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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狂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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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抬袍提脚进了店。

    何家贤回到马车那里,黄婶已然急得不行,黄伯正愁眉苦脸的哀叹。何家贤一脸愧色,只说自己憋不住内急,想去一旁的客栈去借茅厕,但是下了马车就迷了路,找了半天才找回来,这会还憋着在。黄婶和黄伯不知道有什么心事,见她安全归来,也没说什么。

    回到家中,见徐氏正在整理房间,忍不住笑嘻嘻的从后面搂住徐氏的腰,感谢她的贴心,让黄婶带自己出去遛了遛,脸蹭着她的衣料,发誓般道:“女儿一定好好学女红,再不让您操心。”

    “你认真做了再说。”徐氏听了这话很是舒心,笑眯眯的说道:“真有心的话,你给我绣一双鞋面,就当是给我贺生辰了。”

    何家贤本来随口一说,没想到徐氏认了真,又拉出生辰这面大旗,简直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只能硬着头皮:“自然是的,母亲等着吧。”

    “好,我就知道我女儿是个乖的。”徐氏就势握住何家贤的手,这个女儿以前时常捧着书卷,从不跟自己亲昵,跟何家慧的话也没几句,跟何儒年就是讨论下文章怎么作。

    可自从摔了脑袋,就一直爱黏糊着自己了,她既担忧,又喜欢。

    担忧的是怕孩子真的是哪里摔坏了一时不明显,留下后遗症。喜欢的是二女儿从前很是孤傲冷清,断不像老大那样依赖,又不像老三那样爱耍小性子,非常独立清高。

    只是女儿们迟早都要出嫁,能够承欢膝下的日子并不多,徐氏虽然奇怪,却也没什么好纠结,母女两能亲热一时是一时,日后嫁了人,只怕亲昵的时光都难以寻摸。

    何家贤见徐氏殷殷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慈爱,不由得满心欢喜:“到生辰那天女儿还亲自下厨,给您做几样小菜。”

    徐氏满心欣慰:“你父亲也说那日早些下学呢。”

    何家贤愈发开心,父母能琴瑟和谐,家庭和睦,是上一世梦里都不曾梦见的希望,如今却近在眼前,眼眶便感动地有些湿润,只不愿意在徐氏面前流露,口中嘟哝道:“家慧呢,我瞧她准备什么礼物送给母亲。”顺便问清楚到底徐氏什么时候生辰,又喜欢什么花样的鞋面,免得露了马脚。

    寻到家慧房中,却见她快速将桌上的笺纸藏起,面有不豫走过来:“二姐,你怎么来了?”

    “过几日母亲生辰,我特来通知你早些准备礼物。”何家贤装作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在房间里环顾一圈,眼神却瞟到她枕头下压着的书上面,只见偌大的几个字《西厢记》。

    高中课本有节选,何家贤自然知道这本书是讲男女情爱。只是何儒年向来看不上这类话本样的书,家里从没有,也从来不许有。

    何家慧不自然的一屁股抢坐在床头:“额,还有半个月呢,这个我到时候自然有分晓,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何家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何家贤:“二姐还有别的事么?”

    何家贤觉得她一脸防备的样子着实可爱,心下不由得一动,慢条斯理道:“我不会告诉父亲的,这本书蛮好看。”她不知道原先的自己,向来是何儒年的应声虫,一向视这类小说为淫/词艳曲,污秽不堪。

    哪个少女不思春。何况正是二八佳人。何家贤想到自己前世,虽然瞧不上以黄子恒为首的那些幼稚却佯装世故的男同学,却不由自主的老是盯着新来的语文老师方翰。

    他很年轻,不过25岁,是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一毕业就到他们学校教语文。因此,她的语文成绩在方老师来了以后提高的特别快,尤其是文言文,简直如坐火箭一般上升。

    原因无他,方老师大学时的专业是汉语言。因着这番努力,功夫倒是没有白费,方老师对她也是青眼有加,呵护备至。

    不知道门下得意弟子何然然死了,方老师是如何伤心?

    何家慧哪里知道她这样的心思,只为秘密被发觉吓了一跳,片刻后回过神来,狐疑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何家贤听她疏离的语气,有些纳闷。她自觉醒过来后,貌似与家慧关系还不错,怎滴片刻间又如此生疏,只是无暇细想,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家慧长大了,有些心事自是应当。”

    何家慧听这话倒是颇有些受用,缓解了防备的神情,笑眯眯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吐了吐舌头,调皮灵动:“看来二姐摔了一下脑袋,人都摔活络多了。”

    看来以前的自己的确是太古板啊。这几乎是所有人给予她的评价了。就连一向话不多的黄伯偶尔也感慨,如今的二小姐才像个年轻姑娘应该有的模样,不像以前总是抱着书看,死气沉沉,呆刻古板。

    话一说开,气氛就活络了,两姐妹挨着亲热地说了一些话,又商量好一同给娘做一双鞋作为生辰贺礼。

    当然,手工部分她只负责参谋,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罢。

    只是第二天,方香铺的掌柜却突然造访,带了一些当下时兴的胭脂水粉过来,指明送给夫人和小姐们,还带过来一封信。

    信中说,何先生,最近铺子里新进一批胭脂,我想夫人和小姐们大概是喜欢的,取了一些给贵府送过来,还请各位定不嫌弃才好。上次何先生你说有空教我文章的,小生在此先行谢过了。

    何儒年瞧着并没有说什么,只照单全收,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

    何家贤被迫躲在屋里,等客人走了才敢出来。

    何家慧急忙把信拿给她看,笑着说道:“这方家二少爷字写的真难看。”

    何家贤匆匆略过一遍,人说字如其人,见不着人,看看字揣摩一下也好,却再又看一一遍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古人的信都是由左到右竖着写,头前空两格。那何先生几个字上面是空白,但是第一竖行写完,第二行转头的一个字是我,第三行则是取,第四行是定,第五行是你,第六行是最后一个字,了。

    何家贤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古人读书都是自上而下读,偏她没有这个习惯,眼睛一扫就是自右往左,几个字就整整齐齐连起来“我取定你了。”

    她心里一惊。

    ☆、十一章 严父

    何家慧望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瓶瓶盒盒,眉开眼笑:“看来方家二少爷很是中意姐姐。”

    何家贤忍不住心里腹诽“盲婚哑嫁的,他中意个屁”。只是手中的信到底觉得烫手,赶紧撕了。

    徐氏瞧着她撕信的动作有些黯然,终究对方二少爷庶出的身份和他亲生母亲出自烟花之地有所忐忑,替何家贤委屈。

    何家贤对那些胭脂没有太多兴趣——她前世才上高中,还没到化妆打扮的年纪。最常见的装扮就是素面朝天,绑一个马尾,穿一身校服。

    如今一穿越,就立刻要嫁一个连影子都没见过的男人,那男人还流连烟花之地,为了青楼女子与人打架,居然还在自己家的铺子里?还有那么多人赶去看热闹?何家贤心里惴惴不安。那些个锦盒,还有那句莫名的带着嚣张语气的话,像一团阴影,在此后的半个月里,一直笼罩在何家贤的心头。

    何家贤想着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只求何儒年看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能够稍微松动,便忍不住试探道:“能不能退婚……”

    此话于礼不合,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赞同,何儒年不予回应。

    何家贤打着胆子又说一句:“女儿宁死不从……。”七分试探三分威胁。

    何儒年却冷冷地狐疑地瞧着她:“怎地性子如此大变?不复往日温良贤淑!为父做的决定,你哪有资格质疑?若真要做出退婚此等丢人现眼之事,为父宁愿你死了还落个好忠贞的好名声!”

