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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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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爪花,又名无义草。

    医书记载,它色泽鲜红,性温味苦,属于草本一类,顶生扇形花絮,耐寒喜阴,花期又近于秋分,十分罕见。

    此花常在夏秋之交,花茎破土而出,往往盛开于悬崖绝壁之上,由于其颜色红如火焰,花瓣反卷犹如龙爪,便取名龙爪花。而此花有花无叶,自古以来,便为治病救人的圣药。

    历史上最详细关于龙爪花的记载,现于煜羡国的骊县一带。

    近百年前,曾有个叫刘挽的医者。民间说他医术超群,博古通今,一生游遍大江南北,搜寻天下续命疗伤的草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有一次,刘挽同平日上山采药。那时候正值秋时,落叶萧萧,霜寒露重,许多珍惜药材大多已经凋零,遍寻不见。但刘挽是个狂生,和许多自诩高才的医者一样,他坦然地接受世间的各种赞誉,并不谦虚。尤其对着这些灵山药草,内心耽迷,于是越走越深,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日薄西山,天色渐黑,刘挽这时才猛然醒神,意识到自己早已误入山林深处,不幸迷路。数日以后,他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完,饥肠辘辘,身体疲惫之下,终于昏倒过去,滚下山崖。

    第二日,刘挽是在一片彻骨之痛中清醒的,他身上散了架一样,几处骨折,摔得十分惨重。他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处深谷之中。

    这深谷之中,花繁秀丽,悬崖峭壁,直耸入云,很是雄伟。

    他心里一阵绝望,正在伤心之余,忽听得不远处衣衫窸窣,脚步轻轻,有人向他走来。

    刘挽心里一喜,艰难转头,执此一瞬,这位名动千秋的医界狂生,结识了这位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俏丽女子。而他二人,以至于他二人的后人,都牵扯出许多故事。

    详细询问之下,才知这红衣女子名叫叶曼珠,是龙爪谷隐逸之人。

    在刘挽后来所作的医书之中,对叶曼珠略有所提,只说她喜爱红色,人美如玉,神似仙人。而他在初见她之时,女子手中正好采了几枝大红的花朵。只见万千繁花似锦之中,只有那女子一人衣袂迎风而摆,面目娇艳,眼波盈盈,二者交相辉映,已不知是人之惊鸿,还是花之艳丽,将刘挽迷得深深不能自拔。

    原来在这山谷中住着不少村民,独自过着避世隐居的生活。

    二人相处数月,情窦暗生,互许终生,刘挽也在书中特意强调,说那女子常摆弄的花,名字叫龙爪花,意为神界之花。

    谷中之人都信奉这花是这龙爪谷中的神灵,能够庇佑他们远离病痛,健康长寿,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

    而渐渐地刘挽也发现,这龙爪花果然奇特,冬季花落叶发,异时同根而生,区区一片叶草,看来平淡无奇,却有着接骨续命,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

    这只是他医书中略略提及的一小段,寥寥几句。除此之外,书中还提到龙爪谷中的人因为常年服食龙爪花,龙爪果,男女皆可孕育生命,并在出生之时,身上就会有龙爪花一般的胎记。

    书中后来又说自己回到了山外世界,潜心著书,不知为何,闭口不谈龙爪谷的人和事了。

    刘挽晚年心绪消沉,对龙爪花的回魂药效做了很深刻的研究和描述,撰写了震惊世人的《龙爪医解集注》。书中笔锋精辟,论述沉稳,章法有破有立,条分缕晰,完全是精雕细刻的一篇巨著,为后人叹服。

    王朝更迭,纵览历朝百代,想要长命百岁的君王不在少数,多如过江之鲫。当时的煜羡国主就醉心此道,慕名想要见他,却被刘挽一口拒绝,拒之门外。

    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煜羡国主盛怒之下,调动数万精兵,团团围住刘挽的茅草屋,想要逼他就范。想当然耳,等此种浩荡之师达到草屋之时,刘挽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煜羡国主震怒,下令全国搜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抓住那刘挽为自己延寿不可。

    然而与此同时,刘挽却如突然凭空消失一般,毫无音讯,除了其留下一本名垂千古的《龙爪医解集注》之外,已没有什么证据还能证明他确实存在过。

    直至今日,刘挽生死之谜,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书中最后的小记为刘挽亲手所写,出乎众人意料,这位名动京师的一代狂医,一反常态地不谈医药,似乎对自己的功过得失无所萦怀,只是隐讳地提了几句儿女情长的短句,来结束他漫长无边的著书岁月。

    一卷医著一卷经,十年辜负十年心,花开叶落生相错,连理盘根却两分。

    暮寒天,花又残,叶生时节约重还。而今满眼芳菲尽,心字成灰落笔难。

    这几行小字写得婉转相思,回肠寸断,可见刘挽思人至深,已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世人猜想,刘挽这一腔愁肠,恐怕与那红衣女子叶曼珠息息相关。

    其中不乏有好奇心中的,沿着书中隐隐透露的路线,一再探寻龙爪谷的所在。可奇怪的是,这龙爪谷竟像是刘挽凭空臆想出来的绝塞之地一般,许多人辗转煜羡却遍寻不见,最终无功而返。

