

    沈姨娘见她这样识趣,反而不好意思,却终究舍不得,犹豫了一下拿了一只金钗出来:“倒是手头的确是紧了些……”

    何家贤客气地送走了她,将吉祥叫进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吉祥一听便懵了,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跟旁人提过,但绝不是她院子里的丫头啊。而且很早了,绝不是最近的事情。这段时间咱们自己闹心的事情一出接一出的,奴婢哪里还有闲心思去管别人?沈姨娘不知道听谁嚼舌根,还偏牵扯到奴婢身上,真是无耻!”

    何家贤想了想,才道:“你去留心打听打听,她说是有个丫鬟跟她说的,是哪个丫鬟?”

    不到半日就出了结果。原是与吉祥以前一同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一个丫鬟,名叫小意的,近来到沈姨娘院子里当差了。

    那会儿何家贤带着吉祥好心好意去沈姨娘院子里,想提点几句,没想到受了一肚子气。吉祥没忍住,偶遇小意,就跟她发发牢骚。没想到她就把这话跟沈姨娘说了。

    小意倒是实诚,向吉祥承认了错误。只说那日方其凯欺负她,她到后园里哭,碰见吉祥安慰她几句。

    谁承想哭时间久了,沈姨娘又骂她,对她又拧又掐的,逼问她是不是告状去了?她怕挨打,便跟沈姨娘撒谎,说“遇到吉祥,说二奶奶断定,四少爷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将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以求这个有用的消息能让沈姨娘饶过她。

    何家贤能助纨绔子弟方其瑞过了童生考试,在读书方面早已经是方府的权威。

    “小意说,沈姨娘本就有意让四少爷进学,以前提了一次,夫人没同意,她就再也没敢提,耽搁了两年。”吉祥分析道:“小意这么一说,只怕正合她意,感觉终于找了条明路一般,把宝都压在二奶奶身上。”

    “二奶奶没同意,倒是好事。您知道小意为啥被调拨到沈姨娘的院子?”吉祥压低声音:“说是原来伺候的丫头,和四少爷打闹,被四少爷用匕首划破了脸,据说血都流了一海碗,彻底毁容了。沈姨娘硬是诬告那丫头带坏四少爷,回禀了夫人后将人急急打发了出去,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何家贤只听得冷汗嗖嗖,一个熊家长,一个熊孩子?就这样毁了一个好端端姑娘的一生?而且毫无愧疚,新人来了变本加厉,她没招惹,实在是明智的。

    身子渐渐金贵起来,何家贤也特别注意。自打陈氏的阿胶固元膏吃过头后,身体亏空,她就一直盼着能快快有孕。一来有个孩子,她与方其瑞的婚姻会稳固一些,那么总打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道德大旗,动不动就操心给他纳妾的人,起码再没有多管闲事,却又冠冕堂皇的借口;二来,方府里的争夺抢斗,尔虞我诈实在是累人累心,有个孩子的童真,可以冲淡阴霾;三来,她是喜欢孩子的。

    每次回娘家,虽说对春娇不怎么样,但是她怀中那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婴儿,她却总是忍不住怜爱。孩子大了,有可能不讨喜。可是襁褓婴孩,会握着你的手指头,会咧着嘴笑,会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你……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方其瑞,作为女人,想利用这与生俱来的性别优势,为他诞育下一代,延续血脉。让两个人的血脉从此融在一处,生生世世延续,再也不分开。

    鹤寿堂内,陈氏摸着手上的宝石戒指,慢条斯理瞧着沈姨娘,冷淡着撇撇嘴:“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四少爷是读书的好材料,说可惜了……”沈姨娘添油加醋:“说起来,倒是快开春了,私塾也快开学了。她这么说,无非是想给她娘家的爹多找几个富家子弟当学生罢。”沈姨娘一面撇清自己,一面却又恨不敢直截了当提出来。

    自从起了这个心思,沈姨娘一夜没睡,昨儿个一早就起床,把方其凯叫起来,逼他在冰冷的寒风中,用树枝在地上写“人”字,专门堵在方老爷出门的路上。

    方老爷果然看见,停下来看了几眼,问道:“身子骨大好了?前几日问起,还说老是拉肚子呢?有读书的心思是好事,既然好了,就要赶紧读书,别做睁眼瞎,回头叫夫人去安排吧。”沈姨娘喜不自胜,盼了一天却没有一点儿消息,于是一大早借着请安的名头,过来试探陈氏的口气。

