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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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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过分,受受教训是应该的,只是实在不忍心方玉静的祈求,而且,方玉烟千不对万不对,到底是梅姨娘亲生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佛堂外的院子门口,方老爷正背对着,除了方玉露在一旁急得不行,眼眶含泪的央求着,再没有别的女眷。

    何家贤到时,方玉露泪眼朦胧的瞧了她几眼,便将头扭到一边去。何家贤到方老爷面前行了礼,回头才瞧见方玉烟被两个婆子按着趴在椅子上,屁股上已经隐约有红印子,一旁有个粗壮的嬷嬷正拿着一条洗缏子,一下顿一下的数着数抽在方玉烟屁股上,方玉烟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将头垂在长椅一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方玉静已经扑通一声跪在方老爷面前:“父亲,三姐她知错了,父亲您饶了她吧。”

    ☆、96、害人一个个

    “8!”那嬷嬷高声唱着,又是一鞭子下去。

    方玉静见方老爷不吭声,可怜巴巴的又望着何家贤。

    何家贤想了想,才问道:“不知道三妹妹犯了什么错?”

    方老爷还是不吭声,只是听着几位女儿哭诉求情,有些不忍心,吩咐嬷嬷们:“打完20下来告。”

    “老爷放心,老奴知得。”

    何家贤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方老爷离去的脚步声。

    方玉烟这才努力昂起头对方玉静吼道:“哭什么哭,给我起来,别跪在那里丢人现眼。不就是挨几鞭子吗?要打就打,赶紧打完了算了,有本事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我不会放过你这个老虔婆!”

    何家贤暗道方玉烟此刻骂人,不是自讨苦吃吗?

    果然见那嬷嬷气得眼神里直冒火,又将板子抡得高高的举起落下,方玉烟终于忍不住疼的闷哼一声,裤子上面又是隐约一条红殷殷的血迹。

    何家贤看得触目惊心,下意识的叫那嬷嬷住手,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过去笑着道:“这位嬷嬷,小孩子不懂事,您好好管教就是,到底是府里的三小姐,若是打坏了,难免老爷此时愤怒,事后还会心疼的。夫人也是一直疼爱三小姐,到时候真的不好交代。”

    嬷嬷瞧了那点子银子,眯眼瞅了何家贤一眼,看她穿戴不怎么样,并不给面子,理直气壮:“本是老爷吩咐老身管教的,还请夫人让开些,别误伤了你。”

    何家贤见她口中这样说,眼里却是有些舍不得移开银子,记得方玉静说是宫里出来的,只怕好东西都见过的,怕是这点子东西入不了她的眼,环顾四望,倒是方玉露身上的穿戴是最体面的,还未开口,方玉露已经施施然走过来,拔下来头上最为贵重的一支珠钗并荷包里的银子一齐交到嬷嬷手中:“请嬷嬷下手轻些罢。”

    嬷嬷瞧那只珠钗纯金打造,上面的东珠都有小拇指大,知道是位体面的主子,不买何家贤的面子,一叠声的对方玉露道:“小姐说的是,老身自然省得的。”

    这才收了银子。

    接下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一会儿功夫打完了,方玉烟被抬回房里养着,方玉露才松了一口气,对何家贤道:“还是二嫂脑筋灵活,我竟没想到这个法子。”

    “妹妹贤惠端庄,自然不会这样的法子。”何家贤虽然与方玉露接触少,但是对这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很是欣赏。之前方玉婷的热情,让她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感激变成了笑话,此刻觉得方玉露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有教养的姑娘,平时不套近乎,但是关键时刻需要她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见人遇难不落井下石,危急关头能出手相处,平素待人不卑不亢,尊敬长辈爱护姐妹,简直是优秀女人的典范,是传说中富养出来的白富美啊。

    方玉珠的聪明与磊落,方玉露的豁达与大方,何家贤一日见识了两位,心里暗叹难道真的是因为是嫡出的小姐,从小不缺银子不缺爱,因此没有那些性格上的缺陷,比如自己身上的自卑,徐氏身上的懦弱,陈丽身上的纠缠,何家慧身上的畏惧……

    不由得感慨自己是人穷志也短,前怕狼后怕虎,没有脑子还不经不起事儿。

    跟方玉露一路聊了几句,愈发感觉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跟班上的班花,家境好人品好成绩好长得好,简直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人生赢家。

    这一下,方玉烟和方玉婷两个人都养着去了,方府也安静了下来,何家贤难得混了一周清闲的日子。

    陈氏养了几日,又恢复了晨昏定省,通知下来,何家贤又起了一个大早过去。

    陈氏摸着碗盏,对着何家贤笑眯眯的:“……本来是玉烟抄的,如今她病了,少不得劳烦你……”

    何家贤道:“媳妇不大念这些,只怕亵渎的神灵……”开玩笑?一百遍的金刚经,抄上一个月,人都要废了。

    陈氏却目光灼灼的瞧着她:“如今几个丫头都闹起来,不齐心,哎……若是再不听话,只怕我这心疼病又犯了……”

    周氏便道:“媳妇有心为母亲分忧,只是我不大识字……”

    两个人一唱一和,堵的何家贤哑口无言,到底年纪轻脸皮薄,只能接话道:“若是母亲不嫌弃的话……媳妇倒是可以。”周氏这话都说出来了,相比之下,自己摆脱不了的是书香世家的背景,再推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因此,明知道不是好差事,甚至是陈氏故意为难,何家贤只能硬着头皮顶下来。

    金娘子等她们都出去了,才对着陈氏说:“奴婢瞧二奶奶还挺老实的。”

    “老实?”陈氏冷哼一声:“老实还掺和管教嬷嬷的事儿?老爷下的命令,我都不敢说句话,她倒是有胆量……”

    “就是因为这奴婢才觉得她老实啊,若是旁人,还不推三阻四的……只求个清净,谁去触老爷的逆鳞!”

    “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倒是不担心,可她背后还有个二丫头,那丫头诡计多端,好好的惯会设计人。我那日不过是想当众丢丢她的人震慑下她,没想到倒是给她逮着机会了。”陈氏提起此事便恨得不行:“两个人不知道密谋了什么,让老爷就那么样相信了她,问都不问我。”

    金娘子见她气得直发抖,忙劝慰道:“您别气,她们再折腾,到底也不过是那孙猴子,哪里蹦得出您的五指山?”

