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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狂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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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招呼客人,躲在这里,是在跟谁说话。

    “……不要紧,我既然已经允了你,到时候自然会想办法。”男子声音平和沉稳:“你别急……”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怎么能不急。”何家慧带着撒娇的意味:“我可拖不起,到时候别人来提亲了,我瞧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稳得住……”

    何家贤有些傻眼了,家慧是何用意?又在跟谁打情骂俏?

    “我哪里稳得住?我日日都在想你。”男子的话轻佻起来:“只是上次她……也不知道看见没有?若不是我反应快,听着有脚步声绕到她后面一掌打晕了,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试探出什么来没有?”

    “二姐不知道。”何家慧肯定的声音:“我问过几次,她一头雾水。”

    “那就好……你们宅子太小,又没有别的地方……”男子长出了一口气:“别耽搁太久,涛儿在外面等我……”

    “姑父……”何家慧娇滴滴的声音一嘟哝:“快一个月没见了,你就不能抱抱我……”随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

    何家贤听到此处,急忙伸手捂住自己几乎要惊叫的嘴,半响骇的回不过神,却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这样离经叛道,私相授受的事叫她知道了,只怕何顾两家,再容不下她!也容不下家慧!

    家慧怎么地这样糊涂!

    何家贤心有戚戚,一颗心在胸腔中狂跳不止,急忙蹑手蹑脚顺着原路退到门口,用力跺脚,强制镇定跳动不安的心脏,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涛儿,你躲哪里去了?你这次藏的这样隐蔽,二姐脚都找疼了,可不找了啊。”

    她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了没几步远,瞥见东厢房暂时没有动静,又叫了几句,便从院门口退出来,大声在院子里喊:“娘,不好了,涛儿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她快步走向徐氏房间,迎面就撞着面色不善的何音兰,因为着急和紧张,额头上已出现细密的汗珠:“涛儿呢?”

    何家贤跟她解释了几句,何音兰听也不听,指着她怒道:“涛儿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说完快步朝后园走去。

    迎面就撞上顾清让,他衣衫整齐,面不改色,扶住有些喘的妻子:“涛儿跟家贤捉迷藏,顽皮躲到后园去了,恰好被我碰到……”身后跟着低着头对着手指不知所措的涛儿。

    何音兰便一把搂住了细细教训起来。

    顾清让彬彬有礼地对何家贤点点头,又自觉离去,回避到偏厅客椅上喝茶……

    何家贤瞧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不知怎地想到一个成语——“衣冠禽兽”。

    再看向顾清让的眼神,便带着些仇恨——若不是他下狠手劈原主的后脑勺,原主如何能死了?她也许就不会穿越过来。亦或者,会不会还活在原来的时空,在何然然的躯体里,继续与陈丽相依为命?

    送走了姑姑一家,何家贤去见徐氏,只觉得她神色好了太多,不由得大喜:“姑姑说了什么?”

    徐氏想到何音兰说她糊涂,不该把对方家的担忧明面上告诉何家贤,便忍住了陈氏的话没提,只说姑嫂两个聊家常。

    ☆、十九章 姨娘

    何家贤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想来也就是劝徐氏接受春娇的那些话,再不就是说方家这门亲事如何好……她猜也猜得到。

    想了想,才将思忖了许久的话说出:“三妹,好像挺敬重姑父?”

    何家贤将“姑父”二字说的咬牙切齿。

    徐氏没听出来,笑着说道:“那是应当,家慧8岁的时候落水,妹夫跳进水里救了她一命,自己染了风寒,差点救不回来。”

    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许?何家贤想着顾清让一副道貌岸然,翩翩君子的人前模样,心里冷笑不已。

    何家贤安置徐氏吃了饭,服侍她睡下。

    黄婶悄悄在门口,何家贤瞧着徐氏浅浅地睡着,冲她摆摆手,起身带上房门出去。

    黄婶搓着手:“奴婢的侄子来了,想过来请夫人请个安。”

    侄子?那个黄缺?何家贤陡然想到黄婶先前提到黄缺是早就知情的,并且说与了黄伯,只是他们不信。

    如今又来找徐氏,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愈发印象不好,冷哼一声道:“娘睡了。”

    黄婶见她面色不豫,情知是误会了,急忙解释。

    何家贤这才知道,原来黄缺已经考了童生,的确是个读书人。他本是跟着何儒年读书的,很受器重,前段时间在班上与人争吵,被人告状到何儒年处,被何儒年厉声呵斥,又逐了出去。黄缺理亏,不敢言语,只心里有气,埋怨何儒年小题大作。

    “他素来看我们,都要拜见夫人问安的,并不是今日才有的。”黄婶替侄子说着情:“自他被老爷赶出门下,便成了城中笑柄,加上富贵的束脩没有着落,他心里有气,忍不住跟我们两老抱怨几句,委实没想到那日二小姐也在。”

    抱怨就能背后说师长的坏话了?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行事也并不光明磊落,心里就越发看轻黄缺。

    黄婶见自己的解释并没有用处,只得悻悻住了口,片刻后终究不甘心:“那日他那样说老爷,一来的确赌气,二来……二来……”黄婶下了决心:“他是发觉了老爷在外面养着人,过来跟奴婢说,想让夫人提防着点的。”

    何家贤瞧着黄婶面有戚戚,忍不住出声讥讽:“是不是您侄子今日不来,您就不打算说了?”

    “不是不是。”黄婶着急地急忙摆手:“老爷的为人素来正派,我们根本不信,那日老头子还专门去了黄缺说的胡同去找了,并没有找到他说的那家。我们以为缺儿因为生老爷的气胡乱造谣,因此才没有说的。”

    直到昨日春娇过来,她跟黄伯才确定这是真的。黄婶一下子很是内疚,才慌不择路拉着何家贤说了些让她替夫人争气的话。

    晚上回去又跟黄伯商量了许久,想着叫黄缺过来,跟夫人解释解释,让夫人消消气,别气出个好歹来。

    没想到撞到何家贤,对黄缺很有偏见,她忍不住就维护起来。

    “你侄子现在何处?我有些事要问他。”何家贤出声道。她不能出门,事情的细节均没有搞清楚,到底有无可乘之机,得先了解一番再说。虽然不喜黄缺,到底是个知情人,她没有别的获得消息的渠道。

    “他就在外厅候着。还想着……还想着若是能见夫人一面,在老爷面前说说好话……”黄婶说着有些愧色。

    难怪?

    既然曾经与老师起了龋齿,该好生避让才对,怎么还巴巴得要给师娘请安呢。何家贤冷笑道:“父亲又不在。”

    黄婶见到何家贤满脸的嗤笑,急忙解释:“他想见老爷,不是为了自己个儿,是为了富贵。他被逐了就算了,如今找了个账房先生的事情干着,只是富贵在老爷名下读书,他担心老爷迁怒。”

    富贵?

    “是。”黄婶细细解释:“富贵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只能跟着舅舅过活。缺儿已经22岁了,因带着富贵,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上次跟同窗吵架,也是富贵病了,别人说他没钱还替人养孩子,说那孩子是他与人私通生的,诬陷富贵的出生和死去的姐姐的清白,缺儿才生气了与人争论!”