    陈氏却只问她何家贤怀孕后的情形,丝毫不提。沈姨娘又怕方老爷是忘记了交待,左思右想想把话题往那上面扯,偏陈氏每次都把话踢开。

    她向来唯陈氏马首是瞻,按理并不是难以开口。只是两年前,那时候方其瑞考了几次考不上,她就起了心思,想把方其凯往仕途上培养,到时候也是一门好前程。

    谁知道只稍微一提,陈氏立时就反驳了回去:“家里有老二去考就行了。老四还小,多玩几年罢。再说,老四一定就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吗。瞧老二屡考不中,把老爷气得,到时候再来一个,方家可丢不起那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后来她便格外留心方其瑞的读书进展,再稍微一合计,就明白了。陈氏这是除了老大跟老三,不愿意任何儿子再有别的出息呢。最好就是仰仗着正房吃一辈子软饭,叫东不敢往西,软弱无能才好。

    为了迎合陈氏,她好长一段时间当着陈氏的面,把方其凯自觉的往废了养。

    陈氏很是喜欢,对她愈发关爱有加,吃得住的都甩梅姨娘她们一大截,平素银子锦缎赏赐是络绎不绝,更连地位都超过那些先进门的姨娘一大截。

    她自知明白了陈氏的心思,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有些心疼儿子,却只道先顺着她的意,等有朝一日分家了,再好好教养儿子,慢慢调整过来,毕竟方其凯还小,来日方长,等她靠着陈氏站稳脚跟,再作谋算。

    没想到方其凯是越来越浑,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渐渐的连她的话都不大听了,居然还敢用匕首趁丫鬟睡着了,在她脸上画乌龟,画的血流满地还哈哈大笑觉得有趣极了,手段残忍毒辣,连她都有些发抖。

    再这样下去,她儿子就不是暂时废了,而是永远废了。

    沈姨娘这才慌了神,彻底后悔了。恰好新来的丫头说,二奶奶瞧着方其凯是读书的材料。她曾经起过的念头,如今犹如熊熊烈火一般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瞧着陈氏漫不经心的态度,她愈发心灰意冷,只怕昨日方老爷说的话已经烟消云散,没有结果了。她又不好再故技重施,一时间心灰意冷,连平素最擅长的“接陈氏的话,哄她开心”的伎俩都忘记了,找了个借口告辞,从鹤寿堂出来后,站在院子门口,却茫然的很,一筹莫展。

    想了想,对一个小丫头耳语几句,片刻,那小丫头就领着金娘子过来。沈姨娘眼神闪烁了几下,想了一会,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递给金娘子,见她接了才道:“妈妈与我说句实话,夫人到底是怎么安排四少爷的?”

    金娘子将金子放在手中掂了一下,才对沈姨娘道:“其实,姨娘的心思老奴明白,只是夫人一直觉得咱们是经商世家,要把生意传承下去……读书嘛,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那二爷怎么?”沈姨娘不傻,听得出这只是托词。

    “二爷是老爷钦点的,夫人也拗不过。只不过昨日老爷说要让四少爷读书时,夫人劝过了,说家里如今靠得住的就是三少爷,日后生意发展壮大,没有个手足兄弟帮衬可不行。”

    “那夫人的意思是……”沈姨娘有些激动。

    “能有什么意思?四少爷还那样小,离带出去见世面还早着呢。”金娘子悄悄的道。

    “可上学是打底子的时候,多识几个字以后才好帮三少爷啊。”沈姨娘怀疑。

    陈氏有此打算,更该让四少爷上学才是。况且老爷昨日的态度也很明确,方家的子弟不许做睁眼瞎,都要读书的。以前方老爷曾经也跟陈氏提过,陈氏只说孩子身体不好,年纪又小,缓一缓再说。她这边也没有多想,一味惯着养,顺从陈氏的意思。

    “那也不用去学堂。夫人的意思,等四少爷再大个一两岁了,也跟着去学帐,只是这事儿只是夫人的一厢情愿,没跟老爷报备,不好对姨娘说准了,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金娘子笑着道:“若不是看姨娘真心为了四少爷的前程着急,老奴也不会多嘴……”

    沈姨娘眼神闪烁了几下,想了一会,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递给金娘子,见她接了才道:“四少爷已经不小了……还请妈妈与夫人说一声,若是真要手足情深,不管是学什么,都要趁早。最好,还是要四少爷有个一官半职,才好为三少爷日后保驾护航。官商官商嘛,自古一家……”

    金娘子眯起眼睛瞅了沈姨娘一眼,笑着道:“姨娘真是深谋远虑,那老奴就在夫人面前多嘴一句吧。”

    ☆、147、伺机谋害

    沈姨娘自然是感激不尽。

    金娘子待回去回禀陈氏时,陈氏听了气得将正在捶肩膀的玉击子径直扔在地上摔得稀碎,怒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个个贼精贼精的,尽算计我。”

    金娘子劝道:“她有那番算计又怎么样呢?也要她儿子有那个命!二爷考了这么多年没考上,四少爷已经是个混世魔王,难道还能比二爷还要出息?再说了,咱们又没答应什么,四少爷年纪是不小,可是也不大,再拖个两年,性子定了,就算给他请太子太傅,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她这一劝,陈氏的怒火倒是熄灭了许多:“她还说什么了?”

