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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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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米粮涨价,厨房供给的饭食每个也要涨价了。何家贤想到陈氏人前笑脸,人后算账的嘴脸,切了一声,那两身新衣裳看也不想再看了。

    只是面子总是要顾着的,待到大年三十晚上全家吃团年饭这一天,何家贤还是换上了新衣,配着满头珠翠,加上这段时间心旷神怡,养得圆润了些,起色也好,倒是衬的整个人清秀中带着几分娇艳,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含羞露怯,格外漂亮。

    方家的团年饭与别家不同,花厅里除了主子们的主桌,还有各屋各院管事的一桌,一等丫鬟妈妈们一桌,二等丫鬟们一桌,依次排开,足足有二十桌。方老爷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共同跨年,又在吃饭前每个人派发了利是银子,吩咐从初一到十五,因为家里有客人来,或者奶奶夫人们要出门拜年,没办法休息,每个人都当恪尽职守。

    何家贤瞧着二十几桌一百多人同厅共饮的场面,倒是有些感慨。这样热闹而气派,想必除了方家,燕州城再能做出这种排场的,没几家了。

    ☆、140、天赐好良机

    一轮酒席过后,陈氏便起身给方老爷斟酒:“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其业有份大礼要送给老爷呢。”陈氏感慨:“说起来,其业也有两个除夕夜,没有在家里跟咱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其业之前是学习去了,自然要吃点苦头,否则哪里有今日的成就?”方老爷提起这个儿子还是骄傲的很:“他还是很能吃苦的。”

    “那是。”陈氏骄傲而得意:“其业,你父亲夸你呢,还是你自己说吧,免得像是我卖乖似的。”

    方老爷便眼含期盼的望着方其业。

    方其业笑着道:“父亲上次说那批米粮价格太高谈不拢,儿子却是谈拢了。”方老爷一听脸色就变了,却不打断他,任由他继续喜形于色的道:“他们要价500钱一石,之前想必父亲嫌贵,毕竟除去货运成本,现在一般的大米也就才卖700钱。可是儿子瞧着这天道,开年肯定是大旱,到时候无法春种,肯定米粮短缺,卖到一两银子也是有机会的。现在不囤货,到时候缺货都没处补去……”

    “恩,继续说。”方老爷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

    “我查了咱们铺子历代的账目,看到平时的进价虽说都是300-400钱之前,可是最高的进价也有500钱的时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方其业眼里泛着精光。

    “他们存货十万石大米啊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方其业讲起来唾沫横飞:“咱们要是拿到手,先不卖,等开春了米粮短缺时,再拿出来卖,到时候就翻翻了……”

    “你觉得好?”方老爷皱着眉头。

    “这么好的生意,有何风险?”方其业疑惑不解,瞧着方老爷并不是很高兴:“加上人工运费及库房费用,儿子算过也不过十万两的本钱,父亲要是觉得拒绝了拉不下脸,儿子可以再去谈谈……”

    “我说过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方老爷指着他:“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不听我的话。”

    “是是,其业会听得,他就是年纪小,想快点做成大事……”陈氏见方老爷面色不佳,以她的了解,大概是方老爷真的相信方其业小小年纪,能谈成这样大的生意,忙打圆场:“少年心性嘛……”

    “那就踏实做事,别总想着一开始就做大生意。谁不是从小事做起的,不说别人,就说我……”方老爷喝了点酒,巴拉巴拉开始说教,方其业皱着眉头,听了一半就借故离席了。

    方其瑞本就如坐针毡,要不是何家贤规矩坐在席上,他也早就走了,此刻忙跟着方其业:“三弟可能想不开,我去劝劝他。”急忙也走了,惹得何家贤暗地里笑,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夜里守岁无聊,何家贤想到上次在回廊边上听到的,三少爷不知道指使谁去拿方老爷真正的账本,就戳了戳一旁打着呵欠的方其瑞:“你说,为啥店里要做两本账呢。”

    方其瑞一个激灵半梦半醒,呢喃道:“以防万一呗,商场如战场,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底细,趁机压你的价,或者比你就低那么一点儿,你岂不是就吃亏了。”

    何家贤想想,倒也是,笑着道:“说起来,三弟还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么小的年纪,就敢做十万两的大生意。加上之前谈成的那些,也许是个经商的天才。”

    “天才是天才,可惜呀,有些过于自负急于求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栽跟头的。”方其瑞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方其业的事情来了,瞌睡都赶跑了,将她搂在怀里:“别操心别人,多操心自己。”

    “操心什么呢?”何家贤掰着指头想了想:“对了,咱们那个小铺子今年怎么样?”田地里没有收成,她所有的指望都在铺子上了。

    “还好还好。”方其瑞的手指缠在她的手指上:“冬季衣裳厚重又贵,卖不动,我进的少,等开春了就好了。不然,你瞧我这么闲,整天陪着你。”

    “存货多吗?”何家贤捏他的手指头玩:“其实不一定要等到开春才卖春季衣裳的,现在也可以卖。”

    “现在卖?这么冷,谁买呀?”方其瑞不以为然。

    “现在可以卖库存啊,去年的库存。”她记得商场里面都是这么干。

    “去年哪有库存。”方其瑞无奈的笑笑:“你成天坐在屋里,倒是会想当然。咱们铺子小,不被重视,都是从大店铺拿货卖,卖不完的就退给大店铺,他们都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那大店铺也有库存啊,你去拿过来,便宜点儿卖,很多穷人家或者不够富足的人家,都会反季节买衣服的。”何家贤笑笑:“便宜,又是新的,不过是买的时机稍微早了点而已,可是稍微等一等就能穿了,怎会不买?”

    “……”方其瑞没有答话,而是陷入思考,片刻后才道:“过完初六,我去问问。那会儿人都开始上街来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吉祥便在外面叫:“二爷,二奶奶,放烟花了。”

    那就是到子时跨年了。

    两个人披上披风,站在门口,看管事的门开始往空中放烟火,绚丽璀璨,火树银花。

    何家贤将头轻轻靠在方其瑞肩上,方其瑞帮她拢一拢披肩:“新的一年了,嫁给我,辛苦你了。”

    何家贤鼻头一酸,眼泪就蕴藏在眼眶里,只是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辛苦呢。”

    方其瑞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何家贤也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说了都不算。就算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只怕方老爷也不会答应,他们就会成为臭名远扬的不肖子孙。只有什么时候分家了,他们才得以解脱。可是也有老人长命百岁,五代同堂,一大家族几百号人,都分不了家的。

    况且方老爷如今正值壮年,短时间内怕是想都不用想。

    漫天烟霞中,两个人紧紧依靠,何家贤在震天的噼里啪啦声里,依稀听见方其瑞低低在耳边轻诉:“力不能及的,为夫无法预测;力所能及的,为夫一定给你。此生必不相负!”