    自此以后,世人为纪念刘挽,便取其诗中深意,将龙爪花更名为无意草,渐渐流传开来。

    几十年之后,各家医者又觉得此名有辱斯文,便更名为今天的“无义草”。

    而无义草,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早年,煜羡皇帝费尽心力将它移植后宫,小心栽培,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按理说,区区一株草药,能得到一国君主如此大的珍惜,文人们自该咏词作赋大肆褒贬一番,可奇怪的是,正史上不仅对其没有一丝一毫的记载,反而在次年之初,煜羡刚刚登基的帝王君乾弘,就对所有有关龙爪花的医术,都下了焚毁的御令。

    次年,煜羡国主驾崩,太子君乾弘继位,年号顺德,史称顺德帝。

    新帝登基,君乾弘的第一道命令却不是大赦天下,而是令人愕然的焚书御令。《龙爪医解集注》、《煜羡医典》等几部堪称医理药学的旷世之作却通通被列入禁单,于顺德元年被尽数焚毁。

    无一例外,这些书中,都或多或少地提起了龙爪花。

    焚书之事尚未平息,顺德帝又马上带人包围龙爪谷。不出一日,谷内大火熊熊,大片大片的龙爪花化为灰烬,绝迹于世。而煜羡后宫的那株龙爪花,却在精心呵护下,依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千百年来依旧长盛不衰。

    年轻的顺德皇帝似乎对它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敌意,一连几日都龙颜不郁。因为一朵小小的龙爪花,他还迁怒了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干将,或斩或杀或发配,或充军或抄家,弄得人心惶惶。

    而在整个煜羡,“无义草”或者说“龙爪花”,因为当朝皇帝的个人喜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口诛笔伐的禁忌之物,全国上下一时谈花色变,绝口不言片语。

    龙爪花和煜羡皇室的关系,自古以来就微妙得难以评断,可见其中必定牵连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被强行掩盖起来。

    林熠铭合上小折,低眉寻思着小折上的内容,许久不置一词。

    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只偶尔能从窗缝中听到一些微风吹乱树叶的响声,窸窸窣窣。

    林熠铭身前,一名身着黑衣的影卫正恭恭敬敬地跪在角落里,他低眉垂目,像是在等候宁紫玉发话一般。

    半晌,忽见林熠铭低笑一声,优雅地拿起自己手中的折子向烛台伸去,将手中的东西缓缓点燃。

    “如此看来,叶邵夕确实是龙爪谷人无疑。”

    “只是不知他与那叶曼珠,与煜羡皇室,又是何种关系。”

    “而亦不知……当年的顺德帝与狂医刘挽、龙爪谷人叶曼珠,三人之间又是怎样一番牵扯。”

    林熠铭心思缜密,从小折中简短的叙述,便以看出些端倪。

    林熠铭烧罢手中折子又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佛,交给身前影卫,不紧不慢地吩咐道:“龙爪谷和煜羡皇室之间的事你再查下去除此之外,这个小木佛的来历,本宫也要知道,明白么?”

    “是!”

    他话虽说得缓慢,但语气却十分阴鹜,让人听罢,便出了一身的鸡皮颗粒。

    影卫不敢抬头,忙谨慎地道了声遵命,身上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这煜羡皇族的家室,也复杂得令人吃惊。事情,往往越难以掌控,就往往越让人期待。看来,我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呢……”

    林熠铭高高在上地负手而立,望向窗外,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里,满是阴鹜和玩味。

    第二日,叶邵夕收拾包袱,临行之前,又去探望了他的兄弟周亦。

    周亦早已经恢复知觉,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此刻的人虽然看来虚弱,但却十分有精神。

    叶邵夕早些日子通宵达旦,衣不解带地悉心照顾,看来是有成效的。再加上这纳兰府出手阔绰,金疮药是最好的,大夫请的自然也是最好的。几副金贵的药方下去,周亦很快就精神起来。

    叶邵夕来的时候,却见林熠铭正在周亦房内,他一阵奇怪,却还是走进屋去:“你们二人怎么会在一起?”

    周亦脸上有些不自然,林熠铭却镇定自若道:“没什么,以后同在云阳山共事,周兄弟这次重伤,自然来看看。”

    叶邵夕不疑有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是应该。”

    林熠铭见叶邵夕已来,便道:“临行之际,想必邵夕你应该有许多话与周兄弟说,那我就不便打扰了。”

    林熠铭话毕离去,留下叶邵夕与周亦二人。

    “这一次来,我是与你告辞的。”叶邵夕率先开口。

    “为何?叶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一月之后,就要起事。大哥说趁着老皇帝大寿,去柳阳行宫小住之际,可趁机杀人。”

    “那我也随叶兄弟一同回去。”

    “不必。”叶邵夕拒绝道,“你身上有伤,不能犯险。大哥若是问起了你的取出,我自会为你遮掩。另外,我已让纳兰迟诺服了毒药,这样便可以保证你与林公子安全。”

    叶邵夕交代道:“另外,林公子身上箭伤颇重,武功又不如你,如若遇事,还请周兄千万要护他一些。”

    周亦道:“这个请叶兄弟放心。林公子自此之后也是我云阳山的人,我自然会护他周全。只是叶兄弟此番前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取下映碧太子人头,我们哪一刻不是在走险棋呢?”叶邵夕反问道。

    周亦想了想也是,正要再说话,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来人不等周亦出声,径直推门而入,就好像是笃定了周亦不会对自己发火一般。

    只见粉红色的流苏裙摆率先迈入门槛,紧接着配套的鸳鸯绣鞋轻移莲步,站定到他二人的面前来。

    来人腰间配环叮咚,面色略施薄粉,乌发长垂腰畔。她的鬓上,只松松地挽了一个流云髻,流云髻上装饰不多,只简单地插着一个精致的红樱簪子,整套装束相得益彰,更加衬得来人面目俏丽,灵动娟秀难言。

    周亦一下来了精神:“苏姑娘,你来了!?”

