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被女人这样抱着,周承宇如何能睡得着? (8)
过来,吩咐她去把卢广找来。秀云到她跟前来伺候之后,卢广便也被周承宇一并拨给了她,这回大房二房来人,卢广也算是帮着出了不少的力。
卢广很快就来了。
胡玉柔开门见山的吩咐他,“如今家里没什么事必须要你忙的,你帮我去办另一件事。”
卢广低头恭敬的道:“夫人您请吩咐。”
胡玉柔道:“薛同知来了长洲县,如今就在胡家住着。你看是挑两个信得过的下人,还是你在外面有其他信得过的人,从今儿开始你们全天候去盯着薛同知和胡家。那边不管有什么动作,你随时来跟我说。”
薛士文前脚离开胡家,胡玉柔后脚就知道了这事。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多此一举了,可等得知薛士文却把贴身随从留下后,她就觉得事情也许并不简单,她便又吩咐卢广继续盯着。
·
是夜,凉风乍起,赵寂言沉默的收拾行李。
虽然时间还早,可如今的长洲县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还不如早早进京,也好熟悉熟悉那边,有更多时间和安心的环境读书。
爹气了两日,到底更看重明年的春闱,已经答应了明日和他一起走了。只是娘……娘自从那日起就开始绝食,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了。他知道娘的意思,这是想逼他去胡家认错,甚至是去把胡玉婉娶回来。
但他却绝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的,眼下无法,只能早一点离开。他走了,娘没有人逼了,应该就会吃饭了。
不过是两身衣服,几本书,一套文房四宝,其他再多也就没了。至于银子,他靠着给人家抄书赚的银子本就还余下不少,此次考中解元又得了赏银,另外本家那边也给他凑出了五十两。只要省着点用,足够了。
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他便起身往爹娘的房里去,里头一片安静,想来爹在外间书房看书了。他在门口喊了两声娘,见胡氏不答,便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原是想来帮爹整理行李的,一进门却发现已经整理好了,他往床上看了看背对着他躺着的胡氏,叹了口气,“娘,我明日就走了,我和爹一道离开,家里便只有你一个,你好好照顾自己。”
胡氏眼泪唰唰掉着,这几日在家里她不说话,出门回胡家,胡家却连大门都不让她进了。她是造的什么虐啊,生了这么个害他的儿子?
赵寂言没得到回应,转身便想走。
胡氏却忽然起身坐了起来,看着赵寂言的背影道:“你听着,你若是不去胡家求你舅舅和舅母原谅,不去把阿婉娶回来,你明儿前脚走,我后脚就找条绳子勒死自己!我不活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赵寂言不想理,可走出门了却又有些忍不住,他也没回头,直接冷着声道:“那娘放心,您前脚走,儿子后脚从京城回来了,不管考没考上,儿子都跟了您去。”
胡氏愣了愣,跟着就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寂言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走了。
赵家晚间一向早早就睡了,今日闹得晚了些,因着连日来的折腾都有些疲惫,因此睡下后便睡得都很熟。等到有人顺着窗子往里吹迷烟,甚至不小心踢到窗下放着的破瓦罐时,也就只有最年轻的赵寂言迷迷糊糊的翻了下身。待听外面又没动静了,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睡了过去。
窗外的薛达吓了一跳,缩在窗下快有两刻钟,一直听里面没动静,这才放了心起身。想着这么长时间药效该起了,薛达便拍了两下门,等了片刻,里面果然没有动静。
这回他动作就放开了,将赵家门口堆着的草垛拿来在赵家房前屋后各撒了开,然后便提着酒坛子挨圈的倒了酒,最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掏出怀中的火石,点了火。
这小子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大人的外甥女。
如今大人要他死,自己也没办法。
☆、第 66 章
火苗猛地窜了起来, 因着草是干枯的, 又倒了好些酒,很快薛达的脸就被火光印红了。他在火光里拍了拍手, 转身欲走。
一转头,却发现身后居然站了两个人。
他是翻墙进来的,那这两人显然也是,可他居然没听见动静!他一下子慌了,根本不敢直面迎战, 快速往一侧绕过就要往外跑。
这两人都是卢广带过来的周家下人,高瘦的叫东盛,矮胖的叫东远,虽不懂武功,可年轻男人体力却是不错的。薛达也只是个普通人, 因此两人一左一右追上,不过几个来回就把薛达按在了地上。
这时东盛才匆匆对东远道:“快去救人!”
