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 (16)
    庶,想要嫡子继承家业,为何不让书文好的三少爷去读书科考,说不定探花郎都中回来了!”
    沈姨娘笑着宽慰金娘子:“自打我出生,还没听见这燕州城有谁家庶子继承了家业的!当然,那正房生不出儿子的除外。可人家不也过继在先,民正言顺的先成了嫡,再继承的嘛。”
    “话是这么说,可夫人心里担忧啊。”金娘子索性将话说得明白:“哎,主要二奶奶怀的不是时候,家里这么多事,她全都赶上了。说不定啊,就是她孩子的运道克着了三少爷……”
    “……”沈姨娘见这么无稽之谈的理由都出来了,不由得暗道,陈氏这是受了刺激,要迁怒旁人了。
    “夫人的意思,四少爷的书是要念的。只是如今三少爷的事情老是让她心烦,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金娘子话说到这个地步,干脆的对沈姨娘道:“要么姨娘等等,若是二奶奶生个女儿,夫人的心放下了,四少爷就能上学了。若是急得话,那得看二奶奶的命数了,夫人这边实在闹心的很,暂时没心思去安排。”
    沈姨娘心里一惊,这才真切的清楚,陈氏这不是让金娘子来试探她的忠心,而是暗示她,陈氏并不想二奶奶的孩子顺利降生啊。
    陈氏这点阴私的想法,沈姨娘是委实没有想到。
    她一直觉得,陈氏因为自己生了二儿两女,地位稳固,对待其余的妾室生孩子,是很宽容的,并不会容不下,因此方家子嗣兴旺,儿女成群。方老爷也很是满意她能对那些孩子们一视同仁,宽容和善。
    正震惊时,金娘子又道:“夫人的意思,是叫沈姨娘抓紧点,到时候四少爷越耽误越大了。老爷近日也忙得焦头烂额,你就别去打扰他了。四少爷的全程,就全寄托在姨娘的一念之间了。”
    说完不等沈姨娘再说什么,一扭身进屋伺候去了。
    沈姨娘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瞧着方其凯自从进了鹤寿堂,就不复在自己院子里的活泼顽劣,反而处处畏手畏脚,不敢轻举妄动。此刻也只缩在角落,蹲在地上看蚂蚁。他脸的旁边,是方其业的翘着二郎腿的脚。
    一旁的方其业则惬意的吃着点心,喝着茶晒太阳,并不搭理这个弟弟。颤颤悠悠的脚好几次差点儿踩到方其凯的脸。
    那晃来晃去的脚,穿着墨黑色的靴子,像是一团巨大的阴影,晃荡在方其凯的脸庞,笼罩在沈姨娘的心上。
    沈姨娘有些无奈和颓然。
    她不依附陈氏,方其凯没有出头的机会;她依附陈氏,陈氏是个狠角色,不肯白白让她沾光。
    如何是好?”
    方其瑞晚上回来时,倒是把何家贤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时候回来了?是不是不舒服?”方其瑞去店里帮忙后,每天都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方其瑞疲惫的笑了一下:“有一笔生意,要出去两天,老爷子让我先回来休息。”
    “什么生意?”何家贤愈发吃惊,方其瑞一直想做生意,现在有机会,按理会认认真真的。
    “不过不要紧,两天而已,去去就回。”何家贤又安慰他:“说明老爷子对你信任。”
    “嗯。”方其瑞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我本来想推掉,可以在家陪你,可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哪里需要我陪?需要床陪吧。”
    何家贤不好意思的笑笑,方其瑞就握住她的手道:“有些话我认真跟你说一次,你得记住!”
    何家贤见他义正言辞,前所未有的严肃,忙正色道:“好!”
    “你自从嫁到我们家里来,一直浑浑噩噩的。我一路看来,你聪明有余,智慧不足。所谓聪明,是能看清楚她们居心不良,不足的地方,是看清楚了却不知道怎么办。”方其瑞一字一句恳切道:“以前,我能保护你。可是以后,我有事情要出门时,你要护好我们的孩子!你懂了吗?”
    “嗯。我既然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一定能保护好他。”何家贤郑重的点点头。
    “那你如何保护他?”方其瑞笑了,有些轻视的意味。
    何家贤果然在他轻视的眼光中有些抬不起头。是啊,如何保护?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孩子,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是像纹桃当初下毒害她一般,再有人下毒?还是说想陈氏为难她一样,等他出生后,在故意为难他?
    何家贤委实想不明白,也想不到,便用一双晶亮的眸子期盼地瞧着他。
    方其瑞无奈的叹一口气:“或许,当初我坚持着娶你,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好端端的把你拖到这个漩涡里来。”
    何家贤一愣,坚持娶她?这是个什么梗?
    还没来得及发问,方其瑞已经话音一转:“我这几日,跟着老爷做生意,才真正摸清楚方家的产业有多大!”
    “恩?”何家贤愈发不解:“我不是为了银子才嫁给你的,我对方家的产业不感兴趣!”她急于撇清,不想方其瑞认为她是个本意想高攀的人。
    “我感兴趣!”方其瑞冷不丁的回复:“我改主意了。”
    他这话一出,何家贤吓了一大跳,半响回不过神来。若是她没记错,当初方其瑞和她说的是“梅姨娘不想招惹是非,只想安静的等待方老爷百年之后,分得一点身家,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她当时信了,也是这样期盼着。
    可如今,他说他对方家的产业感兴趣,说他改主意了?
    “是,我想有朝一日,我要接手方家的生意。”方其瑞看出何家贤眼里的难以置信,斩钉截铁的道:“这次老爷让我沾手,我才发觉其中的乐趣,远不止我在冬天出售廉价春裳的那种赚点小钱的快感。”
    “当然,我不会用非法的手段去夺取。若是老爷愿意给我一部分,我自当好好经营。”方其瑞正色道:“姨娘那会儿也是这么想,老爷也不会亏待我。”
    “可现在,三弟那样不成器,大哥病着,四弟太小。若是真的眼睁睁看着方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他们手中轰然崩塌,我定然是不愿。”方其瑞很是担忧:“当然,这一切还是我一厢情愿,毕竟嫡庶有别,若是老爷真的宁愿让它们毁在三弟手中,也不愿意让我经营,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藏拙,也不会再韬光养晦,胡乱混日子!”
    何家贤不由自主被方其瑞坚定的语气所感染,想了想才道:“那你如今是要大展拳脚吗?老爷和其他人会不会觉得奇怪……”
    “有你这个贤内助,我进步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方其瑞笑笑,却又认真沉吟着,考虑了一会还是对何家贤说了实话:“既然有了这种想法,自然一开始不能锋芒毕露,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何家贤纳闷不解,方其瑞叹一口气:“看来,真要成为这深宅大院的贤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我靠着相公便是。”何家贤依偎进他的怀里:“全力支持你。”
    “你保护好自己和咱们的孩子,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方其瑞亲她的唇,这一发就不可收拾,想是憋了太久了。
    何家贤觉察到他的意图,急忙一把推开:“别……”
    方其瑞索然无味的住了手,何家贤瞧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念一动,苦笑着道:“莫不如我真的做一回贤妻?”