    “我来给周公子送药,周公子,伤可好些了?”

    苏缨放下手中药盘,拿着手绢微掩唇角轻轻一笑后,又同样拿着手绢为周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周亦脸上一红,说话突然就结结巴巴起来,显得很是紧张。

    叶邵夕看出周亦的心思,并未多言。还是苏缨主动地对他福了一个万安,搭话道:“这几日王爷叫我来伺候周公子,您和林公子都有伤在身,奴婢自然要小心担待,说来这端茶喂药,伺候男人的事,终究也只有我们女子才做得来,男人始终是不行的。”

    苏缨也不知是哪里可能他不顺眼,说话的时候又是冷哼又是瞪眼,嘲讽的意味很是明显。

    叶邵夕自然听得出苏缨对自己的敌意,但他如何会与女子计较。闻言,他只是一抱拳,面无表情地道:“自然,还是苏姑娘细心。”

    苏缨见叶邵夕不理会自己的挑衅,不由有些无趣。见状,她眼珠一转,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好主意,连忙端起桌上的汤药,坐到周亦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吹,一边喂面红耳赤的周亦服着药,一边又装模作样地道:“周公子慢些,你不知,前几日我伺候林公子服药的时候也是这样,心急火燎的,结果啊……不小心打翻了药壶撞到了桌椅,奴家一下子便摔入了林公子的怀中,好个狼狈……”

    苏缨说罢,转向叶邵夕,掩唇而笑:“林公子待女子那是一个温柔,和叶公子完全不一样,如若叶公子当时在场,倒也能跟林公子学两招,也不至于事到如今,身边也无一个莺燕环绕。”

    “说到这里,林公子那里都是莺燕的很,每日里都有府里不同的小丫鬟前去给林公子示好,叶公子真是该与林公子学学。”

    叶邵夕沉默不答,只站起来,叮嘱周亦了一声好好养伤,便离去了。

    他离去之后,苏缨与周亦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苏缨临离去之前,周亦十分舍不得地拉住她的手,殷切道:“苏姑娘,我知道你在府里做吓人日子很苦,若有什么难处了,一定找我。”

    “哦?你当如何?”苏缨逗他。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苏缨看着周亦郑重的眼神,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即,她又戳了戳他的胸口,嘟着嘴道:“喏,要是以后要你为我背叛你的兄弟呢?”

    周亦微微犹豫了犹豫,却还是一点头,道:“只要苏姑娘高兴,周亦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对于周亦的郑重,苏缨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微微地笑了,本就明亮的眼睛更加闪耀。

    从周亦房中出来之后,叶邵夕悄悄地去了林熠铭房外,却看见一个丫鬟正在他房中调笑。

    那丫鬟生的身是俏丽,眉目如画,声如银铃。林熠铭此刻正搂着那丫鬟的腰,拉着她坐在怀中,另外一只手还点了点那丫鬟的鼻尖,很是宠爱地说了一声“淘气”。

    叶邵夕退出林熠铭的院落,回房那行囊的时候将行囊中的折扇拿出来,摩挲了好一会儿,又展开折扇,看着折扇之上那人的画作出了好半天的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之后,他回过神来,又摩挲着折扇下的扇坠好久,才将她放至一旁的桌上,转身离开。

    叶邵夕疾驰数日,昼夜不歇,终于赶回云阳山。

    梁千不顾酷暑难当,领着众人专程出门迎接,他远远地望见叶邵夕御马奔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叶邵夕轻“吁”一声,双手勒紧马缰,待身下的骏马小跑着停下,他才利落地翻身下马,对着门前的众人拱一拱手道:“大哥,许久不见。”

    梁千呵呵地抚须而笑,上下打量着叶邵夕,十分满意似的:“邵夕,一别数月,兄弟们可都思念你得紧。尤其是我家丫头,一天到晚不知念了你几次,不知兄弟在远方,可曾听见了没有?”

    “爹……您说什么呢!……”

    梁千背后,梁怡诗立即娇嗔了一声,抱怨般的。

    她身形娇小,几乎完全被梁千挡住,此时看去,她浑身上下,也只余一角白蝶长裙的鹅黄裙裾微微露在外面。

    养在深闺,叶邵夕自然明白梁千对此女宠爱到了如何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停了半晌,方淡淡地道了一句:“梁小姐。”

    “叶大哥,近来可好。”

    雾寰杏眼,云鬓桃腮,梁怡诗两颊缨红地从梁千身后款款而出,对着叶邵夕微微一福。

    微描的峨眉翠如远山,似浓还淡,余韵不歇,少女独有的羞涩赧然,倒像一池含苞待放的秋荷,虽少了几分艳丽,却愈发显得不染尘世的纯净。

    叶邵夕颔了颔首,不再说话。

    “叶兄弟,你看我家丫头怎么样?还衬你的心意吗?”梁千抚须大笑,继续调笑。

    “爹!”