    何家贤瞧他说的无比认真不容置疑,想来他真的觉得在贞操和声誉面前,女人的生命无所谓,立刻怕死的变成缩头乌龟,不敢再贸然出头。

    只是心里到底意难平,她既无良策应对,也不甘心屈服,只黑着一张脸,连徐氏的嘘寒问暖,都甚少理会,只满腹委屈的捱日子,时不时赌气不吃饭。

    黄婶看了,也是长吁短叹,心疼不已。时不时劝慰她几句。

    待再过了几日,何家贤像是突然又想通了,欢欢喜喜过日子起来,只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何儒年毕恭毕敬了,但也并不忤逆。

    何儒年喝酒时冲她发脾气,不喝酒时对她的关心却又多了起来。

    何家贤暗地里只是苦笑,却又带着一抹狡黠。

    又隔了两天,何儒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何家贤出门的事,发了大怒,勒令她跪在院中两个时辰,又禁了足。

    何家贤苦笑,她本就跟禁足没有两样。她听说闺阁密友是可以常来往的,何家慧跟徐氏娘家表妹徐若晴关系就挺好,前几天徐若晴请她去玩,她可是去了的。

    难道自己在古代连一个知交好友都没有?愈发郁闷。

    到徐氏生辰那天,黄婶色香味美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都坐在偏厅,等何儒年回来。

    他本说好提前下学,却直到正常放学时间,都不见人影。何家贤瞧着徐氏温和的面容微微有些失望,想到何儒年去方香铺的事情,心里微微一动,将劝说的话忍进肚子里。对于女人来说,前期越失望,等惊喜出现的时候,才越开心。

    “爹怎么还不回来,我肚子都饿扁了。”何家慧不满意的嘟嘟嘴。

    正吵闹间,何儒年大踏步走进来,满脸的疲惫,待见一家大小都坐在偏厅等他,郁结的眉头稍稍打开:“今日有学生追着求学,耽搁了。”说着将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巴掌大小,“夫人莫怪。”

    徐氏并没有去接,而是站起身体贴的搀扶着何儒年:“老爷说的哪里话,平常人家的女子哪里过生辰,若不是老爷有心……”

    反倒是何家慧一把扑过去抓住锦盒打开,“哇,是现在时兴的桃花粉,我那些小姐妹都用的,偏我买不起……据说一盒都要五两银子,还不一定有……爹爹,你对娘也太偏心了吧。”

    徐氏本没有在意那个礼物,经何家慧这样一说,眼神看过去,面上浮现出更加动容的神色来,嗫喏中带着一丝哽咽:“老爷何必破费,妾身都三十有五了,哪里还用这些香气扑鼻的东西……”

    “娘不用就给我用!”何家慧快人快语的抢话说道:“反正娘是从来都不施脂粉的,给你也是浪费啊。”

    何家贤本是目光含笑看着这夫妻恩爱的一幕,却听何家慧的话皱起了眉头:“那是爹送给娘的,即便是不用,也是心意,得还给娘……”只是脑子里总有一抹不对劲,却捕捉不住。

    “既然已经送了你,你如何处置便是你的事。”何儒年面色突然变得严肃,继而耳根处红了起来:“夫人从来不施脂粉,倒是我忽略了。”

    “无妨无妨,是妾身怠慢了老爷。”徐氏面色羞赧,她以为何儒年是喜欢她清水出芙蓉的,却没想到还有这层心思。

    好好的一个惊喜,快变成夫妻双方的检讨会了。何家贤心里越发不安,待看着何儒年推说太疲乏,先去内室休息,这股子不安的劲儿愈发凝重。

    徐氏却不疑有他,笑着将何家慧手上的锦盒收起来,小心翼翼盖好了放在桌子上,手上的动作像是浑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却是收也收不住,时不时拿眼睛去看。

    何家慧有些不开心,嘟哝道:“等二姐嫁去方家了,我得找二姐夫要。”又带着笑脸谄媚地说道:“既然是爹爹送的,我也不要,娘你用的时候匀我一点儿可好?”

    徐氏瞧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瞧你没出息的样,过几天到我房里来拿。”

    “我就知道娘最好啦。”何家慧跳进徐氏怀里撒娇,母女两个滚作一堆。

    何家贤笑着看着家里欢快和睦的氛围,再看看桌上微微有些凉透了的菜,示意黄婶端下去热热,等了这么久,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片刻后,黄婶进来,手中却没有菜,只尴尬地望着徐氏:“夫……夫人……有人找你。”说完自顾自加上一句:“不过不认识,眼生的很,夫人您还是别见了!”

    “啊?”徐氏莫名地看着黄婶自问自答,还没弄清楚情况,何家慧嘴快,开心地大声说道:“谁呀,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黄婶又出现那种尴尬无望的神情:“女的。”

    “女的怕什么?左右不是男的,见一见怎样,兴许真的有事也说不定呢。”何家慧一搂徐氏的脖子:“说不定是娘你的手帕交打发人来送礼呢。”她刚听徐氏的许诺得到了胭脂,眼下又打起了新礼物的主意。

    ☆、十二章 家变

    “真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丫头。”徐氏爱怜的点点她的脑门。今日老爷能如此阔绰,也是出乎她所料的,以往的礼物,不过银簪子,刺绣手绢这些。徐氏忍不住心情大好:“黄婶,你去请人进来坐坐。”

    “夫人!”黄婶突然大声叫了徐氏一声,片刻后眼眶都红了,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也要老头子出去将那人赶走。

    “黄婶?”徐氏听出她语气里的异常,探头试问:“到底怎么了,来人是谁?你是在害怕他?”