    还算是有些情义。黄婶这几句话一出,何家贤的面色就好看了些,沉吟不语。

    黄婶犹豫道:“既然夫人病着,我去打发他回去便是。老爷这几日心情也不大好,还是别提富贵的事了。”

    何家贤想了想,思虑周详了,才小声对黄婶说道:“那您能不能私底下让我见见黄公子?我有些事想请他打听。”

    黄婶一愣,未出阁的姑娘私见成年男子?

    何家贤见她面色犹豫,急忙补充说道:“只隔着门,到时候黄婶你随我在房里便是。”见黄婶神色缓和,才补充说道:“事已至此,春娇是断不会放手的,进门是进定了。若是生了女儿便罢,生了儿子,少不得咱们几个都要折在她手里。我想让黄公子帮我去打听打听,春娇是什么来历,家里有什么人?要是有东西可以拿捏的住,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黄婶听她说的有理,仗势欺人,也要有个依仗才对,光有儿子还不行,你还得没有软肋。遂点点头:“真要打听消息,奴婢直接让他去便是,何必见面惹人闲话。”

    何家贤见她答应,也不言语,面色一松,扶着额头回房休息去了。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第二日的傍晚,黄缺便有了消息传来,是说春娇原是外乡逃难的人,进城没多久遭人欺负,被何儒年救下,先是安顿住在私塾里跟着厨房打杂,后来不知道怎地就带走了没回来,再后来就到何家来耀武扬威了。

    外乡人?那就是没有本地亲戚了?何家贤思索着,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父亲厌弃她,疏远她。

    这是结果,她却想不出办法。

    何家贤对黄婶说道:“事情办得不错,你明日一早,让他来给母亲请安吧。”

    黄婶犹豫一下,见何家贤提到黄缺不再是鄙夷的神色,心里一喜,顿时亮堂堂的,急忙点点头。

    徐氏歪在床头,额上裹一条金边白帕子,病怏怏的憔悴不堪。何家慧正陪她说着话:“……爹倒是没说什么,姑姑说等你身体好些了,她再过来跟您商量……”面上却有掩盖不住的喜色。

    何家贤瞧着遍生疑窦,想到在后园撞见的何家慧与顾清让,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何家慧的喜悦立刻收了起来。

    何家贤将春娇的来历细细说了一遍与徐氏听,只将部分让徐氏生气的细节隐去不提。

    徐氏听了并没有说什么。

    翌日一早,黄婶便将黄缺引到徐氏院子外,何家贤隔着帘子,小声道:“母亲在梳洗,黄公子请稍事等候。”又吩咐黄婶去泡杯茶来。

    何家贤趁机隔着门与他说话:“黄公子想不想与我爹和解?”

    黄缺闻言眼睛一亮,大喜过望,须臾便低下头,声音里听不出几分期盼的情绪:“小姐有办法?”

    其实找老师并不难,许多人都是在家里读的,照样高中。难的是举荐信,但凡要参加科举的士子,都得有四个举子作保。他与何儒年起了嫌隙,燕州城举子何儒年是头一份,只怕没人会为他作保,从此科举路就断了。

    若是能与何儒年和解,那作保根本不是问题。

    如此便是想了。何家贤心下了然。请黄缺办事情时他不推辞,而且办得不错,值得她谢谢他。她本可以直接跟何儒年求情,但是又怕黄缺也如一般读书人一样,死要自尊心,清高自傲,到时候何儒年同意了,他并不领情,两相尴尬。

    徐氏还睡着。她轻轻叫醒徐氏:“黄婶的侄子来给您请安。”

    徐氏见过几次,并不奇怪,只扶着头道:“我头疼的厉害,你让他门外问一声便罢。”

    “小生黄缺问候师娘,愿师娘身体安康。”黄缺站在门外惴惴不安,早知道该说清楚,师娘对他一向不错。

    何家贤见他这几句话说的诚心诚意,以前也是时常给徐氏问安的,尊师重道这一块做的还不错。

    ☆、二十章 隐秘

    徐氏的病断断续续时好是坏,何儒年再回来看时,眉目间便隐约有些不耐烦。

    何家贤自从黄婶的点拨,知道没什么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索性安静下来,只等着成亲,一面细细照顾着徐氏的病。

    这日何音兰又来探病,何家慧本来雀跃的身影,随着何音兰一个人下轿,妩媚明艳的面孔便暗淡了下来。

    何家贤心里一定,只等何音兰去徐氏房里以后,将何家慧叫到自己房间:“你不太高兴?”

    何家慧先是一愣,片刻后强颜欢笑道:“哪有?”

    何家贤冷笑:“没看到姑父,所以不高兴了。”

    何家慧霎时神色大变,无语轮次,脸色由白变青:“二姐,你……你说什么呢?”

    “何家慧,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何家贤不想跟何家慧多费唇舌逼她承认,然后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姑父是多好的人啊,以前救过她啊,她多么迷恋啊,他们是真爱啊之类的。

    在她眼里,何家慧虽然年少不懂事,但是做了小三,就是小三。居然还是自己长辈的小三,可笑又可恨!

    小三都觉得自己是真爱,是无辜的,原配和正房才该善解人意让位才是。

    这套说辞她听黄珊珊在与陈丽过招时,早就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跟这种举着道德大旗压你,却完全不跟你讲偷别人老公也是不道德的人,没有什么道理好说。

    “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发展到哪一步。以后他来了,你避开,若是再偷偷摸摸,我立刻回了爹,看到时候是瞒着把你赶出家门,还是东窗事发,你自己看着办!”

    “不会的,姐,只要你帮我瞒着,清让会给我一个交代的,他说,只要等我及笄。”

    “恩,等你及笄了,黄花大闺女,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去给人家做妾?正房夫人还是自己的亲姑姑?姑侄两共侍一夫?”何家贤冷笑:“你觉得可能吗?还是太相信他对你重情重义?”

    何家慧怎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好看的眉眼间便带了哀求:“他有他的为难之处……他喜欢我时,我才8岁……”

    喜欢小萝莉!那就更加无耻!何家贤扬扬她寡淡的眉毛,厉声道:“我不管你们山盟海誓情真意切,我就这一句,你若是不遵守,好自为之。真出了事,何顾两家,就别在燕州城立足了。”

    何家慧见她完全不讲道理,怒道:“姐,你不能这样,你自己婚事不顺,就想拆散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何家贤冷笑的面上都快抽筋了:“他若是真爱你,就绝不对与你私下来往,坏你名节。”

    “何家慧,我告诉你,你这个局,是个死结!”望着妹妹悲戚的面容,何家贤有些于心不忍,还是出言点拨:“若是不被发现,你及笄了他娶你进门,你以为那么容易?你把爹娘的脸放在哪里?又把世俗礼法放在哪里?你以何面目立于姑姑面前?被发现了,嫁不出去的是你,连累何家名声的是你,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是你,他有何损失?”