    梁怡诗娇嗔了句爹爹,更惹得众人开怀大笑。所有大笑的人中,却只有叶邵夕一人不解风情,只见他轻咳了一声,一贯淡漠沉静的岔开话题道:“大哥说紫玉和起事的事情很急,我这才拼了命赶回来。”

    言外之意,自然是你有心情在这里调笑,事情想必不是那么急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僵,笑声亦戛然而止。叶邵夕的这句话犹如浇了冷水,连梁千脸上也都出现了微微尴尬的神情。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回神,忙不迭地把几人引进去,端茶倒水,故意没话找话的将气氛再次拢热。

    叶邵夕却是头一回有些心不在焉,不论被问道哪一处,总是“有”“没有”两个字直接代替,其余的一概不讲。待到被问到林熠铭和周亦,叶邵夕才垂下眼帘,淡淡解释了一下为何周亦和林熠铭没有一同回到云阳山的原委。

    梁千有意再细问,却被叶邵夕有意无意地避之不谈:“大哥若无要事,那我便要回房休息了,至于起事之事,还是明日再谈吧。”

    梁千心中多少是有些惋惜的,比较林熠铭熟知皇宫地形,若他不在,事情还真有些不好办。但看叶邵夕如今神情疲惫的样子,显然是不愿多谈,他也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那也好,叶兄弟先去休息,如今大事在即,还要全部仰仗与你,如此,那过了今日,我们再详谈吧。”

    叶邵夕“嗯”了一声,直接站起身转身而出。

    回到房之后,他和衣倒在床上,任自己陷在厚厚的床被之中,也不知真是累了,还是难得的心事沉重,不久便陷入梦乡。

    他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梦中有人低低叫唤着自己的名字,看不清长相,却十分温柔。

    梦中人的衣袖好似滑过自己裸露的脖颈,那人应该身份高贵,袖口甚至还熏染了上等紫檀木的香气,叶邵夕闻着闻着,忽觉得眼皮又重了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梦中那人唤了他几声,见他不醒,反而幽幽地笑了,停了片刻,那人居然伸手来解自己衣服。

    叶邵夕一惊,本能地想伸手去挡,无奈梦中手脚沉重,像被巨大的铁链束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衣袋被一根一根抽离,那人的手也随之滑入,忽轻忽重地抚摸自己,叶邵夕觉得自己像极了砧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快感如狂潮一般席卷而来,喷涌蹿上他的脑袋,叶邵夕全身上下都好似煮沸了一样,胸部起伏急促,一时倒有些呼吸困难,不由咳了几声。

    谁知那人手下却忽然一停,半晌都没有动作,过了许久之后,才感觉到那人若有似无地触碰着自己右髋胎记的部分,好似叹息般地问了句什么。

    “邵夕……”

    至于问的是什么,叶邵夕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楚了。梦中人的手好似带着火种,将自己撩拨得一无是处,理智全军覆没,呼啸着燃起熊熊烈火,难以压制。

    叶邵夕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烫得厉害,更无法想像自己在梦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竟引得那人轻笑出声。不一会儿衣衫窸窣,紫檀木的香气越发地近了,他贴靠过来,轻轻地蹭着自己的鼻尖,火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查来查去,那小木佛的出处,竟与当今煜羡太后叶漪有关……你又到底与我那心爱之人——君赢冽,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叶邵夕,你到底是谁?!”

    梦中人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吓得叶邵夕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缓了半刻,伏在床上微微喘息,这时天微破晓,雄鸡啼晓,叶邵夕再无睡意,索性穿起衣服,起身去练剑。

    “叶公子?你醒了吗?”

    练剑到一半,忽然有人闯入,打断了他的剑势。

    来的是个小厮,一直在梁千身前服侍的,叶邵夕收剑入鞘,问他何事。

    “叶公子,庄主在前厅等你,说是有事与你商议。”

    叶邵夕回了一声,先打发走那人,这才回房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收拾妥当,去拜见梁千。

    梁千这时正在用早膳,看见叶邵夕过来,忙招呼他坐下,一起用餐。

    叶邵夕简单用了些。

    梁千很关心似的问他:“怎么?叶兄弟昨晚没睡好?神情看起来十分疲惫。”

    “无碍。大哥不必担心。”

    叶邵夕想起昨晚的梦,脑中便不由昏昏沉沉的。梦中人昨晚似与他说了许多话,可他却一句都不记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镇国紫玉下落已经查出,正在曲州一带被运送到宁紫玉的柳阳行宫。”

    “柳阳行宫?这是为何?”