    黄婶垂头丧气,嗫喏着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扑簌从眼眶里大颗滴落:“夫人莫要生气,老爷他心里是有您的。”

    徐氏还诧异她的语言怪异,门外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女子,衣着艳丽,众人还来不及打量她的长相,她已经推开试图阻拦她的黄伯,两步跨到偏厅,对着徐氏温温婉婉屈膝,彬彬有礼:“妾身春娇拜见姐姐,祝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诡异状况吓了一跳,黄伯神色羞愧:“夫人恕罪,老奴拦不住她,毕竟她是个女的。”而黄伯是个男的,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尽力不触碰到她,拦不住是自然。

    趁着黄伯说话解释的档口,春娇已经自顾自打量起屋子来,然后不动声色将手中的一个绣盒放在桌上:“听说今日是姐姐生辰,妹妹不请自来,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徐氏纳闷半响说不出话来,现场一片寂静,唯有春娇眼泪盈盈地巴巴望着徐氏,等待她的答复。

    何家贤先是莫名其妙,待看清春娇小腹明显隆起之时,心里一惊,立刻抬眼去看徐氏,却发觉她已经微微发抖,声调颤抖得厉害:“姑娘是认错人了吧,我并没有妹妹。”

    徐氏嘴上这样说,心里与何家贤一样猜出了七八分,却委实不愿意接受事实,定定心神,努力让声音更自然一些:“姑娘既然来了,那便是客,有话坐着说罢,黄婶,看座。”

    春娇年纪约莫十**岁,头上插着好几只珠钗,虽不是名贵货色,却也叮叮当当,随着她的动作摇个不停,衬得年轻的面庞愈发漂亮,倒是对得起她的名字。

    她打量了一圈,嘴上含着一抹笑,语气轻快:“老爷已经在外纳了我了!叫您一声姐姐不为过。”

    春娇话并不多,却直切要害:“我如今已经怀了身孕6月有余,再过段时间就要生了。”

    徐氏听完这话身子连续晃了几晃,何家慧本挨着她,急忙一把扶住:“你休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春娇柔弱的可怜:“老爷说,今日是夫人的生辰,不愿意在我那里多待,我瞧着老爷与姐姐琴瑟和谐,恩爱幸福,想着终究要是一家人的,不如趁此良日,过来拜见。”说着又是盈盈一福身:“姐姐有礼!”

    何家慧怒道:“黄伯黄婶,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莫名其妙闯进咱们家欺负人,你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啊。”

    黄伯自然是不敢动手的,黄婶看着那女子将手附在隆起的小腹上,一时呐呐得也不敢动。

    徐氏素来温恭谦良,又与何儒年相知多年,听何家慧这样说,担心黄伯黄婶粗鲁,惹怒了春娇,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急忙开口说道:“我与老爷相敬多年,他的为人有口皆碑,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姑娘哪里来的就请哪里回去吧。”

    “你不信?”春娇轻蔑的笑笑:“相敬多年,却不相知,你也是个可怜人。”

    “姑娘是弄错了吧。”一旁观战的何家贤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颇大,语调上扬:“我活了这么大,竟从来不知道,天下间还有做人家小三,额姨娘,甚至连姨娘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养在外头见不得光的,觉得正室可怜的!”

    她这句“姨娘”一出口,春娇的神色变了变,身形摇了摇,像是极力忍耐,片刻后才抬眼望着何家贤:“想不到何二小姐不仅饱读诗书,嘴皮子也这样利索!”

    何家贤冷笑:“女人嘴皮子利索有什么用,哪里架不住人不要脸,竟往别人相公床上爬呢。”她这话说得极为**难听,春娇脸色红变白,又变绿,最后带上一抹恨意,咬牙切齿说道:“何二小姐就要嫁人了,还是多操心方二少的床吧。”

    徐氏本来听何家贤说话直白,有些受不住,不过多少女儿是为自己撑腰,也就默认了。现听春娇说话也这般口无遮拦,诅咒自己女儿,当下忍不住,将手边上的瓷碗愤恨掷了出去:“不知羞耻!”

    只听一地破碎之声。

    春娇并不害怕,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徐氏,挑衅说道:“妹妹请欧阳大夫看过了,我这一胎是儿子,到时候,只怕姐姐求着我进门呢。”

    儿子?又是拿儿子说事。何家贤咬牙愤怒,自古天下间的男人都是这样,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现在的父亲何儒年,千年后的爸爸何书礼,都因为母亲只生了女儿,便管不住下半身,找人生儿子。

    儿子就一定好么?无非是多了那二两东西。想到何书礼带小三儿子玩游乐场,门票就要大几百,而对自己,两百块的补习费都不愿意出,那可事关她的前程,牵扯到她的后半生。

    愈发心疼徐氏,站起身再也不想忍耐:“家慧,咱们把她扔出去,省的她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何家名声!”

    本来彪悍的何家慧此刻却怂了,她怪异的看了何家贤一眼:“她怀了爹的儿子呢……”

    “孬种!”何家贤轻轻骂了一声,伸手就上去拖春娇,却被春娇敏捷闪开,一把拍向她的手,很用力:“我要有个什么闪失,何二小姐你担待得起?”

    何家贤的手背立刻红了起来,可见春娇是下了狠手的,徐氏看在眼里一阵心疼。

    “家贤!别闹!罢了,去请老爷过来。”徐氏眼中含泪,声音沙哑,头疼欲裂,不停的揉眉心。

    春娇闻言眼睛一亮,顾不得与何家贤较劲,反而柔柔弱弱地坐下:“这样最好。妹妹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何家贤冷笑,斜着眼睥睨春娇,没有恶意赶在正室生辰上门来添堵?真是“好小”的恶意。

    其实她是不赞同请何儒年出来的,男人在两个女人打架的事情上,最擅长的是和稀泥,何儒年不管怎么样处理,徐氏的心是伤定了,只看是轻伤还是伤残。

    ☆、十三章 筹码

    不过此时她说话并没有分量,连何家慧听说春娇怀了儿子,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徐氏也是一样,刚才她去打春娇,徐氏面上的紧张可不是假的。何儒年对儿子的盼望有目共睹,谁都不敢在他心尖上戳洞。

    何家贤既无奈又心痛。

    说起来,这是她心里的痛楚。前世爸爸何书礼外遇,跟黄珊珊搞在一起时,她才七八岁,既没有心眼,也没有武力,只能害怕地瑟瑟发抖,无助地躲在房门后,看着爸爸妈妈吵架,一而再,再而三,最终何书礼厌倦陈丽,投向小三的怀抱,连带着抛弃女儿。

    那时候她连哭都不敢哭,她一哭陈丽就会打她,劈头盖脸的打得她鼻青脸肿,再抱着她哭的心疼的直后悔,说就是她哭的爸爸厌烦,才不愿意回家,跟小三厮混在一起。

    待她大一些时候,不止一次的回想小三争夺男人的那些套路,不住地回忆陈丽在婚姻保卫战中干得将老公往外推的蠢事,无数次在网上查,到图书馆翻书,看看导致小三胜利妈妈失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徐氏在生儿子方面估计是没有指望的,何儒年对儿子是志在必得。若是徐氏认命,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了。

    何儒年今日回来晚了,并非什么学生求学耽误,而是在春娇那里纠缠。这一点春娇便得意起来,能为了她耽误为夫人庆贺生辰,说明何儒年心里有她的位置,因此才不管不顾上门来。

    何儒年夹在两个女人中间难缠,疲惫不堪,刚回房躺下没多久,黄伯就进来跟他禀报。何儒年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心又皱起来。

    外边厢,春娇斜眼瞧着桌子上摆着的“桃花粉”的锦盒,笑嘻嘻的娇嗔:“没想到老爷真是有心,这脂粉可是有银子也难求呢。”

    说着叹一口气:“老爷就是会心疼女人,如此金贵的东西,却也不忘了给奴家也带一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同样的锦盒,放在桌上:“妹妹今日是沾了姐姐过生辰的光了。”

    又指了指桌上她带过来的锦盒,与原来何儒年的锦盒放在一处:“原来姐姐也喜欢用桃花粉,巧的很,妹妹也喜欢用,我那里还有好几盒,都是老爷平素顺手买的,姐姐什么时候用完了别去买了,妹妹到时候送过来便是,都是一家人,别浪费了。”说着挑衅的用手摸了摸肚子:“我现在怀着身孕,大夫说,还是要少涂脂抹粉,所以许多香气重的,颜色亮的,我都不大用了。”

    徐氏气的浑身直哆嗦,伸手颤抖着指了指,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浑身像是没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勉强吊着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身上却已经是没有半分力气。

    何家贤听到她无礼挑衅的话,再看徐氏的脸已经气得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堵心了,何家贤起身,朝春娇走过去:“滚!”