    “?”方其瑞疑惑的望着她:“你该不会改了性子,要帮我纳妾吧?”
    “哈哈,你想的美!”这是底线,何家贤宁愿自己下堂,也不会与人共侍一夫,这个事情,在她刚发现怀孕时就跟方其瑞说好了,方其瑞当时也是自然点头应允的:“说好的不许变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伸出纤纤玉手,推一把方其瑞的胸膛,慢慢伏在他身上,去解他的裤腰带。方其瑞已经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忙扶住她:“我不会憋死的,你别压着孩子!”
    ☆、155、梦梨勾二爷
    何家贤冲他莞尔一笑:“你坐着些,靠着床头。”
    方其瑞顺从的起来,依靠在床头,手插进她乌黑的秀发里,享受着唇齿之间带来的震撼冲击。
    翌日一早,方其瑞没有出门,而是去书店买关于做账和谈生意的书,回来后一头扎进书房。
    梦梨急忙跟着过去伺候。
    吉祥瞧着梦梨春日里只穿一件薄衫,青葱色的流水布料,配着她精致细弱的眉目,端得像一个病美人。
    心念一动,再也忍不住地走到何家贤跟前:“二奶奶,若是……若是……您如今已经怀了身孕四个多月了,二爷房里还没有人……”
    “怎么?”何家贤漫不经心地吃一口小米粥。
    “奴婢……奴婢……”吉祥见何家贤对雪梨的热情几乎是放任的状态,暗想是不是上次跟何家贤说过自己绝不给人做妾,让她只能默许雪梨的做法,下定决心,一把跪在何家贤面前:“……若是真要人伺候二爷,奴婢愿意为二奶奶分忧。”
    只是话音刚落,已经是眼眶莹然有泪。
    何家贤先是被她的一跪就吓了一跳,随后被她说的话又是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上次不是刚说过你的未来吗?”
    “奴婢……奴婢是怕……”吉祥抽抽搭搭:“若是二奶奶放任梦梨的话,日后梦梨做了二爷的妾,虽会听从二奶奶,可看她如今的样子,不像是个忠心的人……你瞧她如今心思活络起来的狐媚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省心的人。”
    “若是奴婢,奴婢只伺候二爷,绝不要名分,也不给二奶奶添麻烦……”吉祥承诺:“奴婢这条命是梅姨娘救的,自当以死相报,何况这身子……”
    “行了,你想哪儿去了,起来吧。”何家贤虚扶她一把:“瞧把你急得,不过倒是让我感动就是了。”
    “梦梨那样子,一开始是她自己起了念想,后来见我没阻止,只怕胆子就更大了些,人啊,都是得寸进尺的。”何家贤叹一口气:“我之所以不阻止她,一是因为信任二爷,他答应过我的,绝不会食言。二来,有这么一个人成日里给我添堵,背地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才会乐得看笑话,不再亲自出手。”
    “您是说……夫人?”吉祥想了一下,一拍手掌:“是了,夫人看见您怀孕,这么久屋里也没个二爷添个人,大概早就会亲自出手了。奴婢说怎么一直很消停呢。”她瞧着何家贤双目炯炯有神:“二奶奶变聪明了。”
    “不是聪明了。是成日里跟牛鬼蛇神在一起打交道,时间久了,自己也变成牛鬼蛇神了。”何家贤喟然叹气,她什么时候起,也开始会盘算利弊,动用自己的那些小算盘,去谋划小心机了?
    想到此,不由得有些郁闷,将喝了一半的粥搁下:“由着梦梨去吧,我们去园子了走走,过了这春日,日头毒起来,就不能轻易出来了。”
    两个人在花园子里溜达了一小会儿,一路就往后面园子逛过去,吉祥便冲着一个丫鬟喊道:“小意!”
    迎面走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玲珑小巧的丫头,见了吉祥很是开心:“吉祥!”
    小意给何家贤行礼,吉祥便介绍:“这是从前在园子里给我打下手的小意。”
    小意就道:“沈姨娘说要几株迎春花,奴婢去老贾那里问问,看看有没有盆栽的……”说完就要走,只是刚走几步,沈姨娘从斜路里岔出来,劈手就一扯她,照着她的脸使劲儿一拧:“死丫头,跑得贼快,叫你半天都叫不住。”
    小意脸上立刻起了一个红印子,疼得眼泪汪汪的,却又不忘为奴为婢的本分:“姨娘有什么吩咐!”
    “叫你去拿花,你就火急火燎的跑,话都没听完……”沈姨娘又狠狠拧一下她的胳膊:“再去问问马和敬家的,这个月月例银子什么时候发。”
    小意满脸是泪的点点头,一溜烟去了。沈姨娘似乎此刻才见何家贤,忙笑着道:“二奶奶也在呢。”
    “瞧着肚子尖尖的,怕是儿子吧。”沈姨娘瞅着何家贤并不明显显怀的肚子,满脸笑容:“我当初怀四少爷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
    “姨娘屋里没人用了吗?还得姨娘亲自出来跟一个丫鬟说事。”何家贤有些奇怪,瞧着不知不觉快到沈姨娘院子了,又停了脚步往回走。
    沈姨娘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忙道:“屋里的几个都跟着伺候四少爷呢,偏一个个不机灵,几个都伺候不好四少爷一个……少不得许多事要我操心。”一面说一面跟着何家贤走:“哎,说起来惭愧,上次二奶奶点播我们四少爷,说他是读书的材料,只可惜老爷没有许。”
    方老爷不许?不大可能吧。何家贤瞧一眼沈姨娘贼眉鼠眼的模样,笑着道:“这些我也不大懂呢,姨娘没别的事情快回去吧。”沈姨娘听她下了逐客令,这才悻悻的转身走了。
    吉祥有些恼了:“都怪奴婢乱说话,如今她次次把这话挂在嘴边,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二奶奶要插手方家少爷的学识问题了呢。”
    “不必害怕,她爱说说她的便是。”何家贤想到方其瑞的“大目标”,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照顾好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紧。”
    回屋去吃了午饭,梦梨过来笑笑的:“吉祥说她身体不舒服,二奶奶若是下午想出去,奴婢陪您出去。”
    何家贤笑着道:“我下午不出去,你若有空,多照顾些二爷,他近日很是辛苦。”
    梦梨眼睛噌的一下光芒万丈,整个人愈发漂亮动人:“二奶奶……”
    “嗯?还有事吗?”何家贤笑着:“没事的话,你先跑一趟鹤寿堂,我这里有一张单子,要提几个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你呈给夫人看,我身子沉,就不亲自过去了。”她怕她一过去,陈氏说几句话她又招架不住。
    梦梨看了一眼手中并没有遮掩的单子,赫然见自己名字在列,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犹疑未定:“二奶奶,怎么奴婢也在……”
    何家贤见她仍旧是一副没有什么心机的模样,微笑着道:“雪梨嫁人了,院子里的老人也就你和吉祥,不提你们提谁?倒是你伺候二爷比较辛苦,早该提上来才对,委屈你了。”
    梦梨眼眶红了红,没有说话,一溜烟过去了。
    没多久陈氏的许可就下来了。吉祥和梦梨提一等丫鬟,红果和春杏提二等丫鬟,另外派了一个红梅过来,为一等丫鬟,补了雪梨的缺。
    何家贤早已经料到陈氏会安插人过来,因此有了身孕后一直提心吊胆,也做好了拒绝的准备。谁知道一直没有动静,偏借着这个时候塞进来,由不得她不同意——否则就要连这几位丫鬟的升级一并驳回。
    红梅与腊梅是一并进府的老人,只她聪明又乖巧,因此腊梅在鹤寿堂还是三等小丫鬟,她已经是二等丫鬟了,如今提到汀兰院,又变相升了一级,拿一等大丫鬟的月例。
    她个子不高,身量娇小,比梦梨还要矮些,但是声音洪亮,字字铿锵,何家贤直觉觉得她不太好惹,因此不轻易使唤。
    红梅也乖觉,不叫她的时候,就待在自己房里,给汀兰院的两位主子做些针线。何家贤以前在何家没人伺候,嫁到方家这么久,才渐渐习惯了有个人在身边听候差遣,于她很是不易,因此使唤梦梨的时候本就少。如今又多了一位红梅,梦梨更是落得清闲,方其瑞不在家,她就成日里描眉画唇的照镜子,连事情也不大做了。
    吉祥得了何家贤的明示,已然听之任之,不搭一言。红梅看了几天,倒是隐晦的跟何家贤提及:“不知道二奶奶是否有意要将梦梨姐姐给二爷?”