    “话是很少,奴婢听她的意思,还是想让四少爷参加科考。”金娘子笑着:“她大概不耐烦夫人的管教了……”

    陈氏冷笑着道:“怎么,这些年受我的关照舒坦了,如今翅膀硬了想飞了?”

    此刻,沈姨娘在院子里对方其凯循循善诱:“你好生读书……待将来状元及第……”

    “我不读我不读。在家里玩多自由自在。”方其凯摇着头:“家里这么有钱,到时候给我一些花不就行了。”

    “蠢!”沈姨娘恨铁不成钢,怒道:“谁给你花?你三哥?你二哥?除了我,世间上没人再会真心对你!”沈姨娘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你以为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的是好日子?我这些年来,哪一日不是在忍气吞声,就为你将来不再受气。”

    “说得好听,兄弟手足,互相帮衬。还不是要我儿子对她儿子,就像我对她一样,哈巴狗一跳,摇尾乞怜,嫡子与庶子,谈什么感情。”沈姨娘抹一把眼泪,恨恨的对着鹤寿堂的方向道:“若不是瞧着那几个庶女的婚事,还当真不知道她蛇蝎心肠,以为一视同仁,宽宏博大,庶子庶女全都视如己出呢。”

    以往陈氏巧舌如簧,对几个庶子庶女都关爱有加,连方老爷在这一方面的都对她感恩戴德,也因为这一点,偶尔她犯些小错误,全都无视的过去了。

    可方玉婷差点被绞了头发,方玉烟被打胎当尼姑,方玉静在院子的角落里坐冷板凳……一个还可以说是巧合,各个都如此,偏方玉露毫发无伤,说陈氏没在其中使手段?打死她都不信。

    她要独立,要方其凯独立!有朝一日,能带着她也独立。她委曲求全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续受制于人,委曲求全的!

    陈氏不让方其凯进学,大一点经商只怕是个幌子,真有心培养儿子的助手,难道不是越早越好?她信了才是真傻。

    只是如今无法,只能先管束方其凯的性格,再做计较。

    汀兰院如今所有的人都被耳提面命,一遍又一遍:“二奶奶的饮食不可经别人的手”“这些衣裳都要检查好了,绝不能有东西扎着二奶奶”“水都要闻一闻,每个人各司其职,不许别人插手……若是查出问题,满屋子连坐,每个人都逃不了板子!”

    何家贤有些无奈的对着方其瑞:“汀兰院都是信得过的人,不必如此人人自危……弄得还以为是发生了人命案呢,查这查那查的这么严……”

    “二奶奶忘了你差点儿中毒死了?”不等方其瑞说话,吉祥已经先说了:“总有些你想不到的人包藏祸心,有些人不用你得罪她,光是你碍了她的眼,她都要使坏的……”

    方其瑞点头表示赞同。何家贤只好接受:“那我自己也小心些,可疑的来路不明的食物都不要吃……”

    这才差不多,剩下的男主人和女婢女都赞许的点点头。

    想起纹桃,何家贤的确是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本来就事事小心。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她定要好好庇护。只是当春杏端了杯杏仁露来给她后,眼见她要喝,却又劈手夺了回去,小心翼翼:“要不然二奶奶,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了再喝?”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甚至于,所有的新衣服,连线头都被吉祥一一用针挑了压到了线路里面,理由是“怕硌着她!”

    眼瞧着大家伙都越来越过分,何家贤这才忍不住出声抗议,没想到立刻被驳回,只能深深的叹一口气:“哎,等天气暖和了,一定要出去走走的。到时候你们可不许拦我。”

    “这个自然,大夫也说了,有了小孩子,要多出去看看花草,他才能长得壮士。”方其瑞这一点还是很开通的,顿时又想起:“对了,大夫说你体质还是有些虚,快些把燕窝端上来。”

    吉祥立刻领命而去,一丝犹豫都没有。何家贤不满的往矮榻上一歪:“有时候觉得,你们在养猪!”

    方其瑞正喝茶呢,忍不住一口喷出来:“这是什么比方?养你可比养猪累多了,花的银子也多多了……”

    何家贤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那你就是猪爹……”

    方其瑞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门外面方玉珠不等通报就走进来:“打扰你们小夫妻打情骂俏,我找二哥有事儿……”

    方其瑞示意她坐下,又叫了梦梨上茶,才问:“说罢。”

    “冯公子二哥你接触过几次,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方玉珠歪着头:“二嫂说他不好,我瞧着挺好,母亲也很是中意,可如今三媒六聘的走起来,我这心里越来越没底了,虚的慌……”