卢广离开之际对他们说了,要抓就抓个现行, 可如今现行是抓了, 但这火势却大的有些吓人。不过眨眼功夫,因着秋风翻滚,很快赵家的房子就四面八方都着了火, 火光冲天, 院子里亮如白昼。
东远跑去赵家灶房,提了水将浑身浇透,硬着头皮撞开门冲了进去。卢广有交代, 这家的少爷是胡家表少爷,是新任的解元郎不说,还是太太原本的未婚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有事。因此他原本冲进去的是赵父和胡氏的房间,但看着人不对,立马又冲出来去了另一间。
这一间里睡的人就是赵寂言了,赵寂言年轻力壮,又因为他靠着后窗睡,临睡前贪凉还开了半扇后窗,所以他此时还算有些意识。等到有人冲过来架起他,一面把他往外带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外面的火光把屋里照得比白昼还亮。赵寂言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只是人清醒了,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想说话,在这危急关头都发不出声音。
被人拖出门外放在地上,跟着他就听到一个男人有些焦急的声音,“怎么办,火太大了,那屋里还有两个老的,可……
可这再进去怕是我自己都得交代了啊!”
他们都仅仅是小厮,没有那个卖命的心思。
东盛听了也有些犹豫,他自己肯定是不愿去冒这危险的,但是也不好赶着东远去拼命。犹豫了一会,他就道:“那,那算了吧。反正这年轻的救出来了,年老的不是不想救,是咱们也救不了,总不能为了别人把自己小命交代了。”
东远也正是这么想的,“好吧!”
赵寂言此刻彻底清醒了,一听到爹和娘还在里面,他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立刻就伸出左手用力的咬了一下。咬得嘴里满是血腥味了,他觉得身上也好像有了点力气似得,居然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哎,你?”东远惊讶。
赵寂言没理他,跌跌撞撞冲进了灶房,水缸里还有满缸的水,是他昨日刚挑好的。一头扎进水缸,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他手上也有点力气了,连着舀了几瓢水倒在身上,他理智的撕开一大片衣摆,浸湿了水裹在了脸上。
身上烧伤了没事,可脸若是毁了,就入不了仕了。
东远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他这是想送死啊!
他自己没法决定要不要拦,快速跑出去跟东盛说了,眼见赵寂言大步出了灶房就往上房去,他着急道:“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咱们可担不起啊!”
“那,那拦下他!”东盛忙道。
因为担心赵寂言这边,他钳制薛达的力气也松了点,薛达瞅准时机,抬脚狠狠往下一跺他的脚,趁他吃疼松手之际,转身就跑。
“哎,站住!”东盛忙喊道。
薛达哪里会听,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若是逃不掉,他可就要完了!也顾不得再去爬墙了,他直接就往门口跑去,现在时间还短,就算旁人想来救火也还得等片刻,开了门跑走胜算更大。
反正他不是长洲县的人,跑走了就去府城找个地方窝着,就算是这帮人看见他的脸也不要紧,有薛大人在呢,他们根本抓不到他。
东盛回头看看东远,急急道:“你拦人,我把这小子抓了再说!”
东远只好上去拦人。
赵寂言抽动胳膊,面上又急又气:“让开!”
东远死死抱住他,“赵解元,火太大了,你这进去就是送死啊!”
“你再拦着我,我爹娘才会被你害死!”赵寂言几乎怒吼。
对啊,这是人家的爹娘啊,哪里有做儿子的能亲眼看着爹娘被烧死的。东远抱着赵寂言的手有点松,下意识转头去看东盛。却见东盛已经被薛达掀翻在地,此刻正一脚一下的踹着头脸和肚子。
赵寂言也回头看了眼,用力一甩道:“你还不快去帮忙!别让凶手跑了!”
