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火光通天,脚步凌乱,巡夜兵大小呼喝的声音远远传来,噪杂烦乱,不绝于耳。较之刚才,士兵人数已经明显增多,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此刻,几队人马正高举火把,手持利刃,挨家挨户地搜查盘问。他们个个神情凝重,态度谨慎,好似生怕错漏什么。不过片刻,又有十数匹神驹骏马飞驰电掣而来,马蹄过处,尘沙飞扬,漫天遍地皆是土色。
那座上御马之人,皆身着将袍,头插翎羽,紫色的战甲虎虎生威,凛然大气。乍一看去,这些人个个身形高大,威武不凡,眉目间刚正不阿,自有一番不可匹敌的铁血杀气。月华流泻,照射在这些人飞速急驰的战甲上,反射出一片茫茫寒光。
风云骤紧,帅旗招展,熊熊的火焰被吹得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半空当中,龙腾虎啸的烫金“宁”字,势压九州,遮云蔽日,随风招展。
兵士过万,列队而立。
映碧向来以军治国,以矿养民,军纪严明不容违反,违者格杀勿论,法不容情。如此深夜之际,在京畿城都,动用这么庞大的兵力,显然还是头一遭。
而后,指挥使一声号令,众士兵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行动之间,碰撞出一连串冰冷坚硬的甲胄之声。从那甲胄声中,碰撞出的,是属于战场男儿的雄浑豪迈与傲骨铮铮。
叶邵夕躲在街巷暗处,远远窥到此景,不禁跟着心神一荡,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顿时在胸膛内驰骋激荡,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苍茫战鼓,落日烽烟,大丈夫生于乱世,自该持刀浴血,从戎杀敌,就算挫骨扬灰,只要不负此生,百死无憾!
“怎么?你喜欢上战场?”
林熠铭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眼眸中光芒四射,分外激动,不由莞尔一笑,随意问道。
此刻,叶邵夕背着受伤昏迷不醒的周亦,与林熠铭已从客栈出来有一会儿了,他们正寻着方法出逃。朝廷动用军队挨家挨户地搜查,想来不一会儿便能查到那家客栈中去,二人想着那地方不宜久留,便想借着夜色逃出城去。此刻,他们正躲在一条黑暗的街巷中,在暗处观察着映碧军队的动向。
叶邵夕听罢林熠铭所言,一怔,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沉默半晌,最后才低低地道:“我身份如此,不尴不尬,战场,军队,早就不想了。”
林熠铭闻言,嘴角却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二人说话的间隙,只见刚刚那几名纵马飞奔而过的武将已先后到达目的地,他们跳下马背,跪在马头处,叩首等待。
夜黑风高,浓云密布,天上明月时隐时现,偶尔光华乍现,映照地上一片紫云铁甲,闪出寒光一片。
火把慢慢燃尽,流月随云隐没。
不知过去许久,才听黑暗中缓缓响起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清晰凄厉,由远及近,在这极其静谧的夜里尤为突兀。
林熠铭见状,眉目一沉,脸上嬉笑的神情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异于平日的凝重。
浓云未散,黑暗深处,许久之后,才见一辆双辕马车缓缓驶出阴影,现出真颜。
只见,领头的是四匹高大骏马,它们通体雪白,四蹄墨黑,皮毛光滑柔顺。而车身之上,则是雕刻着山河日月,地理汗青,华夏巍巍,一派将相之气。
“臣等恭迎大人!”
众将见状,不由面色一凛,赶忙低头叩拜,不敢呼吸。
那马车前方坐着一名车夫,虽年纪不大,但面目威憎,身形魁梧,右颊处一道伤疤十分狰狞,更是惹人十分害怕。
“那个车夫,太阳穴出青筋鼓动,显然内力身后精纯,实力高强,一看便知是个高手,不可小觑。”叶邵夕见状,忙压低声音道。
“车里的人是谁?他们既然叫大人……京城里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从来不知?”叶邵夕说罢,又不由奇怪道。
然而林熠铭听罢,却是眸光一寒,眉目拧起,厉色隐现。
可一旁叶邵夕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你出身世家,官场比我熟悉得多,这人会是谁?你听没听说过?”