    何家贤越说越觉得顾清让这个伪君子面目可憎:“他既然8岁就喜欢了你,为何又娶了姑姑?为何不为你守身如玉等你长大?”

    何家慧忍不住辩驳道:“他见我时,刚与姑姑成亲。他说等我及笄,便休了姑姑……不会委屈我做妾。”只是语气无力。

    何家贤见她冥顽不灵,冷笑着不再说话,将另外半句“那又置姑姑于何地?置何家于何地?他大可以顾着你的名节,与你谨守礼节”咽进肚子。只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直看到何家慧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讪讪低下头去。

    何家贤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威胁的话她说了,家慧比她更懂古代女子应该遵守的规章制度,违规后引起的后果她也更明白……这样是最有效的。

    只是,家慧以后怕是不会再跟她这样亲昵了。

    何家贤咬咬牙,将心里那抹疼惜抹去。她何尝不想家慧有个美满的结局,若是别人,两情相悦,她定会拼劲成全。

    可对象是顾清让,是他们的姑父,是长辈。更何况,顾清让的人品,她本就不信。能够对亲外甥女下毒手,一掌劈死了的,能是什么有良心的好男人?

    他们之间,一点携手的可能性都没有。何家慧除了与之老死不相往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何家慧活泼任性一点,但是一直在男女大妨上也算过得去,除了偶尔的口无遮拦,清白她倒是不担心,家里也没地方让她**。

    瞧着何家慧冥顽不灵一脸仇恨自己的模样,何家贤脑仁有些疼。何家慧这是打定主意,等及笄了要嫁给顾清让啊。

    难道这个社会,竟然允许姑侄前赴后继共侍一夫?她有些疑惑。

    跟黄婶聊天时,何家贤东扯西拉便捡了这个话题来说,却听黄婶震惊的连声叫着作孽***说她活了四十几岁,是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别说见了,听都没有听过。

    那家慧与顾清让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其实何家慧现在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幸福中,压根都没有想过将来。顾清让跟她说的是,姑姑何音兰因为生涛儿时难产,伤了根本,成日里脾气古怪不好相处,等何家慧及笄,就把何音兰休了,带着她和涛儿远离燕州城,再不与人来往。

    私定终身,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是多么刺激而又梦幻的幸福。

    顾清让能为了她放弃所有,她为何不能?又为何不信他?

    自然,她与顾郎的约定,谁也不会告诉。

    何家贤的多管闲事,又完全不给她替顾清让辩驳的机会,让何家慧有些愤恨。

    何儒年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何家贤瞧着,便捡了一日进去,先奉了一杯茶,笑眯眯的拿着一篇自己写的文章请何儒年指教,那文章是她从原主写的札记中找出来的。

    何家贤以前很好读书,也爱作文章,每年春闱,秋闱的试题,何儒年回来念叨了,她都会作一篇,前半部分都有何儒年的批注,字里行间,很得何儒年的赞同。

    后半部分想来是自她及笄后,便干干净净的,再没有批注了。何家贤猜想何儒年并没有看过,因此才打起了主意。

    虽然文言文晦涩,但是有高中三年学习的底子,她大部分还是能看懂,发觉有些文章论点新颖,言辞准确,便挑了去年作的秋闱试题一篇,又按照平时写命题作文的形式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观点,洋洋洒洒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待文成之后,按照古代的语言习惯,一字一句的硬翻译成文言文。

    何儒年认真瞧了一遍,指点了几处,夸她大有进步。何家贤趁机道:“是父亲教导的好,只可惜我一介女儿身,不能上考场为家里挣个功名。”

    这也是何儒年心里的遗憾,他重重点头叹了一口气。

    “如今,只能寄望别人了。”何家贤问道:“我瞧着黄公子昨日来与母亲请安,倒是个好苗子。”

    黄缺读书是不错,脑筋灵活,一点就通,何儒年叹口气:“可惜品行不好,不尊师重道。”

    “黄婶与我说了,黄公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家里反思,觉得对不起老师。”何家贤想了想,看何儒年一脸可惜的模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亲不是常常这样教导我。”

    何儒年面色一变勃然大怒:“你为了他求情?”

    何家贤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何儒年是怕自己与黄缺太熟稔,忙道:“是黄婶求女儿,女儿不忍心……念在她二老侍奉咱们家多年,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若是黄公子再没有出息,她二老晚年凄凉……”

    ☆、二十一章 陪嫁

    何儒年想到黄伯这些年鞍前马后伺候自己,微微有些动容,缓和了神色道:“为父再瞧几天吧。”

    何家贤等何儒年走后,瞧着徐氏仍旧是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问道:“娘还是打算这样病着?”

    徐氏面色一凛,听何家贤话里有话,眉头皱起,神色痛苦:“娘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娘的身子怕是好不了了。”

    “好不了也得好。”何家贤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拉过徐氏瘦可见骨的手:“你若是以后还想好好跟爹过日子,必须好起来。”

    男人出轨,开始是内疚,当女人取闹的日子长了,那点子内疚便荡然无存,反而会怪起女方无理取闹。

    尽管,他们从来不去想,女人心里那根刺,扎的何其深,又何其痛!

    这是何然然看着父母的失败婚姻,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经验。陈丽也是在日复一日的无理取闹中,消耗完何书礼所有的耐性。虽然最开始错在何书礼。但是在以后漫长的生活中,这些都不重要。

    何书礼握有家里的经济大权,经济基础向来决定上层建筑。谁让他不愉快了,那么谁都不能够过的愉快。

    “娘还记得上次我跟爹爹说,死不嫁入方家么?”何家贤慢悠悠的说着:“后来我就屈服了?”

    徐氏虚弱的靠在枕上,疑惑的点点头:“你总是听你爹的话,向来很乖巧。”

    “不,我不是乖巧,而是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家贤眯起眼睛:“当我发觉我在爹爹心目中,还抵不过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的时候……”她神色有点悲伤:“我就想着,与其激怒他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还是要嫁入方家,不如暂时隐忍,让他那点子愧疚得以保存,再获得一些合理的补偿。”

    徐氏的眼神越来越怪,越来越怪,瞧着何家贤,像是瞧着一个陌生人:“你?”她轻轻出声,却又似乎唤着不是自己的女儿。

    何家贤感受到她炽烈而疑惑的目光,转过头笑着道:“娘既然没办法让春娇不进门,不如就好好起来主持家事,爹开心了,你自然永远都是何家的女主人,她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妾,终究越不过你去。”

    “家贤?”徐氏听到她这些理智而客观的劝导,犹不相信,又试探的唤道。

    何家贤既然敢说这番话,自然早就准备好对应之策,她轻轻看向徐氏的眼睛,坚定而倔强:“从前爹娘爱我如掌上明珠,我从来不费心。可如今局势变了,那就由不得我不筹谋。”她若有所思的捏着手上的锦帕,嘴角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娘,你女儿读了十年的书,可不光是为了写文章讨爹爹欢心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然也有能让人长智慧的法子。

    “爹爹如今都不大回家了,娘你若是还病着,春娇那边,肯定更得意。”何家贤咬咬牙,将思虑了这些日子的结果下定决定说出来:“你若是这样一直病着,爹的态度只怕更坏,女儿再过一个多月嫁入方家,只怕也日日惦记,不得安生。”

    “你想通了?”徐氏提到女儿的婚事,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娘也明白,此事容不得我想不想。”何家贤坚定地说道:“与其困在网中,苦苦挣扎不得,到最后被绑着上花轿,莫不如笑着面对,起码还全了何家一个名声。”

    “娘,你也是!”