    “你们定亲了?”何家贤有些吃惊,这大半个月她自从查出来怀孕了,一直昏昏沉沉,成天不是睡觉就是呕吐,没怎么问过方玉珠的事情,也没有人回禀,居然静悄悄的就定了?她扭头瞧着方其瑞:“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方其瑞有些委屈:“这段时间净围着你转不是,你是最金贵的……”

    “瞧你们两个这恩爱秀的。”方玉珠忍不住“噗嗤”一笑:“也就是最近这三天的事情,冯家说三月十五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便过来说项。母亲的确是很满意冯公子,我又没查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母亲就同意了。”

    “只是事情定了以后,我想到二嫂说过的话,心里到底惶惶不安,而且是越想越不安……”方玉珠小声说道。

    这种心情是人之常情,何家贤很能理解。有时候面临选择时,总觉得左右为难,等选择其中一个之后,又后悔没选另外一个。最典型的,就是考试的时候做选择题!

    只是,方玉珠这是婚姻大事,一旦选错,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

    “你跟她说说吧,我也是片面之词。”其实在面对方玉珠的调查结果时,何家贤虽然还是劝她放弃,但是心里也不确定了。毕竟,那只是一个瞬间,冯公子轻佻的表现,会不会是因为是大婚闹洞房的不合理行为?也许他平时并不是那样?

    一会东一会西的,何家贤自己都糊涂了,方玉珠不干了:“二嫂,你怎么情绪变幻莫测的,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你搞得我又惴惴不安!”

    “她怀孕了是这样的,大夫说过,难免会发脾气耍性子,总之跟平时不大一样……”方其瑞神秘的笑笑:“说是跟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你想啊,她现在身上有两个脑子,她要那样想,孩子要这么想,就产生了矛盾,人就变得怪怪的……”

    是这么解释的吗?何家贤好想翻个白眼儿,哪位大夫说的这么神奇的话?肚子里的不过还是个受精卵,能有什么思想?

    不过情绪反复,变幻莫测倒是对的。可是她了解得,不是说是因为孕妇体内激素水平变化吗?这还是她听几位女同学闲聊知道的,身为女人,自然对这个话题有着先天的兴趣,旁听了几句。

    到了古代,一个简单的生理变化,变得神乎其神了?何家贤笑笑:“是哪位大夫说的?”

    “韩大夫啊。”方其瑞理所应当的回答:“他说的很对,燕州城第一圣手可不是浪得虚名。若非你相公我与他交好,他才不会给女人看病呢,尤其是怀孕的女人……”

    “我说二位,说回冯公子,可好?”方玉烟轻声打断方其瑞的“啰嗦”。“二哥,我记得你一向冷冰冰的,怎么变成话痨了?”

    “那说回冯公子,我不了解,你随意!”方其瑞几句话说完,气的方玉珠伸手就要去打他。想了想,走了几步坐在矮榻边上,将手放在何家贤的肚子上:“你好好说,否则我就打你的儿子!”

    何家贤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也许是个闺女……”

    “我不管,都是他的娃,先打了再说!”方玉珠继续出声恐吓。

    方其瑞便举手投降:“我去托人问问,可以吧。”

    方玉珠这才满意的放下手:“这还差不多,你妹妹我的终生幸福,就靠你了!”

    方玉珠告辞后,何家贤有些感慨:“我觉得,女人要幸福,就该像玉珠妹妹一样,多考量才对。”

    方其凯握住她的手:“你想说谁?”

    “还有谁值得我说?”何家贤反问:“只有你嫡亲的玉烟妹妹。”

    她起身将那张字条拿出来:“我以为以为她是个蠢笨的,谁知道是个顶聪明的……如今看来,当初她是真心想救你的,只是所托非人。还好运气好,否极泰来……”

    “是吗?”方其瑞冷哼一声:“你这么认为,是因为你不了解她。”

    “她自小与我不亲厚,我时常在想为什么?姨娘贤惠大度,我也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哥哥,她偏对我们冷冰冰的。我观察她好几年。”方其瑞道:“她委身于文磊,固然有因为我的缘故,不过占一点点,不知道有没有巴掌大。更多的,大概是她对夫人的安排不服气罢。”

    赌气?这的确也是方玉烟的性格!何家贤想到之前觉得方玉烟伟大之类的,又刷刷打脸打的响亮。

    方其瑞说的,才真正符合方玉烟的为人处世的作风。否则,她还真的不信有人能顶着假面具一活十几年,偏还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方玉烟其实既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敌对他们,也不像她脑补的那样深爱他们。但是对于方府别的人来说,他们在方玉烟心里,又还相对有那么一丝分量。

    过完二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何家贤也过了孕吐最辛苦的那一个阶段,开始了大吃特吃的阶段,每日的吃食都要占去汀兰院总开支的一小半,惹得吉祥时常道:“再吃下去二爷的生意就不用做了,没银子进货了!”