    “镇国紫玉失窃已久,这次重新找回,又逢老皇帝大寿之际,皇帝太子后妃都要去的宁紫玉柳阳的行宫祝寿,因此这紫玉便也要被运到柳阳行宫,交由皇上。”

    “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要在去柳阳行宫的路上伏击便可。”叶邵夕分析道。

    “不错。但这次运送路线我们并不清楚。”梁千头疼道,“由曲州通往宁紫玉的柳阳行宫有无数种办法,水路、陆路,暂且不提,单就目前形势分析,这些人是走官路,还是走山路,是明目张胆打着朝廷的旗号运送?还是以防有变地乔装改扳运送?这都是无法查明的。而我云阳山人数有限,究竟在哪里埋伏才最为妥当合理,安全无误地截获紫玉,这是老夫一连几日都颇为困扰的问题。”

    叶邵夕并未很快回答,而是垂目思索了一番,最后道:“大哥既然这样说,那我便去查。”

    “时间不多,两日之内,必须要有结果。”

    “是。”

    叶邵夕明白关系重大,从梁千那里出来之后,便火速下山,前去打探消息,直至第三日天黑,方才纵马回来。

    他眉目之间略见疲累之态,稍事休息之后,就直接进了梁千的书房,二人不知研究了些什么,待叶邵夕出来,天边已隐隐发亮,似乎又有些破晓的意思。

    叶邵夕拧眉走在走廊上,心底暗暗地整理思路。前些日子下山,他已打听出一些消息,知道这些很有可能从兴南县、渭水县、云阳县这三个地方通过。

    渭水县在离云阳不远的北方,快马一日便可到达。而兴南县却处在南方,距离甚远,中间隔着映碧第一大河——聚散河。从云阳到兴南,先要快马,再要泊船,如此周转之后,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

    刚刚他与梁千彻夜长谈,最后定于十日后行动,埋伏在渭水、云阳这两个地方,而兴南这个地方,索性放弃不顾。事到临头,只有再放手赌一把了。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实在不宜分分散行动,两个地方已是极限。再加上朝廷人才济济,此次派出来押送的人,又都是盛名在外的一流高手,实在不可小觑。

    另外,他刚刚与梁千还提到一事,那边上此次周亦遭袭,口口声声所提的内脏一事。

    这是个颇为头疼的话题,毫无证据,又怎能随便怀疑,云阳山现今八十多号兄弟,一直是生死拼杀,你死我活过来的。说白了,能挨到今天不容易,不论是梁千还是叶邵夕,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一份生死至交的亲情。

    “这事暂且不提。以后……再查吧。”

    “是。”

    虽然梁千的决定并不明智,姑息内贼,只会让自己的兄弟死伤越来越多,但叶邵夕在这点上并未多言。

    叶邵夕之后,回到房间,睡意毫无,只得点灯挑出一本书,翻看几页读了读。

    这是一本兵书,上面记载了几千种行军打仗的有力阵型。叶邵夕在行军作战上似乎有着惊人的天赋,短短几个月,这些寻常阵型他早已融会贯通,不仅如此,从这些千变万化的阵型当中,他还演变计算出无数中更加复杂强悍的攻阵与守阵,标注在册子的空白处。

    叶邵夕向后翻了一页,眼神突然一滞,不同于自己的俊雅笔体,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不懂的地方,我已做好标记,你看了便会明白。”

    “喜欢吗?……”

    叶邵夕不期然地想起那一晚,林熠铭挑灯为自己讲解兵书时的情景。

    他看着那人的笔体,又想起那人亦曾在灯下教自己练习书法的情景。

    有意识的时候,叶邵夕已拿来了笔墨和纸,回忆着那人当时教自己的样子,细致地用毛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起字来。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伫立伤神,落黄泉两处难寻。”

    叶邵夕吟着这首诗,不知多久过去,天色渐渐地亮了,灯油燃尽,灯火已灭。

    雄鸡啼鸣之时,叶邵夕已趴在桌上,枕着书册,拧着眉宇,浅浅而眠。

    门扉这时被轻轻推开,有一袭紫色的衣摆推门进来,那人越过门槛,绕过桌椅,最后站定在叶邵夕身前,许久不再动弹。

    房间内缓缓地溢出一股古朴幽雅的紫檀香,来人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瓶,他拧开瓶盖放在叶邵夕鼻前闻了闻,叶邵夕随即眉目一沉,脖颈松垂,似乎彻底陷入沉睡。

    他微微一笑,这才放心地将他拦腰抱起,向床畔走去。

    香烟款款,细碎柔情,温柔好梦。

    紫金的衣饰在梦中摇曳作响,忽远又忽近,搅人清梦。

    月隐星沉,天边渐渐泛出苍白的颜色,叶邵夕由梦中醒来,忆起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恍惚了许久。

    果然……

    他又梦到了同一个人……

    那人每日每夜,都重复同一个动作……

    摸着自己右髋处的胎记,流连忘返,总是在问着自己什么一般,可惜叶邵夕每次都听不清。

    一连数日,他自己总是梦到同一个人,且还是个男子,长此下去,叶邵夕真怀疑自己是性欲旺盛,欲求不满的结果。可紧紧是禁欲数月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直无甚大碍,可为何这几日反应却如此强烈?