    徐氏定定的看着何家贤,仿佛彻底不认识了一般。虽然她解释了性格转变的缘由,可徐氏仍旧是不信。半响,她才试探的又问道:“你是不是……被你爹爹伤了心?”

    何家贤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无意识绞着手帕:“娘,我好好上花轿,你早些好起来,别让那些盼着咱们不好的人看了笑话。”

    徐氏听她语气带着鼻音,心里一阵疼痛,忍不住眼泪滚落下来:“我可怜的女儿,都怪娘没本事。”

    “我不可怜。”何家贤笑着否认,眼眶却一红,晶莹的眼泪慢慢蓄积起来,迷了视线。

    徐氏也忍不住低低哭起来。娘儿俩默不作声的哽咽了好一会儿,徐氏才先忍住了泪,小声说道:“原先娘还犹豫着要不要给你陪嫁一个田庄,毕竟这个庄子是你祖父留下的祖产,给了就再没有进项了。可不添置,又怕方家人瞧你不起,不肯善待你。现下不用犹豫了,这陪嫁,娘是一定要给的,也省得你爹都花在那些个外人身上。”徐氏哭完了,又细细想了何家贤刚才说的话,心里一脉清明。

    她愤恨地出声,紧紧握着何家贤的手:“出了这个门,你在方家好好过日子,孝敬公婆,别惹事端,若是日后有能力,给你妹妹寻摸一门好亲事,娘没什么本事保护你们了。”

    何家贤听她越说越像是交代遗言,心里一惊:“娘,我不要什么嫁妆,你别想不开啊。”

    徐氏见她一张小脸上全是紧张之色,连握着的手也是冷汗淋漓,苦笑着道:“娘怎么会想不开,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娘只是能看见以后的日子罢了。”说着松开何家贤的手,慢慢起身,强撑着力气走到床边的柜子,打开一个木头箱子:“你素日的时间都花在了书本上,于女红不精通。这里面是娘帮你给方家人做的见面礼,还有一小半没有做完,等到出阁的日子,也约莫完工了。”

    何家贤走过去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堆鞋袜,香囊荷包之类的,眼里便有泪涌出来:“不是说了让黄婶做……”

    “方家是燕州城的大户,你是没见过那通天的富贵气派,哪里能看得上黄婶的手艺。不说别的,光我买的这些料子,娘这一辈子也没舍得穿过……”徐氏越说越心酸:“娘先前还想,找个小门小户的,你嫁过去就当家,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比嫁进方家强多了。如今看来,竟然是我错了。”

    “我素日瞧不起你姑姑。何家虽然落败,到底以前是书香门第,你爹又有举人的功名在身,顾家一个做绸缎生意的,也不是什么显贵。可如今看来,她吃穿不愁,带去的嫁妆只有往上添的,我……”徐氏想了想,到底没把自己的嫁妆都贴进去的事情告诉何家贤,免得她担心:“女人家多些钱财傍身总是好的,不然,这些祖产日后只怕再不是咱们的了。”

    徐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平日里似乎沉默的隐忍的话,在这一天全都说了出来。光是这些,何家贤就忍不住拿她跟陈丽比,却比不出个高下。

    陈丽的时代,是男女平等,不像这个时代,女人的嫁妆,带过去了就是自己的靠山,男方家不能过问,不能打它的主意,甚至连具体的数目都不清楚。

    只是……“田庄要是给我了,家里怎么办?还有家慧以后出嫁……”何家贤想到何音兰曾经提到家里的光景不好。

    又想到何家慧的秘密还瞒着她,便犹如一个巨大的炸弹揣在心口,稍不注意就粉身碎骨,偏此刻徐氏病着,她提也不敢提,眼巴巴看着徐氏,欲言又止。

    徐氏瞧着她面露为难,以为她是为家里担心,宽慰道:“你爹虽然死了至仕的心,但好歹举人功名在身,他只要还愿意带学生,必然有进项,这你不用担心。至于家慧,你已经走了这样的路,只盼嫁过去以后,能少些风波。家慧是断然不会再嫁给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她那个性子又泼辣,娘只盼着能说一门和顺的亲事,婆婆豁达慈爱,相公老实本分,也就罢了,自然也用不着豁了老底,给她备嫁妆。”何家贤听徐氏安排的分明,一时无语。

    看来,徐氏对这门亲事,比她想象的还要担心。

    看着何家贤一点懵懂,徐氏愈发担心,虽从何音兰那里知道,这门亲事是陈氏亲自首肯的。可豪门大户后宅里的那些龋齿,她又不是没听过,家贤这些年一味死读书,说话做事不知道变通,她怎么能不担心?

    只是她片刻后又安慰自己,她的家贤素来重孝道,懂礼仪,知进退,只要孝顺翁姑,敬重丈夫,不争不抢,过个平安日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突然又觉得她的家贤以前是很孝顺,也很讲忠孝节义的,可最近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口中在讲,行为上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跟以前比差远了……

    何家贤只看她娘的脸色瞬息万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嘴角带笑一会儿又满面寒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轻声唤了她回神……

    过了几日,何儒年回来看了一趟,终究是顾念这些年的夫妻情分:“……说好了,后日接进来……没什么准备的……我们这边的事娘是不管的……你收拾一下……就住西厢房吧……”

    徐氏神色惘然,愈发憔悴,只低低应了声是。何家贤瞧见她满脸的悲色,忍不住道:“爹,你便如此不给娘留些颜面吗?”