    “并没有,怎么?”何家贤挑眉反问,不太待见她的多管闲事。
    “既然没有,那二奶奶该明言禁止才对。一个丫鬟明显生了那样的心思,其他人岂不是有学有样,好好一个院子,成了什么了?偏这院子里都还是女人。”红梅言语恳切认真。
    何家贤一愣,瞧着红梅:“你倒是有点儿意思。”
    “奴婢没有意思。”红梅义正言辞:“奴婢身为下人,自当尽好奴婢的本分。若是发现有异常而不提点,那是奴婢的错。可若是主子不听,那奴婢也问心无愧。”
    何家贤一愣,她本以为红梅是陈氏派来给她添堵的,没料到是这样一个有点担当的丫鬟。遂吩咐吉祥,查查她的背景,也好生留意观察下。
    待过完清明节,何家贤的肚子明显大起来,走路还是腰往前挺着了。方老爷见方其瑞谈生意得力,很是欢喜,让他去钱庄帮忙,那可是方家的核心生意。陈氏跟着求情,方老爷又给了方其业一个小铺子,让他经营,方其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去看,把方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方其瑞苦笑着道:“想我那会儿,跟姑娘调笑两句,回来老爷子都要棍棒伺候,换了老三,却是骂了狗血淋头,却舍不得打一下。”
    何家贤给他递一杯热茶:“许是三弟年纪还小。”
    “有这方面的考虑。”方其瑞肯定何家贤的想法,又问道:“屋里多了一个丫头?什么来历?”
    “家世清白,是十三岁卖进来的,无亲无故。”何家贤把调查好的结果告诉方其瑞:“如此用着放心。”
    “恩,总算有些当家主母的样子了。”方其瑞赞许的摸摸她的头发:“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的就用人。”
    他的话让两个人都想起纹桃,不由得心有余悸。
    半响,何家贤轻嗤一下:“不过管着一个院子,怎么就要是当家主母了!”
    “迟早。”方其瑞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迟早!”
    两个人吃过晚饭,方其瑞又去书房跟着新来的先生学算账,梦梨也不在屋里。
    待到灭灯时分,梦梨才失魂落魄的回来,进了屋将门“砰”一声关掉。
    何家贤怀着孕,身子怎么睡也不舒服,被这一下惊醒,忙问:“怎么回事?”
    吉祥早就从榻上起来,开了屋门去后面厢房去瞧,就听见红梅的声音:“怎么这么晚回来?这不合规矩!”
    梦梨扑在床上,只是“嘤嘤”的哭泣,不说话。
    红梅就道:“你哭什么,有什么脸哭?一个丫鬟,二奶奶没有允许,你就自己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这会子碰钉子了,倒是知道回来哭。你的委屈有什么值得哭?你只想,你对得起二奶奶吗?”
    梦梨没成想她会这么说,一面抽抽搭搭,一面道:“是我的错,是我想岔了,二爷对我根本没有那个心。我一开始也没想啊,是……是……是雪梨跟我说了,我才起了心的。”她想红梅初来乍到,应该对雪梨也不熟,就直接将名字说出来了。
    吉祥听到此处只是一愣,片刻回不过神来。梦梨性格纯良,胆子又小,没什么主见,她想勾搭二爷,旁人一开始是觉得奇怪。但是整个方府有这种心思的丫鬟不止她一个。平素没有机会,此刻有机会了起了心也是正常,加上她做的明显,何家贤又是默许,倒是没人问个究竟。
    如今听说是雪梨挑唆的,倒是一切顺理成章都说得通了。又想到雪梨提点自己的那些话,那雪梨的目的是?让她和梦梨相争?
    吉祥正凝神想着,就听见红梅说道:“你光听别人说,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咱们做下人的,做好本分就最天经地义的事情。其他的,主子有命就从,没有命,想都不要想。”
    梦梨抽抽搭搭的点点头:“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就坚定了心,好好的当好差事,今日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日后少听别人挑唆。别人说的话,是不曾考虑你失败了会怎么样的。”红梅又道。
    吉祥回到屋里,把两个人的话都跟何家贤说了一遍,何家贤就笑笑:“倒是个懂规矩的。”
    待后半夜方其瑞回来,还是把梦梨的事情说了,方其瑞就笑笑:“我在读书,她往我这边凑,我烦的很,就推了她一下,她就一下子跑了,就这么一点事儿。”
    ☆、156、母子同谋算
    何家贤又把红梅以前说的“不能纵容”的话说了一遍,方其瑞沉吟半响:“就事论事来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有些事情不能纵容。只是先前我以为你没看出来,又怀着身孕,免得你知道了动气伤心,也就没挑明了说,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不让她得逞便是。只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你想怎么样,看着办就是。”
    何家贤吃了定心丸。翌日一早,等方其瑞一出门,就将梦梨叫了进来,笑着道:“你如今多大了?”
    “十六。”梦梨期期艾艾,面上带着一抹期许的光芒。
    “恩。昨日二爷与我提起,说是有些感慨。当初纹桃,雪梨与你,一并在他身边伺候,如今就只剩下你。二爷说,无论如何,要给你寻个好去处。”何家贤笑着道:“不知道你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没有,我便留心给你挑个好的。”
    梦梨一下子傻了,片刻后才迟疑着:“这真是……二爷说的?”