    陈氏狠狠一锤大腿:“我气就是气这里,这些年好吃好喝伺候着,宠着惯着,偏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安分守己,不服我的管教。”

    金娘子明白陈氏的怨恨,不仅仅是因为方玉婷得了门高攀的好亲事,而是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挑战了她的绝对权威,因此顺着话说道:“都是安分守己的,您瞧三小姐,您当初把她抱在膝下养着的时候,不就是想她长成如今的模样?可不就长成了?虽然老爷总骂您不好好管教,可到底膈应着那一位的,总得有得有失罢。”

    陈氏想到方玉烟的嚣张霸道,心里这口气才好受些,喝了一口茶,往后一躺,倚在椅背上:“玉烟是个好孩子,可惜她偏是那个贱人生的,难免受了连累。那个狐媚子得了权,现在正得意呢,玉烟这事我不管,无非是想好好下下她的脸面,其实我也是不忍心的。”

    她犹自叹一口气,很是难受:“老二又是半吊子性子,我越来越看不懂……”

    陈氏又长长叹一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当初是我故意纵容他,把他教成了纨绔,谁知道老爷又要他念书,真是折腾的我累得很。”

    金娘子听见她提这茬,有些不好插话。

    当初陈氏是准备把方其瑞和方玉烟一齐养废了的,因此小小年纪就让纹桃雪梨几个漂亮丫鬟去伺候,可谁知道,方其瑞越来越败家,光是方香铺一年几万两银子的进账就能花得所剩无几。

    方其宗病着,方老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方其瑞身上,哪知道方其瑞早已经定了性子,冥顽不灵吃喝玩乐,鞭子都抽断了几根也拉不回来,生意生意不学,店里店里不去。

    后来方二老爷高中,出仕做官,虽然是个文官,实权不多油水不厚,可是朝廷规定当官不能经商,尤其是绸缎米粮这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三代以内血亲更是要避嫌,因此方二老爷自动除了族谱,带了家眷去了任上,一去就是十年。

    方老爷见弟弟做了官,到底有些想头,于是改变了策略,重金聘请好的先生来教方其瑞,动机明眼人一看便知。

    陈氏很慌张,生怕方其瑞奔一个好前程。后来见他根本无心科举,才又松了一口气。

    他这几年屡考不中屡败屡考,读书也没什么进步,陈氏被他折腾的疲累,索性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嘴上呢,也多次劝告方老爷要逼孩子上进,银钱上克扣的厉害。这样既保住了里子,又有了面子,外人谁不赞她这个嫡母贤惠慈爱,一心为了庶子的前途?

    算起来,还有一个月就要下考场,只怕方其瑞又是妥妥的名落孙山。金娘子见她唉声叹气,忙劝慰道:“考不上也没什么,童生上面还有秀才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瞧着老爷对二爷已经不作半点指望,反而三爷快学成归来,到时候继承了家里的生意,二爷那里无非就是分一些银子出去……”

    “一厘银子我都不想给。”陈氏狠狠出声:“想当初我与方家定亲时,方家货船进水,十几万两的货物全部毁了,周转不灵到处是债主,家里人逼我退亲,是我坚持不肯,逼她们把十万两银子的嫁妆拿出来周转,还立了契约,永世被逐出陈家,说再不来往。要不是后来方家东山再起,我那些个哥哥弟弟能理我?那些嫂子姐妹能当我是亲戚?我为了方家千人唾万人骂,这才有了今日。否则,方家说不定早就垮了,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要饭呢?当初方老太爷就说过,方家世世代代,给我立长生牌位的。我挣回来的银子,凭什么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金娘子知道陈氏意难平,忙顺着她的话说道:“等三爷接手了生意,就都好了。二爷那样败家,老爷定然不肯的。”

    陈氏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她对着金娘子道:“其实除了这个家业,我是盼着老二好的。他若是中个童生啥的,也就有盼头了,到底是老爷的骨血……若是他能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那也是他的造化……”

    金娘子想到方其瑞如今名声在外,方老爷每每提及头疼不已,暗道只怕将来没什么好下场了。

    就听陈氏又道:“老二媳妇那里是什么动静,我都有些看不透了。胡妈妈说她很老实,可偏又几次三番掺和事情,搅得我烦的很。”

    金娘子冷哼一声:“您瞧不透的,不是二奶奶,是胡妈妈。”她给陈氏捶着肩膀:“大概是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红绡上二爷那儿呢,自然对二奶奶好些了……”

    陈氏勃然大怒:“吃不饱的狗东西,看我怎么收拾她!”

    胡妈妈那边仍旧给何家贤熬着阿胶固元膏,只是不怎么催她吃了。时常是说完了事,瞅着何家贤抄佛经抄得手酸的空当儿,小声问:“二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叫我姑娘给她请个安。”

    何家贤累得都快得肩周炎颈椎病了,更何况方其瑞的行踪她也并不知晓,便只敷衍着。几次下来,胡妈妈也失了耐性,红绡再来时,便附耳跟母亲说:“……二老爷家的其扬少爷还未成亲呢……前几日捡了我的帕子……”

    胡妈妈到底有些迟疑:“二老爷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没什么实权和油水……过去了不过面上风光些……其扬少爷自己还在发奋读书想考个功名呢……”

    红绡便朝正房方向努努嘴:“二爷大概是瞧不上我的,只我本来也不太喜欢二爷,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其扬少爷可是已经过了,准备考秀才呢,论前途不比二爷强?二奶奶也不像我们瞧着的那样简单可欺,你看这些事情下来,她有什么损伤没有?我瞧着她没安好心,耍我们玩着呢……”

    胡妈妈想了一想,到底是没把夫人交代的事情都告诉女儿,只叮嘱道:“你自己当心……娘也只是想想罢了,若是没那个福气,能嫁个小厮平平安安过日子也一样,夫人已经允了我了。”

    至此红绡便不怎么来汀兰院,何家贤倒是没察觉,只每日披星戴月的抄写佛经,累得饭都吃不上。

    如是奋笔疾书了半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这才抄完了一半。方其瑞几次回来见她忙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只骂了几声“蠢货”,兀自不想搭理她。

    何家贤又委屈又冤枉,觉得陈氏的要求是合理的,没有理由去拒绝,硬着头皮一遍一遍的抄下去。

    ☆、97、狗咬人咬狗

    吉祥在一旁瞧着心疼:“莫不如回了夫人少抄几遍罢。”

    何家贤何尝不是这样想,可出尔反尔她实在说不出口,当初可是拍着胸脯应下的。她以为金刚经只是一篇而已,没想到是一本,分为好几个段,她从早起到晚睡,也只能抄完两三遍而已,这还是陈氏免了她早起请安的差事。

    又上了缺乏基础知识的当。何家贤暗自垂泪,却只能怨自己不争气,不够果决。

    待吃了晚饭,又点了灯烛开始抄起来,想着陈氏是故意为难,大概是方玉婷的婚事上对自己余怒未消罢。为了大家庭的和谐,左右不过一个月时间,这次抄完了下次再不要接这样的差事便罢了。

    却只见外间传来几声尖叫,随着吉祥往外走去看情况,一只浑身黑毛的小柴犬突然冲进来,朝着正在抄写的何家贤扑过去,何家贤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浑身寒毛直竖,忍不住便“啊”的尖叫起来。

    那小柴犬并不咬她,只扑向她的笔墨纸砚一顿撕咬,何家贤瘫坐在椅子上半响不得动弹,吉祥一面挡在她前面,一面拿了毛笔杆捅那狗,狗凶恶的冲她呲牙,扑过去就一口咬在她胳膊上,吉祥疼的大声尖叫。

    何家贤见状,吓得六神无主间,下意识操起旁边的砚台就往狗身上砸去,那狗受了痛,“嗷”一声松开嘴,留着哈喇子风一般又惊慌的跑出去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何家贤瞧着吉祥血流如注的胳膊,一个深深的血红的牙印,大声叫道:“叫大夫,去叫大夫!”红果答应一声一溜烟去了。

    何家贤扑过去搂着吉祥惊魂未定,两个人瑟瑟发抖,雪梨迟疑着上来,拿来毯子被子等将二人裹着好言安慰。吉祥疼的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对何家贤:“二奶奶别急,我没事,只是可惜了那些佛经……”

    何家贤这才过去看稿纸,已经乱七八糟,碎的碎,烂的烂,抄写的佛经完全不能用了。

    相比于受到的惊吓,何家贤更心疼这些日子辛苦抄完的经书和吉祥受到的伤害,血气上涌,双眼发黑,一阵眩晕,只是还未晕过去,就听吉祥惊恐的大喊:“血……血,二奶奶……血啊!”