    何家贤翻着白眼,摸着肚子:“我能怎么办?我很饿啊。”

    说话间雪梨又端上来一盘水晶肘子,笑着道:“二奶奶多用些……二爷供得起的。”又补充道:“二爷一向很疼二奶奶,不会心疼这点儿银子的。”

    何家贤点头:“他挣再多银子,还不是为了我们母子两吃饱穿暖,你说是吧宝宝!”拍拍肚子,继续开吃。自她怀孕以来,方其瑞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偶有龋齿,也不像以前那样争执或者冷落她,都是以方其瑞的让步作为结束,这让何家贤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吉祥瞧着雪梨的背影,笑着道:“连雪梨都这么多话了,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这都快三个月了,还爽什么?”何家贤不以为然,认真的跟水晶肘子作斗争。

    “谁说你了,我说雪梨……”吉祥笑着:“真是不知羞,整个汀兰院就是一桩喜事吗?”

    “哦哦哦。”何家贤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我差点忘记了,瞧我这记性!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果真是没说错……”她笑眯眯的望着吉祥:“雪梨是什么时候?”

    “后天!”吉祥没好生气的冲她道:“快些数银子吧。”

    正说着呢,雪梨过来辞行,她要提前两天回娘家待嫁,等回完门再回方家当差。她伤好后被陈氏发配到杂物房干活后,受到的待遇并不好,甚至连大通铺都没有一个地方给她睡。禀告了陈氏,说让她在地上打地铺,回头人手调动了再安排。

    可是大冷天的,地上睡岂不是要冻死人?

    ☆、148、玉静被做妾

    何家贤便让雪梨继续睡在汀兰院,因怀着身孕,陈氏免了她的早晚请安,一些不要紧的事情都给她面子,没有过分干涉。

    “二奶奶,奴婢这就去了。您以后要好生保重。”雪梨这一走,回来时便不会再回汀兰院,做事在杂物房,住是与和气住在一起。方其瑞已经在方府背后的胡同里,那些家生奴才们住得地方,给和气单独腾了一间房出来,用以成婚和居住。

    吉祥送了出去,雪梨想了想,还是说道:“姐姐还是多看着点梦梨吧,我瞧着她最近想法有些不对。”

    “怎么?”吉祥纳闷。她们两个住在一屋,一直和和气气的。

    “按理这事我该跟二奶奶说的,只是怕姐姐尴尬,因此先告诉姐姐。”雪梨笑着道:“虽我和梦梨更相熟,该偏袒着她。可姐姐也是伺候二奶奶多日的人了,一向忠心耿耿……”

    “还是快些说事吧,二奶奶那边没人伺候……”吉祥也渐渐明白何家贤说雪梨“聪明是好,就是有些太聪明”的话了,感觉雪梨无论什么事,都要先卖一个人情才说,初时还好,事事如此之后,就有些烦了。

    “梦梨最近成日里打扮,话里话外也总是说二爷如何如何……”雪梨笑着:“姐姐还不明白?”

    吉祥呆住了,片刻后才道:“二奶奶与二爷感情好着呢……”

    “话虽如此,可二奶奶如今有孕,总不能让二爷憋着,与其别的女人过来,定然是亲厚的身边人呀。”雪梨将话说得明白:“院子里的人都说,该是你才对。只是瞧着二奶奶没有那个意思,你也没有,想来你不愿意,那梦梨自然就觉得该是她了呀。”

    雪梨说完,便笑着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若真是非得有个人,想必二奶奶还是希望是姐姐的罢,梦梨太漂亮了,性子又绵软,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雪梨靠近吉祥耳边道:“当初夫人把我和纹桃都给了二奶奶,偏留下梦梨在书房伺候,那会儿我就觉得,大概夫人是觉得梦梨更漂亮,更容易得二爷欢心。”

    吉祥又是一呆。再回去伺候时,就有些魂不守舍。

    何家贤只顾着拥有新生命的欣喜,没注意到她的茫然。

    待到晚上,吉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听着外面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二爷回来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吉祥像是被谁戳了一针,立时就从床上弹跳了起来,推开门时,恰好看着梦梨婀娜多姿的跟在二爷后面,进屋去了。她到了屋外,就听见何家贤睡眼惺忪:“才回来……”

    梦梨忙道:“二奶奶别起,奴婢伺候就行了。”

    吉祥忙抬脚进了屋,笑着道:“妹妹去睡吧,我来行了……”

    梦梨一回头,吉祥分明就瞧见她脸上描画的十分紧致。她向来在这上面是一把好手。

    梦梨讪讪的正要接过方其瑞脱的衣裳,此刻也只好收回了手。吉祥十分不自然的接过,又去净房拿盆子打水。

    梦梨忙托着汗巾,吉祥劈手从她手上夺过来:“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里伺候……”