    何家贤笑笑:“我是什么品性你也清楚,不至于跟你撒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这些日子的表现我看在眼里,本想着二爷若是有意,也就罢了。偏二爷昨日这么一提,我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二爷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咱们也把话说开了罢。”
    “二奶奶……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没有中意的,奴婢就想留在院子里伺候您和二爷。”梦梨再迟钝,也听懂了何家贤这次日子对她的包容,更是明白了方其瑞对她压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当差。”何家贤仍旧是淡淡的笑:“如今我怀着身孕,院子里许多事少不得要劳烦你。当初你们三个,如今就你一个人,想起来也不甚唏嘘。”
    梦梨被这一句差点惹得哭出来:“二奶奶这样厚爱,是奴婢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请二奶奶责罚。奴婢是瞧着吉祥妹妹并没有这个意思……才……又怕二爷没有人伺候……”
    “没事,是我没说明白。二爷在这方面,与别的男人不一样。”何家贤笑笑:“去当差吧。”
    梦梨又唯唯诺诺的表了忠心。待一会儿再出来做事时,身上的衣裳就换了一般的丫鬟穿的了,何家贤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剥起松子吃了起来。
    她记得坚果一类营养很好,能够提供什么玩意儿,据说小孩子生出来都特别聪明。加上松子本身炒过就脆脆香香的,近来便成为她的零食新宠。
    事情能这样两全的解决,再好不过。想了想,又叫了红梅过来:“你帮我理一理针线篮子,那些丝线我要给孩子做肚兜了。”
    红梅眼睛都没眨一下,认认真真从早到晚,就坐在矮榻边上的小凳上理丝线。何家贤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瞧瞧问红果,红果摇摇头:“除了吃饭喝水,基本没有动过。”
    何家贤进屋,红梅忙过来:“丝线都理好了,奴婢见二奶奶有几处针脚缝岔了,便用针挑了改过来了。”
    何家贤看她手上拿着的红布,上面细密的针脚,原来很是一般的苹果,被她绣的几乎能闻见香味,笑着道:“难为你有心,下去休息吧。”
    如此考验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把院子里的一些事物交给她,却是从未出现过差错,连吉祥也说,红梅管着院子,她要轻松许多。
    只是陈氏送来的人,不用有不用的说法,用也要有用的说法。何家贤遣人回去回禀时,只说红梅“非常能干,已经着令她协助梦梨管院子里的事”,陈氏听着倒是放心:“我说送芍药过去,你偏要送这么一个丫头。”
    金娘子陪着笑脸:“沈姨娘那边肯定是动了心了,奴婢瞧着她盯着二奶奶好几次。只管她动手,咱们呢,不管就是,只看结果。”
    “那还眼巴巴送个人过去,让她起疑?”陈氏近来对方其业的事情远大于其他事情,不愿意把心思费在别的地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备无患,她恰好这时候要提拔丫头,不送白不送。”金娘子笑笑:“红梅那丫头我没说什么别的话,只叫她好好当差,落不着什么把柄的。梅姨娘聪明着呢,想必早有提点。您没见二奶奶,吃的喝的全都不经外人之手。若是送芍药过去,那她还不堤防的死死的?”
    陈氏就笑:“还好有你替我操心这些事。我这几日为业儿不上进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哎,可怎么办才好。”
    “三少爷这是受了打击了,他毕竟年纪小,一蹶不振也是难免,若是要重振旗鼓,少不得要先做出点成绩给老爷看,得到老爷的肯定。”金娘子想了想:“可惜咱们手上没有银子了,不然还可以再帮少爷做一单生意。”
    陈氏叹口气:“哎,这些年,我手上的银子被她们几个掏的精光,偏玉荷不争气,现在还被玉婷压得死死的不能翻身,那些银子都打了水漂了。”
    两个人感慨一番,外间就有丫鬟来报,说是方玉婷回来了。
    陈氏与金娘子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丫头还真是生了千里眼了。”
    方玉婷仍旧是满头珠翠,富贵奢华的装扮,款款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笑着道:“母亲安好。”
    陈氏下意识知道她来定没有好事,因此也不陪笑脸:“有事说事。”
    “我听说三弟最近惹父亲生气,不大受器重了。”方玉婷捂着嘴笑呵呵的:“看的我急得呀。”
    “你急什么?”陈氏冷哼:“我瞧着你没安好心才是。”
    “母亲,你说这话可就冤枉死我了。”方玉婷急忙辩解:“我正是着急,才求了相公回来的呀,手上有一桩好生意要给三弟呢。”
    “侯爷有个相好的在宫里,说是宫里有位公公,要出售一大批名家字画,自然不能卖在京城,那都是皇上赏的,若是发现了对天子是大不敬之罪!因此想卖得远远的,便求侯爷找买主。本来侯爷联系的方家的翰墨香,只可惜据说父亲因手上没有周转的银子,家里的铺子都是只出不进,做不成这买卖。那批字画少说也能卖五万两银子呢,如今进货价只要三万,都是贱卖。这一进一出,可就是两万两银子的利润啊。”方玉婷娓娓道来,面色从容:“相公听了,想要吃下这一批字画,只可惜,侯爷不许咱们做这种低贱的营生,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因此,便给母亲送这个人情来了。”
    “你不是有嫁妆么?”陈氏没好声气,并不信她的话。
    “我的嫁妆?大姐难道没跟您说?”方玉婷故作惊讶:“实不相瞒,我们的嫁妆进了侯府就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哪里能存得半分?若不是缺银子,相公又怎么会想到去做字画生意,平白辱没了身份?”方玉婷捶胸顿足:“我如今想来,若不是为了我的嫁妆,只怕侯府也瞧不上我这商家庶女罢。”
    陈氏沉默不说话,只瞧着方玉婷的眼睛,七分怀疑。
    “母亲若是不信,那就算了。”方玉婷拍拍手:“其实母亲大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若是假的,一问便知。”
    陈氏冷笑着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便叫来风铃,叫她去铺子里去问。
    她母女二人坐在一起似乎又没什么话说,方玉婷便笑着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母亲想做,我再把那书坊的地址和联系人告诉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陈氏就知道她不会做这样便宜的事,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罢。”
    “五妹妹听说每日青灯古佛,过得舒坦的紧哪。”方玉婷咬牙切齿:“我的日子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当初对我下那么狠的手,我若是不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干休!”
    陈氏手指头黏着桌上的绸缎桌布,笑着道:“如今她已经剃度,给你祖母念经呢。”
    “念经是吗?那就好好念,给祖母念,给祖父念,给太祖母都念念,一天不把嘴皮子念破,都不算虔诚!”方玉婷冷笑着道:“不知道母亲觉得,合适吗?”
    “等风铃那丫头打探消息回来,自然知道合适不合适了。”陈氏笑着道:“明日我派丫头告诉你吧。”
    方玉婷嘴角扬起一抹怪笑,得意洋洋的走了。
    到了方府的大门口,方玉婷径直上了马车,马车驾的一声转向大路。跟着的贴身丫鬟颖儿犹豫着问道:“这不是回府的路啊……”
    方玉婷红艳艳的嘴唇紧紧抿着,半响才道:“去长平胡同。”她恶狠狠的看一眼颖儿,怨毒的目光像是一条冷冰冰的蛇:“回去闭好你的嘴,可别忘了,先前跟着我的丫鬟,是怎么被二爷活生生打死的!”