“闻所未闻。”
来者是谁?究竟何许人物?竟让三军将领低头叩首,面露惧色?天子脚下,还有谁可以如此胆大包天,包藏祸心?而朝廷之上,又有谁有能力可与宁紫玉一同比肩?不落下风?
无数的谜团在叶邵夕心里越滚越大,如果不是那声“大人”,他直觉马车上的该是宁紫玉。可若仔细辨别,那车身上的雕纹成色,棱角样式,虽雨哦气吞山河,泽披乾坤之相,但就颜色来说,并非皇室御用的明紫之色。由此看来,此人也并非什么皇氏宗族,只不过是位高权重的一位官员罢了。
马车终于慢慢停稳,车夫一脚跳下前座,眉目低垂,躬身弯背,一横臂将帐帘撩开。
车内深处,隐约只看得见是一团黑影。那黑影不动如山,稳坐如钟,半晌未言片语,似在闭目小憩,运功调息。
只有他发上银冠,在黑暗中,隐隐闪现出一明一暗的光泽。
“大人恕罪,臣等无能,抓住云阳山叛党一名,却不幸让其逃脱,请大人……责罚!”
众将咬一咬牙,索性开口领罚,跪地求饶。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马车中有人低低一笑,道:“各位将军好本事,居然连一个叛党都看不住。”
那人这声笑,虽如沐春风,低沉好听,却也隐隐喊着不知名的压力,让人不得轻松。
“这么长时间……竟是……小瞧你了……”
谁知,隐在巷中的林熠铭,在听到这人的声音后,竟是颇有兴趣地勾唇一笑,眼眸精光闪烁,灼灼其华。
“林熠铭……”
而此刻的叶邵夕,虽与林熠铭并肩而处,但观那人现下反应,却是让叶邵夕心里一窒,不知为何,一时间,他只觉得他与那人越来越遥远了。
“那叛党逃脱不久,臣等定当竭尽全力,相信一定能在天亮之前将其抓获,请大人放心!”
夜色甚深,乌云渐渐散去,天上明月展露一弯,在云雾中浮动。
“如此深夜,还要劳烦几位将军,下官不才,愿助将军们一臂之力。”
众将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如何?还是下官,惊扰了各位将军办事?”
“岂敢!久闻大人武功卓越,雄才伟略。平日在朝堂上一睹大人文采,论世阐理,无不惊世骇俗。臣等汗颜,若今日有幸能拜见大人神功盖世,实乃天赐良机,如何不能殷殷期盼?”
说话的是个领头武将,年已而立,历经战事达百次之多,是映碧有名的“文武将军”。映碧人说他巧言如簧,舌粲莲花,且对文言辞赋的研究颇深,武能御敌,文能治世,不愧为当世英才。想当然,映碧皇室对他亦是恩宠至极,而如此人物,断不会轻易臣服人下。也正因为如此,叶邵夕对马车主人的身份也就越发好奇了。
“东西南北四门,各两千人。其余者,十步一人,包围安邑京城。”
“是!”
“凡身受重伤者,必严加审讯,不得放过。”
“是!”
“叛党身受重伤后还竭力逃走,这只说明一个问题……”不过片刻,马车中的男子终于开始下令,于黑暗中勾起唇角。
“敢问大人……”
马车主人悠悠一笑,帘幕阴影后,微一动作,头上华冠一闪,顿时光芒四射。
“除了通风报信……他还能做什么?”
男子终于素手挑开帘角,在夜黑之下,缓缓现出身形。
“凡有成群结伙者,留下活口,我要亲自审讯!”
“是!”众将抱拳应声,指挥众人列队退去。
而马车主人这时终于走出车来,只见他迎风而立,衣冠似阳,眉目间温和姣好,俊逸非常。
叶邵夕回身,刚想张口问林熠铭认不认识此人,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欺身过来,离得自己极近。
“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看你。”
林熠铭贴近他,语气一轻,手指便已拂过他的侧颊,放在唇上,轻轻磨蹭,道:“邵夕不知,我扔在回味。你味道可真好。”
叶邵夕听他所言,一时窘迫,不由恼羞成怒:“不是跟你说忘了么!”