    ……何家贤深深瞧了她一眼,双眼一闭。

    吉祥只感觉手上被连着掐了好几下,顿时心下明了,大哭道:“二奶奶晕过去了,快叫人来救命啊。”

    何家贤合上眼睛感觉周围脚步声,叫嚷声,大概是陈氏来了,不多久大夫也来了,有冰凉的指尖搭在自己脉搏上,听见大夫在对陈氏叮嘱:“夫人放心,并无大碍,二奶奶这是肝火太旺,想来是近来一直在服用大补大热的食材,只是她底子弱,虚不受补,还是要徐徐图之。切不可再服用,否则气血瘀滞,小则上火长疔,大则难以受孕……”

    何家贤听到虚不受补,又听到难以受孕,蓦地吃了一惊,只得继续装晕,陈氏只道:“多谢大夫,胡妈妈,你可记下了?”

    听不见胡妈妈的回答,约莫是在点头吧,何家贤听见外间安静下来,陈氏又吩咐雪梨等人好生照料,便走出去了。

    何家贤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睡觉,此刻心里一松,便沉沉睡过去。

    待醒来已是晚间,雪梨奉命熬了药端过来,何家贤根本没病,不需要吃药,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又问吉祥怎么样。听说吉祥已经包扎好,伤口并不深,那小柴犬到底年纪小牙齿还不够锋利,只咬了印子出了血,又喝了药。

    何家贤担心的是吉祥会不会得狂犬病,只是古代医疗技术有限,担心也是白担心,只能将这个症结永远存在心底,不能说,免得吉祥惴惴不安。

    片刻后,胡妈妈又端了一碗阿胶固元膏进来:“二奶奶身体太虚了,赶紧吃了吧。”

    何家贤从嫁进来开始,就知道陈氏每日要吃阿胶固元膏补气血的,因此赏给了自己,可以说是恩宠荣厚,她虽然不爱吃,却也顾及陈氏的一片心。

    刚才听了大夫的话,知道自己虚不受补,这大补的食材是无论如何不肯再喝,便试探道:“每日一碗,母亲真是有心了。”

    胡妈妈纳闷,并不答话。何家贤心中有了数,笑着吃完了,将碗递给胡妈妈:“我吃了这几个月的阿胶,身体感觉好多了,昨儿个补过头才流了鼻血,日后就不用再吃了。”

    胡妈妈挺直脊背道:“若是不吃,夫人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当不起,二奶奶还是别辜负夫人一片好意。”

    何家贤就明白陈氏刚才听了大夫的话,却并没有要停了阿胶固元膏的用意,若是到现在还不懂,那就真的不怪方其瑞骂自己蠢货了。因此忍住心里的郁闷,抿着嘴真心实意道:“胡妈妈真是忠心,夫人有您这样的忠仆,该很高兴才是。”

    晚上歇了一日,方其瑞又不知道与谁通宵喝酒,并没有回来,翌日一大早,据说回家的时候遇到方老爷出外查账,逮着又是一通好骂,这会儿罚跪在外院,不许人起来。

    何家贤多少有些担心,摇摇欲坠的起来,站都站不稳,由雪梨扶着过去瞧瞧,哪知道才走了一半,方其瑞已经口中叼着草双手背在后面迎面吊儿郎当走过来,只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看眼里的红血丝便知道熬夜没睡。

    何家贤暗嗤自己白担心,方其瑞怎么可能按着方老爷的吩咐真的就老实跪着呢,于是又掉头去往陈氏院中请安。

    方其瑞快步跟上来:“干嘛见着我就走?”

    何家贤避而不答,侧身往一旁让去。

    方其瑞又斜过身子横在她前面:“是不是担心小爷?”

    何家贤不理,堵着气又往一边让,方其瑞便又堵过来,不依不饶的,雪梨在一旁叹气劝道:“二爷还是别惹二奶奶生气了,二奶奶昨儿个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呢。”

    就把昨儿个小柴犬的事情说了。

    和气纳闷地忙缓和气氛:“夫人没下令查吗?到底是谁养的狗?咱们院子里没有养狗的人啊。”

    雪梨瓮声瓮气道:“谁知道呢?哪里都不去,偏赶着到咱们屋子里来……把二奶奶抄的好好的佛经都给啃烂了,把吉祥也咬了。”

    方其瑞呸一声将口中的草吐掉,叹口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怪异得打量了何家贤几眼:“哎,人善被人欺不说,这下子连狗也欺起来了。”

    何家贤却听了他的话,正待发怒,偏又瞧着他戏谑的眼神里有一抹认真的心疼,脑子里一动,便有些念头呼之欲出,考虑了几分钟,她转头往陈氏院子里去。

    方玉烟伤势不重,早已经养好,这会子正倚在陈氏身边给她剥虾壳,瞧见何家贤进来,头也不抬,冷声冷气:“二嫂受了惊吓也不歇着,到处跑什么呢。”

    何家贤拼嘴皮子向来拼不过她,受她奚落也不是一次两次,因此左耳进右耳出,免得再起冲突惹方玉烟发疯。进屋一瞧,倒是颇感诧异,今儿个居然连方玉婷也在。她以为方玉婷跟陈氏和方玉烟撕破了脸,大概不会来往了。

    方玉婷却早已经笑脸盈盈:“二嫂来了。”那和气而温柔的笑容,像是二人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

    若非她那一头参差不齐长长短短的头发从整齐的假发中露出一点儿,何家贤简直以为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

    陈氏已经起身扶她:“老二媳妇身体不好就歇着罢,我昨儿个不是叮嘱胡妈妈免了你这几日嘛。”

    免了请安?胡妈妈并没有说,只怕也没有那个胆量瞒而不报。

    何家贤心中越发笃定,瞧见桌上陈氏每日一早必吃的阿胶固元膏,心里一阵难受,强制镇定道:“孝字当头,几位妹妹都在这里,媳妇既然能起身,怎么好躲懒。”

    陈氏面上就闪过一抹笑容,像是很是赞许她的模样,对方玉婷和方玉烟道:“要是你们都能像你们二嫂一样,知书达理,孝顺懂事,哪里还会有那么些误会。”

    方玉婷和方玉烟都齐口应“是”。

    何家贤就笑着道:“几位妹妹都很懂事,倒是我昨儿个被恶犬一吓,失了魂了,让母亲跟着操心。”她顿一顿看向陈氏的眼睛:“只是我记得咱们家里并没有人养狗,不知道那狗是怎么来的?”