    ☆、二十二章 争抢

    何儒年神色愣了一下,顷刻间显示出些许愧色来,袖子一拂就要走,徐氏赶紧拉住他,小心陪着笑脸说道:“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何家贤越发心疼徐氏,瞧见徐氏连连向她使眼色,不忍心叫她难堪,便低头走了出去。

    何儒年这才心中微微松快一些,他本就对徐氏愧疚,只是碍于男人的面子,不肯认错,此刻见徐氏在女儿面前顾全他的威严,忍不住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委屈了你,毕竟你我快二十年的结发夫妻。以前只是想着先瞒着你,并无什么不好的想法。可如今春娇肚子大了,时不时闹一闹,为夫也头疼的很。”

    何儒年忍住没说的是,养一个外室,开销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平日里家务都是徐氏打理,他根本不知道维持一家人的体面,穿衣吃饭要多少银两。

    徐氏点点头:“我省得,前几日只是想不通,如今通透了也明白老爷的苦衷。我没能为老爷生个儿子,也是对不起何家祖先,更累得老爷在大伯和娘面前头也抬不起来,是我不该闹。”她顿一顿,片刻才说道:“只是如今还有一个月贤儿就要出阁,我瞧着她也不会此刻就生,为了不累及贤儿名声,老爷可否缓一缓,等贤儿出阁后再接进来,毕竟她嫁的是那样的高门大户?”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何儒年倒是没想到,急忙点点头:“你的心思是好的,我瞧着可行。”

    徐氏又慢慢说道:“贤儿的嫁妆也理得七七八八,除了方家送来的聘礼,给咱们的就留下,其余的一概陪嫁回去,另外……”她打开箱子,给何儒年过目后,才踌躇说道:“我想把西郊那个庄子陪给她,毕竟,除了那个略微有些分量,咱们这些,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何儒年犹豫着,这庄子是当年分家的时候留的祖产,是家里的根底,若是没了,家里就少了很大一个进项。

    徐氏又道:“方家那种人家,进门若是手里不大方,不说姑嫂婆公,就是丫鬟婆子也是不拿正眼看人的。贤儿的性子又像你一般耿直,嫁的还是庶子,若是执拗起来,愈发没有立足的地方,只怕连下人都使唤不动。”

    何儒年想到好端端的知书达理的姑娘,却要嫁与青楼女子生的庶子,心里也觉得十分不安。他不断说服自己方家有的是荣华富贵,却也改不了骨子里文人轻商的自傲,渐渐的觉得愧疚起来,便点头答应了。

    徐氏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忍辱负重好言相劝,无非也就是为这两桩,见何儒年答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一个月,何家贤似乎也接受了要嫁人的事实,在家里跟着徐氏学做女红,虽然手脚笨些,也慢慢跟得上,只是太伤眼睛。

    她那日受徐氏的感动太深……娘亲的委曲求全,到头来竟然全是为了她的体面。她没有理由再闹——她怕何儒年迁怒徐氏。

    更何况,黄婶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点出一个事实——她唯有自己过得好,才能有能力照拂徐氏和家慧。不然,等家慧也出嫁后,春娇若是生了儿子,何儒年又是只顾面子不讲情理的人,徐氏只怕晚景凄凉。

    夏日渐渐到来,身上的缎面褂子也换成薄衫,只是料子却没有去年的旧衣裳好了。何家贤心里明白,徐氏想着方家的阔绰,怕自己被人轻看,家里更是节衣缩食为她添妆。

    她心里很是忿忿不平,家里的几个人都紧衣缩食,凭什么爹爹还拿大笔的花销在外面养着春娇?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氏管着家呢,都没说什么,自己说了,只能平白提起徐氏的伤心,让她心中郁结。

    只是一旦起了情绪,便忍不住跟何家慧嘟哝。何家慧哪里是忍得住的性子,便在何儒年回家吃饭时,故意在饭桌上挑三拣四的哭穷,梨花带雨好一顿讽刺,惹得何儒年大怒,将她狠狠斥责一通。

    何家慧满面的妆都花了,哭泣着说道:“总归爹爹是一心盼望那个儿子的,何曾心里还有我的位置?”说着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就要离席。

    何儒年怒道:“反了你了!”直气的吹胡子瞪眼,额上青筋爆出。

    何家慧被这一吓,面上忍不住讪讪的,眼泪也止住了,抽泣都渐渐停,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双手局促不安地在底下揪着衣襟,面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似乎要滴出血来。

    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片刻后,何儒年才缓和了些情绪,自顾自将碗筷放下,愤怒而去。

    何家慧这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扑进徐氏的怀里:“我不想在家待了,我要出去。”

    小女儿从小就在何儒年手上受了不少委屈,徐氏心知肚明。偏她的性子又耿直率真,惯不会哄人开心,更加惹的何儒年怒气冲天。

    “也好,你暂且出去住一阵子,等你姐姐快出嫁了再回来。”徐氏瞧着只怕春娇进门前,何儒年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为避免父女二人再起冲突,只得隔开。

    “恩,我要去姑姑家看涛儿。”何家慧将眼泪低着头用手绢擦了,翁着鼻子说道。

    何家贤顿时心里警铃大作,生怕徐氏答应。

    因此不等徐氏开口说话,何家贤脸色一凛:“姑姑身子不好,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吵闹的性子,不若去舅舅家,外祖母针线好,你跟着她去学了做针线,也好跟爹有个说法”。徐氏狐疑的瞧了何家贤一眼,却也没说不同意的话。

    何家贤瞧着何家慧闷闷不乐答应的样子,终究是放了心。

    舅舅家在燕州城辖的镇上,离这里有四十多里路,马车也要走上大半天,何家慧这一招算是白使了。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除了黄缺偶过来请安,何家贤知道他又回了何儒年门下跟着读书,心里多少宽慰。

    黄缺消息灵通,人也脑筋活络,若是真的能有出息,日后能够照拂徐氏一二。若是没有出息,她也没什么损失,只当还了他的人情。

    天气一日似一日炎热,六月二十五这一天,是何家贤的生日,因着婚事将近,并没有怎么操办。一早徐氏起来给她煮了一个荷包蛋并一碗长寿面,又受了黄婶黄伯的恭贺,打发了红包,就算过去了。

    何家慧送了一支镶蓝宝石的珠钗,何家贤笑嘻嘻的收了,姐妹两个心照不宣。

    到了晚间,何儒年吃完饭后,给了何家贤一只狼毫笔做礼物。因着今日回来的早,徐氏便请他进屋去看给何家贤的嫁妆,说是前两日刚备齐。

    何儒年满意表示同意,这几日春娇直喊着身子太重,没有胃口,连续让他陪了两日的晚饭,回来也都很晚了,直接洗漱了睡觉,徐氏一直不得空给他过目。

    只是看完嫁妆,何家慧面色当时就变了,粉嫩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死咬着嘴唇没出声,片刻后脚一跺就大步超过父母,往自己房间走去。

    何儒年顿时就变了脸,指着何家慧怒道:“谁惹你了不成,这样的脾气,没一点淑女的样子!”

    何家慧不开心,她知道徐氏要把家里的田庄陪嫁给二姐,轮到自己时,恐怕不剩下什么了。她觉得自己是委屈的一方,偏爹爹不分青红皂白就呵斥她,愈发憋屈,带着哭腔说道:“我要什么淑女的样子,左右不过是给人笑话罢了。”徐氏急忙打圆场道:“这是哪里的话,好端端的谁要笑话你?”

    何家慧面色通红,可见相当生气,她眼神远远投过来瞧着何家贤:“家里的一点子产业都给了二姐,到我了就孤家寡人嫁过去,不是让人看轻了笑话是什么?”

    何儒年听到她还没定亲,就已经议论上嫁妆的无耻作派,愈发生气:“嫁妆本是我跟你娘爱给多少给多少,于你有什么相关?这就轮得到你说话?”说罢嫁妆也不看了,袖子一挥就往门外面走去。

    何家慧冲何儒年的背影道:“好一个慈爱的父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当咱们都是傻瓜什么都不知道吗?”