“你气什么?不是说不气么?”
“没有。”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怦然心动,突然间爱上我的感觉?”林熠铭故意调戏他。
叶邵夕抬起脚就想走。
“邵夕,别走。”林熠铭慌忙拉住他。
“你不知……此时此刻的你已经刻在我的心里了,哪里忘得掉?如若有一日,我是真愿拉着那你的手,与你穿过林间的百鸟争鸣百花争艳,与你生也相随,死亦同陨,只愿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叶邵夕听他语气温柔,十分真诚,不由脚下一顿,猛然停住。
微风渐起,天上乌云彻底散去,苍穹上星子璀璨,郎朗澹月,溶溶普照大地。
“你……你说什么荒唐话。”
“我说的可不是荒唐话,是真心话。你若不信,便摸摸我的头。”
林熠铭说罢,还真的拉起叶邵夕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前。
叶邵夕觉得他在此时的情境下,简直是在胡闹,便不由地想挣开。可谁知那人力气甚大,不仅紧紧按着自己的手不让他挣开,反而还欺身上前,离得自己越来越近,试探一般地又在自己的唇上蜻蜓一点。
试探之后,见叶邵夕没有推拒,这人便越发胆大了,竟贴上的叶邵夕的唇深吻起来。
叶邵夕一怔,双眸瞬间睁大,半天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人的吻技不知多么高超,不过片刻,就已让叶邵夕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双腿打颤到难以站稳。
不知过去多久,才见叶邵夕喘着粗气推开眼前放肆的那人,缓了一缓稳住身子:“现下敌人就在眼前,周亦又身负重伤,你却还有心情取笑于我。”
“我哪里是在取笑于我,你如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苍天为证,大地为媒,我林熠铭此生此世,绝不有负于你。”
也许是气氛凄美,夜月迷蒙所致,林熠铭不知自己怎的就对眼前这人并不爱的人发下重誓。也许,刚才那一瞬间,是他认错了人。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叶邵夕,而是远在煜羡的那个名唤君赢冽的倨傲男子。
林熠铭缓缓扶上叶邵夕的侧颈,眼神灼热炽烈,溢满柔情,可叶邵夕不会知道,他透过他,看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他的指腹光滑,温热的感觉又指尖传递到叶邵夕的皮肤上,就像是一粒火种,一经点燃,刹那之间,密密麻麻地便燃遍叶邵夕的全身。
叶邵夕好像终于知道,但凡是眼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都无法拒绝。
“……你果然是疯子。”半天,才听他开口道。
“若我是疯子,你是什么呢?”林熠铭继续打趣他道,“若我是疯子,相比你便是傻子。如此看来,你我果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邵夕,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不如此时此刻,我们就相互为伴,以慰平生如何?”
“……荒唐。”
“荒不荒唐,可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要试过后才知道……”林熠铭单手摩挲着他的唇,轻轻一吻,又问他,“怎么脸这么红?”
“没有。”叶邵夕嘴硬。
谁知,林熠铭听罢却哈哈一笑,不再管其他,只径直吻上叶邵夕的侧颈,手指游移向上,缓慢却带着力度,辗转缠绵地继续撩拨着他。
叶邵夕闭上眼睛,将头避向一边。
那人吻过之处,他身体总是下意识地一弹,颇不自在地绷紧。
其实叶邵夕不是没有经验,闯荡江湖十几年,他若是连一次青楼妓馆都没去过,那说出来可真是要人笑掉大牙了。
平日兄弟们几个干了大事,酒过三巡,也会拉帮结派地上那些花街柳巷胡闹一会儿,冲着那些美滴滴娇嫩嫩的妓子相公发泄欲望。温柔乡,迤逦梦,通常是他们这种寂寞男人常去的地方。
叶邵夕会适时发泄,但并不沉醉其中,他也有固定与之欢好的相公,名唤“柳含”。柳含年方十八,相貌并不特别出众,但为人淡泊,气质清隽,终日来不是弹琴就是作画,超然出群,不理俗世。那个孩子如一方淡墨,即便打翻了,也不怒不笑,了无生趣,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叶邵夕有不少时间会和他在一起,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偶尔对望,然后微一点头。待有欲望了,该纾解了,才会抱在一起,互相抚慰,滚到床上,鱼水交欢。
可是快乐吗?