    而且,胡妈妈把院子看得滴水不漏,除了必要的她管不住的人能来往,其余的人根本就不让进,更何况一条狗。

    陈氏就笑笑:“把你吓成那样,母亲能不查吗?”她往外叫一声,跑腿的风铃进来回禀:“回二奶奶的话,那狗是其扬少爷养着的……昨儿个照顾她的丫鬟青苗没看好,就从院子里跑出来,惊吓了二奶奶……”

    “我已经让二夫人呵斥了那丫头了。”陈氏接过话。

    这就算完了?何家贤诧异,这处罚也太轻了吧,吉祥被咬的那么重……没等她说话,陈氏已经握住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是委屈了你,可是其扬到底是堂少爷,我也不好去管……”

    “恩,知道了。”何家贤紧紧咬住下唇,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心里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只是那些本来就抄好的佛经……”何家贤咧诺着小声道,装出愧疚的样子:“只怕来不及……”

    “不妨事,你重新抄一遍就好,只要心诚,佛祖不会怪罪的。”陈氏理所当然的接话,像是完全忘记何家贤昨儿个晕过去的事情:“到底你的字写得漂亮。”

    何家贤心里的愤怒差点就喷薄而出,瞧着方玉烟淡漠,方玉婷的冷静,陈氏的虚伪,只死死握住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掐进肉里,尚不觉得痛。

    “只怕母亲要多等一些时候了,我身体还是有些虚,若不是想着在母亲身边尽孝,只怕还起不来呢。”何家贤憋出这么一句话。昨儿个就是为了逃避这苦差事,她才趁流鼻血的机会晕倒了,为的就是日后再不用抄,谁知道陈氏不依不饶,打定主意要让她做到底。

    “没事,你八月十五之前抄好就行。”陈氏笑得和蔼可亲,像是对何家贤多么宽容一样。

    方玉婷在一旁恭敬有礼:“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可以帮二嫂抄一部分。”

    陈氏对着方玉婷又是一顿好夸。

    何家贤就全然看不懂了。她既不能明白方玉婷为何能够装作无事对着陈氏笑靥如花,毕竟那日在侯府,她跟自己说陈氏对她有坏心的时候,也是言之凿凿眼中含泪的。

    又不能明白为何陈氏从侯府回来一副要至方玉婷于死地的愤怒,此刻却又母女情深一派祥和。

    何家贤瞧着她二人虚假甜蜜的互动,忍不住一阵恶心。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后宅女子最真实的写照吧。哪管她内里波涛汹涌,表面上也是风平浪静。

    回院子的路上,方玉婷跟着何家贤走了好一段路,才哀哀戚戚的叫了一声:“二嫂。”

    何家贤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瞧着她。方玉婷未语泪先落:“若是二嫂还生我的气,打我一顿吧。”她哭起来:“那日我本意只是想让母亲看着我跟肖郎情投意合的面上,能够成全我们,因此让二嫂撒谎……谁知道母亲根本就不信,还要绞了我的头发让我去做姑子,我一时情急,只能出此下策,去找父亲……”

    何家贤淡淡道:“你如今不是很好么?”

    方玉婷用帕子按按眼角,走过来想拉她的手,何家贤将她甩开。方玉婷又扑簌簌落下泪来:“我在府里无依无靠,知道只有二嫂是真心对我好,我怎么敢辜负你?实在是无法。”

    何家贤见今日不表态大概是走不成的,便冷冷说道:“我知道了,你情有可原,只是我已对你仁至义尽,你也快出嫁了,日后见面点头就可以了。”

    方玉婷见她不为所动,哭着道:“难道只有我退了婚事,二嫂才愿意相信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她走上前,对着何家贤泪眼朦胧:“二嫂扪心自问,当初你也在场,那时我若是不当机立断,母亲只怕早就将我打死了……”

    ☆、98、整治刁老奴

    何家贤想了想,约莫是这个逻辑,只是被人利用和背叛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她又的确不太喜欢方玉婷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看不清楚,虚伪至极,因此不吭声了。

    “二嫂一定觉得我假惺惺。”方玉婷很是委屈:“可是母亲说,她是太怕我败坏方家的名声,因此一时急了些,现在误会解开,要我原谅她。她掌管着我的衣食住行,我能怎么办?”方玉婷拉着何家贤的手,见她不再挣扎,眼泪也收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相比于陈氏的虚伪,何家贤倒是对方玉婷的看法还稍微好些,至少方玉婷做了敢认,且把话说得明白,之前的反感就少了几分,只是做不到完全原谅。

    方玉婷咬牙道:“二嫂若是还不解气,那金刚经我全部帮二嫂抄了,当作赎罪,如何?”她情真意切:“这些年,我被母亲打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玉婷指着身旁跟着的一个面生的丫头:“这丫头是第四个,凡是维护过我的,都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发卖了,芸香也是。”

    何家贤早就发觉不是芸香跟着方玉婷,只是觉得一个小姐屋里四五个丫头是常事,换一个也没什么,听了方玉婷的话大吃一惊,错愕的张大了嘴。

    方玉婷苦笑:“见识了吧。二嫂还是多留点心眼吧,别傻乎乎的被人利用。母亲的心,可不是咱们能亲近的。不说别的,只说你院子里那个胡妈妈,可是省油的灯?母亲若是真心心疼你,就不会派那样一个人去管你的院子”她靠近何家贤的耳朵:“我可打听过,胡妈妈的姑娘红绡,跟那个照顾狗的青苗,要好的很哪。”说完像是根本没透露什么一样,回到方才的话题,拍拍她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二嫂您别生我的气了。”

    何家贤见她情真意切,倒是动心了,毕竟抄经是很苦的差事。顿一顿疑虑道:“到底是我的差事,可是母亲那里要怎么说?”

    “二嫂不是病了吗?”方玉婷破涕为笑,捂住嘴看她愁眉苦脸偷偷的乐:“瞧着你虚弱的,只怕笔都握不好,哪里有劲儿抄佛经呢?你就坦然装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母亲不就没办法怪罪了?她只要抄经书,谁抄了都是一样,反正咱们两个大概都不讨她喜欢,这苦差事着落在谁身上,只要不在玉露和玉烟身上,她都乐意。”

    何家贤何尝不知道陈氏在故意为难自己,只是狗咬了吉祥的事情陈氏的处理方式寒了她的心,让她明白凡是光靠这个当家主母做主,是不可行的,此刻又听方玉婷说的真心实意,很了解陈氏的意图,心里一动,就答应了下来,这样她正好能腾出手来为吉祥出一口气。

    什么时候,人不如狗了还。

    回到院子里,胡妈妈的脸色不大好,只坐在廊下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小丫头春杏在身后给她揉肩捶背。

    若是平时,何家贤定然是瞧也不瞧她,两不干涉,径直回房做自己的事情,今日看着却无比闹心,大声道:“胡妈妈过来。”

    胡妈妈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把眼睛阖上闭目养神,比她还像个主子。春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二奶奶叫您呢。”

    胡妈妈猛地睁开眼睛,对着春杏一巴掌就扇过去:“叫你多嘴!”

    春杏挨了一巴掌,脸立刻红起来,想哭却不敢哭,憋着嘴,又被胡妈妈呵斥:“赶紧捶啊。”

    以往何家贤为了息事宁人,一般不与胡妈妈正面冲突,都是忍让避开,免得她动不动就拿陈氏过来压她,许多霸道过分的行径,都是听雪梨和吉祥口述,亲眼见得不多,唯独顶撞她那一次是真的动怒,可后面胡妈妈又唯唯诺诺的好了几天,她也就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忍过去了。

    现在瞧见春杏平素都是这样受委屈的,又想到吉祥被狗咬的可怜,脑子里怒火熊熊烧起来,冲过去一把就将胡妈妈面前的小杌子掀翻了,上面搁的茶壶茶杯噼里啪啦哐当当的碎了一地。

    胡妈妈被唬得一跳,从摇椅上一下子弹起来,怒道:“二奶奶这是干什么?有话说话便是!如此行为不端,我可要如实向夫人禀报的!”