东远被甩开,赵寂言冲进了屋。
看着火光漫天的屋子,东远咬了咬牙,也不管了。只他转身往院子门口跑时,薛达早已警醒,丢下东盛也往门口跑了去。
“站住!”东远大吼。
薛达摸到门,拉开插销打开,往外跑时回头得意一笑。
可门外却突然伸来一根木棍,照着他的头脸连番劈下。
“卢管事!”东远激动叫道。
卢广顾不得搭理,避开薛达的要害轮番连劈,打得薛达没有招架之力了,才跟身后人过来把薛达抓起来捆了。而此时秀云也把武县丞带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捕快,到了这边正好把人接手。
“夫人,您怎么也来了?”看见通知他信的秀云直接往卢广身后去,武县丞随意往那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胡玉柔脸上还带着怒色,三分因为薛士文留下的人要杀害赵家,七分却因为卢广。明知道薛士文的人要对赵家动手,他不留下来救人,居然还颠颠跑回去问她要不要救人,这简直……怪不得周承宇不要他跟着了!
“武县丞,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情况吧!”胡玉柔现在是真担心,要是赵寂言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可怜了。
一行人进了院子。
赵寂言还没出来,东远结结巴巴把事情说了,胡玉柔脸色都白了。这么大的火,他又中了迷烟,这般进去想也知道凶多吉少!可东远都不愿意进去救人,此番看着火势,武县丞带来的人生怕胡玉柔点到他们,下意识就都退后了一步。
胡玉柔也做不出让人去送死的事儿。
只是她既然来了,又知道赵寂言现在的情况,叫她就这么干看着任由赵寂言去死的话,她更做不到。不管能不能救出人,总得要试一试才行。
她估了估自己的力气,赵家几人都是偏瘦的,她应该是能架得动。若是情况危急,她也不救胡氏和赵父了,直接把赵寂言拖出来就可以。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一刻不敢耽误的冲进了灶房,武县丞这边还不解着,秀云却一瞬间明白了,太太这是要冲进去救人!她转头狠狠瞪了卢广一眼,想也没想的也跟着进去了。
哗啦的水声传来,外面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卢广和武县丞冲到灶房门口,就见胡玉柔和秀云二人均浑身湿漉漉的了,为了避嫌武县丞忙转了头,口中却道:“夫人,火太大了,您不能去冒险!”
卢广则盯着秀云,“……秀云你别去,危险!”
秀云不理他,只对胡玉柔道:“太太,咱们走!”
太太要救赵家的表少爷,她自然不能干看着。有她一道去,太太一个人架不动还有她呢,肯定可以把赵表少爷救出来的。
胡玉柔跟她一起往外,冲武县丞丢下一句,“武县丞放心,今日这么多人在,这是我自己主动的,和你无关。”
两人态度坚决,武县丞和卢广都知道是劝不动了,卢广是为了秀云,武县丞却不能在周承宇把县衙交给他后让胡玉柔涉险,于是二人齐声道:“我去!我去救人!”
武县丞和卢广脱下外袍浑身湿了水,又听了胡玉柔的话把湿漉漉的布裹了脸,这才匆匆就往上房去。胡玉柔虽然不用进去了,但还是一道跟着到了上房门口,恰在此时,里头有人身上带火的架着人在往外走。
武县丞忙冲进去把人拉了出来。
是赵寂言和胡氏。几个捕快早已提了水来,往身上衣裳已经着火的胡氏浇了去。
一出来赵寂言就再也站不稳,但胡氏被胡玉柔和秀云扶住后,他神色复杂的匆匆看了胡玉柔一眼,又要转头往里。
“表妹,帮我照看着娘。”
秀云忙道:“卢广已经进去了,肯定能把你爹救出来的!”