    “家贤!”徐氏厉喝一声,从未用过这么严重的口气:“等你爹来!你给我坐下!再多说一个字,你给我滚!”

    何家贤回头望着徐氏陡然之间老了十岁的苍白面容,心下疼的抽搐,嘴唇哆哆嗦嗦的很想说,若是容了她,此后的后半生都将不好过。

    可是,若是不容她,真的让爹爹失去了得到儿子的可能性,娘的后半生就好过了?何家贤几乎能想到那些恶毒的话: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让别人生儿子,让何家断了香火,徐氏真是恶毒……

    而且何儒年的威严和冷漠,她已经领教过好几次。

    一次是刚醒来斥责她不许提亲事,几乎是就是罔顾女儿的意愿强行出嫁;二次是前段时间她悄悄的看一些话本,被何儒年发现,罚跪了两个时辰,不许进水米一口,直直把膝盖跪肿;还有一次就是前两天,何儒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在她出门后去了方家的铺子一趟,狠狠斥责了徐氏,说她教女不严败坏家风,摔了茶杯伤了徐氏的手,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好几天没回家。

    就这,她还是三个女儿中最受爹器重和喜爱的。

    再瞧瞧平素一向机灵泼辣的何家慧听说春娇怀了儿子,便不敢轻举妄动,畏畏缩缩的模样,不难想象在何儒年心里,真的断了他儿子的念想,该是何等自找苦吃!

    徐氏想必也是知道这一层,尽管脸色难看至异常,却还是强自镇定,请老爷出来定论。只是她丝毫没有缓和过来的神情却明白着告诉何家贤,此事,徐氏也不乐观。

    更遑论,古代纳妾乃是最平常的事,即便传出去,也没什么,谁叫徐氏没能耐生个儿子?若是贤惠些的,都不用老爷自己动手,主动就提出纳妾的主意了。

    思及此,再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嫁给方其瑞那个纨绔子弟,既然纨绔,女人必定少不了。何家贤愈发恨的牙痒痒,去他娘的古代一妻多妾制,去他娘的必须生儿子!难道生不出儿子,不是主要怪男人吗?

    何儒年出来时,穿戴很整齐。他一向如此,一丝不苟。

    春娇听见脚步声,原本是坐着的,霎时站了起来,扑通一声朝着徐氏跪了下去:“是奴婢不好,不请自来给夫人贺寿,夫人生气也是自然,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好快的变脸速度。

    何家贤心中冷笑,方才还故意姐姐妹妹的叫,恨不得气死徐氏,这会子倒是守起规矩来,知道即便进了门,妾也是奴婢,哪里就敢跟正室夫人称姐道妹?这春娇贯会做小伏低,玩的一手好计谋啊。

    这两面三刀的招式,她在爸妈离婚后,爸爸偶尔回家来看她时,黄珊珊可没少使。那时候她就劝妈妈假装大度接受,毕竟男人嘛,最喜欢妻妾相安无事,他便高枕无忧。

    奈何陈丽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没有哪一次听她的劝,总是毫不留情揭穿黄珊珊,然后破口辱骂,撒泼彪悍,弄得爸爸既不相信她,又还讨厌她。

    若是陈丽骂完能够及时止损,好好带着自己过日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又心有不甘纠缠不休,自己看着都累!

    徐氏与陈丽是两种人,她大概隐忍得了,只是其中的关节,她素来温良,缺乏心机,想不明白也是自然。此刻,何家贤倒是不担心徐氏的表现。

    果然,徐氏只是淡淡惊讶,大概是无力与她纠缠:“姑娘快起来,刚才还坐着呢,怎么好端端的跪下说这些。我既说了一切由老爷做主,断不会苛待于你。”

    何儒年出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几不可见的微微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徐氏一眼,却并不打算向夫人解释什么,只嫌恶地看了春娇一眼:“不是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过来么?”

    徐氏此刻的态度,何家贤忍不住要给她点个赞。若不是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表示她正在极力隐忍,何家贤几乎要以为她本就是知情的,或许是默许何儒年养外室的了。

    春娇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柔弱不盈一击:“平时老爷不让我过来就算了,妾身想着,等生下儿子,迟早还是要进门的。只是今日是夫人的生辰,实在不敢怠慢,这才擅自过来,还请老爷恕罪。”

    何儒年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贺也贺过了,你回去吧。”黄伯黄婶这才敢上前送客。

    何家慧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爹爹,她是何时……”她不敢动春娇,怕不小心伤害了她腹中的胎儿,但是到底还是小女孩,藏不住心事。

    她瞧着对她们来说,是晴天霹雳的大事,在爹爹身上,却是再平常不过时,一时好奇便问了出来。

    “此事不容你们姐妹二人多嘴。”何儒年威严怒喝。

    果不其然,何儒年是何家的权威,他说的话便是圣旨,何家慧讨了个没趣,缩了缩身子,闭口不言,只是眼里的桀骜与冷笑,显示她并不服气。

    黄伯黄婶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春娇,瞧着她扭着不甚灵活的腰身,春风拂柳般走出大门。徐氏已经面无血色,瘫倒在椅子上,何儒年到底有几分良心,扶她回内堂说话。

    黄婶回到偏厅,去收拾那一桌子根本没人动过的菜,却瞧见何家贤一个人自顾自就倒了一小杯给何儒年准备的酒,一口下去立刻被辛辣味道呛得眼泪直流,咳咳咳的赶紧吃菜,不由得泪眼婆娑:“二小姐?”

    ☆、十四章 败阵

    就听何家贤幽幽地说了一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黄婶也一起来吃吧。”只是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是心疼徐氏。

    若是春娇没有怀孕,一切都好多,她有很多方式,可以让何儒年厌弃她,可如今春娇怀着孕,还信誓旦旦说是儿子,那就是何儒年的命根子……稍微动手,只怕吃亏的就是自己和徐氏……徐氏因为她醒来后性子大变,被何儒年骂她教女不严的还少吗?