    颖儿浑身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头恨不得低到地上去:“奴婢省得。”她跟着方玉婷不过才五天,就听说先前伺候的丫鬟得了急病暴毙,下人们本就议论纷纷。可是今日从二夫人嘴上说出来,却是被活活打死的,她顿时吓得心胆俱裂,不敢抬头。
    只是想到二夫人在方家的表现,颖儿心里又有了一丝计较,强迫自己抬起头,稳住声音道:“那定然是她不知好歹,没尽好做奴才的本分!”
    方玉婷有些出乎意料的瞧她一眼,倒是佩服她的胆识。自她嫁入侯府,身边的丫鬟换了三四个,每一个都是谨小慎微,不敢与她亲近,恨不能时时刻刻逃跑的胆小鬼。唯独这丫头,头一个听了那话,还敢抬起头来接话的,就笑着道:“你若是尽好本分,我必不会亏待你。”
    颖儿忙不迭点头:“是。二夫人向来就比大夫人出手阔绰,又和颜悦色。”
    方玉婷一听更高兴了,哈哈大笑着说道:“她病怏怏的,看着就倒胃口。”
    “不止是二夫人,侯夫人瞧着也倒胃口呢。”颖儿见马屁管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招呼上:“府里的人都说,都是方家出来的姑娘,大夫人没有二夫人漂亮。”
    方玉婷越发笑得花枝乱颤:“总算有人说实话了,这些年,她仗着嫡女的光环,不知道多瞧不起我。如今,我要她,还有她们,通通还回来。”
    颖儿就小心陪着笑脸给她捶背:“不知道二夫人去长平胡同见什么人?”她挑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再走一段路转个弯就要到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方玉婷止住笑容,沉声道:“去了那里,你就是瞎子,聋子,哑巴!”
    “……”颖儿不说话。
    “听见没!”方玉婷不耐烦的呵斥。
    “奴婢已经是哑巴了。”颖儿答道,手指在嘴上做了一个“封”的手势。
    “乖!”方玉婷被她逗得咯吱咯吱笑起来,心情大好。
    待下了马车,便有一位在门口等候的小厮笑着过来:“二夫人有请。”
    方玉婷便吩咐所有人都在外面候着,唯独带了颖儿进去,小院子里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陈氏派去打听消息的风铃很快回来,对陈氏禀报道:“问了跟着老爷的人,他开始不肯说,奴婢使了银子才说的。说是确有此事,京城的饥荒比咱们这里严重多了,米粮价格一直攀高不下,平时的殷富人家,如今都屯银子买米粮,没人买字画。侯爷昨日去店里拜访过老爷,说的便是这桩买卖,只是老爷没同意。”
    “消息准确?”陈氏眼冒精光。
    “因此奴婢又去问了方富,只求证,他侧面证实侯爷的确去过。”风铃点头。
    陈氏忙叫金娘子去唤方其业,方其业满不在乎的过来:“又叫我什么事,我跟他们几个打牌呢。”
    “打什么牌。母亲这里有好事。”陈氏乐不可支,忙把此事说了一遍,又道:“若是那批字画是真的话,那咱们可要抢得先手。”
    “怎么抢?”方其业听后也是眼睛一亮,将没脱手的派往桌上胡乱一扔:“真假不怕,我之前在京城学过字画鉴定的,我那老师不也在京城吗?我到时候去请他看看就是,错不了!咱们买进来,挂在小铺子里卖,静悄悄的没人知道。卖的银子扩大铺子,到时候父亲就知道对我刮目相看了。”
    ☆、157、挪用公款
    “是,我也这么想,你好歹在京城求学过几年,也是熟悉的很。如今就看去哪里弄银子。”陈氏想了想:“你那里有多少?”
    “我哪里有银子。”方其业一听陈氏连银子都没有,不由得很是失望:“没银子还谈什么生意,没戏了,我还是回去打牌吧。”
    陈氏忙拉住他:“银子我来想办法,你京城走一趟,先打听消息了,再谈价格,到时候我再派人给你送银子。”
    方其业眼睛亮晶晶的,整个颓废的人都有了神采,像是被注入一剂强心针:“好,我即刻动身,将消息落实了,一定抢在别人前头。”
    陈氏大喜过望:“切不可再着急,一定要命人看仔细了。”
    “放心吧,我不行,请我师父出马还不行吗?”方其业笑着:“您要是不信,就派一个信得过的……我总不能在一个地方一直摔跟头吧。”
    陈氏见他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靠谱,点点头,等他走后,才对金娘子道:“公中的银子你先拿一万两出来应急,我这边再回娘家借2万两凑凑手。”
    金娘子忙道:“夫人不可!公中的银子不止是咱家这一房,还有二老爷,三老爷和五老爷每月要领银子的,四夫人寡居,倒是不会说什么,但是也不好断了孤儿寡母的衣食啊。到时候闹起来,可就问题大了。”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要平白花掉,不过是先挪用,等字画卖出去,再顶上,一个月而已,缓一缓他们不会说什么。再说不是还有2万两吗?每家克扣一点儿也就有了。”陈氏下了决心:“我总不好空着手去娘家借钱吧。总的有点儿底子,方有诚意啊。”
    “可若是字画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金娘子犹豫:“如今人连饭都吃不饱,存了银子都买米粮去了,哪里有银子买字画?”
    “这就是你不懂行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穷人买字画?”陈氏笑金娘子无知:“不愁饥荒年间缺米粮的人,自然就不愁银子,自然也就买得起字画。京城先不说,就燕州城,与咱们家来往的那些人家,买一两副字画不是容易的很。”
    金娘子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却又忍不住说:“奴婢这眼皮直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银子先握在手上,不见兔子不撒鹰,若字画不真,或者不是名家真迹,那咱们不买便是。”陈氏笑着:“此番定要谨慎些,字画的来历也要查清楚,别是贼赃。做到万无一失即可。”
    “即便是暂时卖不出去,只要是名家真迹,等饥荒过去,一年两年的,总有吃得饱饭的时候,到时候,这东西,价格可就更好了。”陈氏笑笑:“若非手上没有银子,囤起来都没事。如今急需银子,只能急转急卖了。”
    方其业传回消息已经是三日之后,说已经找到那位公公,看了几幅,老师初步鉴定是真迹,稳妥起见,又约了几位名家明日一同去看。
    陈氏听后大喜,立即出门去娘家借银子。
    薛舅妈听明来意,笑着道:“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不过其业是我亲外甥,没有不帮他东山再起的道理。这样吧,银子我借不了那么多,一万两凑凑倒是可以。也不要你还,只消把那字画三分之一抵给我便是。”
    陈氏笑着道:“这就不好办了。三分之一是多少?名家真迹,有的值钱,有的不值钱,有些有价无市,说不清楚的。我还是给你打个借条罢。”
    薛舅妈忙阻止她,笑着道:“我这不是家里还有几个丫头吗?总要出嫁吧。我是想留一些,到时候添在嫁妆里,又轻又好看,还显得家学渊源,别让婆家看轻了去。既然不好分,那等字画到的时候,我也请个师父去评判,按照你的进货价,捡一万两的几幅回来藏着便是,你看如何。”
    陈氏见她寸步不让,明显是要沾光了。既不出人,也不出力,光出本钱转手想做二道贩子赚钱,心里早就不忿。只是现下急着要银子,也不好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薛氏便一拍掌:“那就如此说定了。只是欠条虽不打,可这桩生意口说无凭,还是得立下字据,毕竟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人,你该懂规矩的。”
    陈氏直后悔不该过来找她借银子。只是找自家弟弟,定会劝她别急着帮方其业做生意,该让他先从小铺子历练历练,与方老爷如出一辙,必不会借;找姨妈大陈氏,她早就一穷二白,自身难保。
    待拿了银票,又写明字据,用字画抵偿银子,陈氏又开始紧张起来——还有一万两去哪里借?