    梦梨就像是被谁抓着把柄了一般,手被火烧着了似的,将汗巾往吉祥手中一丢,飞也似的跑了。

    吉祥看着何家贤床上睡得正香,有些迟疑,终究没说。

    阳春三月,天气一日似一日的好,何家贤扶着吉祥的手在花园子里面走,无比惬意。

    “逛了一个上午了,二奶奶还是歇歇罢,等一下还要去佛堂请惠安师太看看呢”。吉祥再三催促,何家贤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即便是走,也是走走停停。她在屋里憋了太久了,闻到花香,耳听鸟语,要多美好有多美好。大自然啊,是多么值得亲近。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无聊的事情。

    方老爷说他有一天晚上梦见了故去的太夫人,说在下面过的不好。方老爷自然是孝顺的,第二天便请了庵里的惠安师太来家里,开佛堂,点长明灯,日日为老太夫人诵经祈佛,说是要点满七七四十九天。

    然后不知道谁顺嘴提一句,那惠安师太知道府上有喜,主动说要何家贤每七日过去给她瞧一瞧,她给孩子也念念平安咒。

    何家贤是无神论者,虽是不信,却也不得不入乡随俗,每七日便去接受将近一个时辰的煎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要诚心诚意跟着惠安师太念叨,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好容易从佛堂出来,累得腰酸背痛,正要回屋歇一歇。“二奶奶,二姑奶奶回来了,请您去花厅坐呢。”红果跑过来通传。

    何家贤蹙眉:“这不年不节的,她回来做什么?”想到方玉珠说方玉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何家贤直觉没什么好事。

    待到了花厅,陈氏还没到,方玉婷和方玉露坐着闲聊,正言笑晏晏,手舞足蹈。

    “二嫂,听说你有了身孕了,真是恭喜恭喜啊。”方玉婷脱下手上一只玉石扳指:“等他出来,给他玩……”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何家贤早已经习惯了方家动不动就送礼,随意就是金银玉翠的大手笔。只是她甚少从方玉婷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更多的是伪善的笑容、仇恨的眼神和故作的冷漠。

    心里一动,便笑着接过来:“那我先收着,等回头你再有了,我再送一个好玩意给你!”

    方玉婷不自然的笑笑,转了个话头:“我这次回来,是有一桩喜事。”

    “州府老爷想纳妾,寻到我这里,我想着这样的好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一面说,一面笑眯眯的瞧着何家贤,只盯得何家贤心里发毛,心里咯噔一声,有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只是这预感还没坐实,方玉婷已经笑着把话说完了:“我瞧着咱们五妹妹……”

    “州府老爷都五十多岁了……她年纪还小……”何家贤下意识的接话:“四妹妹都没嫁呢……”

    “是呀。”方玉婷意有所指的瞧着何家贤:“长幼有序。”

    何家贤委实听不出来她想说什么,又被她关子卖的心里七上八下,正待鼓起勇气说“妹妹不妨把话说明白”时,外间传陈氏来了。

    方玉婷笑着起身迎接,陈氏便道:“你自小是在我跟前养着的,好容易回来一趟还把自己当客人,非得在这花厅里说话,有什么事不能去鹤寿堂说?”

    方玉婷扶着陈氏上台阶,一派母慈女孝的模样,笑着道:“有一桩大喜事,省得在鹤寿堂只跟母亲说了,沾染喜气的人太少。在这花厅里说了,全府上下便都知道了,到时候大家跟着一齐高兴,那才是真喜呢。”

    陈氏听了这话面上也笑开了花,满脸期待的问:“就你会卖关子,有什么喜快说!”

    方玉婷就指指何家贤:“方才才忍不住跟二嫂提到呢,州府老爷要纳小妾,看上了咱们家了……”

    陈氏一听眼前一亮:“这倒是喜事,瞧上哪个丫头了?”

    “丫头?丫头算什么喜事啊。”方玉婷嘴角一抿,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是咱们五妹妹……”

    “那可不行!”陈氏几乎是听见方玉婷提了“五妹妹”三个字,就斩钉截铁的驳斥,倒是让何家贤心里稍微定了一定。她刚才见陈氏那么高兴,生怕她也觉得真是喜事,把个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胆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想着一旦有事,就要跟他们辩驳。

    没想到陈氏居然也是一口否决。

    “咱们家做生意,平素里吃的州府老爷的亏还少吗?明里暗里要了多少去了。若是五妹妹嫁过去,到时候都是一家人……”方玉婷巧舌如簧:“侯府虽然瞧着树大,可是到底是一颗老树了,开不了花,罩不住下头的人乘凉……”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别再说了。”陈氏毫不犹豫:“咱们方家的姑娘,从来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这事儿就算你说破了天去,也是绝无可能。”

    何家贤头一次觉得陈氏那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和威严!