    黄婶听了这话急忙摆手,二小姐以前吃得很少,老说家里的菜味同嚼蜡,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看书上。自从摔了一跤醒了之后胃口极佳,吃相也比以前大方,不再挑三拣四,反而吃嘛嘛香,每次都不住的赞叹这里的菜果然是无添加纯绿色,香脆可口,让她都对自己手艺自信了三分。只是此刻,黄婶知道她也不好受,家里愁云密布,哪里真的能没心没肺地吃得下。

    看着桌上那两个精致的锦盒,黄婶心里也一阵凄惶,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二小姐……您先去看看夫人吧,奴婢怕她,怕她想不开。”

    徐氏是典型的贤妻,丈夫只是没知会她娶了个妾,郁闷是正常,寻死应该不会。更何况,此刻何儒年正在跟妻子解释,暂时还轮不到她。

    何家贤心里明白,却不忍心看黄婶白白着急担忧。

    “您快起来。”何家贤起身去搀扶黄婶。

    这么大年纪的人跪她,她怕折寿。只是黄婶到底身材粗壮圆润,她一只手扶不起来,两只手连拖带提的才将她拉起来。

    “夫人命苦啊,二小姐。”黄婶摸一把眼泪,坐在椅子上抵着后背:“夫人为了给您一份体面的嫁妆,这大半年一件首饰没有买,一套衣裳都没有做过,还当了不少首饰,说要给您压箱!”黄婶越说越替徐氏委屈:“偏老爷还拿那银子养婊子,你瞧那个狐媚子身上穿的戴的,哪一点不比夫人小姐们好了远去?”

    何家贤如何不是作此感想?她方才瞧得真真切切的,春娇的衣料油光水滑,颜色单单昀昀,别提多好看。徐氏却从未穿过这样的料子,额……她也没有。

    “上次去给旺儿上坟,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就说过老爷在外头有人,偏我和老头子都不信,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若是我们早些防备,也好……也好……”她似乎说着又觉得碰上何儒年的性格,只怕根本没有破解的办法,嗫喏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咬牙只得一句:“至少夫人不用受今天那些窝囊气,我真怕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敢情黄婶是因为知情不报,心声愧疚,这才找个由头先跟自己坦白,免得徐氏责怪?

    她说的这一点,何家贤如何不知道。只光凭能让大半生循规蹈矩、饱读圣贤书的何儒年把偷偷她养着,就知道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女人。

    只是如何劝?怎么劝?她能有什么本事让春娇不进门?

    是下药打了春娇腹中的孩子?还是干脆杀了春娇?

    且不说这些都是犯法要坐牢的,光是要不知不觉完成这些事情,她都没有那样狠心和缺德。而且,就算成功了,何儒年不会放过她,徐氏也不会好过。没能给何家生个儿子,本就是徐氏心中的痛,她一直觉得亏欠何儒年,对不起何儒年,如今有机会,她堵心是应该的,可是接纳春娇,也是迟早的事情。

    何家贤瞧着黄婶面色紧张,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跟这个担心主母的忠心仆人来解释。

    说完徐氏这些年的不容易,黄婶眼含殷切道:“二小姐,我知道你书读的多,知书达理,跟老爷一条心,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老爷家的长青长柏少爷来时,你总是忍耐相让,不为别的,就为他们是何家的男儿。你身为女儿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可老奴实在是没办法了呀,您就念在夫人这些年,生你养你不容易,也不能让她被别的人欺负了去。”

    何家贤听她的话心里蓦地一惊,暗道原来的何家贤,居然是这种顺应男人的社会主流价值观,难怪在外颇有贤名。据说她及笄后,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何儒年一律推了,说要精挑细选。只是后面莫名答应了方家的提亲。

    黄婶顿一顿又说道:“奴婢瞧那个狐媚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若真生了儿子,夫人只怕以后的日子过得苦啊。二小姐,老爷一向最疼你,你若是有了出息,老爷瞧在你的面上,多少要顾及夫人几分情面。”

    何家贤火石电光之间,陡然想到黄婶的意图,这一明白,就弄的没有了胃口,伸手将桌上两只锦盒收到袖笼里,轻声打断:“黄婶,你收一下吧,我去看看娘。”

    黄婶急忙用手背抹了眼泪,站起身来收拾了。

    摇摇头,将心里的不安撇去,何家贤到父母的房间,还未敲门,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何儒年面有怒气,隐忍不发,瞧见她在外面也不意外:“贤儿,你素来是个明白人,你陪陪你娘。”

    只说陪,没说劝,看来徐氏已经答应了。

    ☆、十五章 对策

    何家贤隐约的头疼变得严重起来,黄婶让她劝爹,爹让她劝娘,此事棘手难办啊。

    徐氏正伏在床头低低哭泣,何家贤拉拉她的手:“娘!”自从知道徐氏一心为着女儿,何家贤再也不抗拒叫她娘亲,也坦然当起她的女儿,享受她的关爱。

    徐氏抬起头来,面上泪壑纵横,越发是真的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再配上素银的头饰,简朴的衣裳,跟今日千娇百媚的春娇比起来,简直像是祖孙两个。

    何家贤心里蓦地一惊,徐氏已经容颜衰败,又缺乏心机,一心为何家操劳。春娇若是进了门,把何儒年迷的七荤八素,再生几个子女,若干年后,何家哪里还有徐氏和自己三姐妹的容身之地?

    自己年纪已到,过不了多久定要嫁人,即便她设法不嫁给方其瑞,也会是其他男人。对于她来说,婚姻的开始,就是女人走入战场的开端,若是没有娘家作为后盾,岂不是任人欺负和宰割?

    陈丽的父母,也就是何然然的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女儿离婚大战时,根本就不为她们出头,反而劝着陈丽忍一忍,跟着何书礼有钱花就行。若不是他们不作为,陈丽母女怎么会被何家欺负的没有片瓦遮头?

    再强悍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一个避风港。在何家贤看来,徐氏就是这一世的避风港。根本无需黄婶的劝诫,她也不会弃徐氏不管,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早就母女一心,唇齿相依了。

    “家贤,娘没有生儿子,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来了,娘的心,怎么这么疼啊。”徐氏一开口,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若是何儒年早几年纳妾,或者收春娇之前跟她商量一下,她还好想,如今年纪都上来了,周围人都夸她有福气,说不定能跟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时候,突然冷不丁给她来这么一下,又是一声不吭养在外头的,实在难堪。

    “大道理娘不是不明白。这些年,你爹因为没有儿子,被你大伯冷嘲热讽,被街坊邻居说三道四,暗地里还说他畏妻,颜面丢了不少,娘何尝不心疼。”徐氏哭了一场,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娘不是没想过为你爹纳妾,只是从前娘还年轻,总想着能为你爹生个儿子,就和美了。”

    何家贤见她说的凄凉和惶恐,心里忍不住心疼道:“娘。从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老被书上那些大道理蒙蔽,总顺着爹,觉得他有学问。自从我摔晕了,娘你衣不解带的照顾我,人都憔悴了许多,女儿那会儿就明白,这世上,唯有娘您是我的依靠。不管别人怎么说,女儿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您去。”

    “娘不怕别人欺负。”徐氏听她说这样懂事的话,眼泪忍不住又大颗大颗掉下来:“娘是怕那女人生了儿子,连带着你们受委屈,若是个好人也就罢了,你瞧着今日的作派,哪里像个好人家的姑娘。”徐氏用手背胡乱擦擦眼泪:“你虽然要出阁了,可方家,娘始终不放心,你又跟你爹闹得这样僵。你妹妹还有段时间熬。你爹本就不喜欢她,若是得了儿子,只怕到时候草率就给她发嫁了。”

    “爹为啥不喜欢妹妹?”何家慧据说是三姐妹中最聪慧,最漂亮,最勇猛的女儿,又是最年幼的,没道理……

    “先头娘生了两个女儿,你爹一心指望第三胎能是个儿子,算命的也说是个儿子,谁料想……他看到家慧就觉得失望,哪里管她是不是好呢。”徐氏轻轻叹一口气:“家慧也可怜。”

    “你会读书,也愿意读书,你爹教你的文章,你几天就会背,后来等会写的时候,也丝毫不逊于那些男儿,因此讨你爹爹的喜欢。”徐氏无奈:“可家慧偏天**玩,大了又爱美,这些你爹都不喜。”所以徐氏成日里也是清汤寡水不事打扮,稍一打扮就被何儒年说妖媚不端庄。

    谁承想,男人口中说喜欢女人素面朝天,最终却还是被涂脂抹粉的狐媚子迷的团团转。口是心非、表里不一,贪图美色的动物!