    叶邵夕一直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但他有一点却十分担心,数日后就要埋伏紫玉,现下如此情况,若这几晚还……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数日之后,叶邵夕还是梦遗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叶邵夕看见自己身下一片白,便头疼不已,然而屋外大哥派来的小侍又催得急,说是有要事商量,叶邵夕便想先行离去,床上污秽等回来了再做收拾。

    于是,他匆匆离去。

    待当日中午再回来,床上的污秽却已收拾好了。这污秽不知是谁收拾的,那人还体贴地为他换上了新的褥单,褥单上还熏了淡淡的兰花香气。

    叶邵夕不好意思问是哪一个丫鬟如此细心,全将他的不堪看了去。当夜,却有梁怡诗突然来拜访他。

    那时叶邵夕正要就寝,连衣衫都脱了,却听门外有人敲门。

    “谁?”

    “叶大哥,是我。”

    梁怡诗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很是娇滴滴的。

    叶邵夕闻言赶忙重新穿好衣服,给她开了门:“这么晚了,梁小姐来做什么?”

    “我……来找叶大哥说几句话而已。”

    “什么话?”

    梁怡诗显得很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迟迟不走,过了半天,才红着脸庞犹豫道:“今日……我来到叶大哥房间为叶大哥整理了床铺……叶大哥……你这几日……是不是很想……”

    叶邵夕闻言,也很不好意思,正想敷衍般地感谢她几句,但刚一抬头,却见梁怡诗已满面含春地走近自己,而她的衣衫这时已褪了大半,肩头未遮寸缕,只余胸前一袭大红色的肚兜裙装,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叶邵夕眉宇一皱,忙偏过头去,顺手脱下自己的衣衫扔在她的身上:“梁小姐,还请自重。”

    梁怡诗咬住嘴唇:“我以为你……”

    “我的事,与小姐无关。”

    梁怡诗一番好意,却被叶邵夕硬生生的拒绝,她黑白的眸子中霎时犯上一层水光,似乎轻轻一眨,便可落下泪来。

    叶邵夕不由心软,好意劝道:“梁小姐,我明日还有要事,你回去罢。”

    梁怡诗也不知弄没弄明白他的意思,过了好久才有动作,叶邵夕闭目静坐,既不说话,也不睁眼看她,梁怡诗这才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一瞬间有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梁怡诗走后,叶邵夕好似累了,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也无心睡了,便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夜无眠。

    第二日,叶邵夕早晨练完剑,寻思着自己该去看一人,他回来时日已多,却很久都未曾去可能他一眼,也不知他过的如何。

    想到这里,叶邵夕也不再耽误,直接蹬鞋下床,唤小厮端来一盆热水,沐浴之后,纵马出山,来到一段颇为繁艳的街巷之间。

    “待字闺中”。

    云阳县最出名的青楼妓馆,楼中分为上云苑与下翠阁两大庭院,一东一西,雕梁画栋,花灯万盏,临山而建。东庭上云苑,朱门映柳,金杯交叠,无数少女怀春弹唱,薄薄衣襟,神态娇美。西院下翠阁,环境比之上云苑,环境就清净幽雅了许多。

    下翠阁的院中翠藤满径,琉璃碧瓦临湖而建,湖中稀稀疏疏地长了几支修竹,俏生生的,映衬着湖面的绿意融融,氤氲而开,倒有些十里荷花三里舞的仙家之气。

    叶邵夕纵马来到下翠阁之后,信步其中,他抬头一望,恰巧看见一座阁楼的窗边,一名淡墨衣衫的少年临窗而坐。那少年手执一笔,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叶邵夕正想唤他,窗下忽然有一人走了过来,靠近少年的后背。

    这人弯下腰,轻轻捉住少年提着毛笔的手,少年抬起头来,与他相视一笑,不由面色酡红,笑容清隽羞涩,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水波若练,杨柳如丝。

    轻风徐徐吹来,细碎的竹叶缱绻飞过窗前,飘摇地落在少年的发上。男人见状,细心地为那少年拨开头上掉落的竹叶,随即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柔情。

    二人成双对影,互相附在耳边偶偶细语,虽是这青楼妓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虚伪做作,反而如这世间大多数有情人一般,让人觉得分外真挚。

    叶邵夕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想必柳含是遇到了心属之人,这才露出如此幸福而自然的笑容。他看了片刻,心里略微一安,本转身欲走,忽然听到有人不可置信地唤他。

    “叶公子?”

    阁楼中忽然有人唤道。

    叶邵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起头来亦望向他。

    他亦唤了他一声:“柳含。”

    柳含见状“啊”了一声,随即推开身后的男子,“噔噔”地消失在了窗前。

    不过一会儿,叶邵夕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含一口气跑下来,来到他的身前,拉着他的手,欣喜地唤道:“叶公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叶邵夕看着不同以往的柳含一会儿,又瞟了瞟临窗而站的男人,淡淡一笑:“恭喜你。”

    柳含脖子一红,偷偷抬眼往窗边瞧了一眼,结巴道:“慕公子待我很好……”

    “你喜欢他?”

    “……嗯。”

    “慕公子?是哪一家姓慕的公子?云阳人氏吗?”