既然两具交叠的肉体都是这般冰冷寂寞的,那勉强连接在一起,无疑,只会让彼此更加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叶邵夕似乎不爱碰女人,他天生对女人有一种很深的恐惧感,也最怕应付女人。女人爱哭,爱闹,爱撒娇,爱生气,他这种性格,万般应付不来。
但这也并不说明他非男人不可。相反,他还曾经跟一位妓子保持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到后来,这名妓子爱上了她的一位恩客,深情不悔,执迷不悟,最后就当着他的面,服毒自尽了。
还记得,她死前曾靠在叶邵夕的怀里说:“叶公子……锦娘这一生……坠落风尘,早已不干净了……原来,情爱之物……才是我们这种人……最高攀不起的……”
她挣扎着起身,颤抖地拉上叶邵夕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叶公子……情爱是毒……若碰了,只会让人……万劫不复……锦娘劝你……早绝……情……根……”
她最后一滴泪,流到了叶邵夕的掌心,灼热得烫人。
于是,锦娘死后,叶邵夕就更加无法碰女人。
后来,他便遇到了柳含。
柳含的性子,多少与叶邵夕有些相像,所以在情爱之事上,注定不会太过热衷。
所以由此看来,相较于林熠铭的放荡不羁与风流艳史,叶邵夕在这一方面,显然还是略逊一筹,传统保守了很多。
比方说,此情,此景,尤其还是在此种地方,有如此亲热行为,他却是万万都不能接受的。
黑街深巷,云里疏星。
“住手……周亦会摔下去……”叶邵夕咬着唇道。
“那直接把他摔下去就好了?这种时候,别提这些多余的……”
反观林熠铭,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受打扰。他全神贯注地亲吻叶邵夕的侧颈和脸颊,偶尔还在他耳旁轻吁口气,手指伸入衣襟,撩起一大片红晕和竖起的颗粒。
“他有伤。”
“呵呵……你啊……”林熠铭在他耳边吹气。
巡夜兵隔不了多久便会经过一次,列队整齐,戒备森严。
叶邵夕与林熠铭躲在这条深巷之中,还好因为其本身就年底古老,狭小黑暗,白日都不愿有人来走上一走,更别提如此深夜,当然就更容易被人忽略。
好比现在,巡夜兵上上下下都从这里经过几百次了,也从未见到有人举着火把过来照上一照。
林熠铭就是仗着这点,才可以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邵夕……”
林熠铭呼吸不稳,手指有意无意地撩拨向下,不仅如此,他刚才出声一唤,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已嘶哑到如此地步。
这趟出门,许久未动情事,此刻欲念一旦上来,竟也有些隐忍不住,更何况身前这人,又像极了他心爱之人。
其实他虽然风流,但也并不是不顾地点,不顾场合,随便胡来的市井草民。出身高贵,性格决傲,天生的高高在上与盛气凌人,让他根本不屑做此等有辱血统之事。然而这个叶邵夕,却能如此轻易地挑起他的情欲,让他第一次,有了情愿发疯发狂,也要不顾一切,全力贯穿他的想法,简直难以想象。
果然……是因为太像了吗?……
那个自己觊觎已久,垂涎多时,煜羡战神的高贵躯体。
——君赢冽。
亲吻叶邵夕,让林熠铭总有碰到另外一个人的错觉。
身形、眉目、体魄,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间的气势,都可以如此惊人的相像。
若不是叶邵夕在映碧……他几乎就要怀疑……
罢了,怎么可能呢?莫要玩物丧志才好。
林熠铭刚这样想到,手上力气微微一松,却不想忽然就被眼前人推开了自己。
“莫要胡闹了。”那人僵着身体,耳郭绯红,但声音却仍是冷冷的,好似从来都十分镇定,心中不曾有过任何波浪,“走吧。”
“走?走去哪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我若在这里待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现下大事未成,我还不想被朝廷抓住,死不痛快。你若再是磨蹭,反被那些人抓住了,我断不会救你。”
叶邵夕撂下话去,听来十分绝情,可无人知道,就在他转身背过那人的瞬间,一向紧绷的唇角,竟也缓缓上翘,露出些无限温柔的线条。
“休想!你若不救我,那我便化作厉鬼,夜夜入你的魂梦,找你复仇。”
林熠铭也回他一句,追上前去。
漆黑大道上,二人一前一后御风而行,悄无声息,极其迅速地向安邑东门行去,想要离开此地。
远处,巡夜兵手上的火把悉数燃尽,皓月当空,开始有人交接换岗,继续巡查。