    徐氏说着悲从中来,又嘤嘤哭起来。

    何家贤神色凄惶,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徐氏。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可预见的。

    何家贤穿越过来后,发觉原主虽然正值青春妙龄,屋里却没有一件化妆品,相比何家慧成日的涂脂抹粉,她也太朴素了些。

    爱读书、文章好,不爱打扮,清高自爱,简直就是三好学生的典型代表。难怪何儒年另眼相看,最喜欢她!

    只是上一世,她已经做的跟原主何家贤根本没区别:好好读书、不谈恋爱、不学化妆、生活简朴,勤奋努力,小心翼翼,尽力讨好……何书礼还是不喜欢她。

    非要把女人在一个模子里面套着,然后再说喜不喜欢,有什么意思?

    “娘,爹的喜欢,女儿不稀罕,女儿只要你好好的。”何家贤声音一出,便已经变了调,几乎要哭出来。

    上一世失去了自我,没有得到爸爸的疼爱,这一世她做回自我,也仍旧得不到父亲的青眼和庇护么?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何家贤觉得嘴里一苦,眼泪已经无声的滴落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了,定定心神。黄婶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若是你有了出息……若是你有了出息……若是你有了出息。

    她一个女孩子,即便再会读书,再会写文章,也没办法参加科举,求得一官半职,唯一的路,是嫁个好人家,再有些权力或者银钱,照顾些娘家。

    想到前些日子为了跟何儒年抗争,说下的豪言壮语,何家贤心里一酸,到底把个心暗暗定了,忍住没说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十六章 穷家

    服侍徐氏睡下,何家贤揉着眉心,将两个锦盒拿去放在了何家慧的桌上:“免得浪费了。”

    何家慧眼角隐约有泪痕,想来也是哭过一场,一下子就把锦盒拂在地上,摔得远远地:“狐媚子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呵呵。”何家贤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怜:“怎么就是狐媚子的东西,明明是咱们爹的银子买的。”

    这话一说,何家慧攸地一下就蹦出去,俯身将锦盒捡了起来:“说的是!”

    “娘……她还好吧。”何家慧试探着问道。

    “气得脸都白了。”何家贤叹口气:“不若请祖母过来一趟?”爹爹私养外室,置何家脸面不顾,何老夫人说不定可以管一管。

    “祖母?”何家慧冷笑:“她就算了吧,只要爹不做官,她是不会管咱们家的事情的,只逢年过节受咱们的孝敬就是。”何家慧顿一顿:“咱们还是请姑姑过来走一趟?爹弄出这样的事情,虽说是咱们的家事,到底也要有个说法。娘纵然是再伤心难过,也得张罗着把她纳进门,不可让何家子嗣流落在外,这是妻子的本分。”何家慧哭来一场,心思清明了许多。她虽然性子比何家贤活泼,偶尔也桀骜不驯,但是她自幼便看着这样的习俗,受着这样的教育,耳濡目染,事到临头,很是有闺阁小姐的作派。

    何家贤没想到她枪都没上膛就举白旗投降了,先是一愣,后来才明白,这才是这个世道,女子们该有的想法,也才是这个社会,身为女人应该做且必须做的事情。何家慧再叛逆,也只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叛逆,重男轻女的思想上,她根本是完全附和和赞成的。

    她想跟春娇作对的打算,看来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只要何儒年接她进门,她又生了儿子,定了位分,那些想为难她的小心思,简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何家贤自嘲的笑笑,心里黯然神伤。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对嫁入方家的抗争,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难怪上到徐氏,下到黄婶,虽然同情她心疼她,却没有一个人敢去何儒年面前开口求情。

    这不是徐氏怕事懦弱,而是她“出嫁从夫”的本分。她从未想过去触怒丈夫的威严,只能在自己有限的能力之下,为女儿们稍微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何家贤敢于开口说不,就已经是大不孝了。

    她除了觉得自己很悲哀,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骨子里男女平等的现代文明,在这个绝对男权社会,一丝用处也没有,能撑到几时?

    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何家贤无奈的发觉,她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就被身边的女人,按照他们生活的方式,一点点的顺着水流往下游冲去,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就这样妥协么?何家贤苦思冥想,却终究不得法。

    她嫁去方家的苦,毕竟是未知的。

    徐氏的苦,却是眼前的。

    她更害怕的,是徐氏会不会成为又一个陈丽?失去了丈夫的专一,便竭斯底里,成日抱怨,一蹶不振,一副我不好都是你们害的,谁也别想好的面孔,扯着所有人一齐受折磨……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翌日,徐氏便病了,何家贤顶着两个黑眼圈服侍她吃药。何音兰得了消息,携丈夫顾清让和儿子顾群涛,来探徐氏的病。寒暄了几句,顾清让便带着涛儿回避了。何音兰面色一直苍白,说起话来中气也不足,问了何家贤几句,知道是急火攻心,要好好养着,便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嫂子,你也是,半辈子活下来,还如此想不开,跟一个外面养的女人有什么好怄气的……”

    她话里三言两语就将何儒年这个罪魁祸首撇清了干系。

    何家贤翘起嘴角,眼里一抹促狭的冷意。这是要帮何儒年来当说客来了。

    何家贤又自嘲的笑笑,何儒年在家里的权威,还需要说客吗?只要他乐意,别说一个春娇,就是十个春娇,也能罔顾徐氏的颜面抬了进来。何音兰更多的,估计跟自己起的是一个作用:安慰。让徐氏心甘情愿接受现实,好早日康复了操持家务。

    看向何音兰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轻视和不屑。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徐氏没听出不妥,顺着话声音弱弱地说到:“不过是放不下贤儿和慧儿罢了。”

    “你呀,就是胡乱操心。”何音兰笑眯眯的:“贤儿如今已经说了方家,就是一脚踏进了富贵门了,等她过去二奶奶的位置安稳了,日后还愁没有家慧的富贵?”

    说着又看一眼何家贤,也不避讳:“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闹腾什么?我跟你爹都是你的至亲,定是一心为你好,还能害了你不成?”