赵寂言这才停下,眼睛直直盯着上房门口。
没过片刻,卢广果然架了赵父出来了。
捕快们又赶紧浇了一轮水。
爹娘都被救出来了,赵寂言松了口气,原是站着的,此刻轰然倒地。胡玉柔被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扶他,这一近了看,居然发现他左臂上血迹斑斑。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忙掀开他的袖口,就看见左臂上数道深深刀痕,正不断往外冒着血。
这是中了迷烟,赵寂言害怕自己扛不过去,特地拿了菜刀进去,发现自己有些迷糊就给自己一刀。为了救出胡氏,他的左臂都被割的不成样子了。
“快请大夫!”胡玉柔骇然大喊。
·
赵寂言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睁开眼,阿琼正带了药过来准备给他硬灌下去,见状面露惊喜的道:“表少爷您醒啦?太好了,那您赶紧喝药吧,吴大夫说迷烟吸入过多,对你影响很大的。”
赵寂言左手抬不起来,右手接过药碗,但却愣愣没喝。
“我爹娘……”
阿琼打断他的话,“也还没醒,不过您放心,吴大夫说了,没有性命危险的。”
赵寂言点点头,又问:“阿柔昨晚……”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再开口便道:“县令夫人昨晚没事吧?”
怎么没事,昨晚就是不带自己去,要是带了自己,哪里用得到太太亲自去救人?淋湿的衣服穿了大半晚上,回来就有些发烧了,可太太不许自己说。
“没事,好好的呢!”阿琼道,“对了,那去你家放火的人已经交代了,他是胡家舅老爷薛士文的随从。不过暂且不能在咱们县里审理,太太说要即刻把人送去府城才行,武县丞已经去安排了。”
是舅母薛氏的报复吗?
分明是胡玉婉不对在先,他只不过是不娶胡玉婉而已,可薛氏却居然要他们赵家三口人的命?
赵寂言端起药碗大口喝尽,一抹嘴巴道:“武县丞人在哪里,可走了?我是这案子的当事人,我跟着武县丞一起去应该会更好。阿琼,你帮我去问武县丞一声。”
·
阿琼回了上房,正要和胡玉柔说起这事时,梁月梅谢娇以及苏氏三人结伴过来了。昨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梁月梅和谢娇都是担心,苏氏却心情有些复杂。
她真是没想到,这年纪小小的大嫂,居然这么大魄力!
更是没想到,这小大嫂居然那么在乎赵寂言。
这样看来,她从前的确是误会了。
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成一家人了,而她如今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倒是没必要再担心什么了。若是自己这一胎能生下男孩儿,到时候帮一帮她,将她身体调理好了,让她也怀个正常孩子吧。
若是自己这一胎生的是女儿……
那就到时候再说。
☆、第 67 章
因着发热, 胡玉柔的两颊便有些红红的, 衬着她原本雪白的皮肤,当真是白里透红, 艳如桃李。若不是嘴唇干的有些发白,只看那脸还真想不到她这会儿正病着。
谢娇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往下,在那被她胸口顶起来的薄被处看了两眼,酸溜溜的想:人家真是比她漂亮的。
不仅比她漂亮,还比她年轻, 鲜嫩的好似一朵迎着晨风绽开的花。而她……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还是不比了。
“你也是,怎么昨晚一个人就出去了?得亏是没事,这要是有个好歹, 还不得叫周承宇心疼坏了。”她说道,坐在了床尾,拿眼睛斜睨着胡玉柔。心道:她那般不顾危险的出去救人, 周承宇难不成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胡玉柔当时真是三分冲动七分气恼。
她知道周承宇是因为卢广在对秀云的事儿上不诚实, 所以才不要他贴身跟着了的,但是既然把他留给了自己,那他的办事能力想来应该不差。可昨儿他居然丢了两个小厮在赵家, 自个儿跑回来让她拿主意。
那种时候, 难道不是人身安全最重要吗?