    何家贤眼泪就再也藏不住,直直顺着脸颊落下来。

    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她曾经信奉的是“若要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可是方其瑞,让她想义无反顾的试一试。或许,真有深情,可共白头。

    这样一个平素吊儿郎当的人,认真说情话时,可真叫人心动。

    何家贤悄悄的想着,脸颊上的眼泪就被温暖而粗糙的指腹抹去:“怎么还哭了。”

    “谁知道你趁我看烟花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何家贤扭捏娇羞:“我没准备好。”

    “可要为夫再说一次?你准备一下。”方其瑞帮她擦掉眼泪,一把打横抱起,转身往屋里去,留下吉祥,雪梨,梦梨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却瞬间又都默契的笑了。

    何家贤头埋在他的脖颈里,羞的抬也不敢抬:“那你说吧。”

    方其瑞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欺身而上,舔舐着她敏感的耳垂,惹得身下妙人忍不住颤栗,才得意的笑了,唇在她耳边流连,轻声道:“我……方其瑞……此生……”

    何家贤的心狂跳不止,在胸膛里如小鹿乱撞,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就等着他重复方才那句“绝不负你!”

    “……此生……坚决不纳妾!!!”耳边的温柔呢喃突然变成大嚷宣告,何家贤猝不及防,被他的大嗓门炸了一跳,原本期待的誓言如同搞笑一般从他口中说出,气得将他一推,扭头就起身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屋中间,就清楚听见外面一阵爆发式的哄堂大笑,愈发无地自容,回头冲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羞得半天不起。

    大年初一,汀兰院的这个笑话便传遍了方家的大大小小的角落。说二爷除夕夜喝多了跟二奶奶表白,声音大的全府都能听见,“坚决不纳妾!”许多下人私底下活灵活现的学着,眼里对何家贤满是羡慕。

    陈氏听了板着脸:“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纳不纳妾,他说了不算!”方老爷在一旁也只是笑笑:“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你气什么。”

    陈氏忙换上笑脸:“我这不是怕耽误香火吗?老二媳妇迟迟不见好消息……”

    “我昨儿个瞧她气色很好,身体康健,有孕是迟早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方老爷简单叮嘱。

    孩子们今日都起得早,按照秩序过来给方老爷和陈氏拜年,和和美美,方老爷瞧着女儿们亭亭玉立,儿子们懂事能干,就连一向纨绔浪荡的老二,连续好多天都待在家里,又对何家贤夸奖了两句。

    得了红包,吃了早饭,便各自散去。男子们都要外出给宗族的叔伯兄弟以及朋友们拜年,女子们在家待客。

    何家贤没有什么客人,无非就是方其业,方玉露,方其凯等几个小的过来说了吉祥话,领了红包。她又去周氏那里拜年,领了红包。

    再就是去了一趟梅姨娘那里。想了想,又去瞧了瞧冯姨娘,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把冯姨娘感动的跟什么似的:“自打玉静犯了错,老爷不许我们出去,连累着你妹妹成天在屋里拘着,哪里还有人会想到我们,来看我们。难为你有心了。”

    何家贤递了一个红包给方玉静,笑着道:“再过一段时间父亲气消了就好了。”

    “谢谢二嫂。”方玉静接过道谢,并没有多的话,神色平静。

    昨儿个除夕吃饭时就没见着方玉静,何家贤那会儿就打定主意要过来看一看了:“妹妹现在很是乖巧,又学字又学刺绣,父亲若是见着她,定会很惊喜的。”

    “那也要有机会见得到才行。”冯姨娘无奈的很:“自打五小姐从佛堂回来,夫人便以她不懂事为由,交给我好生管教,又说院子住那么多人太拥挤,梅姨娘休息不好,可原先五小姐的院子也不让住,把我们赶到这偏僻的角落里来,老爷几百年也不会从此经过,怎么可能看得到。”

    陈氏的为难,何家贤之前给方玉静打过预防针,因此她们二人逆来顺受,从不说什么。偶尔雪梨从别处得了消息,也会跟何家贤八卦,无非是陈氏又在吃穿用度上刁难她们。因为早有心理预期,并不惊讶,毕竟陈氏也没做更刻薄的事情出来。

    “我倒是无妨,可这样成日里关着不见人,五小姐的性子越来越静,整日里不说话,除了写字绣花,就是在角落里坐着发呆,我怕这样下去,她身形消瘦,性子也会孤僻的很,到时候可怎么嫁人?”冯姨娘忧心忡忡。

    这倒是。何家贤也发觉,方玉静不爱说话,对她带来的点心也不屑一顾。

    “姨娘不觉得五小姐瘦下来更好看么?”

    何家贤宽着冯姨娘的心:“再过一年多,给五妹妹说个好婆家,嫁出去就好了。”

    “我不嫁。”方玉静闷声不吭的,突然丢出来这么一句。

    “是啊,夫人恨死了玉静,只怕也不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冯姨娘苦笑:“你瞧瞧如今我们吃的穿的住得,哪里还有方家小姐的样子。”

    她不说,何家贤也看得见。除了院子里一个婆子做些力气活,再就是一直伺候冯姨娘的大丫鬟跟着。方玉静身边从前照顾的丫鬟柳朵已经被打发出去,下落不明,陈氏再没有派人过来,因此婆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就需要冯姨娘亲自动手。

    瞧瞧院子里破败不堪,屋里用的是一般的灯油,凑近一会儿脸就被熏黑了,灯台上油腻腻的……吃的她没看到,不过看冯姨娘身上比丫鬟略好一点儿的料子,便知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家贤不好说什么。

    “若是老爷再记不起五小姐,只怕我的那点细软都不够典当了。”冯姨娘眉头深锁。

    何家贤有些吃惊。她本以为待遇差些,但是至少衣食无忧,可听冯姨娘的意思,竟然是连衣食都短缺了。

    ☆、141、方玉烟省亲

    方玉静却是无所谓:“跟二嫂说这些干什么,她日子也不好过。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清净又偏僻,也不用应酬谁。”

    冯姨娘朝着何家贤无奈的笑笑,做出一个“你瞧,她就是这样”的眼神。

    何家贤便略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回院子的路上遇到方玉珠,她跳出来对何家贤伸出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何家贤知道她是说对待张玉环的事情,因此得意洋洋的笑:“说起来,我真的……”她想了一下现代社会的流行语:“我连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

    “哈哈。”方玉珠拍她一下:“你服哪个老太太,我怎么不认识?”