    徐氏的目光就黯淡下去,这也是她的心病。

    方家二少爷是庶出,又有那样一个母亲,家贤又如此固执,只怕就算嫁过去了日子也不能过好。

    只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她的亲事,未免不合规矩。

    “贤儿,你去给姑姑添杯热茶水。”徐氏出声。

    这便是要将自己支开了。

    “家贤素来爱读书,想来还是书香门第更配些,方家是生意人,她不愿意过去也是……”

    “不愿意?家里什么个光景她还不知道?居然还不愿意……都如此大的人了,怎地还不懂事?”何音兰见何家贤掩门出去,忍不住拔高声音道,只是她情绪虽然激动,面色却并不比徐氏好到哪里去,陡然出足力气说了这几句话,呼吸声都有些急促,喘起气来。

    家里是什么光景?何家贤刚走出门外,只听到这一句,便停下了脚步。

    ☆、十七章 缘由

    “如今已经收了方家的聘礼,合婚庚帖也对了,婚书礼书又过了,我听说方家又加了聘礼过来?”何音兰回眸发觉何家贤还在门外,急忙噤声。

    何家贤知道他们避讳自己,听着声音戛然而止,脚下便不停地走了出去。

    徐氏听何音兰话音不善,心里有些生气,面上就要显露出来,转头见她大喘气累得慌,心里一酸,声音就软下来:“家里的事并未与她说,再说再不济,也不会到卖女儿的地步……”

    “别说的那样难听。”何音兰平复了下心情,缓和了语气:“谁卖她了?是我这个做姑姑的?还是二哥那个做爹的?”

    徐氏愈发理亏词穷:“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你心疼她,嫂子。”何音兰换了口气,缓缓劝道:“当初方家求我来保这个大媒,我就情知二哥会不愿意……家贤以前一心想嫁读书人,将来做状元郎夫人,这股子高心气儿我们都是知道的。”

    她慢慢劝导:“她性子又烈,也担心逼急了会想不开。因此我只悄悄跟你和二哥提了一句,二哥并未同意,我也没说什么,照例回了方家。哪里知道,过了没多久二哥就转变心意同意了,家贤一向明白事理,又听父母的话,也没什么意见,当时不就答应的好好的?怎么摔了一跤以后,就闹起来了?”

    她边说边用审看的目光盯着徐氏,盯得徐氏不自然的别过脸去,片刻后才慢慢回道:“我怕她嫁过去吃了亏,心里老担忧,就跟她提了几句,让她心里好有个准备。家淑不就是当初媒人说的千好万好,结果……”

    “嫂子啊嫂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何音兰本来只是猜测,她情知徐氏一开始就对她和何儒年定下的这门亲事不满意,却没想到她不做和事老,偏还做了搅屎棍子,“怎么能糊涂至此!”

    “儿女亲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家贤自己也同意了。即便是不同意,那你当娘的,也只该好好劝导她,怎么还挑唆离间,让孩子起了反抗之心?”何音兰瞧着徐氏:“你若是不同意,当初就该驳了二哥,大家好好商量,回了方家便是,怎么又背地里跟孩子说这些?”

    “我跟老爷提过几次,老爷根本不听。”徐氏听何音兰分析,头垂得越发低了:“我想着老爷素日疼家贤,她若是坚决不愿意,老爷说不定能转寰心思。”

    “呵呵。”何音兰冷笑,她快被徐氏气死了:“这门亲事是我保的大媒。”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很是伤心:“嫂子还是觉得我这个做姑姑的,是为了那点子媒人礼,至贤儿的终生幸福于不顾?”

    徐氏沉默不语,连辩解都不会了。她的确是存了这点子想法。顾家跟方家是隔壁邻居住着,断然不会真的不知道方二少爷在方家的处境,却从来不说,只揪着方家有钱不放……何音兰只听方家有意思,便急着过来保媒。

    “如你所愿,现在贤儿和二哥闹得不可开交,好好一场婚事,只怕要鸡飞狗跳了,嫂子功不可没!”何音兰见她默认,本来想解释的话便沉进肚子里,忍不住出言讥讽:“嫂子如此糊涂,难怪清让不许我有什么事都先跟你说。”

    徐氏电光火石时间,一下子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脸色攸地一下愈加苍白,立时抓了何音兰的手,急急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唯独瞒着我一个人?”

    何儒年一个月俸禄统共五十两银子,除去家里人情往来,日常开支,基本上所剩无几。她掌管一家子的衣食住行,时常觉得紧巴巴,要当了陪嫁的首饰贴补。何儒年哪里来的钱,让那个春娇住在城里,还能穿金戴银养着?若是何音兰知道这事,并且借或者贴补了何儒年一些银子,这事情就说得通了。

    她从昨日起,一直只是不甘心,到了此刻知道了这些事,才顿觉心如死灰,谁都指望不上了。

    何音兰见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容颜颓败,一下子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立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再想解释,徐氏已然是不会相信了的,只能忍了忍。

    她素来瞧不上徐氏,对这个二嫂并不十分敬重,此刻伤了他的心,也是尴尬多于内疚。便撇过头不看徐氏,伸手去摸茶杯,捞了个空,忍不住怒道:“家贤呢,怎么添个茶,这半天还不来?”

    徐氏却只冷眼瞧着她,面色悲痛。

    何音兰到底心虚,选了个好听的话来说:“嫂子,你方才指责我,说我不为贤儿尽心,我一时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贤儿是我的亲侄儿,我哪能真的将她往火坑里推,你听我说,这门亲事,是方家大夫人亲自遣了人来跟我说的,她你也知道,是燕州城贤名在外的,她相看中的媳妇,真嫁过去了,自然不会亏待的。”

    方家大夫人陈氏是方老爷发妻,掌管着方家内宅,为人敦厚和蔼,大方善良。对外,每年年前腊月,都会开粥棚施舍穷人家度日,燕州城提起她无不感激;对内,偌大的方家在她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安稳祥和,与几位庶子庶女关系和睦,无人不服。

    徐氏空洞的眸子里这才有了一点星光。

    何音兰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才因为尴尬和紧张,惹得她出了一额头的细汗。一点子冷风吹来,便冷的浑身一哆嗦,低头咳嗽起来。

    徐氏大声道:“家贤,家贤,你倒得茶呢?”

    黄婶在门口候着,急忙端了一壶茶水进来。

    徐氏因何音兰方才的解释心里好想了些,片刻才说道:“既然是这样的缘由,也不先告诉我。”

    何音兰怎么好说,此事是她去庙里上香,与方家大夫人偶遇闲聊时说起。大夫人感慨方家世代经商,身属贱籍,士农工商最底层,没有地位,家中的适龄闺阁女子,也只能嫁给经商的人,凭着花容月貌家教良好,却到底是受人轻贱。

    何音兰听着只不过心里冷笑。方家富甲一方,别说轻贱,就是燕州知府,也不得不给他们几分面子,陈氏没由来这样感慨,让人家小门小户的怎么活。

    方顾两家是挨着的,只不过方家住的是燕州城最好的园林宅子。光是大门角门就有6个,顾家是祖产,只一座五进的大宅院罢了,大门在一条胡同里,对着的不过是方家的角门,平时根本不走动。若不是今日遇到,只怕虽为邻居,却连陈氏的面也难见。