    ☆、二十三章 原主

    何儒年的背影一滞,到底头也不回。何家慧本待还有话说,见何儒年不理,一下子没了斗志。

    徐氏面色一颓,方才还算正常的仪态就显出几分无力来,指了指家慧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哇”的一声哭着跑回房间去了。

    徐氏只能返回饭厅,叫何家贤坐了:“嫁妆这样私密的事情,娘跟你说,便已经不合规矩了,怎么还又告诉家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嫁妆这样分配,何家贤明显是占了大便宜,怎么会跟何家慧说,急忙摇头:“不是我说的。”

    心里暗暗着急,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办法解释。徐氏显然也是不会说的,那就只有可能家慧无意间听去了,已经耿耿于怀,今日听见嫁妆,便发作起来。

    何家慧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明年出阁,家里的陪嫁定然不如自己丰厚,这会子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只是家慧今日的气,只怕是白生了。她素来知道何儒年的为人,他既然已经决定厚此薄彼,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对大伯家的两个堂哥是这样,对徐氏和春娇是这样,对自己和家慧也是这样。

    她只站在家慧门口,等家慧红着眼眶出来打水洗脸时,小声说道:“姐姐一定努力,等你出嫁时,拿银子回来给你添妆。”她听说方家主子都有月例银子,攒一攒总可以。

    何家慧红着眼睛一笑,居然有些妩媚的迷蒙水汽,惹得她心里一阵怜悯:“是吗?”她顿一顿又说道:“姐,你说都是同样的女儿,为何爹爹总偏爱你呢?”语气里说不出的凄凉。

    按照徐氏的安排,若不是因为她嫁的是方家,她的嫁妆,也会和大姐何家淑,三妹何家慧一样多。

    现如今,本来均分的财产,大部分归了她。

    何家贤愈发心虚,她这个冒牌货不仅分了何家慧的宠爱,如今因为方家的婚事,还占了她的嫁妆,面上就露出一副很不安的神情来,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家慧瞧着姐姐尴尬的神色,心里一软,情知爹爹不喜欢她,并不全是因为二姐的过错。而嫁入方家的情由,她前一段时间,从顾清让口中猜到了三分。只是顾清让再三叮嘱她不许说出去,她自己也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她清楚看见姐姐眼里的愧疚,知道姐姐是一心为她,又想起那些缘由,心里便又软了三分。

    六分的心软,加上何家贤表现出来的心虚,居然让何家慧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快感,她点点头:“我并不是爱财的,不过是觉得爹娘偏心罢了。也好,姐姐只要不再管我和姑父的事情,嫁妆我也不争了。”

    何家贤一时被她的条件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才明白家慧并不是真的要闹嫁妆,只是借这个由头跟自己谈条件,因此默然说道:“你不再与他见面,我自然是不会管的。”

    何家慧早就猜到跟这个满脑子只有礼仪廉耻的二姐说不通,早就有心理准备,想着她出阁了哪还有机会日日回娘家看着自己,也就不再字眼上纠缠。瞧着何家贤只有怜悯,并不复以往的带着敬爱与嫉妒的复杂情绪。

    何家贤自然是不知道,顷刻间情势已经起了变化,自己在妹妹心中,是更需要同情的那一位,她仍旧有些不安心,想去拉何家慧的手。

    何家慧不着痕迹的避开,亲昵的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爹爹其实说的也对,你知书达理,去了方家肯定算计不过那些大宅院的女人们,到时候姐夫护着你还好,不护着你,身上又没有银子,岂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她顿一顿:“只是爹爹未免太过分!”

    说这话就算是通情达理了,何家贤放下心来,心里默默的想,不管如何,到何家慧成亲时,定要弄出大笔的银子来给她陪嫁,哪怕是卖了这个庄子都行。

    她并不会此刻不分情由的非要把庄子留在何家,毕竟方家的富贵她也听说过;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复杂生活,她还是何然然的时候,也在电视上看到过。更遑论经历了父母失败的婚姻,她情知,女人要想不看人眼色,不低声下气,必须要有钱,必须经济独立。

    古代女子没办法做生意,经济独立便只有靠嫁妆。

    说起来,为了自己这一世不要重蹈妈妈的覆辙,她到底是有些自私的,亏欠妹妹一些。

    两姐妹正说着话,黄婶已经来唤她们,说是方香铺的掌柜又派人送了一些礼物来,贺二小姐生辰。

    何家慧神色越发促狭,心思顷刻间百转千回,只是不能说,看何家贤的眼神,就愈发带着怜悯与轻视。

    何家贤没有察觉,皱着眉头不说话,那掌柜的说了一些贺语便告辞,神情因着未来少奶奶的冷脸有些讪讪的。

    这次不仅有胭脂水粉,甚至还带了一些珠宝首饰,并不十分贵重,样式却有些眼熟,是何家贤上次擅闯方香铺是见过陈列的。

    脂粉和首饰照例都归了何家慧。徐氏脸色才好看了些,私下对何家贤说方二少爷许是个有心的,何家贤不置可否,为了宽她的心点头称是。

    晚上何家贤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总觉得事情透着一抹奇怪,偏又说不上来。

    梦里,她看见了妈妈陈丽。

    房子还是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陈丽正笑意盈盈的拿着一张硬卡片来回看,眼角的鱼尾纹挤成一朵花儿:“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又是我们然然的生日,大学录取通知书也送来了,真好啊,真好,妈妈总算有点盼头了!”

    何家贤很是诧异,顺着陈丽的眼神看过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般目瞪口呆?——自己正坐在桌子的另外一端,冷眼瞧着喜不自胜的陈丽。

    自己并没有死?还是已经穿越回来了?她想动一动,手脚却是麻木的完全动不了,想张嘴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嘴巴却像是被摁住了张不开……

    此刻,画面中的自己——何然然转过头来,面色冷漠,一脸高傲。

    这副面孔明明就是自己,怎么神情完全不同?冷漠是常有的,可是那通常是带着自卑的假清高,而不是眼前这位少女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完完全全的不屑之感。

    何家贤只能看着这诡异的画风。

    画面上的自己像是很无所谓,只端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陈丽高兴。

    她的姿势很别扭,偏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很像一个人。像谁呢?她的大脑无法思考,根本想不起来。

    只见陈丽高兴了许久,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她强制忍着悄悄擦掉了,故作坚强将录取通知书一把拍在桌子上:“不行,得去找你爸要学费。”

    画面中何然然波澜不惊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她面色尴尬,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又闭上了嘴巴,半响才起身往外走。

    陈丽大叫:“你去哪儿?”

    何然然头也不回:“母亲方才不是说要去找父亲要钱?”