    何家贤在她面前总是特别放松,笑嘻嘻的戳她一下:“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拉着她去屋里坐坐。

    方玉珠摆手:“不坐了。我还有事。”她陡然想起来,上下打量何家贤好一会儿,才道:“你有事没?没事帮我个小忙。”

    何家贤自然是义不容辞,在听闻后却又有些打退堂鼓。

    “算了,为兄弟两肋插刀。”何家贤思考后,作势往胸膛上作出一个插刀的手势:“答应你了。”

    到了下午,方玉珠的丫鬟香儿过来请,何家贤便过去她住得明珠院。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二夫人和方其扬住在外面两进,她住在最里面一进。

    带了礼物拜见了二夫人,何家贤和方玉珠便依照事先说好的,进了屏风里面。

    先是一位翩翩书生,在一位夫人的带领下过来与二夫人见礼,木讷傻呆,二夫人问什么,他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再不然就是:“夫人说的极为有理。”

    方玉珠瞧着直摇头,冲何家贤示意,何家贤就从侧门绕出去,然后从大门走进去,硬着头皮道:“给二婶拜年了。”叫丫鬟呈上礼物。

    二夫就笑眯眯的瞧着她,何家贤对那书生屈膝一行礼:“既然二婶有客,那我就不打搅了。”说着先行离开。

    不多久,那书生伴随那夫人就一同走出大门。

    这便是方玉珠没有看中,黄了。

    不多时,便另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见过方伯母。”年轻人彬彬有礼作揖,声音清朗和煦,只是很小,听不太真切。

    方玉珠悄悄往外瞅了一眼,立时缩回了头。何家贤没她那么好奇,只静静站着瞧着方玉珠脸颊上飞起红晕。

    “怎么,瞧中了?”何家贤捂着嘴笑出来:“后悔叫我来了吧。”

    方玉珠叫她时,说的是二夫人又要给她相亲,不过许了她在屏风后面看。她不想成,叫何家贤与她一块儿看,到时候无论美丑高矮,都要说不行,找茬找缺点,直到二夫人相信这个男的的确不是良婿为止。

    方玉珠请她帮忙时的说法是,她已经因为这件事情顶撞二夫人多次了,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再伤她娘的心,怕积累多了气的她娘一口老吐出来。

    “我们家玉珠呀,就是挑。她爹呢,又纵着她,不要学识不要钱财,只要她自己喜欢。”二夫人提起女儿还是满心欢喜的:“说起来您别笑,咱们在西北待久了,那边民风开放,他爹也受了影响!”

    “为女儿谋得佳婿,该是为人父母的心愿。”那妇人瞧起来也通情达理:“我们家一飞就是挑,挑来挑去,挑遍了燕州城也没个合意的……”

    两位母亲就儿女对择偶标准和择偶经历开始吐槽,那位男当事人就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

    “冯公子,请问如今读书读的如何?我家老爷喜欢饱读诗书之士。”二夫人步入正题。

    “这……”那冯公子犹豫一下,突然提高音量:“在下虽寒窗苦读,却无心诗书。冯家的生意想来伯母也知道,家里却只有我一个独自,若是我科考进京为官,岂不是留下父亲母亲独在燕州城?此乃大不孝也!”他顿一顿,又郎朗声道:“再说,我朝历法,做官者不许经商,可家里的生意也是从祖爷爷那一辈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父亲逐渐老去,我若不接手,岂不是任他凋零,此乃不仁也……”

    他一席话说的二夫人频频点头,就连身旁的方玉珠也是暗暗赞许。何家贤瞧着她面上露出的含羞带怯的神情,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她总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思来想去想不起来。

    她见过的男人不多,接触过能听到声音的那就更少,何家贤绞尽脑汁,忽听得外面的男子笑着道:“……听说方小姐也是个会作文章的才女啊……虎女无犬女……日后若是有缘成婚,小生倒是可以与小姐切磋一二……”何家贤听到这一句,浑身汗毛立时竖了起来。

    “听说新娘子是个会作文章的才女啊……叫爷几个开开眼呗……”这句话是何家贤新婚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绝不会忘记的一句话。

    这个声音,这句词……冯公子!

    那个挨了方其瑞一个耳光的登徒浪荡哥儿!

    方玉珠决不能看上他,决不能!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学不会的男人,还能指望他好到哪儿去?

    外间聊的热络。何家贤不等方玉珠示意,径自绕了出去,走到堂上,像是第一次过来:“给二婶拜年。”

    “好孩子……”二夫人笑眯眯的,也似乎她是大年初一第一次来。

    “二婶既然有客,我就不打扰了。”何家贤逐一见过礼数,带着吉祥走掉。

    方玉珠留在屏风后面傻了眼。

    没多时,冯公子与冯夫人便离了方家二房的大门。

    “……还没示意,你怎么就跑了出去?”方玉珠气的直跳脚:“我还没表态呢。”

    “此人轻薄虚妄,绝非良人。”何家贤笑着:“你若气我怪我,只管叫人去打听,冯公子的为人,无需我多说……”

    何家贤自然不会把新婚之夜受人调戏的事情说出来,丢得不只是她的脸,还有方其瑞的。

    方玉珠笑嘻嘻的:“打听就打听,难得有一个入得我眼的,可不能随便听你一句就放过。”

    好姑娘,果然有主见。何家贤并不因为她不信任自己而郁闷,反而觉得方玉珠就该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张,决不偏听偏信。

    晚上见着方其瑞,便把今日替方玉珠相亲一事说了,又提到冯一飞,果然方其瑞对他印象极差,却又道:“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这两年他家的生意重心迁移到燕州城,跟着过来的,我也是听人介绍跟他在一起玩乐了一段时间而已,了解得不多。”

    何家贤笑着道:“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只怕在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好口碑。玉珠妹妹是个聪明人,自然拎得清。”

    大年初二回娘家,顺顺利利得与何儒年等一起吃了饭,席上春娇吃着吃着饭突然泪如雨下,说也不知道娘家人如今还剩的几个,倒是惹得何儒年好一阵心疼,一整个下午都歇在她屋里一同逗儿子玩,完全冷落了难得回家的女儿,气的徐氏心口疼。

    何家贤瞧着徐氏已经老得像五旬老妇,与正值壮年风度翩翩的何儒年比起来,不说母子,却也是差了辈,不由得嗟叹造化弄人,却也只能劝着徐氏放宽心怀,享受以后的生活,只当这个男人已经死了。

    到了正月初五,张玉环又来了,给陈氏拜年,送了她不少好东西。陈氏笑得合不拢嘴,顺势留下她小住几天。何家贤听闻后,只冷笑不止。看来陈氏是不打算放过她了,非要弄个张玉环来恶心死她。

    陈氏不明说,她也只能装糊涂,偶尔路上遇见,面对张玉环的挑衅和冷嘲热讽,也只是一味忍耐。

    正月初十,传来一个消息,方玉烟启程去京城王府了,临时路过方家,进门来了。

    只是方家上下,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听说她先去看了陈氏,送了一尽丰厚的礼物。陈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叫她多顾全自己,去京城花费多,又道嫁妆也会快速命人送到京城去。

    当初王妃从方家把方玉烟带走时,方老爷已经快马加鞭备齐了她的嫁妆请示,王妃只说等他们到了京城,会通知的,就搁浅了下来。

    方玉烟盛气凌人的到汀兰院时,何家贤听说她回来了,正梳洗装扮好了准备去鹤寿堂,不料路上就已经遇到。

    随侍的王府的侍女柳青,长了一张和气的脸,笑着道:“方小姐怀着身孕呢,王妃交代不可劳累,因而时间有些紧。不过虽说是时间再紧,方小姐也记得二奶奶,问候完了方夫人,这就赶紧过来了……”