    她正奇怪,好端端的并不熟稔,方家也从未把顾家放在眼里,怎么就跟她说起这些。

    正思忖着,陈氏话音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前几年我家二爷下场,中了举人,好容易候了这几年缺,才得了一个江州理问的闲差,方了外任。不过到底还是走上仕途,比我们大房可好得多了。”

    何音兰听到这里,才隐约明白点什么,却又抓不住。只听着大夫人继续感慨:“因此,老爷便想着让二少爷至仕,这样也好光耀门楣。只他读书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拖着三年了连个童生也没考回来。哎。”

    何音兰这才试着搭话:“您这样为二少爷筹谋,他自当明白您的苦心,发奋读书才是。”

    “你可能也知道,他并不是我亲生,因此不爱听我的。”陈氏将帕子放在眼角边按了按:“眼见着都十八了,读书上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成天花天酒地不图上进,稍微好点的闺阁小姐,哪里看得上他。”

    “他虽不敬我这个母亲,可我却不能不为他尽心。今日跟你说,是想着你哥哥以前中过举人,定当有许多同窗,看看哪家的小姐,能与瑞儿合适,门户不要紧,只要贤惠,能督着瑞儿读书上进。”

    原是在这里等着呢。

    何音兰当时听了心里一动,那个念头只一下便撞进脑海里,只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犹豫说道:“倒不用去打听,我娘家便有两个侄女。”

    陈氏一听眼前一亮,便开口说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何先生在咱们这里学富五车……”

    何音兰便是这意思,瞧陈氏有意,便小声说道:“只是我二哥读书读多了,脑筋也不甚灵活,只怕不太愿意……夫人若是有时间,还是去瞧瞧别人家吧。”语气却不十分坚决。

    “咱们只是一提,谁说一定要成了。”陈氏笑着说道:“成不成不强求。”

    何音兰这才答应跟何儒年说。

    陈氏的用意,她并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稍微一想,就得通了。

    陈氏明显是不愿意庶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因此借口要他至仕,只将眼光放到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家境低了得依附方家,又不是经商的根本看不懂方家的弯弯绕绕,只低眉顺眼小心过活便是。如此一来,断了方其瑞日后的岳家依仗,只怕身份太低,还能将他再往下拉一拉。

    陈氏不愧为经商世家当家的,打的一手好算盘。

    何音兰并不在乎陈氏如何算计自己的庶子,她只是盘算着,此桩姻亲,对于何家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何儒年头脑迂腐,一派读书人的清高性子,又不屑与人应酬,光靠着那一点俸禄,养着一大家子人,早就捉襟见肘,家里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侄女能嫁到方家,日后多少能沾点油水,只怕方家手指头缝里漏出一些,都够何家吃喝了。

    虽陈氏现在掌家,又处处钳制庶子,看不出方其瑞能有出什么出息,暂时捞不到什么。可方大少爷身有残疾,成亲三年了都还无所出。再这样下去,就算陈氏再不愿意,握着手中的权势不放,可她到底会死在前头。最后方家偌大的家产,还得落到庶子方其瑞手中。

    想到此,便兴致勃勃去跟何儒年说,只是果然遭到拒绝,她犹心不死,并没有回陈氏,只想先拖着,再找个好机会劝劝二哥。

    只是没多久,何儒年突然同意了,特地来找她,遣了她去回方家的话,她也是疑惑良久。

    想到此处,何家贤到底是她推出去方家的,大宅院里是非多,她并非不清楚,只是被富贵迷花了眼。这会子瞧着徐氏可怜巴巴的,多少有些愧疚,难得地跟徐氏推心置腹:“二嫂,不瞒你说,我这病虽然不要命,却也是拖着拖着把身体拖垮了,哪日突然舍了涛儿去了,只怕也不稀奇。”

    ☆、十八章 不伦

    徐氏一听她提病,立刻同情心大起,伸手扶她一把:“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顾家对你挺好,贵重的药材都紧着你,又请了良医,不要紧的。”

    “但愿如此。”何音兰卖了一个软处,得到徐氏的原谅,便笑笑再将话题岔开:“我去叫家贤过来陪着你。”

    何家贤知道徐氏是因为自己尚未出阁,那些亲事不便当着自己的面讨论,更怕自己出言不逊当场顶撞何音兰,因此顺从退了出来。

    只是刚到偏厅,就见涛儿一个人无聊的坐在院子门槛上,双手托腮望着天空,见着何家贤,一把拉了:“二姐陪我玩儿。”

    “你爹呢?”何儒年还未下学,顾清让去哪里了?

    “爹说他有些事,叫我坐在这里等他,可是涛儿好没趣。”涛儿正是贪玩的年纪:“二姐,你会捉迷藏么?我们来捉迷藏。”说着不管何家贤还未同意,已经快步跑向廊柱后面,只斜歪出一个可爱的大脸盘子对着她:“你闭上眼睛,转过去!”

    自穿越过来,不是听徐氏为方家的婚事叹气,就是与何儒年争执,现下又出了春娇的事情,没一日轻松,此刻听了涛儿童言童语稚嫩清脆,何家贤连日来的阴霾少了许多,配合地闭上眼睛:“我不看,你藏吧。”

    涛儿天真烂漫,片刻后大声道:“好了。”何家贤只一眼就瞧见他红红的小虎头鞋,在厢房门帘子底下若隐若现,便故意大声道:“在哪儿呢?找不着了!”

    突然连着门帘一把往里抱去,将涛儿胖乎乎的身躯抱了个满怀:“在这儿呢。”

    “不好玩不好玩。”涛儿气鼓鼓的在帘子里叫着,出来扭股糖似的往何家贤身上黏糊着:“我要找个隐秘的地方。”

    何家贤笑嘻嘻的给他整理了下衣领:“去吧,这回多给你一点时间藏好了。”涛儿来者是客,又是个孩子,家里没合适的人招待。她再不喜欢何音兰这个姑姑,对涛儿还是带了几分喜爱的,便一心一意陪起这个小客人来。

    何家贤悄悄睁开一条缝,瞧见涛儿东跑西跑,嫌这里太开阔,嫌那里躲不下,何家贤只瞧着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好了吗?”

    “没有没有,二姐再等会儿,这次一定找不到。”寻寻摸摸间,何家贤就瞧见涛儿推开去后园的门,小身子一闪就钻进去了。

    后园就是上次她摔倒的地方,听说以前是何老夫人住的,自母子两个闹开以后,何老夫人就搬了出去,将这座院子留给何儒年和徐氏,自己与何伯年家就此分开搬走,新买了一座宅院,住在燕州城的西边。何儒年苦求不留,心里有气,从不让人打扫后园,年久失修,如今已然破败不堪,到处是蜘蛛丝和灰尘。

    何家贤想到青石砖上到处是青苔,怕涛儿滑倒,急忙跟了进去。又疑惑这院门一直锁着的,今日怎么开了?

    后园不大,进了门对眼望去便是何宅的院墙,只东西两边各起一座厢房。何家贤见地上脏兮兮的,唯有一排脚印往东厢房去,急忙提起裙摆往那边。

    刚刚靠近,便有隐约的声音传出:“……我再有一年就及笄了……”是家慧的声音。

    何家贤心里一惊,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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