    何家贤刚在陈氏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本就心里堵着一口气,听见胡妈妈又拿夫人说话,妄想拿捏她,怒瞪着胡妈妈道:“那胡妈妈不若和我一齐去夫人面前,咱们问问,听见主子叫,却不搭腔的行为端不端?”

    胡妈妈并不害怕,梗着脖子昂着头:“老奴年纪大了,没听见二奶奶叫……”

    “是吗?”何家贤再次领略到这个刁奴的本事,怒极反笑:“听不见是吗?”她大声对院子里看热闹的奴婢们叫着:“雪梨,你现在去回了夫人,说胡妈妈自己承认年纪大耳背了,听不见主子的吩咐,做不了事了,看看怎么安排。”

    “老奴不过是一时没听见,二奶奶声音太小了,到夫人跟前,老奴也是这么说,看夫人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胡妈妈面有得色,神情嚣张,根本不惧何家贤的威胁,只双手叉腰冷冷的瞧着何家贤,颇有气势。

    急怒攻心,何家贤被气得浑身直发抖,却在瞧见胡妈妈嚣张的眼神时,陡然明白过来:去请陈氏做主,无非是放虎归山。胡妈妈本就是陈氏的人,认定自己能受到庇护,根本无所畏惧。而自己长期以来习惯了凡事都请教陈氏,事事都以她的意思为尊,没办法没胆量自己做主,胡妈妈也就从没把她放在眼里。

    正犹豫间,何家贤瞥见人群中的纹桃一脸冷漠,雪梨有些激动,而吉祥在最后面,冲自己小幅度的摇摇头。

    何家贤忍住怒火,只能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是这样,那胡妈妈以后多听着些罢。”她看一眼春杏:“日后别再动不动就打小丫头,她们做得不对,好好说便是。”

    胡妈妈见何家贤服了软,愈发得意:“二奶奶没管教过,不知道这些小丫头的刁钻,好好说话她们是不听的。”她眯眼冷笑:“夫人既然让我来管汀兰院,我自然就要管好,可不能让她们造次!”

    瞧着何家贤气得铁青的脸色,胡妈妈更加得意了,挑衅的望着何家贤:“二奶奶别操这些心,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别又受到惊吓晕过去了,让人说是老奴照顾不周!”

    何家贤气得摇摇欲坠的,吉祥忙从后面过来扶住小声道:“二奶奶先回去吧。”

    忍字头上一把刀。何家贤告诫自己,现在还没有证据,只能徐徐图之。

    到了屋里,何家贤瞧了一样吉祥小臂上的伤口,包扎的不错,才放下心来,将方玉婷讲的事情说了,临了道:“我就说,除了那些她不敢得罪的主子,平素汀兰院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偏一只狗,从门口到院子,再到屋里,畅通无阻……简直欺人太甚。”

    “二奶奶还是先忍忍吧,奴婢不碍事。”吉祥朝外面努努嘴:“瞧着夫人这几日对您不和善,故意耀武扬威的呢。”

    何家贤何尝不知道为何胡妈妈突然猖狂,无非是小人得志。便气起来,咬着牙叫雪梨进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雪梨会意,眯眼笑着,点头对吉祥道:“定帮姐姐把这口气出了。”

    狗咬了人,人不能咬狗,监护人总得出点血本吧。何家贤之前就打听过,那日是青苗带着狗从汀兰院经过,狗突然就挣开了她的怀抱朝院子里冲,平素定然是一进院子立刻就会引起骚动,毕竟一条会咬人的疯狗,虽然小也吓人。可胡妈妈偏说没看见,不留神就进了屋咬了吉祥。

    方玉婷给的信息基本坐实了胡妈妈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何家贤沉不住气,刚才差点就趁机发作,要是闹到陈氏那里,没有真凭实据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再次和稀泥将此事打压过去,她不甘心。

    她一路上回来就在想办法,直到刚才跟胡妈妈争吵,才隐约有点眉目。

    不过三日,雪梨进门来严肃道:“二奶奶,事成了。”

    何家贤立刻命吉祥去告诉胡妈妈:“你姑娘红绡不大好了,快请妈妈去看看……”又找了个由头打发了那两个婆子。

    等胡妈妈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何家贤站在纹桃房门外,就听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纹桃姐姐倒是好脾气,忍得了她这样久……”

    纹桃叹口气,很是交心的说:“不瞒妹妹,我这样的日子不过是熬着罢了,捱一日算一日,就看哪里她撺掇二爷将我撵了出去,就都干净了。”她似乎情绪有些激动:“……若非前日里妹妹养的小狗进来咬人解了我心头之恨,我竟没有个出气的法子,只怕得活活憋出病来。”

    青苗摸了摸她的手,以示安慰:“谁不知道姐姐素来是汀兰院第一妥帖的人,把院子打理的稳当。”她这两天受了纹桃不少好处,吃的喝的碎银子没有少拿,昨儿个家里亲人急病,也是纹桃送了五两银子过去救急,这才推心置腹来往起来。今日纹桃请她,说又受了何家贤的气,她便过来安慰纹桃。

    “可不是。就是可惜了,没咬着她,只咬了个丫头,伤不了她。”纹桃气愤难平,将拳头重重捶在桌子上:“真恨不得妹妹再放一次狗咬她。”她靠近青苗:“只是再没有那么巧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妹妹养的狗恰好经过咱们院子就发狂了,平素瞧着挺可爱又乖巧。”她吹捧起来:“妹妹运气也好,没人追究。”

    “巧合?”青苗瞧着纹桃压抑愤怒的模样,有些同仇敌忾,冷笑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偏不咬别人就咬她?”

    纹桃一听来了兴致,急忙扑在她肩膀上亲昵:“好妹妹,还有别的?说给我听听,看我不想法子再咬她一口。上次没咬到真是便宜了她。”

    青苗不疑有他,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豆豆是跟着少爷在书房长大的,平素闻惯了书墨香,刚好二奶奶在抄佛经,它闻着味儿自然就进去了。”

    “可它平时不咬人的呀。”纹桃疑惑。

    青苗神秘一笑:“饿它一个上午就好了。”

    纹桃会心一笑:“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可感谢妹妹此举,只是我记得妹妹素日里跟二奶奶没什么过节啊,可不是专程为了姐姐我吧。”

    青苗眯起眼睛喝了一口好茶,盯着纹桃笑着道:“人坏了怎么都遭人恨的,怎么会只有姐姐一位呢。”

    纹桃大惊失色,纳闷道:“二奶奶除了不待见我,对别人倒是和气,我竟想不起来还有谁。”

    何家贤把纹桃从方其瑞身边调开,又放在汀兰院坐冷板凳是方府人尽皆知的事情,青苗不疑有他,握着她的手,朝院子里努努嘴:“不是还有一位呢吧。”

    纹桃想到胡妈妈,却愈发纳闷:“她成天压制二奶奶动弹不得,一人独大,还贪心不足?”

    青苗笑着:“说姐姐你傻,她一把年纪了,能做二爷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想头……”

    纹桃恍然大悟:“她姑娘?”