    虽说知道方玉烟是个什么德行,不来找她的麻烦就不错了,但是这侍女惯会说话,何家贤也不由得客气道:“妹妹费心了。”

    “若不是你还有点儿良心,这破院子我来都不来。”方玉烟却不知道客气,昂首挺胸就往院子里面走,何家贤只得讪讪的跟在后面,气势立马下去一大截。

    到屋里坐定,瞧着本来还算精致的家居摆设,在方玉烟满头珠翠,艳光四射,遍身罗绮中,被衬得像是路边的地摊货,何家贤愈发讪讪,话都不好怎么开头。

    倒是方玉烟打量一下,“切”了一声:“咱们方家,无论去哪个屋里,都是奢华名贵的,就是你这里,土不拉几,看着就掉价儿。”

    何家贤更是连喝茶吃果子的话都不敢说了。

    “行了,我也不与你啰嗦。你昔日待我还算不错,以后我去京城了,山高路远,不想欠你人情。”方玉烟对着柳青一努嘴,柳青便拿出个小金盒,盒身十分精致,打开看时,里面却是一套绿宝石手势,头钗耳环项圈戒指一整对。

    何家贤忙摆手:“不敢不敢,这太贵重了。”

    “行了,尽是些小家子气,给你你便收着,这样我也不欠你什么,省得想到了心里就堵得慌。”方玉烟嚣张跋扈的脾气还是没改,一面说一面翻白眼:“本来给你我还嫌心疼呢,这一套怎么也要好几百两银子……你还罗里吧嗦……”

    何家贤无奈,只得让吉祥先拿着,又送方玉烟到门口,恰好碰到张玉环和方玉露二人。方玉露笑嘻嘻的上来拉方玉烟的手:“三姐,你真的回来了?怎么也不去我那里坐坐……”

    方玉烟直截了当的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板着脸道:“我没有时间了。”

    张玉环盈盈施了一个礼:“小女子拜见……额……拜见文夫人……”她想不到合适的称呼,只能用夫人来代替。

    方玉烟知道自己是要去给人做妾,并不高兴,只冷眼瞧着她,问方玉露:“这是……有些面熟……”

    “姨妈家的表姐,差点就给二哥做妾了。”方玉露凑近了方玉烟说,很是热络。

    方玉烟回头瞧一眼何家贤,冷笑道:“倒是会找地方。”

    “谢文夫人夸奖。”张玉环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却厚着脸皮道:“夫人的亲哥哥,自然也是极好的。”

    何家贤瞧见张玉环那逢迎拍马的谄媚模样,跟与自己说话时的高高在上判若两人,忍不住冷笑,伸出手命吉祥把小金盒拿给自己,递给方玉烟:“妹妹方才不是说不想欠我的么?这礼物我不要,请妹妹办一件事。而这件事,肯定比几百两银子划算多了。”

    方玉烟扭过头来,微微有些诧异。在她的记忆里,何家贤不过是个微微弱弱,谨小慎微,一脸迂腐气息的小女子,什么时候,也能眯起眼睛带着些算计的意味说话了?

    “把这个女人从方家赶出去,叫她永不敢再来。”何家贤认真的说出这几个字,看向方玉烟,一脸真诚。

    “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方玉烟瞧着张玉环难以置信的面庞,捂着嘴格格直笑:“你且说一个我必须帮你理由,我才看看要不要帮你。”

    果然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吃了那么大的亏,却一点儿也没变,何家贤暗地里想。只是已经开了口,倒是不好意思再收回来。

    “当初妹妹气势汹汹派人来揍我的爽快,我觉得,妹妹可能还想再体会一下。”何家贤慢慢的开口。

    ☆、142、收拾张玉环

    方玉烟捂着嘴“格格”笑得直不起来腰:“何家贤你倒是真的老实啊。”她摇摇头:“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一个破教书匠的女儿,也敢命文夫人为你做事。”张玉环感觉找到撑腰的,嚣张起来,她早已经与何家贤撕破脸,如今听何家贤让方玉烟打她,气得不得了。听方玉烟拒绝,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冷笑着道:“看来当初文夫人打你是打对了!”

    她笑着朝向方玉烟:“文夫人倒是应该听她的,再出贵手,打她一顿,找找当初的爽快……”

    “好呀。”张玉环话音未落,方玉烟已经朗声答应,不等她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啪”的一声。

    张玉环捂着脸难以置信,方玉烟笑着道:“她不能命我打你,你就敢命我打她?”

    “这一巴掌,是教你,既然在别人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的道理。”方玉烟正手又是一巴掌:“何家贤再怎么无能,那也是我方家关起门来的事情,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她指手画脚!”

    张玉环冷不丁挨了这两下,脸颊顿时红彤彤火辣辣的疼,眼眶里顿时蓄满眼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惜方玉烟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她左右开弓,又连续打了张玉环好几下,才累的对何家贤道:“还不快给我搬个椅子来。”

    吉祥早就一溜烟跑进去和雪梨抬了最重的太师椅出来,上面加了软枕做靠垫,让方玉烟坐的舒服些:“以前我能连续扇二十几个耳刮子不喘气,如今怀着孕,身手不如以前灵活了。”她叹叹气,似乎很是遗憾,看也不看张玉环,反而对着方玉露说道:“你既然与我如此亲近,接下来还有十个耳光,你来替我打吧,也算成全你我的姐妹情谊。”

    方玉露听这话人都傻了。

    她瞧着方玉烟站着并不明显,坐下却微微有些凸出的小腹,不敢说不,却又下不去手,想了一想,才道:“表姐与我,远无仇近无恨得,还是让二嫂来打吧。”

    方玉烟瞟了一眼方玉露,又看了一眼何家贤,眼里满是会意的凌厉,冷笑着道:“既然四妹妹这样谦让,何家贤你就辛苦下吧,别畏畏缩缩的,回头又说我不给你机会。”

    何家贤愣了一下,让一向嚣张跋扈的方玉烟出手揍张玉环,她除了快感,倒是没别的。可是从没有动手打过人的她亲自出手打人,这就有点为难了。

    瞧着张玉环脸颊高高肿起,像是被煮过的猪头,何家贤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犹豫着下不去手。

    “废物,迟早死在你的心软里面。”方玉烟呵斥一声。

    “我求你的事已经办完,其余的不劳你费心!”何家贤听见方玉烟骂她,急了。

    “呦,你还理直气壮起来了。”方玉烟挑挑指甲,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没动手打她,她就会感激你?别做梦了,我打她也是你唆使的,这个黑锅你背定了。”方玉烟循循善诱:“你不趁机打得她怕了你,日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个女人,像毒蛇一样难缠,难道你不是深有体会?”

    方玉烟说话难听至极,丝毫不顾忌张玉环本人在场,口无遮拦:“再提你一句,打不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何家贤进退两难。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与非都砸在她手里。

    “奴婢来打!奴婢贱命一条,跟这个贱人正好相得益彰,别脏了二奶奶的手。”雪梨在一旁听见,撸起袖子上前,不等何家贤说话,左右开弓就是连续几个耳刮子:“教你勾引二爷,欺负二奶奶,活该!”