若不是她当机立断,一面跟他往那赶一面叫秀云去通知武县丞,只怕薛达会逃之夭夭不说, 就是赵寂言一家三口也要葬身火海。只此时实话实说却不好,不管是苏氏还是谢娇梁月梅,她们应该都是向着周承宇的。
胡玉柔斟酌着道:“我也只是想着那贼人对大人怕是很重要,昨儿派去的下人有些糊涂,我一时担心人逃了,所以就没想那么多。”她看着谢娇道:“多谢二嫂关心,我以后再不这么鲁莽了。”
谢娇知道她没说实话,她不可能一点不顾着赵家几人的。可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认错的模样,那到了嘴边的话她又咽下去了。
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若是她成亲早,兴许现在闺女都有这么大了……谢娇想着,便态度一缓,道:“就是如此,家里不还有四弟吗,再不然还有你二哥,用不着咱们女人去涉险。”
听了谢娇的话,胡玉柔心中的感谢倒是更真诚了些,这真是在关心她的,是怕她遇到危险。不管是看着谁的面子,这关心都是真的。
她忙笑着冲谢娇重重点了头。
梁月梅却探上了她的额头,道:“额头有些烫,可叫大夫来看过了?”
胡玉柔道:“没大碍的,我叫厨房熬了姜汤了。”大概是因为知道梁月梅和她一样,都是从现代过来的,所以胡玉柔对她格外亲近,说话态度都有些不见外。
这种发自内心的亲近和依赖,梁月梅自然感觉得到。她有些意外,毕竟胡玉柔算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了,可和她相处时,却并不像苏氏般小心翼翼外带着讨好,反倒是让她偶尔会产生和现代朋友们在一起的错觉。
她离开现代社会太久太久,久的若不是当年开了珍味轩和珍味到两处铺子,生活中时常会有些现代才有的吃食,她都要忘记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了。
不过她得承认,胡玉柔给她的这种感觉她很喜欢。
她语气温和的道:“那你回头警醒着点,若是喝了姜汤不管用,还是要尽快看大夫。这回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韩大夫就住在府里,你见他也便宜。”
这韩大夫就是梁月梅先前帮周承睿请来的,来了之后苏氏已经有了身孕,他便只给开了安胎药方,如今暂且住在府里,就等着过几日和梁月梅等人一道回京了。
胡玉柔正要答应,苏氏就抢了话头过去,“大嫂说得对,三嫂你昨儿受了凉,瞧着现在脸也红得厉害,除了喝姜汤也得注意着保暖,觉得不对了可得赶紧看大夫。”
往日苏氏叫她大嫂,这如今一大家子序齿改叫她三嫂,胡玉柔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更不习惯的,却是苏氏这话里话外的真切关心,都有些不像她了。
略出了一瞬的神,胡玉柔才点头,“好,多谢四弟妹提醒。”
见胡玉柔一个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叫苏氏四弟妹,谢娇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恰在此时瞧见了门口鬼鬼祟祟往里看的阿琼,她就招手叫人,“那小丫头,你过来!”
阿琼前后左右看看,见只她一个,只好走过来。
“给二太太请安。”她深知不能丢胡玉柔的脸,进门走到跟前立刻行礼,然后依次又见过梁月梅和苏氏。
阿琼往日在胡家就属于放养,常常对着原主你来我去的,到了周家胡玉柔点了她几句,也就一般时候能记得规矩,一遇到事儿一准的露馅。可想而知她行礼也是行不好的,在周家只需要一低头就算完的事,到了谢娇这真正的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跟前,那礼行的都叫人看不过眼。
好在谢娇并不在意这些,只道:“你方才一个劲的往里看,是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可事关表少爷,能说吗?
阿琼不知道,悄悄往胡玉柔那边瞟。
在场三人都是有眼色的,就是谢娇也有些后悔多嘴了。只是一想这会儿阿琼过来会有什么事,而且还是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的,三人脑海里不约而同跳出了赵寂言的名字。
听说昨夜火势太大,赵家的房屋已经被烧了精光。
如今赵家三口人,可都是住在外院的客房里呢。
胡玉柔看着三人的神色,只想把阿琼拖过来打一顿。此番情况,不管阿琼要说什么,为了不被误会,她也只能叫阿琼说出来了。
“都是一家人无需见外,有什么你直接说就是。”她说道。
阿琼见她吩咐,便老实回话,“表少爷听说武县丞要赶去府城,就说他也要跟去,奴婢来问问您的意思,若是您同意,奴婢就得赶紧去告诉武县丞了。”
一听说是这事,胡玉柔倒顾不得想其他的了,“他醒了吗?现在看着可还好?”