    青苗凑近纹桃耳边,小声说道:“你可知道,红绡那个妖媚货色,早已经跟我们少爷不清不楚的了,少爷允了她要开脸抬她做姨娘的,只等着下场考试了高中了好提呢。若不是她,我哪里犯得着拼了这条小命去得罪二奶奶,还不是她拿住了我的把柄……”说到这里似乎自觉得失语,忙咳嗽了几声掩饰道:“呵呵……不说这个了,别的事可以,这种事我可再不敢做,这次夫人没追究是我运气好,下次也保不齐……”

    纹桃捂着嘴笑着道:“我也只是空想罢了,才结交了妹妹这个知交好友,我可不舍得妹妹再去拼命……”

    ☆、99、套话查真凶

    她想不到青苗到底有什么把柄在红绡手上,闹得要冒这么大风险纵狗伤人?若是真的咬着何家贤而且追究责任的话,青苗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两个人便又就着青苗家里人生病的事情说起来,不由得叹气穷人命苦,正惺惺相惜间,门外砰砰砰敲起来,是雪梨的声音:“纹桃,开门!”带着几分捶打的架势。

    青苗唬了一跳,有些紧张的看向纹桃,纹桃稳住心神,还未开门,木门就被两个丫头用身体撞开,“砰”的一声来回在墙壁上弹。

    “好你个刁钻的奴婢,居然敢放狗咬二奶奶,来人呐,给我拿下。”雪梨大声呼和,跟在后面的春杏春蝉等人冲进去就将青苗扭在地上。雪梨厉声道:“你也不用急着狡辩,方才你和纹桃的对话我们几个都听的清清楚楚,不单是哪一个,你爽快承认了吧。”

    青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求救似的看着纹桃。纹桃却将脸瞥向一边,根本不去看她。

    青苗知道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只得带着哭腔道:“奴婢与二奶奶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去害她?”

    雪梨冷笑着道:“那就是有人指使你了,说,幕后指使的是谁?到底饶你一条小命!”青苗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她本就心思浅薄,不然不会被红绡一威胁,纹桃一利诱就什么话都说了,急忙举手指证:“是红绡姐姐……是红绡姐姐……不关奴婢的事。”

    雪梨一努嘴,春杏就往外走:“奴婢去回二奶奶。”

    方才在门外听时,何家贤只听了一半就默不作声先离开,留下雪梨她们逮人,此刻正在房里,听了春杏的禀告,有些震惊——她一直认为自己对红绡还算不错,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居然有如此深仇大恨!

    何家贤以往考试时,遇到不会的问题苦苦思索,灵光一现的那种感觉又来了。本想证据确凿处理青苗就算了,不要惊动其他人,给吉祥出口恶气,也给自己立立威,省得连个丫鬟也不把她当回事,敢骑在头上欺负。可现在,她改了主意。

    “你去请玉珠小姐过来。”何家贤吩咐春杏跑腿整个方府,何家贤目前最信得过的是她,而且,她是二房的人,对待青苗的事情上,二房肯定也是要有个交待的。又让雪梨几个把青苗捆了关在纹桃房间里。

    纹桃脸色如冰,一动不动坐在床边上,既不看地上苦苦挣扎扭动的青苗,也不看一旁看管着的雪梨,似乎整件事情跟她毫无关联。

    那边胡妈妈便寻女儿不着,回院子一脚就冲进正屋,指着吉祥就要上去扭打:“你个说瞎话的小蹄子,我姑娘今日明明不当值……”腊梅受吉祥的嘱托,这两日跟红绡换了休息时间,还来不及知会胡妈妈。

    话没说完,就瞥见红绡跪在屋子里哭哭啼啼,一贯的笑容脸蛋不见,徒添一抹凄凉之色。何家贤拿着一张纸,对胡妈妈招手:“妈妈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胡妈妈见姑娘受欺负,嗓门更大的吼起来:“我又不识字!”

    “无妨,我念给你听……”吉祥和雪梨都不识字,只有亲自上阵了。何家贤慢条斯理念起来:“……我便唆使青苗,让她想个法子放狗咬二奶奶……青苗起初不同意,我便将有一次撞见她把其扬少爷上好的宣纸拿去偷偷卖了银钱的事情说了出来,青苗便答应了……”

    胡妈妈听着脸色由白变黑,再变青,突然冲上去搂住红绡:“好姑娘,是不是她们逼你……”

    红绡抽抽嗒嗒说不出话来,瞧着何家贤和方玉珠,根本不为自己的罪名辩解,反而是对方玉珠磕起头来:“求玉珠小姐告诉少爷一声,就说红绡来世再做头做马报答他……”

    方玉珠根本不为所动,冷笑着道:“这话还是你自己跟我哥说罢。”

    胡妈妈再装傻也不像了,瞧着何家贤手中两张画了押印着红红指印的文书,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绞尽脑汁终得一句:“我姑娘再不对,她也是夫人院子里的人,轮不到你处置!”

    “胡妈妈说得对!”何家贤冷幽幽的出声:“夫人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此番不将事情闹大,岂不是白费那么多心思布置。

    红绡本来志不在方其瑞身上,是胡妈妈一厢情愿,反倒是机缘巧合跟方其扬有了感情,不满何家贤故意耍弄她们母女,因此撺掇给方其扬养狗的青苗来了这么一出好戏。

    青苗有把柄在她手上,不得不从,红绡便是想着豆豆不过是只小柴犬,力气有限,咬也咬不到多深的伤口。汀兰院是自己老子娘把守,事后抚平一切只说是意外,又是二老爷那一房,谁也追究不起来。果不其然事态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伤口咬在吉祥身上,虽然留了很多血破了皮,的确是不深。可是,红绡她们不知道有狂犬病。

    何家贤是知道的,在她看来,这一口小伤,很可能若干年以后就会要了吉祥的命,怎能不恨?

    她将青苗和红绡分开审问,青苗有纹桃的证词,没怎么嘴硬就招认了,红绡也立刻怏怏的招了。

    如今是处罚的问题,方玉珠已经公开表态,青苗不忠不义,任罚任卖。

    陈氏还未进门,胡妈妈就已经扑上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何家贤欺负人。

    何家贤将两张证词递给金娘子:“媳妇并没有,只是最近有丫鬟见纹桃与青苗到房间,想着给她们添置茶水,不注意听见的。”何家贤将一切的局都撇干净:“媳妇不是圣人,不能在知道有人背地里谋害自己时,还能无动于衷,因此拿住审问,不敢贸然处罚,还请母亲做主。”

    陈氏将证词认真看了一遍,满脸赞同地表示:“事情做的很妥帖,母亲也时刻忧心,只以为是意外,不好下了二房的脸面去追究,如今竟然谋害主子,罪不可恕,将红绡赶出府去,永远不许进来。”她又冲着方玉珠:“玉珠在这里,那青苗你领回去请你母亲处置罢,只跟你母亲说,这样的刁奴,可要重罚。”

    方玉珠面上就露出一抹认真的表情,施施然行了礼对陈氏恭敬道:“是。那玉珠先告退。”

    陈氏将那两份证词叫金娘子收好,对何家贤露出一抹笑容:“你也辛苦了,又受了惊吓,身子不好,歇着吧,这两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何家贤见事情如此就结束了,大感诧异,陈氏是间接性眼瞎吗?忙起身道:“儿媳还有一事相求。”

    陈氏摸摸额头,有些不耐烦:“有事明日再说吧,我走过来这一阵子头疼的很。”居然不理会何家贤的话,扶着金娘子的手走出去。

    何家贤知道机不可失,若是再让陈氏这样插科打诨拖拖拉拉的混过去,只怕以后的日子再不会好过,梗着脖子跟在后面急匆匆的道:“儿媳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可胡妈妈是红绡的亲娘,今日红绡对我有谋害之心,难免……”

    她话音未落,陈氏已经有些愠怒的打断何家贤的话:“胡妈妈也参与了?你可有证据?”