    想到薛氏的无耻嘴脸,简直是趁火打劫,陈氏实在不愿意再求人,只咬咬牙,将自己的首饰当了一部分,凑够了五千两,又挪了公中五千两银子。
    金娘子还是担忧的不行:“奴婢总觉得二小姐没安好心,这趟生意不妥。挪用公中的银子,万一被老爷知道了?夫人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私房……”
    “那不能动,那是给大爷保命的。就算我饿死,我决不能动那银子,你记好了!”陈氏一听金娘子提这茬,厉声呵斥,不许她再说。
    金娘子悻悻的:“到时候三少爷继承家业,还怕不给大爷吃喝?”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现在我是不担心,可到时候老三若是娶了媳妇呢?别的不说,你瞧老大媳妇那样子,抠抠搜搜的,在钱财方面,才穷门小户出身的何家贤都不如,以后能指望她?万一银子都落在她手里了,等我老了,还不骑在我儿子身上作威作福?”陈氏很是谨慎小心:“这笔银子,直到我死,都不许动。若是我死了,你就好好拿着它,侍奉大爷,知道吗?”
    金娘子忙唯唯诺诺的点头:“夫人一心为儿女,行善积德,必有福报。”
    又过了两日,方其业命人传信回来,说是事情谈妥了,一共三万两银子,叫陈氏准备一下送过去,几位字画界的前辈都看过了,说是真迹,不多,一共十来副而已。又说在京城碰见方其瑞在那边卖绸缎,问了他几句,他只说看望恩师,叫陈氏别说漏嘴了。
    陈氏喜不自胜,忙命方富派了个小厮叫方玉的,带银子去京城接方其业。
    这面又派人送信给方玉婷,说教她有空回娘家,送她一份大礼。
    方玉婷隔日就回来了,瞧着佛堂里面,方玉静眯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佛经,过了一会儿又极力睁大,似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时的揉,肚子咕咕作响。
    一旁的妈妈长了一张长脸,一见她嘴唇歇下来,便是“刷”的一声,狠狠一藤条打过去:“叫你给太老爷念经,怎么又停下了?太老爷在下面过得不好,夫人可饶不了你。”
    “妈妈,我太累了,能不能给我喝口水?”方玉静嘴唇上全是白白的厚厚的唇皮,她口干舌燥:“我念了一整天了,连一口水都没喝,饭也没吃,还是中午吃了一个馒头。”
    “是啊,邹妈妈,给五小姐喝点水吧,这样念法,她舌头都要捋不直了。”冯姨娘也跟着恳求。
    “捋不直那就弯着。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太夫人念经,到这佛堂里吃香的喝辣的,当夫人不知道?既然是孝心,夫人就全了你们孝心。”那邹妈妈说着又是一藤条打在方玉静的背上:“出家人要心如止水,你却只惦记吃喝,可见不是诚心尽孝,别太夫人怪罪。”她舔一口口水,将佛经从中间翻到第一页:“重新念吧,念完了再睡觉。”
    冯姨娘哭着跪下来:“邹妈妈,您禀告夫人一声,五小姐在这样不吃不睡,就要熬死了呀。”
    “既然是孝心,自然有太老爷和太夫人保佑,什么死不死的。姨娘怕是老糊涂了罢。”邹妈妈走到后面将冯姨娘扶起:“别动不动就跪,搞得我苛待你们一样。给你们机会尽孝,该感激夫人才是。不然,说到老爷那里去,你们也没理。”
    方玉静强打起精神,念着念着,脸色苍白往一边倒去。跟着的颖儿一声惊呼,忙捂了嘴!那邹妈妈想来是看习惯了,并不以为意,冲着方玉静枯瘦的脸颊抽了一藤条,方玉静又悠悠转醒,脸上火辣辣的疼。
    “五小姐还是好好念吧,不然连明早的馒头也没有。”邹妈妈看一眼冯姨娘:“若是姨娘在佛堂没什么用处,还是我回禀了夫人,安排到前院去吧。”
    “不了,我念就是。妈妈别恼。”方玉静急忙求饶。她母女二人自打到了佛堂,陈氏虽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不过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还是按时按量。这两日不知道着了什么疯,派了这位邹妈妈过来监督,说是梦见故去的太老爷也不大好,叫她一齐念经。
    可是动不动就打骂,稍微走神就是一藤条,她理论过,才知道三少爷失势了,大概夫人是迁怒于她吧,只得老实巴交的听话念经,免得连累冯姨娘。
    在这里只是挨打挨骂,受些皮肉之苦,若是到了前院,没有她的看顾,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折磨冯姨娘呢。
    方玉婷在拐角处,瞧着方玉静被折磨的形容枯槁,以前肥壮的身子现在连衣裳都撑不起来,空荡荡的贴在身上,双目无神,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全无人色,笑着道:“母亲费心了。如此还是太便宜她了些。”
    陈氏有些愠怒,却强自忍了:“你待怎样?”她向来讨厌有人威胁她做她的主,忍不住冷哼说:“你不过是给我提供了一个信息而已,到底还是方家的姑娘。”
    方玉婷没料到她翻脸这样快,立时变了一副嘴脸,陪着笑说道:“我哪里敢怎么样,不过是过几日我要超度我那孩子的亡灵,请了几个师太念经,莫不如把五妹妹借我一趟,怎么样?”
    陈氏怒道:“不可能,方家的女儿,怎可随意外出。”她冲着方玉婷:“到底是亲姐妹,你即便是要报仇,也别太过分。当初讹了方家那么多银子,你还不善罢甘休?我已经容忍你太多了。”
    方玉婷见在这方面达不成共识,苦笑了一下道:“母亲想哪里去了……不过是要五妹妹念经……”
    “你父亲有令,五妹妹念经,只在方家佛堂里念。等九百九十九天期满,就能蓄发还俗了。”陈氏在这一点上自然不肯让步,若是方玉静出了什么闪失,她这方家主母不用当了。
    方玉婷笑着:“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过几日再来看五妹妹。”
    陈氏愤怒的瞧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呸,穿得光鲜,心如蛇蝎的东西!”
    金娘子也跟着吐了一口唾沫:“夫人别理这种人,说不定哪天那毒蛇星子就咬到咱们肉上!”
    陈氏也感慨:“等业儿这一票成功,日后我再不与她为伍。免得哪日惹出祸事来,再来连累我。”
    陈氏到底是起了恻隐之心,回到鹤寿堂,吩咐芍药派人给方玉静送饭去。
    待吩咐完了没多久,风铃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夫人不好了,二奶奶掉进池塘里了!”