    “母亲……我已经答应了州府老爷了……”方玉婷撒娇。

    “行了,此事不必再说,以后也再不要提。”陈氏一挥衣袖:“事关家门门风,绝无一丁点儿可能。别说是明着给人做妾,就算是被人玷污了,咱们方家的女儿也只有一死的,却没有给人做妾的……”

    “那三妹妹呢,又是如何?”方玉婷不服气。

    “那是天家,岂能和寻常官员相比。咱们这种卑微的身份,能进皇家,就算是为奴为婢又如何?”陈氏冷笑:“再说,是王妃亲口要的人,咱们敢说一个不字?”

    “那州府老爷也亲口要人了!”方玉婷不依不饶。

    “那就只能请侯爷和王妃为方家做主了!”陈氏眯起眼睛打量方玉婷,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咱们家如今的光景,州府老爷还不敢把主意打到方家的姑娘头上,除非他不想要头上那顶乌纱帽了。平素里孝敬了那么多,他不会不识趣,你也少在中间瞎搅和。”说完便冲着金娘子道:“我身体不适,不能待客。问问二姑奶奶可要在家里用饭?若是要的话,吩咐下人们好生准备。”

    说完看也不看方玉婷一眼,扭过头就走了,留下方玉婷在原地恨恨咬着唇角,也扭身往外走:“不吃饭了。”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何家贤一个人,傻傻愣愣,却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回到汀兰院,何家贤却又越想越奇怪,问吉祥:“你说二姑奶奶会不会预料到夫人不同意?”

    吉祥纳闷的摇摇头:“按理不会吧,毕竟夫人现在很不待见五小姐,据说昨日送的饭都有些馊了,冯姨娘都发火了。”

    “那这种事应该在暗地里先提才对,怎么一开始就拿到明面上来说?”何家贤觉得这个解释并不合理。陈氏虽然时不时耍些小手段,却从来没有在大局上错过。方玉婷该知道的,就算陈氏同意,方老爷也必定不会同意,她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迷迷糊糊间困意来袭,忍不住又睡着了。

    到了傍晚,发生了连锁反应的两件事,她才隐约猜到方玉婷的用意。

    一件事是冯姨娘颤颤巍巍的走来,气息都还没喘匀,就急切的冲何家贤过来:“二奶奶,你在现场,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要把五小姐送给人做妾?”她一面说话,一面咳嗽,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全然一颗慈母的焦灼之心。

    何家贤忙将她扶着坐了,又命人沏了一杯上好的参茶,这才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是为这件不可能的事。”

    冯姨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才稍定了一下,忙问道:“还请二奶奶详细告知。”

    何家贤便把花厅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放在陈氏斩钉截铁的拒绝态度上,冯姨娘却还是心有余悸:“她恨五小姐,一定会再想办法害五小姐的……要想办法,要想办法……”言语间如窥见什么形状可怖的东西,满脸惊恐。

    何家贤只能绞尽脑汁安抚她,可冯姨娘却听不见去,觉得就算不给人做妾,方玉婷还会想到别的办法来害方玉静,不由得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犹如惊弓之鸟。

    正说着呢,红果急匆匆来报:“二奶奶,不好了,五小姐在房里上吊了!”

    何家贤一愣,下意识去看冯姨娘,只见她白眼一翻,厥过去了,从椅子上掉下来,吉祥眼疾手快,忙去接着,才算没有大碍。

    何家贤这才明白,方玉婷为何一定要在花厅说话。

    她与陈氏在鹤寿堂说了,语不传六耳的就压过去了,成与不成她没多少把握。可若是在外面说,不管成与不成,成的话方玉静几乎立刻就能知道,根本没有做心理准备的机会;不成,也能以讹传讹,吓死方玉静。

    好一个如意算盘。方玉婷只怕就是想方玉静从此生活的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149、突遭灭顶灾

    何家贤看着冯姨娘和方玉静的反应,看着她们惊惶不安的模样,心里的那种恐惧连她都能感受得到,暗道方玉婷真是一条藏着獠牙的毒蛇!

    好在服侍的丫鬟发现的及时,大声呼救,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才赶过来将方玉静放下,捡回了一条命。

    方老爷听后勃然大怒,可陈氏此事处理得当,甚至对方玉婷是疾言厉色,他不好说什么。却也不能把嫁去侯府的女儿再叫回来处罚,只能将怒气随便撒。

    陈氏劝道:“此事也怪不得二姑奶奶,老爷细想,二姑奶奶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说一定要成。五丫头未免胆子也太小了些。她姨娘不也是这一个样子么?”

    方老爷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便将无处可撒的怒火撒到方玉静母女头上:“不中用的东西,不过是说说罢了,就吓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我方家姑娘的胆识?”

    方玉静躺在床上,眼泪婆娑,她以前是个不知道何为惧怕的人,如今却如一只小白兔一般,惊鸿不安,睡梦中都要惊醒。

    何家贤握着她的手:“父亲说的没错,你以前的胆量都到哪里去了?”