    “哈哈哈。”方玉烟拍手称快:“何家贤啊何家贤,你连一个奴婢都不如。”

    瞧着雪梨倒是眼熟认识的,命柳青赏了她两锭银子,扭过头对张玉环道:“今日我时间赶得很,没空收拾你了。这几巴掌给你涨点儿教训。何家贤家里没钱,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她!”

    何家贤听着心里一动,感激之情正要出来,方玉烟画风一转:“向来只有我能欺负她!你动了我的人,小心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嚣张的笑着:“希望今日,是我在方家最后一次看见你。以后若是再敢来,你信不信,我若是知道了,来一次打你一次。就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东西,哪里配得上我哥?别说我不让你进门,就算你进了门,我也有一万种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她捏着张玉环的下巴:“你可听明白了?”

    张玉环眼泪汪汪,满脸红肿,扭头支吾着不答应,回头瞧见陈氏急匆匆赶来,倒是凄惨非常:“姨妈……”

    不料陈氏压根儿不理她,笑眯眯的对着方玉烟道:“烟儿,门外的护卫在催了,只知道你到我院子里去,派人去找,我这才听说你到汀兰院来了,过来告诉你一声,你怀着身孕,别耽误了的出城门的吉时……”

    张玉环知道再无本事跟方玉烟对抗了,浑身一软,如泥般瘫倒在地上。

    方玉烟整理衣衫,对着陈氏盈盈行了一个礼,哪里还有刚才霸道的影子,唯有一个乖巧和顺的女儿,泪盈余睫:“母亲保重!”

    又头也不回对着何家贤的方向说了一句:“走了!学着点儿!”

    何家贤瞧着她潇洒无挂的模样,很想问问她有没有去看梅姨娘。听陈氏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没有的,又觉得唏嘘。只是人已经远去,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凝视着方玉烟的背影,思忖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以前仿佛不是这般,却又好像是这般。

    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方玉烟一走,张玉环就撒泼似的指着何家贤:“你等着,我与你不共戴天。”她脸肿了,说话大舌头,特别搞笑,何家贤强忍住没笑,只掏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陈氏见张玉环被打成这样,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她也听不见张玉环吐词含糊不清的在说什么,只命人扶她回去上药。

    出了方府上了马车,方玉烟瞧着两个石狮子中间站着的穿着绫罗绸缎,环佩叮当的一众女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弯腰进去。

    柳青道:“小姐好像很不舍?”

    “不舍什么?一家子妖魔鬼怪。”方玉烟擦了一下眼泪,泪中带笑说道:“唯有一个正常人,只盼她不要被吃掉才好。”

    柳青皱着眉头不解:“是谁?”

    “谁有良心,就是谁。”方玉烟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低头摸着小腹,不再说话。

    她是临时回家,却并不是临时起意。若是大张旗鼓率先通知,只怕方老爷一定会在家里等着她。她不想见方老爷,也不想见梅姨娘。就当她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此天涯远去吧。当初她被王妃从家里抬走时,陈氏立刻反应过来,叫金娘子挨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打掉孩子,是老爷的意思。”估计是怕她翅膀硬了胡乱猜忌到方玉露的身上,毕竟,她的所作所为,除了方玉露有可能怀恨在心,别的再没有碍着旁人。

    “我觉得方夫人怪怪的。”柳青见她不说话,故意提起话题:“看着对小姐很是疼爱,可奴婢瞧着不真心。”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歇歇,出了城再叫我。”方玉烟不想说话,也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待出了城门,柳青依言叫醒方玉烟,方玉烟便掀开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就见城门边上,方老爷和梅姨娘一脸风尘,静静的瞧着护送马车队。看见帘子被掀开,脸上露出一抹欣喜,殷切期盼着。

    方玉烟看见了,心里没由来升起一抹愁绪,不想面对,立时将帘子放下,倚在车厢壁上,一言不发,留下二老一脸怅然。

    梅姨娘轻拍方老爷的手背:“不要紧,她这一去,到底是福不是祸。”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她飞扬跋扈,不够乖巧。倒是小瞧了她。”方老爷叹一口气:“她还是遗传了你的聪慧,只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

    梅姨娘望着马车扑起的灰尘,突然道:“她比你我都聪明。小时候我听她念诗,念来念去只有一句‘若要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方老爷听懂了。整个方府,方玉烟似乎跟谁都不亲。而且越是血缘亲近的,越是离得远远的。

    汀兰院,何家贤发觉那小金盒还在手上,命吉祥送去给方玉静。

    方玉烟回来没看到方玉静,她没有问,陈氏也就乐得不提。

    何家贤却知道,方玉烟肯定是记挂方玉静的,却不知道为何不专门去看看她。

    待屋里只剩下雪梨和她,何家贤想了想,斟酌了用词,才问道:“雪梨快十七了吧。”

    “恩。”雪梨低下头答道:“二奶奶怎么问起这个?”

    “我想着,你与和气情投意合,如今赶上又赶上过年,不想在耽搁你。”何家贤笑眯眯的:“趁刚过完年我手上尚且宽裕,体体面面的把你嫁出去,可好?”

    雪梨便羞红了脸,笑笑的不说话,也不反对。

    何家贤知道她是同意了,就允诺说:“夫人那边我去说,二爷这边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这就回家一趟,跟你家人商量商量,今日就算你放假,先别回来了。”

    雪梨自然是感激不尽。

    待吉祥回来,何家贤将对雪梨的打算与吉祥说了,吉祥疑惑道:“先前都没听到什么风声?”

    何家贤道:“我这也是临时起意。她跟了我那么久,多少你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吉祥一愣,随后瞧着何家贤。

    何家贤见她猜到,这才点点头:“出了一个纹桃,我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不敢再对任何人冒险。雪梨好是好,就是聪明过头了,从我刚到汀兰院来的时候,就发觉了。随着跟我的时间越久,她说话做事的胆子越来越大,个性使然也好,脾气暴躁也好,论忠心耿耿我是信任她,但是也担忧终有一天……”

    吉祥点头:“二奶奶怎么决定都好。成全她与和气,也是您的善意。”

    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何家贤:“我拿去给冯姨娘,只说是四小姐给的,五小姐却不要,质问四小姐为什么没来看她。推来推去,盒子掉在地上摔开了,除了上面的一套首饰,里面却还有个夹层,有一张字条。”

    何家贤展开来看时,发觉只有一句话:“若要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请二嫂帮我照顾好姨娘,五妹和二哥,还有,你自己。

    前一句话的意思何家贤是懂的,意思就是说若要不用体会生离死别的痛苦,就不要相信人间有白头到老的感情,基本可以理解为不投入就不会有伤害,和以前的自己价值观一样。可后面的几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想到方玉烟只去看了陈氏。那些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却一个都没有看过。

    来看自己,想必也就是要把这张字条交给自己吧。瞧着清秀的“二嫂”二字,何家贤有些唏嘘,方玉烟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这一声被承认的“二嫂”,她始终没有亲耳听到,原来都在这里。

    方玉烟不是不顾念生她的梅姨娘,同胞的亲哥哥,守望相助的五妹妹,而是,不敢过分惦记……

    以前她总觉得方玉烟嚣张跋扈,愚蠢霸道,连梅姨娘的一层聪慧都没有。现如今才发觉,生在方家这种深宅大院,出身起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谁都不爱,谁都不信,只凭着一腔直率的性子做人做事,才是最简单粗暴,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方法。

    她那时,自怕也是真心想救方其瑞的吧,刚好出这个主意的,是她平素最亲近的五妹妹,所以,她信了,她去了。

    ……何家贤正沉浸在对方玉烟的伟大意淫里无法自拔,面上露出谜一般的微笑,吉祥打断她:“二奶奶?二奶奶?”