阿琼道:“醒了,喝了药,看着没什么大碍。”
胡玉柔心中有数,立刻做了决定,“行,那你赶紧去找武县丞,把他带过去。”
阿琼点头应下,转头往外跑到门口时却忽然又停下,“太太,武县丞会不会不同意?要是不同意,奴婢该怎么说?”
武县丞不是糊涂人,赵寂言去了,薛达的罪可就人证物证受害人全部齐全了。只要武县丞能撬开薛达的嘴,到之后薛达这个贴身小厮,咬也能把薛士文咬出一身血来。
“不会的,这于大人有好处,他会答应的。”她说道。
阿琼匆匆离开,梁月梅和谢娇都感觉出了不对。
她们是知道周承宇匆匆离开家去了府城的,可却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此番听了胡玉柔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周承宇这番去府城是有危险的。
谢娇索性问道:“三弟妹,周承宇去府城做什么?”
谢娇是关心,可胡玉柔却有些迟疑。
“你倒是说呀,这还有什么不能说?涉及到什么公事,周承宇不让你说?”谢娇是急性子,胡玉柔没有立刻回话,她柳眉都倒竖了起来。
薛达是对赵家三人下了狠手了,薛士文这么狠的心,不会趁着周承宇只带了裴青过去,就也使什么阴损手段吧?若是先时,胡玉柔还能撑住不说,现在因了薛达,她还真不敢冒险了。
她简单的把事儿给说了。
谢娇听完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胡玉柔气道:“你傻呀你!这种事儿你不说还帮着瞒着,周承宇是人,不是神,你就那么放心他?”她气得脸色大变,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便对梁月梅道:“月梅,不行,没有说咱们家的人叫人这么欺负的!咱们左右无事,还是跑一趟府城吧!”
胡玉柔被谢娇说的面色发白,渐渐盖住了脸上的红晕,想到谢娇说的周承宇是人不是神的话,她心里也有些后悔了。可是到了此刻,她却依旧是匆匆在梁月梅开口前摇了头。
“二嫂,你……”
谢娇眉头都紧紧皱起来了,“你还要拦我?”
她强撑着,才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可是看胡玉柔的眼神却已经不对了。难不成她是觉得是周承宇抢了她,所以盼着周承宇有个意外,她好再回去嫁她那表哥?
要是这样,那她真为周承宇不值了!
梁月梅一直看着两人,此番见谢娇气得狠了,方上前拉了她把人按着坐下,“你怎么还是动不动就生气,咱们着急,可三弟妹比咱们更着急,你冷静冷静。”
谢娇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张嘴就要反驳。
梁月梅却紧紧捏了捏她的手,又看了眼胡玉柔,才道:“三弟妹这是顺着三弟的意思,这么多年,你可见三弟有主动跟咱们开过一次口?”
还真没有。
谢娇微愣,苏氏也看了过来。
梁月梅看胡玉柔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不担心的,她甚至已经后悔了,可是也正是为了周承宇,她越发需要拦着她们。难怪周承宇会喜欢她,她这是已经懂得维护周承宇的心了,怕是自己承担了很多不安吧?
“三弟自己都没跟咱们开口过,此次又是默默离开,那么他自然不希望三弟妹跟咱们说。”梁月梅说道,想起周家上一辈人之间的纠葛,心底对周承宇也有了几分心疼,“三弟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的坚持,他……”
谢娇打断她,“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若是人家心狠点像对赵家人那般,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想法,谈什么坚持?”