    方玉静闭着眼睛:“二嫂错了,我哪里有什么胆量?因着姨娘懦弱的性子,我也是懦弱的。我大概跟你讲过,小时候被欺负,都是三姐帮我出头。后来我瞧着三姐天不怕地不怕,很是霸道,才敢跟着她放肆些,大家就以为我也胆大。”

    她大概是此番一死,没什么顾忌了,将所思所想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后来三姐的遭遇你也看见了,她在方府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在婚事上面,还是跌了许多跟头,且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知道吗?她的孩子,是父亲命人打掉的。”方玉静说着眼泪流下来,擦了擦才道:“她那么漂亮,那么耀眼,像一颗明珠。可是临到头来,却得不到亲人的一丝怜惜。我那时候就想,若是没有王妃来搭救三姐,我要是三姐,只能死了解脱!”

    何家贤这才看见这个外表粗犷彪悍的姑娘,内里却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我下毒害了方玉婷的孩子,就没想过他们会放过我,最好让我头发一绞,去庙里当姑子去。”方玉静苦笑着:“可惜连这他们都不肯成全我,要在父亲面前做假好人。那不要紧,我就在自己院子里当姑子,谁也吵不着我,管不着我……”

    “可他们,欺人太甚!”方玉静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抽抽搭搭的。她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的不施脂粉,一脸病容,哭起来越发显得可怜。

    何家贤不知道如何说些安慰的话,她甚至觉得所有的安慰都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没有办法去说服方玉静她所认知的世界,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方玉烟的遭遇令人唏嘘,方玉静自己,又何尝不是?方玉烟于她,是一棵大树,一粒定心丸,是一种信仰。

    当这种信仰以她始料未及的方式崩塌,她的价值观自然也就跟着塌了。

    “姨娘说,我只要安安静静忍气吞声,过了这阵子,到时候随便给我找个人家一嫁,也算解脱了。没想到他们真的就挑婚事下手!”方玉静强自忍着眼泪:“三姐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三姐那么强悍的人都败下阵来,我定然更是失败。与其像三姐那样受辱,还不如我死在前头……”

    何家贤这才明白方玉静的症结所在,她是觉得所有女儿的婚事都逃不过,她也不能例外,因此便想不开。

    “你三姐,那是……”何家贤想了想才道:“她是一步踏错,是不该被容忍的。你没有做过那些事……”

    “不,二嫂,你不明白。三姐不是自己走错,是旁人逼她错的。如今那人恨极了我,也一定会逼我做,你瞧,这不就来了……”方玉静认真道:“她净想着害人,不把我们都害得和她一样惨,她是不会罢休的!”

    “她惨?”说的是方玉婷吗?何家贤有些难以置信。“你说的是谁?”

    “方玉婷!还能有谁?”方玉静理所应当的回答:“她生下来就克死了她姨娘,父亲就不喜欢她。后来夫人养着她,有一次跟我们笑着,说就是她最听话,像一条哈巴狗,只知道摇尾巴,听说她气得三天没吃饭。”

    “可她不就是吗?成天拍夫人的马屁,一点儿自尊心都没有。为了一只银钗子,那能值得几个钱,就跟一个丫鬟大打出手,脸都被抓花了,又被夫人骂了一顿。”

    “我们都有姨娘疼着,就她没有,她就觉得她最惨,我们都该让着她,可是我们都比她小,自然不愿意想让,她就到处欺负人,从小看着我姨娘懦弱,就偏爱欺负我,抓我的辫子,扇我的耳光。后来三姐把她揍了一顿,又在腊月寒冬里,把她扔下水池,狠狠冻得她病了半个月,她才不敢再欺负我……”

    方玉静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年的恩怨纠葛,听得何家贤一阵唏嘘,方玉静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听说她姨娘以前就跟夫人有过节,所以尽管她百般讨好夫人,夫人也不喜欢她,说话都是很厌恶的很嫌弃的。”

    “约莫是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花园子里摘花呢,瞧见她拦着夫人在园子里说话,夫人愣了半天,她就大声问夫人,好像是问她姨娘是不是夫人害死的,我记不清楚了。夫人就突然脸色一变,一脚把她踢了好远,踢得吐血了。”方玉静回忆着:“那时候我们都小,不记事,大概是这个。后来长大了,夫人态度好了许多,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可是这一幕我却永远不能忘。她这个人,又可怜,又讨厌,心肠又坏!”

    何家贤愈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抓着方玉静:“这事你没跟别人说罢。”

    “有什么好说的,那时候她就不敢欺负我了,我回头就忘记了。今日跟你牢骚想起来随口一说罢了。”方玉静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何家贤却上了心。

    方玉静见她沉思,道:“二嫂回去吧,说了这些话,我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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