    ☆、143、雪梨强出头

    “嗯?”何家贤茫然回头,吉祥指指门口:“芍药姐姐来了。”

    那就是陈氏有请了。

    何家贤知道张玉环被打成猪头,陈氏必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方玉烟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真是一点儿虚的都不来。

    不过也不是,陈氏不是不会来虚的,而是,不屑于跟她来虚的罢了。

    小声叮嘱吉祥:“叫红果跑一趟,把二爷叫回来。”

    方其瑞果然以低价进了一批春天的衣裳,最近在铺子里忙这些事。

    到了鹤寿堂,张玉环脸上敷了药,之前青一块红一块,现如今成了白一块紫一块,别提多滑稽了,一说话嘴巴两边就像含了两个包子,瞧着何家贤进来,一脸警惕与怨毒。

    何家贤面不改色,行了礼,就见陈氏一拍桌子:“老二媳妇,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连表小姐也敢打!”

    “我没打她,是三妹妹打得她,四妹妹可以作证。”何家贤杵在那里,漫不经心,抵死不认。

    陈氏被她气得脸铁青:“若不是你教唆……”

    “没有的事,是她说话得罪了三妹妹……不信您问四妹妹……”何家贤觉得方其瑞别的不行,死皮赖脸这一招倒是用的很溜。任你吆五喝六,我就一厚脸皮。“三妹妹素来不喜欢我,怎么会帮我出头?”

    “谁知道呢。”陈氏冷笑:“她到底跟老二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高深莫测。”陈氏不无讽刺的说道:“我也纳闷怎么偏就去看你了呢。”

    何家贤不说话。

    陈氏拿她无法:“你有个丫头打了玉环,叫她过来。”

    “那丫头我已经许给二爷的小厮了,加上以前是二爷的丫头,还是请二爷回来您再叫吧。”何家贤知道雪梨若是被叫过来,不死也得脱成皮,笑着道:“这事我正打算请示母亲,择个良辰吉日就让他们……”

    “那是我的丫头,当初是我给老二的,我记得卖身契还捏在我手里呢。”陈氏冷笑:“老二媳妇,你这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即便有卖身契,方其瑞也应该能想到办法吧。何家贤忘记了这一茬,倒是百密一疏。早知道应该把卖身契想办法先拿过来才是,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若非雪梨今日太自作聪明,也不会弄得进退两难,遍地荆棘。

    “媳妇不敢,只是汀兰院都是母亲和二爷的人,没有一个是我的人,我不敢做任何人的主。”何家贤严肃的瞧了陈氏脸上的褶子:“母亲怎么说就怎么样,媳妇不敢违拗,自当遵命。”

    “那就去把那丫头给我提来,以下犯上,自己找死!”陈氏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打死雪梨。

    “我打发她去买糕点了,等一下就回来。”何家贤算了算,雪梨回家有一会儿了,再这样拖延一时片刻,大概等到方其瑞回来没有问题。

    “那咱们就等着罢。”陈氏伸下胳膊,拍拍手掌,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来人,给二奶奶上茶。”

    何家贤见她是动了真怒,也不想火上浇油,顺从的坐下。

    旁边张玉环给陈氏捶背,一面含糊不清的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

    “我瞧着,二奶奶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张玉环唯恐天下不乱:“居然敢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顶撞您,传出去还以为方家是她在当家……”

    “闭嘴!”陈氏不耐烦,呵斥张玉环。

    一时间鹤寿堂安静的落针可闻,大家都心照不宣,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那杯茶。

    一杯……两杯……三杯……

    每当她茶喝得见底,一旁的芍药就会立刻续上新茶,一言不发,只听见“霍霍”注水的声音。

    何家贤跟陈氏比耐心比到脖子都僵了,才听见外面通报方其瑞来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张玉环在一旁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表哥,你可要公道评判,我来府上作客,却被打成这样,实在是太没天理了!若是此处讨不到公道,我自然会让张家来讨!!!”

    似乎是被她的话震慑,方其瑞扭头看一眼何家贤:“雪梨呢?”

    何家贤当着陈氏的面不好说已经让他回家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去买糕点了,大概是迷路了吧,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那就等她回来为止。”方其瑞面色冷峻:“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回院子里去,晚饭都没吃……”

    “老二,你这就有失偏颇了罢。”陈氏瞧他们夫妻一唱一和,冷笑道:“你媳妇纵容丫鬟欺负客人,现在丫鬟没拿住,她自己还想回去?”

    “夫人放心,那丫头一回来,我立刻命人送过来,绝不二话,任凭夫人处置!”方其瑞客气有礼,说话却掷地有声:“至于她,我带回去严加管教便是,就不给夫人添麻烦了。”

    “老二,你浑归浑,说话却是算数的,那此事就先这么办,我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陈氏摆手示意。

    何家贤跟着方其瑞走出鹤寿堂,就迫不及待的挽住他的胳膊:“来说说你的法子,我也学学!”

    “学什么?”

    “雪梨啊,你打算怎么对付夫人?”

    “对付?”方其瑞很是吃惊:“为什么要对付?”

    “难道你真的要把雪梨交出去给夫人处置?”何家贤此刻大惊失色。

    “难道不应该?”

    “不行!”何家贤失控的大叫,被方其瑞捂住嘴巴往边上一扯:“回去说。”

    何家贤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抿着嘴,低着头走在方其瑞身后,刹那间心思千回百转,力保雪梨的论据想了千万条,回到屋里,却被方其瑞一句话说的无言以对:“她以下犯上,恶奴欺主,乱了方家的规矩,怎么不该受罚?”

    ……何家贤知道这是正理,可自小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她始终无法觉得雪梨,吉祥等人低她一等。她可以训斥雪梨,雪梨也可以训斥她!

    只是,方其瑞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心里面自然是封建等级森严的,更何况他还是当权者。

    “当时我为难,因此她就替我出手了,你那妹妹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咄咄逼人……”何家贤心有戚戚。

    “如此,就是你教唆的了?”方其瑞挑挑眉:“那方才夫人问你时,你为何又一口咬定跟你没关系?”