谢娇就是这样的性子,出身高门大户,因为没有低入尘埃过,所以也不会理解尘埃里人的心情。在她看来,既然有机会过得好,有机会可以轻松解决问题,那就直截了当多好。
梁月梅忽然有些庆幸,幸亏当年她和周承宇没在一起,不然两人观念不和,也一样的过不好。
因着两人多年姐妹关系,梁月梅也不理谢娇,只对胡玉柔道:“这样,我叫二弟即刻赶去府城一趟,若是三弟自己能解决问题,那便不用二弟出头。若是三弟真的有了危险,那再叫二弟出头,你看行不行?”
胡玉柔有些感动,可更多的却是羞愧。
谢娇和梁月梅虽然态度不同,可实际上都是在帮周承宇,而梁月梅此番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的原因,她其实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份了。可她的确一面不想伤了周承宇的坚持,另一面,却也不想周承宇有任何的危险。
她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可这一刻却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只能不停的道:“大嫂,谢谢你!谢谢!”
梁月梅温柔的笑了笑,其实她也很开心,开心周承宇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这样周承朗才能真的放心,而今苏氏也有了身孕,周家第三代人人都过得不错了。
离开胡玉柔这里后,谢娇还有些不满梁月梅的做法,因着苏氏没跟着一道,所以她一路都板着脸不吭声。
还是梁月梅主动跟她搭话,“今儿个看见三弟妹的态度,我终于知道三弟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果然,谢娇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
梁月梅道:“三弟妹待三弟,已经不仅仅是维护爱重他这个人了,她已经了解了三弟的心,懂得三弟的坚持,更愿意自己担惊受怕,也要维护三弟的所思所想。谢娇,这点你可是做不到的。”
谢娇没吭声。
她的确做不到,可这重要吗?
难道周承宇不是喜欢胡玉柔的漂亮吗?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想起昔年充当二叔女儿在养的公主谢媛,如今虽没正经恢复身份,但却已经改名为梁媛的死对头。她不岔的道:“那当年,周承宇还喜欢过梁媛呢,这个怎么说?”
梁月梅继续打击谢娇,“说实话,只看媛姐儿对死去夫君的态度,就知道她跟你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他们若真在一起了,过的好还是坏谁也不知道,但当初周承宇还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初恋时候哪里有那么多的计较呢?”
谢娇冷哼,“比不得三弟妹漂亮我认了,但梁媛,我可是哪里都不比她差的。”
梁月梅笑而不语。
谢娇气得停下脚,不敢过份动作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瞅着梁月梅看了半天也不见梁月梅来哄她,她只好鼻子一皱,可怜兮兮的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承认还不好嘛!还是周承鸿好,他就觉得我最好!”
梁月梅这才道:“所以,你好好待三弟妹,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另一边,苏氏却留了下来,她其实和谢娇一样也觉得胡玉柔的做法不对。但如今梁月梅都叫周承鸿去府城了,想来不会出事,那她也没必要再多说了。
胡玉柔有些纳闷她留下的原因,“……有事吗?”
苏氏学着梁月梅的模样,也摸了摸胡玉柔额头,这一下摸的胡玉柔身子一抖,她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尴尬。收回手,面上一时有些讪讪,“没事,就是觉得你身子似乎不大好,想叮嘱你好好养养。”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胡玉柔心里警惕着,面上也只淡淡点了头,“我会的,多谢。”
苏氏自也知道先前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两人早就闹掰了,如今再想弥补,小姑娘心气傲不肯低头,那么非得她低头了。虽然她也有些不平衡,可她想想,一开始到底也算是她误会了人家,先对人家释放了恶意的。
再后来……她看了胡玉柔的肚子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除了害了清姨娘的第二个孩子外,她从没害过旁人了,此番自己有了身孕,再想到胡玉柔若是怀孕会生下什么,她心里也有点不自在。
“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好好调养身体,孩子的事儿晚两年也是可以的。”苏氏说道,跟着就想起先前还说胡玉柔不想生就得给周承宇纳妾的话,顿时自打脸般有些挂不住了,“那我就走了,你好生歇着。”
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是她有孕了,所以不想自己也有孕?