    柳含外头一笑:“慕公子不是映碧人。他唤慕昱风,是……”

    叶邵夕闻言,瞳孔一寒,凌厉地打断他:“慕昱风!?邃羽的慕昱风?江湖传言,他可不是什么善人。柳含,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可是,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我会跟他一起走。”

    柳含说罢,抬头向阁楼处望了一眼,十分含情脉脉。

    叶邵夕见状,亦随着他的视线向阁楼中望去一眼。他的眼神不由得与慕昱风相交在一处。

    可谁知,慕昱风看到他,居然是眼神一震,一向狡诈的眸中现出几许震惊的神色,叶邵夕看得清,那人的脸色变了几变,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慢慢安定下来。

    叶邵夕不知他震惊什么,也无意多问,但柳含性格单纯,毫无心机,而那男人一看便知道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若是欺负你,便来找我。”

    “嗯,叶公子,你……也要多多保重。赶快找一个所爱之人,不要再漂泊了……”

    叶邵夕闻言一愣,不由有些失神。不知为何,柳含说这话时,却有一人的身影突兀地闯进自己脑中。那人的衣衫之上开遍墨竹,样貌风流含笑,描金的扇子在他手中开开合合,十分的洒脱俊美。

    “久闻公子大名,失敬失敬。”

    不一会儿,阁楼中的男子也下了楼来,向自己抱拳一拜,在恭恭敬敬地一作揖。

    叶邵夕一愣,猛地被他唤回神智。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听了片刻,才不冷不暖地回了一句:“昱王爷。”

    男人惊讶片刻,随后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臣下是不是也该唤您一声广安王爷?或者君四王爷?”

    叶邵夕不知他在说什么,因此亦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道:“在下不知昱王爷在说些什么。”

    “四王爷说哪里花,煜羡名将,臣下又怎会认错?”

    邃羽国小力微,经济衰弱,自古以来,便是煜羡大国的附属之地,年年呈奉朝贺,向其纳税称臣。

    邃羽名义上虽然被单独称为一国,但事实上,每次邃羽过往前去拜贺,总免不了三拜九叩,繁琐至极的君臣之礼。

    就好比说,慕昱风和煜羡的广安王都贵为王爷,本来无甚差距。但此时此刻,慕昱风却以臣下自称,邃羽之于煜羡,到底是何样的存在,可见一斑。

    “敝姓叶,映碧人。云阳县人氏,父母早猝。这些官府可都有记载。倒是昱王爷……好好的邃羽不待,来映碧是要做什么?”

    慕昱风听罢这些,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过了片刻,才拱手一揖道:“私事而已,并无其他。”

    叶邵夕明显不信,他早就听说过邃羽慕昱风如何如何狡诈阴险,城府极深,即便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也被他隐藏得很是自然,不露马脚。叶邵夕紧紧盯着慕昱风片刻,最后冷冰冰地警告道:“你若对不起柳含,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叶邵夕话毕的刹那,凌厉尖锐的长剑也随之出鞘,瞬间就架在了慕昱风的脖颈处。

    柳含见状大惊失色,忙拽住叶邵夕的袖子前去乞求,叶邵夕却一直与慕昱风对峙,满眼冷漠。

    慕昱风声色不动,过了半天,却忽然赞赏般的笑了。

    “好快的剑!我字不会辜负柳含,叶大侠放心。”

    “哦?你不再唤我什么王爷了?”

    “君四王爷孤傲至极,别的我不了解,但至少,他不会为了一个民间妓子,与人大打出手。所以,你应该不是君四王爷。”

    叶邵夕闻言,未置一词,却朝他微一点头,利落地转身走了。

    叶邵夕回到寨里,却有人通知他去大堂,他来到大堂里,谁知却见到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叶邵夕整个人都僵了。

    周亦率先上前与他打招呼:“叶兄弟,我们回来了。”

    叶邵夕的眼神越过周亦,看向他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微笑地望着他。

    叶邵夕顿时被烫着了一般,慌忙收回视线,问周亦道:“不是叫你们安心养伤,怎么过来了?”

    “只有众兄弟孤身犯险,我与林公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因此便追上来了。另外,关于起事,我与林公子又有一个更好的计谋,要与大家商议。”

    “哦?什么计谋?”

    “是这样的。”周亦刚说罢。林熠铭便在一旁接话道:“刚刚梁庄主与我说了你们本来的计谋,但是我认为,不仅要取得紫玉,如若能抓住此番好机会,进攻柳阳行宫,顺便将那映碧太子与皇帝老儿一起抓了,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林熠铭此言一出,无数人议论纷纷,觉得有理的同时,也都不由有些担心,觉得太过冒险。

    叶邵夕本是不愿与林熠铭讲话的,此时,却也不得不道:“如此,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要知道映碧皇室此番去柳阳行宫贺寿,不知要带多少亲卫兵,或许还会有军队的保护,只有我们云阳山只有几十人,无疑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此战,自然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林熠铭说话的同时,眼神一直幽幽地紧盯着叶邵夕不放,他似笑非笑道:“还好家父早年,曾对柳阳行宫中的一位管事有过救命之恩,有他安排,我们便可以成功地乔装成行宫内的人,如此,想要刺杀皇帝老儿与宁紫玉二人,莫不是轻而易举。”

    林熠铭此法虽险,得来的战利品却是极大的,梁千一时不由有些犹豫。

    “诸位兄弟如何看?”梁千不由地发话了。

    众人都觉得此招太险,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因此都不大赞成。

    问道叶邵夕的时候,叶邵夕沉默了片刻,却只说了一句:“我信他。”

    林熠铭听罢这句,忽而望向叶邵夕,却见叶邵夕并不望向自己。他只是独自一个人定定地望向梁千,眼神十分坚毅沉静,就好像在给众人力量,请求众人相信自己似的。

    林熠铭心中突然说不出来是怎样一种感受。

    就连一旁的周亦也不知为何,突然低下了头,不再敢看梁千和叶邵夕。

    “叶兄弟为人,众位兄弟都看在眼里,既然叶兄弟如此为林公子打包票,我们便依林公子的话行事吧。如此,原来的计划取消,众人孤注一掷杀向太子行宫,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是!”