    何家贤一愣,下意识摇头。刚才青苗与红绡,都没有供出胡妈妈什么把柄。

    陈氏便道:“她既然没有错处,你拿她一把老骨头说事做什么?胡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姑娘犯了错,还得牵连她不成?”

    何家贤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犹豫间,陈氏已经走掉,似乎片刻都不想在汀兰院多待。

    何家贤基本能感觉到胡妈妈在身后仇视的目光,以前浑浑噩噩忍一忍就过去了,如今正式结了梁子,她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只能暂时搁置,将纹桃先叫进来。

    纹桃依旧是冰块脸,冷飕飕的道:“奴婢答应二奶奶的事情做到了,二奶奶答应奴婢的却没做到。”

    何家贤理亏,一时便有些讪讪的,心怀愧疚说:“你也瞧见了,夫人顾念胡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并不愿意……”

    “我不管夫人,我只管二奶奶。”纹桃寒着脸:“二奶奶让吉祥来游说我出手时,可是允了我替代胡妈妈位置的。”

    何家贤又一阵食言而肥的内疚。她以为证据确凿,胡妈妈有嫌疑,一定会跟红绡一起被处置的,汀兰院谁管不是管,至少纹桃还顾念着方其瑞,定然会尽心尽力,谁知道陈氏强行保住胡妈妈,不按常理出牌。

    何家贤突然又觉得自己是蠢货,这个府里陈氏一人独大,出这种状况也并不是不可能,是自己没有算好。

    纹桃见她兀自念叨,忍不住提醒:“二奶奶若是没办法办到,奴婢还有一个折中的法子。”她早就想好,此刻是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奴婢不求汀兰院管事的位置,若是能允了奴婢回书房伺候,也是一样的。”

    何家贤有些惊愕,想到梦梨上次求自己做主把她跟纹桃调换,又想到纹桃一口答应帮她套话的爽快,才惊觉原来是这个算盘呢。

    答应吧,无疑是放虎归山。不答应吧,胡妈妈短时间内大概走不掉,自己出尔反尔,只怕日后更难服众。略微一思索,便道:“此事要回禀夫人知道。”

    当初调换她们过来,留下梦梨可是陈氏亲自许的,如今再叫纹桃回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陈氏定然不会答应。

    果然纹桃楞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失落,却又坚定道:“二爷做主也是可以的,夫人大概不会管。”

    何家贤不想她如此激进步步紧逼,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那二爷回来,我问过他的意见再说。”

    方其瑞回来时,何家贤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顺带提了纹桃回书房的事情。方其瑞冷冷道:“你这是拿我做人情?”

    何家贤:……

    只能不再提此事,两个人一同吃了饭,又洗漱歇下。

    纹桃来问了几次,何家贤不敢跟她复述方其瑞的原话,只能说还没提,让她等等,这一等,就出事了。

    梦梨在自己屋子里上吊了。索性发现的及时,救过来了。只是问起事情来,却谁也不说。

    吉祥想到前些日子雪梨说纹桃时常欺负梦梨,便一五一十跟何家贤讲了。

    何家贤没料到纹桃居然能将人逼迫至此,又想到自己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也毫无招架喘息之力,不由得后悔失策,找纹桃帮忙,简直是与虎谋皮。

    何家贤去看梦梨,无论怎样问,梦梨只说是自己想不开,书房没人说话,太孤单了,她想回汀兰院热热闹闹的。

    何家贤也无法替她做主,更不能再让纹桃坐冷板凳——自己欠着她一份承诺呢。

    只得在方其瑞回来后,小心翼翼的捶背揉肩,重提让纹桃回书房管理内务一事。

    方其瑞也知道梦梨上吊自杀的事情,现在书房没人管,他倒是愈发轻松:“没人更好啊,何必眼巴巴的弄个眼线在身边。”

    何家贤微微有些吃惊,却有释然。若是连陈氏这点子用意都看不透,那方其瑞真是白在这大院子里长这么大,一时便有些同命相连的感慨。

    “我知道委屈你,有个人盯着是难受。”何家贤将想好的措词小心翼翼说出:“若是雪梨不自杀,这事情或许就这样,我在院子里安排个差事就是。只是如今纹桃也……”

    方其瑞听说纹桃来盘着问何家贤好几次,冷笑着道:“这几年我没管她,倒是纵得她胆子这样大。”他冲外间叫着:“让纹桃和胡妈妈进来。”

    纹桃大概知道有错,到底是不再冷冰冰,而是少见得有些羞愧神色:“奴婢见过二爷……”

    何家贤终于发觉,纹桃在方其瑞面前永远是规规矩矩中带着几分娇羞,而在自己面前,则是冷冰冰带着三分傲慢。

    方其瑞开门见山:“胡妈妈年纪大了,院子有些事情她管不过来。上次纵狗伤人一事,虽然是别人有心谋害,到底一是她教女不严,二来呢年纪大了难免疏忽,院子里人多事杂,日后就帮胡妈妈分担一些。”绝口不提梦梨之事,就好像根本不存在。

    ☆、100、都不是好人

    胡妈妈便与纹桃面面相觑,纹桃率先反应过来,笑着道:“只是梦梨病了,书房没个人,奴婢怕二爷……”

    “这你不用担心。”方其瑞伸手搂过一旁的娇妻,亲昵无比:“你们二奶奶自然会替我妥帖打理,你说是不是。”

    纹桃气得眼睛都要瞪出火来,胡妈妈凭白被人分了权利,也是不高兴的很,只是方其瑞已经将话说得清楚:胡妈妈若是不承认自己老糊涂,那放狗进来就是不该,该罚;若是承认,那纹桃理所当然给她当助手。

    何家贤恨不得拍手叫绝,方其瑞这一招就是到陈氏那里,也绝对理直气壮。你不是说胡妈妈劳苦功高吗?那我不忍心她辛苦找个人分担,也是一片好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因此根本没把方其瑞后半句话放在心上,下意识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是为妻的本分。”嗯,契合的很好,他很满意。

    方其瑞笑着点点头。何家贤却还在想,她这位相公读书不行,脑子还是挺活络的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方其瑞的套,还在积极憧憬坐山观虎斗的场面。

    谁知道翌日一早,就被方其瑞揪起来:“伺候为夫去书房早读。”

    早读?方其瑞什么时候开始早读的?