    陈丽呆住,片刻后才笑着道:“真是傻孩子,我的话又不是圣旨,哪有说走就走的。只怕贸然去要,那个狐狸精又要阻拦,咱们得想个办法才好。你忘记了,上次就是因为那个狐狸精,咱们要钱不成,反倒害你摔了一跤,差点摔成脑震荡,昏迷了好多天才醒过来,吓死妈妈了。你这一跤让妈妈发觉那个狐狸精太多心眼,咱们不能再硬碰硬了。”

    顿一顿,陈丽似乎还心有余悸,拍拍胸脯:“你就别去了,妈妈去要。你放心,他若是不给,妈妈不会再纠缠的,到时候另想办法去借都行,横竖妈妈一定会让你好好上学。”

    何家贤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感慨,陈丽因为直来直去的硬脾气,吃过很多暗亏,屡劝不改。如今因着上次的事件,知道动脑筋隐忍做事,着实不易。

    何然然听见这话却轻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很强烈的不屑:“母亲何必怕她,她不过是父亲的妾室,如今钻了空子扶了正,倒得志猖狂起来。下人眼里没有尊卑,家里必遭灾祸,父亲一时被她蒙蔽,总会醒的。”

    ☆、二十四章 逆袭

    陈丽面上没有任何惊讶之情,大概是习惯了女儿醒来之后常常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意思她却又听得懂,而且很喜欢,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意:“我与你爸爸已经离婚了,你不要这样说。”眼里的欣慰却是无论如何掩饰不住。

    何然然面色不忿,嘟了嘟嘴,没有反驳陈丽的话,说道:“既然已经考上大学,母亲该打电话通知祖父祖母才是。”

    自从离婚后,陈丽对以前的公公婆婆从来没个好脸。老两口倒是对何然然的还不错,觉得她聪明又乖巧,却因着陈丽的阻碍,与孙女见面少之又少,对这个前儿媳妇也恨上了。

    只是上次何然然摔晕过去,因陈丽经济拮据,医药费基本是老两口给的,何然然记在心里。

    偏陈丽为公婆没有阻止黄珊珊进门心有怨恨,一直不怎么待见他们的热情。这阵子因为女儿口中时时刻刻念叨着孝道,百善孝为先之类的话,才对他们和颜悦色了些。

    此刻听女儿又提起,虽有不悦,却也拨通了号码把手机递了过去:“你跟他们说。”

    何然然便接过电话,并不十分利索的叫了爷爷奶奶,说了考上大学的事。二老电话那头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不断地恭喜她,夸她有出息,又说要看录取通知书,请她出来吃饭。

    何然然正色说道:“如此多谢爷爷奶奶,只是我必须得带上母亲,天下间没有女儿吃独食,把母亲一个人晾在家里的道理。”

    何父何母与何然然接触甚少,见她文绉绉的说话,还以为是高兴坏了,故意拽文显摆呢,顾不得她的言外之意,点头道:“可以,可以。”两边又约了时间地点,何然然便挂了电话,招呼陈丽准备出门。

    陈丽却不太愿意去参加。“他们又没有请我。”

    何然然义正言辞:“母亲,即便你与父亲和离,祖父祖母也是你的长辈。长辈邀约,岂可推辞!”

    陈丽竟然无言以对,只得不情不愿地进屋换衣服。

    待二人到了预定的酒楼,发觉不只是何父何母,居然连何书礼也在列。

    何然然并不觉得尴尬,上前大大方方的叫了长辈,又恭恭敬敬喊了父亲。

    何书礼显然是被女儿的恭敬吓了一大跳。自从上次何然然出事住院,何父何母将他大骂一顿。黄珊珊更是不许他去医院看女儿,在家里哭闹,抱着儿子要死要活,他无暇分身,便没去见,只每天从父母口中打探消息。

    今儿个听父母报喜,忍不住一起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女儿变化这么大。从前虽说也是不声不响,总低着头,表面乖顺,他却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不服气。

    可现下,却是由外及里的尊重。相比于以前女儿有求于他时,客气的疏离,眼下这种感觉让何书礼很舒服。他看一眼陈丽,发觉她今天也是精心打扮了过来的,因着女儿考上大学,本来因为辛劳与不甘造成的憔悴枯萎的面容,也散发出平常见不着的光彩来。

    一时有感慨万千,却又偏不能诉诸于口,只嗫喏了几下,才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记着呢……只是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个便给你吧。”顺手拿出一个礼盒放在桌上,看上去是首饰什么的。

    何然然很自然的收下并道谢,也不拆开。何父何母笑着说道:“爷爷奶奶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呦。”

    何然然温和笑着:“爷爷奶奶说哪里话,长辈有心记着孙女儿的生辰,便已经是大恩了,何谈还要送礼呢。”眉目间并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情绪。

    何家人瞧着她颜色如常,一时心有愧疚。孙女儿的生日,其实他们是忘记了的。何书礼尤其难受,他刚才送的礼物,可能并不适合女儿。是黄珊珊叮嘱他一位出差去美国的客户,帮她带的奢侈品,他刚才在公司收到,还没回家呢,就接到父母报喜的电话,一时心急,直接过来了。

    说话间才记起今天也是女儿的生日,顺手就拿了出来,不管如何,这礼物到底贵重,也算是一点儿心意。他本不希望女儿记恨自己。

    他也看出来父母也是明显忘了的。可是女儿乖巧孝顺,言语间都是对长辈的恭敬,并没有任何不满之处,这让他愈发内疚。

    吃饭时,何然然并不说话,只认真瞧着几位长辈爱吃什么菜,便不动声色夹了过去,又盯着何书礼的酒杯,待他喝完就及时斟上,动作优雅大方,没有一丝刻意的痕迹,仿佛她已经这样做过许多次,惹的几位长辈不住点头,陈丽瞧着虽心有不忿,觉得他们哪里配女儿这样服侍,只是想着此番来的目的,暂且忍下了,何况,女儿讨好何家人的时候,并没有落下她,也是时时轻声细语问她吃得可好。

    夸奖了何然然,何书礼几杯酒下肚,瞧着年迈的父母欣慰的神情,许久不见的笑容从他们咧开的嘴角,舒展的皱纹流露出来,是发至内心的老怀安慰,心中不由得一动,豪气万丈说道:“爸妈,然然的学费你们就别操心了,就你们那点儿退休工资,留着自己用吧,我女儿的学费,我这个当老子的不出谁出?”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待陈丽和父母的诧异而惊奇的眼神投过来,他顷刻间想到回去黄珊珊肯定又要吵闹,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拐弯一下,比如改口说负责一半什么的。

    何然然的表现却让他大跌眼镜,剩下的话堵在口中,再也嗫喏着说不出来。带着几分壮士断腕的决心:“然然,你好好念书,别说本科了,就是你以后要念研究生,博士,爸爸也会供你!”