    陈氏一愣,随即起身大喝:“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道,是沈姨娘身边的人过来传话的,奴婢不敢耽搁,急忙来禀报。”风铃这会儿还忘不了那丫鬟一脸的惊恐。
    陈氏忙起身就往花园子里跑,一面还不忘吩咐风铃:“去叫大夫,叫韩大夫!万不可让二奶奶有个闪失!”
    风铃便拔腿就往外跑,想了很久才跑回去道:“韩大夫住得太远,夫人还是派个会骑马的过去?”
    “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人?”陈氏怒道:“韩大夫与老二交情好,才会对二奶奶尽全力救治。你且跑过去赶紧请了来。”
    风铃一蒙圈,又被陈氏催促,无暇细想,忙往外跑。
    那面梅姨娘也得了消息,早已经赶到园子里,陈氏到时,还不忘跟陈氏行了个礼。
    ☆、158、绝地反击
    陈氏忙推辞:“这会子就别多礼了,老二媳妇呢,救上来没有?”一面四顾张望,才看到四面有几个家丁伸着竹竿朝池塘里面大叫:“二奶奶,抓住!”
    池塘里面,何家贤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头发散乱贴在脸上,手中还抓着一个人,上下左右摇摆不定,却不去抓那竹竿,只死死抱着一同落水的人不撒手。
    那是沈姨娘。她正被何家贤上半个身子压在肩膀上,一直往下沉。待沉到水没过头顶时,又被何家贤一把抓起来,露出头来大口呼吸,“哼哧哼哧”几乎连岸上的人都能听见。她便趁此机会努力往上,摇着头张牙舞爪胡乱呼喊:“救命,夫人救我……我不想死……夫人……二奶奶救我……二奶奶饶命啊……”却又立时沉了下去,嘴巴没来得及闭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污水。
    陈氏见此勃然大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二奶奶上来!”
    几个家丁忙低下头不敢去。丫鬟们也纷纷说不会水。倒是吉祥和红梅早就沿着池塘边上扒着青石板的岸,站在水里急得不行。
    “一群废物,这时候还顾忌什么男女有别,二奶奶怀着方家的长孙,有个闪失我叫你们都陪葬!”陈氏怒叱,这才有个男丁犹豫了一下,开始脱衣服准备跳水。
    何家贤却恰好在此时一把抓住了竹竿,将沈姨娘一放,一脚往池塘中间蹬去。沈姨娘顿时呛了好几口水,杀猪般的叫起来:“救命,救命!”
    那家丁本来是去救何家贤,见她已经被竹竿子拖到池塘边上,红梅和吉祥忙拖住何家贤的屁股,将她推上去。
    这面那家丁跳进水,也将一直嚎叫的沈姨娘拖了上来。
    早有人叫了软兜来,抬着何家贤准备回屋,陈氏勃然大怒:“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二奶奶怎么落水了?大夫呢,这么久还不来?”
    沈姨娘呛了不少水,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头发**的全贴在脸上,珠钗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像一个乞丐婆子,受惊吓的厉害,哆哆嗦嗦的不住颤抖,心有余悸不敢抬头,这会儿只不住的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氏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吩咐都先抬回去休息,叫跟着的丫鬟们回话。
    小意便说不知道发生什么,她陪沈姨娘在园子里跟四少爷踢球,先是沈姨娘摔了一跤,撞着了二奶奶,过了一会儿就两个人都掉到池塘里面去了。
    红梅留下来回话,跟小意说的差不多。
    何家贤回到屋里,先是煎了一碗浓浓的生姜水喝了驱寒,又命人去取了一片上好的人参泡茶,待身上寒气去了,手脚都暖和了,才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
    吉祥急忙点头:“奴婢省得。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还有这么好的水里功夫。”
    闺阁里的女孩子居然会水,吉祥活了这么大,倒是真的没见过,可是二奶奶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她不信。
    方才在花园子里,沈姨娘陪着四少爷踢皮球,好几次差点打到二奶奶身上来。二奶奶不愿意与她母子起矛盾,便往池塘边上让开些,恰好杨柳都发新芽,“万条垂下绿丝绦”,二奶奶索性就沿着池塘边上的青石板路慢慢走。
    没想到刚走几步,小意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直直朝着二奶奶撞过来,眼见就要撞在二奶奶身上,小意却一把抓住吉祥,这才稳住身形,没有把二奶奶撞到水里去。
    沈姨娘便过来骂小意走路不看着点,没长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知道是劲太大还是怎么,她自己也没站稳,胳膊抡圆了扇过去把身子和腰也带得往那边倒,整个人快要压在二奶奶身上。
    吉祥忙伸手去扶,却不料被二奶奶推开手,随后二奶奶就拉着沈姨娘一同跌下池塘。
    她惊呼出声,忙叫小意去叫人来救人,正想让四少爷方其凯也去叫,却发觉他不知道趁这个机会跑哪里去了,偌大的花园子只剩她一个。
    吉祥不会水,满地找能拉人上来的东西,却找不到,回到池塘边上一看,惊讶莫名。
    她一向无能懦弱的二奶奶,自己一个胳膊划水,保持脖子以上在水面上的姿态,另外一只手正扯着沈姨娘的头发,将她往水里按:“想害我?想害我的孩子?今儿个趁着没人,老娘淹死你!”
    沈姨娘刚落水,还梗着脖子:“淹死我?夫人不会饶了你……”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按进水里,顿时耳朵鼻子嘴巴全部进水,苦涩灼热的像是被人照头打了一拳,难受的紧,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又被提出水面,何家贤说:“瞧见底下的水草没?老娘淹死了你,只说你被水草缠住,谁能找我?你去死吧……”
    “二奶奶饶命啊。”沈姨娘刚才猛不丁被按入水中,眼睛睁得大大的,见水底下脏兮兮黑乎乎的水草盘根错节,知道何家贤没说错。
    这会儿被呛了一个口水,整个脑子都疼,耳鼻喉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烧的慌,正因为落水慌乱呢,加上听见耳边何家贤的咬牙切齿,顿时慌了神:“二奶奶饶命……”话音未落,头又被何家贤死死按在水里,“咕噜咕噜”头顶上只冒泡,肚子里又不留神喝了一个口水。
    沈姨娘觉得无法呼吸,胸口全是紧紧的窒息的感觉,那种难受一辈子不想再体验,恨不能立时死了算了,却又突然被人用力往上一扯,鼻子和嘴浮出水面,立刻像青蛙一样张大嘴大口大口贪婪得呼吸着空气,刚好开口说:二……
    还未出口,头皮上一痛,又被何家贤按进水里,如此反复吃了几次亏,她才明白何家贤大概不会真的让她死,于是手忙脚乱胡乱挣扎,想要把何家贤掀翻,离她远远的。
    无奈她怎么使劲儿,都觉得像是打在棉花上,眼前只看见何家贤花缎外衫上的盘扣,想是一条长长的无穷无尽的缎子,将她的脖子紧紧缠住,要勒死她,浑身发软,喘不过气。
    突然之间脖子上一松,新鲜空气涌进来,她如蒙大赦,急忙又张大嘴赶紧往里吸气,耳边就听何家贤道:“滋味儿如何?今日就先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你了!”