    在场众人抱拳领命。

    之后,众位在场元老就这个计划又详谈了一番,定好行事当天,各由叶邵夕和林熠铭分别领五十八位兄弟混进柳阳行宫,其余三十人,在柳阳宫外接应。

    起事在月余之后,到了晚上,梁千特意大摆筵席,预祝各位兄弟旗开得胜。叶邵夕、周亦、毒娘子柳茵、高钧天、林熠铭等人都被分到了一桌,林熠铭和叶邵夕之间隔着几人落座。

    这次筵席倒很是隆重,摆满了平日很难尝到的鲜美珍禽,佳酿美酒。叶邵夕这几日晚上并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略有些疲惫,只被敬了几杯酒,就头疼得厉害。

    数人之外,林熠铭一边饮酒,一边若有若无地直盯着叶邵夕。

    柳茵眼波如水地夹起一块肉,放到林熠铭的碟子里,娇道:“表哥,数月不见,表妹很是想你。”

    林熠铭“嗯”了一声,倒是淡漠得很。

    叶邵夕头疼得打紧,根本没听这些人讲了什么,梁千瞥过来,关心地问道:“叶兄弟,你怎么了?”

    “无碍,这几日做了些怪梦,没休息好而已……”叶邵夕垂下眼睛。

    “你若不舒服,自可先行离去,月余之后便要起事,你当保重好身体。”

    叶邵夕应了,又强撑了一会儿,待到实在受不住,这才起身先行告辞。

    他不愿待在那里,实则还有一个原因。

    他只要一看到林熠铭,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日那个丫鬟坐在林熠铭怀中,二人调笑着打趣的情景。既然不愿面对,那不如避开不谈。林熠铭既然觉得女子好,那便好吧……

    叶邵夕头疼地回到自己房中,简单沐浴过后,便和衣躺在床上,由于身体过于不舒服,他躺着躺着,不知何时,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忽然有一人浑身酒气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叶邵夕由于练武人的直觉,猛然就被惊醒。

    “谁?!”

    屋梁落月,琐碎的银华泻了一地,流光漾影,和着天空清亮的星光,交相辉映,一派说不出的清净透彻。

    月光中,那人满是酒意的,湿润的眸子醉晕晕地望着自己。

    万千光华只流转于那人的一双眉目之中,叶邵夕有些痴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邵夕……”

    充满酒气的双唇吻向自己,叶邵夕却偏头躲开。

    来人却将他的头强行扳了回来,力气大的很。他强硬地吻上叶邵夕,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湿漉漉的唇舌纠缠上叶邵夕的唇齿,吻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来气,很是疯狂。

    “你这是怎么了?还和我闹别扭。”

    “没有。”

    “你若是没有,为何不肯与我亲热,许久未见,你可知我想极了你。”

    “……你若是喜欢女子也好,应该回归正途。”

    叶邵夕并没有不冷静,他觉得如若林熠铭喜欢女子,那对那人来说,或许会是件好事,他是为他着想……叶邵夕在试图说服自己。

    “你在说什么,喜欢什么女子?我只喜欢你。”

    不过半刻,林熠铭已解开他的衣衫,双唇向他的颈部吻去,并在上面轻轻一咬,惩罚一般的。

    叶邵夕吃痛,不禁闷哼了一声,心中却因为他的话不由地欢喜。

    林熠铭像是喜欢他这闷哼声似的,玩笑一般地咬了数口,事后又从怀中拿出一物,道:“我可得罚你,看,你把什么留在纳兰王府了。”

    挂着古玉扇坠的折扇又出现在叶邵夕眼前,叶邵夕忙双手接着。

    他打开那折扇,看见那人落叶孤马的画作依然映在上面,心中一时说不出的感动。

    “难为你,帮我带了回来。”

    既然他都与自己说了对女子无意,想来那天自己看到的必定是场误会,如此,自己故意留下折扇,想要与他恩断义绝的事,便不告知于他,也就罢了,叶邵夕心想。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丢我送你的东西。”

    林熠铭不过一会儿,已将叶邵夕的外衫里衫全部褪了下来,惩罚一般地轻咬着他胸前的两粒果实。

    “再也不了。”

    叶邵夕将折扇紧紧攥于手里,护在怀中,不仅对林熠铭发誓,亦是对自己发誓道。

    可是不想,就是这句林熠铭听在耳里却从未被他当作一回事的誓言,却被叶邵夕默默地守护了一辈子,从未丢弃,直至他年轻的生命陨落在血红的夕阳中。

    室内,淡蓝色的帷帐被林熠铭一手挑落,盖住了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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