    ……逻辑如此严谨,何家贤无法狡辩,只能把当时的场景再现一次,让方其瑞自己去评判。

    “如此说来,还是她自作主张,胆大妄为。”方其瑞瞧着何家贤,第一次眼里带着凌厉的审问:“她人呢?”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何家贤不说,只哀求。她知道她不占理了。偌大的方府,若是连方其瑞都无法理解她支持她,那就再没有任何可能性。

    “不说算了。”方其瑞对着院子叫人:“把和气给我叫过来。”又对着在院子里观望的吉祥:“看好二奶奶,这几天就别让她出门了。”

    吉祥吓了一跳,这是要软禁二奶奶吗?犹豫道:“二奶奶没有错……”

    “既然分不清是非,你也与她一同进来吧。”方其瑞起身往外走:“这几日我住书房。她若是想明白了,就到书房来找我。”

    何家贤在屋里没有说话,方其瑞铿锵有力的,踩着冰渣子的“咯吱咯吱”的步伐声,像是踏在她的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站在这个古代社会的土地上,他是对的,但是,他也背弃了她!

    何家贤知道方其瑞说的话有道理。张玉环受了那样的屈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方玉烟他们现在得罪不起,也没办法再找她,只能把气出在过错分明的雪梨身上。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何家贤才不愿意把雪梨交出去。

    若是没有方玉烟前面下狠手,雪梨就算打了张玉环,不顾也就是被打棍子,或者撵出去的事。

    可如今很明显,张玉环只怕早就把方玉烟的那一份儿也算在雪梨头上,好的话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不好的话,估计小命难保。

    如今他们的想法都很清楚——把雪梨交出去,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可是交出去,就是叫雪梨去死!

    “你说我该怎么办……”何家贤对着吉祥喃喃自语,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我本以为二爷会想办法保住她的,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和气的面上……”

    “雪梨的确是激进了些。”吉祥眼底也有些湿润,何家贤想的那些,她再清楚不过,不交出去不占理,交出去的话,雪梨只怕死路一条。

    即便是她想尽办法,让陈氏可以轻罚。可是张玉环若是不愿意善罢甘休,那大陈氏再过来兴师问罪,陈氏也一样不会卖她任何情面。

    为今之计,方其瑞是指望不上,只能想办法在和气把雪梨找回来之前,让张玉环放弃追究此事。

    谈何容易?真的容忍她给方其瑞做妾?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家贤欲哭无泪。

    她知道一切的根源是什么?从方玉烟怀着身孕,踏入方府的第一步开始,她就已经看明白。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这而起,因这而落。

    那就是底气,绝对的底气!

    试问若是今日打张玉环的是王府的侍女柳青,她张玉环敢放一个屁?敢说一句追究的话?陈氏敢咄咄逼人紧追不舍?只怕讨好都来不及。

    若是那厚颜无耻之辈,说不定还会摸着脸叫一声:“打得好!”

    她在方家被轻视,被冷落,被驱逐,被拿捏,岂不都是因为家中无权无势,没有丝毫底气?

    要么有权,要么有钱……何家贤发觉自己一样都没有。

    哦,有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去抽屉里拿出方玉烟送她的小金盒子,之前拿去给方玉静被拒绝,吉祥又拿回来了,对吉祥道:“快……你跑一趟!”

    吉祥疑惑而犹豫:“二爷说不许咱们出去……”

    “她可没说不让人进来。”何家贤打开小金盒,抚摸着里面一整套的绿宝石首饰,做工精美,价值不菲:“去请四小姐来一趟。”

    她若是没记错,方其瑞被张玉环设计陷害的那一日,是方玉露过来请方其瑞的。回来后方其瑞说,方玉露过去,是想请他帮忙存私房钱。

    一个爱存私房钱的姑娘,想必对银子应该不会太清高,况且她所求不多,不过是留雪梨一条命而已。

    吉祥眼前也是一亮:“夫人素来听四小姐的话……”

    两个人像是都找到了突破口,高兴的拉手相庆。

    吉祥整理了衣衫,这才信步出门去,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一些。

    方玉露与何家贤算起来无冤无仇,倒是肯过来,笑着道:“二嫂今日好威风啊。”

    何家贤谦虚的笑笑,不说多余的话,只将金盒子推过去,当着方玉露的面打开:“不知道四妹妹可还喜欢?”

    方玉露眼前一亮,面上就忍不住的钦羡之色:“三姐果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出手好阔绰。”之前在张玉环面前,何家贤是把金盒子还给过方玉烟的,只是方玉烟没要,方玉露因此认识。

    “二嫂可是为了那丫鬟的事情?依我看,二嫂别白费力气了,表姐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肚子气没处撒……”方玉露摆摆手。

    “妹妹聪慧,自然会有办法。我求的不多,只保她一条命即可。”何家贤也笑笑:“母亲还是听得进妹妹说话的。”

    “二嫂实在是太善良了。哎。”方玉露盯着那一副首饰,吞了一下口水:“若只求保命的话,我尽力而为,到底是咱们方家的丫头,可不能让张家的人定夺她的生死。”

    两个人客气一番,方玉露便光明正大的收了那金盒子,笑着行礼:“二嫂等我的消息罢。”

    关了屋门,何家贤浑身疲软的瘫在矮榻上,却又立时直起身子,双手合十祈祷,吉祥也忙跟着学样。

    如此辗转难熬,到了半夜,外面有人敲门,吉祥忙起身去开,却是红果,急吼吼的道:“雪梨回来了,被二爷径直送到夫人那里去,挨了十五个板子,抬回来了。”

    何家贤在床上本就没睡着,此刻听得一惊,急忙披上衣服起身:“去请大夫,我去瞧瞧……”

    红果忙道:“二奶奶别慌,二爷命人叫了一个女大夫,已经在屋里给瞧病了……”

    ☆、144、方玉珠选婿

    何家贤这才松了一口气,整理衣衫,起身去院子后面的耳房。

    雪梨奄奄一息,神志不清,屁股和大腿上血迹斑斑,早已经和打得尽烂的衣衫粘在一起,大夫正给她剪开。

    待上了药粉,又给雪梨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夫开了药方,已经是凌晨时分,大夫道:“虽然打得重,伤口深,却没有伤及筋骨,还在皮肉上面。只是要好好休养……”

    何家贤付了诊金,好生送走大夫,见雪梨还是昏迷不醒,吩咐梦梨好生照料,她回屋里去。

    方其瑞并没有回来。

    连续五日。

    “四小姐收了东西就去鹤寿堂,不高兴的说表小姐坑过她,给了她银子又要回去……还说姨太太背地里说夫人的坏话。又跟夫人撒娇,说凭什么张家的人在方家耀武耀威。方家的丫鬟也是方家的人,张家的主子那就回张家当主子去……埋怨了好一会儿,表小姐吃了晚饭再来请安时,夫人就变了脸色了,对她没有之前那么好。”吉祥回禀着从腊梅那里听来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告诉何家贤。

    何家贤听着暗道方玉露真是有办法,又讲情又讲理的。讲情就说张玉环跟她感情并不好,大陈氏跟陈氏感情也不是那么好;讲理就是这里是方家,张玉环再怎么牛逼也不该在方家牛……

    “说着说着二爷就带了雪梨来了,雪梨承认打了表小姐……夫人就说要按照家规处置,表小姐在一旁哭诉,说一定要严惩不贷。夫人下令说打五十个板子……”吉祥说着都有些后怕:“二奶奶怕是没见过方家的规矩。您只想想,十五个板子雪梨就已经奄奄一息,五十个板子,就算保得住命,那也是废人一个了。”

    何家贤愈发觉得陈氏狠戾。雪梨再不好,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后,安插在方其瑞身边的,如今为了几个耳光,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有可能,她也如同方其瑞一般,犯忤逆犯上者,均用重刑,以保护封建统治阶级的绝对权威。想到当初的纹桃,再看看如今的雪梨,古人就是古人,脱离不了阶级观念!