    她心里一紧,想问是谁?嘶哑的嗓子却根本打不开,无法说话。又听见何家贤说道:“你刚才的感觉都记住了!想一想,要是落在四少爷身上,他的滋味儿,可比你今日要难受多了!”
    沈姨娘听了这番恐吓,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才发觉不知道何时岸上已经来了几个家丁,伸出长杆子再救她们。
    她想伸手去抓,却被何家贤一下子带到水里,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因为只能看见盘绕的水草,想要索她的性命,万一被缠住,她就死定了。
    却慌乱之前,下颚被何家贤一捏,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呼啦一下子就顺着水滑到肚子里,她不由得大惊,大力挣扎,只是一张口呼救,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她惊魂未定,却又被带离出水面,立时大声叫:“救命……”
    她依稀看见有个家丁跳下水,而她腰上被踹了一脚,何家贤便借助这个惯力往岸边漂移了一些,抓住了竹竿。
    她看见那家丁朝自己游过来,急忙把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努力呼吸着不再间断的空气,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回到院子,她心有余悸,回想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几乎每一下都跟死神在握手。她不敢再往下想。再往下,只要何家贤死死按住她的头,那她就死定了,再也看不见四少爷了。到时候,在她的身上,只会发现一大堆的水草。
    她一直以为二奶奶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发起狠来,比毒蛇都辣手。
    又想到水里面二奶奶喂她吃的东西,霎时间肚子也火辣辣的疼起来,忙拖着虚弱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上茅厕,拉到最后什么都拉不出来了,却没发觉任何异物。
    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请大夫,问他们肚子里面有什么,直到院子里传来芍药的声音:“沈姨娘是什么病?是受了多大的惊吓?怎么大夫去回禀夫人时,说她神志不清了?”
    沈姨娘这才攸地醒悟过来,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成疯子了。忙稳思定神:“我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芍药听见她能说话到底还算是正常人,这才回去回禀了。
    沈姨娘来拜见何家贤时,已经是三日后,她身体刚刚恢复些,走路还要人扶着,却是强撑着来给何家贤请安。待屏退左右随侍的丫鬟后,她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的扇起自己的耳光:“二奶奶冤枉啊,我那会儿是不小心,并不是有意的……二奶奶也欺负了我了……还求二奶奶告知,给我吃的什么毒药……”
    “行了,如今也没旁人,你就别装腔作势了。是不是不小心,你我心知肚明。”何家贤冷笑,依靠在矮榻上,双手剥着一颗松子,往嘴里一喂,漫不经心:“至于吃的什么,你大可以请大夫看,若是有大夫看得出来,算我输。”
    沈姨娘闻言大惊:“求二奶奶告知,二奶奶省省好……我还要照顾四少爷啊,不看僧面看佛面……”
    “四少爷给夫人照顾就是了,她不是一向把所有的孩子都视如己出吗?她又器重你,定然会器重你的孩子。”何家贤冷笑,又将一颗松子递进嘴里:“谁带不是带,说不定夫人带的比你带的还好呢。”
    沈姨娘见她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脸色由青到白,又由白到青:“二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何家贤拍拍手,打掉沾染的松子壳:“这几日养病,我思来想去,我自从嫁入方家,没有半分对不住你。若说你看我不顺眼,早先瞧不起我,揭我的短也就罢了,不至于要害我,害我的孩子……这样毒辣的仇恨,我与你之间根本没有。”
    “没有谁,是我猪油蒙了心……”沈姨娘咬死:“是你说四少爷能读书,我被夫人训斥了……”
    “嗯。”何家贤嘴角上扬,瞧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眼珠子滴溜溜的瞎转:“继续编,再编个几天,毒药入肝肠,你就等死罢!”
    “不要啊,二奶奶……是夫人,夫人说的。”沈姨娘经不起吓,当初在水塘被强按住头淹水的感觉,她几乎夜夜睡觉都会被那种窒息的感觉吓醒,梦里面总有人在勒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呵呵,我与她也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性命。”何家贤冷笑:“再编一个人试试。”
    “是真的。我绝不敢撒谎了。”沈姨娘和盘托出:“您是没有得罪过夫人,可是却碍了三少爷的路。夫人一心想三少爷继承家业,如今二爷混得如鱼得水,三少爷却坐了冷板凳。您要是再生个长孙,那老爷定然会更看重二爷,到时候……夫人是怕这家业落入二爷手中……”
    “就是这样吗?还有呢?”何家贤皮笑肉不笑:“夫人害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手下得有点重啊。”
    “不止是这次。”沈姨娘见何家贤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急忙把自己撇清:“还有纹桃那次……”
    “纹桃?”何家贤挑起眉毛,很是诧异。
    “纹桃受了夫人的挑唆,才对您下手。”沈姨娘说到这里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只知道这么多,夫人那时自己说了几句,又让我在旁边煽风点火也跟纹桃说过几句。”
    “可有证据?”何家贤听后忙问,若是有证据,那这口气,她非出不可:“她唆使纹桃下毒害我性命?”
    “那倒不至于,这种诬赖人的话我可不敢乱说。”沈姨娘小心措辞:“她只是叫我挑唆纹桃,让纹桃记恨你罢了,并没有明着说要娶你性命。”
    那就是了。纹桃被挑唆后怀恨在心,先是在脂粉里加铅粉,害她毁容。
    ☆、159、孽障惹事
    后来她逼急了把她们分别关起来审问,她怕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才下毒毒自己。
    “那她唆使你的事,你可有证据?”纹桃死了,死无对证。
    “都是嘴巴说的,哪里有证据。”沈姨娘犹犹豫豫眼神躲闪:“就连我这次,夫人也只是提了几句,并无实证。届时她要说是我想岔了,咬死了不承认,根本没办法。”
    “可是我在她身边这些年,她说的话我都懂。”沈姨娘急忙辩解:“她就是那样的心思。二奶奶您心思纯良,不知道这些大门后宅的龌龊,里面多少肮脏事……”
    “……从你进门起,夫人就看你碍眼。她预料着你是个呆板迂腐的姑娘,只会惹二爷讨嫌,没想到二爷却肯听你的话,还过了童生考试,她就后悔娶了你进门。”沈姨娘道:“我说了这么多,求二奶奶给解药。”
    “你还要解药?这次我饶了你,没把你抖出去都算不错!”何家贤冷哼:“我要是一口咬定你推我下水,想要一尸两命,你觉得夫人为了堵住你的嘴,会轻易饶了你?”
    沈姨娘闻言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你放心吧,你这条命我还不屑于要。”何家贤眼神在她吓得苍白的脸上轻瞟一眼:“每七日服一碗绿豆汤,也就是了,保你长命无忧。”
    沈姨娘满脸惊讶:“就是这样。”
    “听不听随你。”何家贤冷笑:“若不是我跟夫人说,是我们两个都不小心跌下去的,你如今安有命在?”
    沈姨娘不再说话,默默起身给何家贤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吉祥这才推门进来,怒道:“二奶奶也太好性子了,她这样害您,居然还饶她。依奴婢说,就该禀明老爷夫人,咱们都是人证,狠狠惩罚她才是。”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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