    因为他话说出口的当儿,何然然起身,提裙,十分自然的给他跪下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双清亮高傲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带着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来自血浓于水的信赖。

    于是后面的诺言更沉更重,他突然觉得,这些钱花的很值得,何然然此刻的话,响在他耳边,让他感觉到“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何然然在听见何书礼要给她付学费时,面上露出喜色,却并不十分明显,她起身走到包间的空地上稍微远点给何书礼行了一个跪礼,倒把他吓了一跳,愣了半响,急忙起来去扶:“这是爸爸应该做的,你怎么……”

    何然然就着他的手起身,将他的举止看在眼里,也微微有些诧异,闭上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流利说道:“女儿这一跪,并不是感激父亲要为女儿出学费。父母生养,本是天经地义,女儿受之无愧。只是从此女儿要去别的地方念书,不能侍奉于双亲跟前,有失孝道,此后山高路远,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承欢膝下。因此先行跪拜,愿父亲身体安康,爷爷奶奶福如东海。”

    这一番话说出来,何父何母和何书礼既感动又惊异,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觉得她说的怪里怪气,却又十分有道理,非常受用。

    陈丽有些习惯了她近段日子的怪异言行,此刻才轻声解释说道:“孩子喜欢读文言文,高考完后更是成天在家读古代的书,大概是受影响太深了,竟学这些古人行径。我平时打几份工,没时间管她,等发觉时,就已经成这样了。”说起来又内疚又自豪:“别说,她喜欢古文,很有好处,你们知道吗?然然高考作文是用文言文作答,是全市唯一一个满分作文呢。”

    当时连他的语文老师方老师都到家来,对着她夸然然夸了几个小时,说她虽然住院影响了学习进度,没想到出院后进步神速,特别是在语文上,每次模拟考,基本就没有丢过分。文言文上的造诣更是连许多老师都自叹不如。

    ☆、二十五章 小三

    这些解释起到效果,何母顿时喜笑颜开:“阿丽你说的什么话……”何父急忙拐了她一下——阿丽是以前还是她儿媳妇时的称呼,后面离婚了,他们都叫她陈丽。

    她急忙改口:“然然哪里是读书读傻了,分明是活学活用才是……”说着岔开话题,问何然然几门学科都考了多少分。

    何然然并不大爱说话,反倒是陈丽难得在何家人面前扬眉吐气,笑着说道:“语文是满分,数学和英语很差一点,加起来才180。”

    何家人都认真听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三门主课才330?”可他们分明看到录取通知书是b市的重点大学啊。

    “是的,然然偏科很严重,出院后就更是了,数学英语完全不学,将心思和时间都放在别的科目上,因此政治历史地理又考了全市第一,289分,才扣了11分。据说第二名才250多分,差了她一大截,还是近十年来文科综合最高分呢。”如此,总分就有619。

    何家人恍然大悟,都很开心,叽叽喳喳说起谁家考了多少来,总归都是家庭条件好,但是却不如自己孙女的,何然然只是认真听着,并不骄傲。

    何母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学费你爸爸给了,爷爷奶奶给你买电脑怎么样?再换一个苹果手机。”

    陈丽脸上愈发喜不自胜,这些都是她想给女儿买,却力不从心,一直觉得歉疚的。

    何然然却郑重其事拒绝了,她很坚定:“按理说,长辈赠,不可辞。只是然然是去念书,并不是去享受的,这些东西只会让我分心,我不要。”

    何母越发开心,几乎连脸上的褶子都要飞起来:“你瞧瞧,都是姓何的,怎么浩浩就成天要完这要那,说是到家里来看我们,不把你爷爷的一点子好东西都摸一遍……”聊到孙子何浩浩,何母就埋怨起来。

    当初他们也是想孙子的,才撺掇儿子媳妇离婚。当孙子到手了,开始自然是宠着爱着心肝上疼着,等日渐大起来,才发觉已经养成飞扬跋扈的熊孩子一枚。

    欺负外人就算了,在黄珊珊的娇惯和挑唆下,但凡一点不如意,就东摔西打,甚至连爷爷奶奶都敢用脚踢。老人们因着宠爱,开始还嘻嘻哈哈的受着,夸孙子果然是男孩子有力气。等浩浩在全小区打小孩出了名,何父何母在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只要带着孙子,就被人像避瘟疫一下避开,这点子重男轻女就不剩下什么了。

    加上何然然上了高中成绩出类拔萃,同学家长提起来没人不夸他们有福气的,又忍不住暗暗比较,对陈丽母女的态度要好很多。

    等此刻何然然说的这些话,做得这些事映入心坎,愈发觉得孙子虽好,但是孙女也不错。多一个亲人,也并没有什么负担,怎么也是自家骨血。

    何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叹气,等她说得差不多了,何然然才接话说道:“长辈说话,孙女本不该插嘴。可是孙女读了那么多书,有一句却是记得很清楚的。子不教,父之过,这是谁也推脱不掉的责任……”见何书礼眉头皱起,她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只是父亲忙于赚钱养家,这教育孩子的重任,自然着落在母亲身上。俗话说,妻不贤,毁三代……”

    何母见她起了头,将矛头指向黄珊珊,急忙附和:“就是,自己做事做人不好,还教坏小孩子,我们做爷爷奶奶的想管教还不让……”

    “那就是姨娘……不,是阿姨不对了。”何然然正气凛然:“在我们那里,她这样的出身,根本就没资格教育孩子,便是亲生的,也没有养在跟前的道理!”

    何家人和陈丽都如泥胎木偶般,讶异的说不出话来,前面还勉强能懂,这几句可惊世骇俗,完全不占道理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不能养?

    何然然还在说:“……本就不该把孩子给她,浩浩说起来,可是我们何家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她一个人护着不让你们管教就算了,还敢对公婆不敬,简直是大逆不道!这样的姨娘……不……阿姨,留着她便是抬举她,居然还不分轻重,简直是牝鸡司晨,反了天了,也不怪爷爷奶奶受委屈……妻妾有祸,那是夫纲不振,又连累长辈……可谓是大不孝……”

    何书礼居然听进去了,心中默默的就被牵引着想立刻回去好好收拾黄珊珊。

    说曹操,曹操就到,何书礼只是想着呢,包间的门啪嗒一声打开,黄珊珊带着浩浩出现在包间门口:“哎呀,你们庆祝然然考上大学,也不叫我们……都是一家人……”

    陈丽的脸色立刻黑了,她攸地站起身:“然然,我们走……”

    自从上次女儿吃了大亏,陈丽暴躁的性子总算知道收敛一点,她别的都能豁出去,唯独这个女儿不行。即便此刻她看到黄珊珊恨不得立刻撕了她,憋屈的几乎要吐血,却也强制压下不甘和愤恨?——她也再不愿意承受那种几乎要失去女儿的痛苦。

    女儿被下病危通知书时,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几乎连那薄薄的纸张都捏不住,大脑翁的一声就炸开了,当场晕倒过去,恨不能就此死过去算了。

    好在然然安然躲过一劫。她才从同学们安慰的话语中,知道在家里沉默的女儿,在学校却是言笑晏晏大方开朗的,可她一直以为女儿是内向孤僻的,有话从来不跟她说……女儿的知心好友告诉她,然然因为家庭离异很自卑,从不跟同学谈起父母……她以为是女儿虚荣,瞧不起妈妈的职业……现在才知道,然然虽小,也有一颗敏感的心,自己无意识的所作所为,对她的性格造成了太多负面的影响……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责怪自己,既然已经离婚了,为何不早日放下?为何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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