二人正御风而行,却不想当空突然一亮,一道紫色流光径直升向天空,在叶邵夕和林熠铭的头顶上方爆炸,开出伞状的流光,向四面八方而去。
林熠铭抬头望天,忽然脚下一顿,二话不说,拉起叶邵夕,直接就转入一条深巷之内。
这是映碧特有的报信弹,根据形状,颜色的细微变化,暗含不同深意,当世之下,唯有映碧位高权重,高居庙堂者,方能参透其意。
叶邵夕大惊之下,不由分说,猛地就被他扯了进去。
“怎么回事!?”
林熠铭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
暗巷狭窄,正好只够两人通过,但偏偏现在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背上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周亦,此刻,三人挤作一团,没有半点缝隙。
“你!……”
“嘘……”林熠铭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不过片刻,紧接着就有一队士兵,齐刷刷地从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小跑过去,直直向东门方向奔去。
叶邵夕这才恍然大悟:“你如何知道?”
“东邑门不能再去了……看情况,怕是有人憋不住,打算要动手了……”
“他?你是指刚才马车里的那个人?”
林熠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故意转移话题似的,不答,只道:“现在各门一定背弃了很多人马,设好圈套,就等着你我往下跳,你我现在最好在这里待着不动,若是硬闯,只怕会正中他们下怀。”
“纵是刀山火海,该闯的时候也要闯。大丈夫生于世间,若一直畏首畏尾,如履薄冰,又如何成事?”叶邵夕道。
林熠铭听罢一怔,然后伏在他脖颈处轻轻笑了:“你啊你啊……我该怎么说你好?……”
他说着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撩开叶邵夕垂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问道:“顽固不化的傻子么?真傻……硬闯之后呢?你可想过后果?”
“不行,周亦撑不了多久。”叶邵夕说话的同时,感觉到背上身体渐渐下滑,他心里一惊,连忙挡开林熠铭撩拨自己的手,反身一揽,下意识地接住周亦不断下滑的身体。他伸手向周亦的鼻间一探,不由神色一凛。
“我现在就走。”叶邵夕说罢,竟将周亦又向自己背上一背,作势便要冲出去。
叶邵夕知道,周亦受伤颇重,虽然刚刚已稍做包扎,但条件实在简陋,因此不过片刻,他的身上又渗出血来,且气若游丝,实已耽误不得。
林熠铭见状,连忙拉住他,阻止他犯傻:“邵夕!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也要走,周亦不能死!”
“你冷静点!你若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叶邵夕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身,声音很是决绝:“这种事,我许多年前就有觉悟了。”
“什么觉悟!?你可知道,你若是现下意气用事,到时候,你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谈何杀了宁紫玉?谈何拯救天下黎明!?”
林熠铭深吸口气,努力压制怒气:“要成大事,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做人不狠,天下难平!”
叶邵夕听罢沉默不语,甩开他叩在自己肩上的手,只重新背起周亦,作势就要向外走。
林熠铭气极,先一步横档在他面前,冷下声音道:“你二人出去,他一个累赘,必死无疑。邵夕,我劝你,莫要逞一时之能。”
“若我偏是要逞呢?”叶邵夕缓缓抬头,眼神格外平静,语气淡漠,看着他的眼神亦十分陌生,“我曾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要再看到,有任何一个兄弟在我面前倒下去。”
“你出身富贵,如此感受,想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叶邵夕说罢,又是冷冷一笑,再不管林熠铭的阻拦,飞身跃出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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