    彼时离下场不到一个月,临时抱佛脚吗是要。何家贤正待发问,就听方其瑞冷声道:“不许多话。”

    好吧,谁叫自己答应了呢。只得认命起床,收拾停当往书房去。

    于是,阖府上下都在考试前大半个月沸沸扬扬传着,二爷因为二奶奶监督的缘故,终于肯用功读书了。

    连方老爷都开心的放出话来,若是方其瑞此番过关,何家贤功不可没,奖励一千两银子。

    何家贤本待是被方其瑞拖出来的,听了这样的重赏,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对他偶尔的动手动脚暂且忍耐。不管中不中,努力总比不努力好,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

    陈氏见方老爷那样重视,没有再给何家贤分派其他任务,反倒是笑意盈盈一路开绿灯,早安不用请了,晚餐不用陪了,亲戚来了不用应酬了,甚至还给方老爷的彩头添了码:若是高中,还多加200两。

    弄得何家贤又看不透了。

    如是拼搏一场,到了考试那日,天光明媚秋高气爽,方其瑞意气风发走进考场,带着何家贤最近一段时间给他灌输的“题海战术”——就是背历来优秀的文章,到时候换个章法挪为己用。

    虽然不耻,可为了在短时间内考过,倒不失为良策。

    何家贤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发觉童生考试居然还挺难,也不怪方其瑞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中,据说燕州城一年也才考出不到十位。

    何家贤只能取捷径速成,比如将政治和历史融合起来,再结合当下出的题,弄一些命题作文给方其瑞。

    其实她挺疑惑的,这种节骨眼上,方其瑞为何不去找岳父帮忙?

    和气悄声冲她摆摆手,捂着嘴低语:“二爷本来是亲家老爷的学生,奈何不好好读书,被亲家老爷赶回家中。”

    何家贤越发疑惑,何儒年既然知道方其瑞的品行,为何还舍得爱女嫁过来?这几乎要成为何家贤的心结。

    这个,和气就不明白了。何家贤也只能揣着糊涂,为了银子好好辅佐方其瑞。

    待到考试完,方其瑞也不吭声,回屋就蒙头大睡,何家贤便在一旁剥栗子,剥好的壳和肉分别放好,等方其瑞起来吃。

    自从他好好念书,就一直享受到这种待遇。

    看书时,何家贤要打扇,有时候还要帮他翻书;写字时,何家贤要磨墨,还要握着他的手纠正他的姿势,毕竟一手好书法可以给试卷加分;休息时,何家贤就得给他剥栗子……

    如此被压榨了许久,已经成习惯。

    吉祥从外面进来,悄悄捂着嘴笑道:“外间纹桃和胡妈妈又吵起来了,在请雪梨评理呢。”

    自方其瑞将纹桃给胡妈妈做副手,汀兰院就不得安宁。何家贤躲去书房,吉祥养着伤,夹在中间最受气的反而是雪梨,只是她到底聪明伶俐,居然屡次从中调停,弄得两个人反而都依靠她,而这是何家贤乐于看见的局面。

    “一把年纪了,还偷我的首饰戴,丢人不丢人?”纹桃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冲进何家贤的耳朵:“也不看看你那张老脸都皱成什么样子了。”许是这些天方其瑞与何家贤的亲密刺激了纹桃,她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而只会靠着夫人霸道不讲理的胡妈妈,在这方面明显要弱些,憋了一会儿才道:“叫你这个小贱蹄子红口白牙冤枉人,那是我捡的……”

    “捡?”纹桃冷哼一声,将声音陡然拔高:“十来两银子的珠钗,您在哪里捡的?说出来咱们大家都去捡啊……”

    胡妈妈气得老脸通红,自她姑娘红绡暗害二奶奶的事情传出去后,大家都瞧她不大起,说话也不复往日嚣张:“我说了捡的就是捡的,你有没有教养跟老人家这样说话……”

    “老人家?胡妈妈,你在院子里欺负人的时候,打春杏耳光的时候,可没看出来是老人家呀……”纹桃再怎么不待见何家贤,到底汀兰院也管了许多年,对几个小丫头算维护的:“这会子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就说老了,那你杀人了县太爷可会见你老了饶你?我呸!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何家贤听纹桃骂人简直叹为观止,她总算明白为何梦梨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待在书房被纹桃骚扰,的确是不堪忍受,能把活人气死。

    “……你不要脸,也多想想你姑娘,她总算还要嫁人的……”纹桃不依不饶,往胡妈妈心口上捅刀子:“一个谋害主子的姑娘,一个偷东西偷得理直气壮的老子娘,你们倒是亲亲儿的一家人,不知道谁有福气讨了去,到时候母女两个带亲姑爷滚做一堆儿……”

    胡妈妈听她的话不堪入耳,兜头就往她怀里撞去:“嘴尖牙利的小娼妇,老娘今天要是饶了你,就是你养的……”瞬间就听见外面撕作一团。

    方其瑞起来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还未发问,纹桃已经衣发散乱的冲进来,低头就往他怀里拱去:“奴婢委屈啊……二爷替奴婢做主……”

    方其瑞不避不让,让纹桃依着他的肩膀上,轻声问:“怎么回事?”

    纹桃愈发娇弱,抽抽嗒嗒的将事情说了,末了加上一句:“奴婢本是不大爱管这些杂事的,只想着处理好后院,让二爷潜心读书,怎么偏有人跟我过不去……”

    吉祥已经按耐不住,朝何家贤看去,却见她清秀的脸上平静祥和,并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方其瑞促狭一笑,瞧着门口恶声恶气的胡妈妈,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吃人,突然低头冲纹桃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纹桃面色如桃花,娇羞问道:“可以吗?”

    方其瑞眯眼,有些不言而喻的暧昧:“你是爷的人,有什么不行的。”又低头看一眼她乱七八糟的装扮,道:“去梳洗梳洗,今儿个就歇着吧。”

    纹桃弯腿好好的行了一个礼,面上得瑟喜悦:“奴婢多谢二爷关心……”临走时挑衅地看了何家贤一眼,趾高气扬的整整衣衫出去,似乎她才是汀兰院的女主人。

    何家贤眼神放空,似乎思维已经游离在外,根本没看见方其瑞与纹桃这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胡妈妈心有不甘的瞧着方其瑞公然的偏心,愤愤一跺脚出去,片刻后传来大吼:“都当我死了是吗?这院子是谁扫的,树叶子都没扫干净……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吉祥见纹桃出去后,方其瑞的笑容渐渐冷下来,又恢复往常的寒冰脸,直勾勾的瞪着何家贤,忙吓得一拉她,让她回神,自己吐吐舌头出门去,还体贴的把门关上。

    她怎么觉得,二爷似乎有些不高兴,二奶奶怕是要遭殃?

    算了,小夫妻的事情,她还是不插手为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何家贤不是不知道。她表面上神思茫然,心底却早已经翻江倒海的难过,方其瑞当着众人的面就能不给她面子与纹桃亲昵,简直欺人太甚。可是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吃醋了,因此强制忍耐,免得旁人看笑话,更没有面子。

    尽管吉祥拉回了她的视线,让她看向方其瑞的寒冰脸,她却仍旧不想看,因为看着就生气,便停留一眼后,故意将视线又偏向别的地方,兜兜转转,最后落在矮榻边她嫁妆里带来的小摆件上……方其瑞还蛮喜欢躺在矮榻上看话本时,一手拿书一手摸着把玩的……

    何家贤被自己的所思所想吓了一跳,敏感的嗅着空气中凉飕飕的怒意,她试图岔开话题:“……哎你说这摆件……”

    话未说完,剩下的全部系数被吞进某人的口中。

    方其瑞两步跨过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头便含住她尚在念叨的唇,狠狠吮住不放,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上,像是要把人融化掉。

    何家贤只觉得浓郁的熟悉的气息几乎要占满整个口腔,方其瑞的舌头已经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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