    “四小姐就说大过年的,闹出人命不好。夫人听了,就说叫几个婆子掂量些,打三十下算了,别沾了血光给府上带来晦气。表小姐却不干了,对着雪梨大声呵斥说‘给我朝死里打’,才三十个板子太便宜她了……”吉祥越说越怅然:“她心也毒!几个耳光就要换一条命。”

    “后来二爷就说,人他是带来了,为的就是方家的规矩。下人做错了事,不罚不成;但是公报私仇,狭私报复也不成!让夫人斟酌着量刑。平时家里小事是夫人做主没错,可家里的大事,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闹出去了,就不是夫人能做主的事情了。”吉祥惟妙惟肖的学着方其瑞说这话时狠绝的神态。

    “夫人一听,知道若是真的打废了雪梨,只怕闹起来不好看。还在犹豫,四小姐又说,老爷这几日正为春季缺粮,铺子里没有存粮发愁呢,怕到时候燕州城百姓没饭吃,好几日都是着急上火的,若是此刻火上添油……夫人听了就说既然是为了家宅和睦,又是大过年的,算是给雪梨发一个红包,打十五板子,伤好了,到杂物房去干活。”吉祥说着,有些忧愁。

    这样的处置还算合适。何家贤虽然觉得有些重,可是立场不同,她能理解。若是同学之间,你打我打你实乃平常事,两三个耳光,还她两三个耳光就是了。可是这里是古代,雪梨的出手,是以下犯上,那罪责起码要翻上十倍。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何家贤总算松了一口气,此刻想起方其瑞,心里有些愧疚。

    若是方其瑞一开始说,把雪梨交出去,能保她不死,她根本就不会跟他置气,弄到现在这样难收拾的地步。

    可若是叫她此刻去求饶认错,她也做不到。

    若不是她求了方玉露中间说情,只怕也没有这么好的结果。方其瑞一开始表露出来的那种“把雪梨交出去此事就了了”的冷漠态度,让她心寒。人说爱屋及乌,她与雪梨,吉祥二人情同姐妹,方其瑞却不问情由,开口就逼迫她舍弃姐妹。他二人之间阶级立场的鸿沟,现在才开始显现而已。

    若是日后吉祥犯了错,他就舍弃吉祥;和气犯了错,他会舍弃和气;自己犯了错,他也会舍弃自己……

    何家贤缩在屋里,除了去看雪梨的伤情,就是看书打发时间,日子一日一日的熬,掰着指头一日一日的数。

    方其瑞却杳无音讯。若是以往,还有雪梨时不时跟和气见面,带点儿方其瑞的消息回来:“今日二爷中午吃的酒酿圆子,还没到下午就饿了……”“二爷选了一只金钗,只怕是要送给二奶奶的……”

    现在雪梨病着,吉祥也不许出门,何家贤便一丁点儿音讯也无。

    方其瑞说的是软禁她,实则并没有派人看着。汀兰院还是那些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过是自己将自己捆住了手脚,束缚在了院子里而已,为的就是赌那一口气。

    她很想某一天方其瑞突然走进来,笑着像往常一样搂着她:“在干什么?”

    可惜很多天午夜梦回,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床上,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过完正月十五,过年的热闹渐渐散去,来往的亲眷也都少了,方府又像往常一样关起门来过日子。

    倒是方玉珠来了,笑着道:“你为啥对冯公子有意见?”原是她派人查探过,冯公子家在燕州城的口碑并不差,提起来都是“经商有道,价格公允”,冯公子本人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也是有口皆碑。

    方玉珠其实不太喜欢生意人,但是二老爷小时候生活优渥,后来为官后,因为清廉正直很受上峰赞许,外放至西北那种蛮夷荒凉之地,又因为大手大脚惯了俸禄又少,生活一度困窘,全靠大哥接济才渡过难关,感触颇深,觉得男孩子可以走仕途,磨练磨练;女孩子家,还是找个有钱人家,吃饱穿暖更舒服,因此与二夫人倒是不谋而合,一心想把她嫁到生意人家,留在燕州城。

    何家贤听到这个结论,倒是有些疑惑不解。冯一飞的人品,从他在人家新婚之夜的轻浮浪荡之语中,就可以感知一二,怎么会毫无破绽,反而还是一致好评?

    瞧着方玉珠一脸憧憬的模样,何家贤劝道:“还是再细细打听下,毕竟他们这两年才到燕州城,底细都摸不清楚……”

    方玉珠笑着道:“是不是二哥跟他有什么过节?所以你总是说他坏话?”

    何家贤自然不会把那种被调戏的事情跟她说,却从方玉珠口中得知,冯公子变着法儿送了她不少稀罕东西,件件都是宝贝,哄得方玉珠心花怒放。

    何家贤愈发好奇,送的都是什么?按照方玉珠为人处世的聪慧劲儿,不该被这种表面现场所蒙蔽才对。

    “他给老爷写过信,老爷很看好他,说他有文采,日后定成大器,又肯对我们小姐用心,二奶奶您还是别担心了。”跟着方玉珠的丫鬟宝儿笑着劝道。她见何家贤和方玉珠为了冯公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向感情好的都快吵起来了,急忙打圆场。

    “老爷对夫人就是如此,凡是想着,处处谦让,所以琴瑟和谐。小姐自然就动心了。”宝儿跟着方玉珠耳濡目染,也很聪明,直接示意何家贤“杞人忧天。”

    何家贤这才顿悟,方玉珠为人处世很是精明,可是在于两性关系上,却非常懵懂,简直就是有些迟钝。

    再想到方玉婷,方玉烟为了一桩连男人品行都摸不清楚的婚事,闹得一出接一出的,她这才明白过来。

    古代女子婚姻大事向来轮不到自己做主。方玉珠能躲在屏风后面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独特的殊荣。家世、能力、长相等排在前面,人品排在后面。

    所以方玉婷和方玉烟只听说要嫁入侯府,便撕破脸争抢。

    后方玉烟与方玉露又见有机会能入王府,更是不顾礼义廉耻,将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最终两败俱伤。

    她们真的就能幸福吗?

    可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按照方玉珠的眼界和思维,男方家里有钱,符合方二老爷的期许;看起来风度翩翩没什么失德之处,此刻会对她好,那就符合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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