怕家事没人管,还是怕自己先生出儿子?
胡玉柔胡乱想了想,并没有往心里去。
·
府城这边,薛士文是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见到周承宇的。两人在衙门口碰面,因着昨晚求见知府董大人没有见到面,此番薛士文看周承宇的目光里便隐隐含着恨意。
周承宇带着裴青,却是对他微微点了头,如常行礼。
薛士文冷声道:“周大人可真是好本事!”
周承宇淡淡道:“下官不敢,不过,多谢薛大人夸奖。”
谁夸你了?
脸呢?!
薛士文气得脸上肌肉抖动。
进了门,见过董大人,因着早在昨日董大人就见了周承宇,知道了薛士文私下可能干的事儿,此番对着薛士文自然没了从前的好脸色。
“薛同知,长洲县的捕快被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开门见山问道。
薛士文和周承宇同时面色微变。
薛士文是高兴,可周承宇却是心里一沉。
☆、第 68 章
此番堂中除了周承宇和裴青, 便只有董知府和薛士文。
董知府选在此时问薛士文, 很显然,他是想私下解决问题。说的难听点, 便是他想包庇薛士文。不管昨日他得知真相后是如何义愤填膺,但是此刻一开口,却完全暴露了他的意图。
周承宇按捺住性子,没去看薛士文,他目光深深, 直直射向董知府。
董知府心虚,忙侧头转开视线。
他和薛士文这种出自底层的人不同,虽然他一样是经过科举入仕,可在之前却也一样是大家公子。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周承宇出身再不堪, 如今看着再无能,可到底他姓周。
真欺负到他头上,京城的周家就不能干看着。
再者, 他真的无能吗?
只看长洲县一年比一年发展好, 除了此次的杀人案外就没出现什么大乱来说,这就证明这人是有真本领的。
可却也不能就这么把薛士文交出去。
薛士文是他的左膀右臂,也相当于他的脸面, 若是周承宇一个县令来说了几句话, 他就吓得把薛士文交出去了,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放?日后,还有谁会跟着他, 帮他做事?
所以此事必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至于薛士文居然敢背着他乱来,他自然是要收拾。
可却不是这个时候,被人找上门就吓得立刻收拾了。
薛士文却没有觉察到董知府对他已经很不满了,他只以为董知府和他一样,也是看不上眼周承宇的。那么此番就是给他机会,让他好好解释了这件事,之后也好揭过去。
他轻蔑的扫了眼周承宇,上前一步,对董知府恭敬行礼道:“大人,说到此事,下官真是深感无颜见您呐。下官本是长洲县人,可却没想到长洲县的捕快来了府城,却一个个直如流氓土匪。抓人没出多少力,可却连番砸坏了数十家商铺,造成的损失一时难以估量!前几日还是下官出门,才暂且安抚住那些商铺,只没料到下官好心匆匆忙忙赶去长洲县见周知县,周知县却……”
一句话故意没说完,但其中意思却不言而喻。
董知府一脸吃惊的道:“居然还有这事?”
薛士文叹道:“哎,身为长洲县人,下官真是不想说有啊!”
董知府却心里暗暗满意,薛士文不愧是跟了他多年的人,这番话一说,情也有了理也占了,就是周承宇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他沉吟着,就听薛士文继续道:“下官身为长洲县人,长洲县的捕快闹出了这事儿,下官也有责任。大人,下官愿意出一半银子以弥补那些商铺的损失,还请大人能对长洲县的捕快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董知府眼睛一亮,面上顿时闪过喜色。勉强压制住,他转头看向周承宇,“承宇啊,你看这……”在看到周承宇冷着的脸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可随即心里也有了几分不快,声音一沉道:“承宇,你怎么看?”
周承宇终于淡淡瞥了薛士文一眼,随即道:“原来薛大人还是长洲县人,下官在长洲县为官九年,如今倒是第一回听说。只知人人都盼着家乡好,却不知竟有人口口声声家乡不好,最后反倒是要借着家乡,来显摆自己。”薛士文句句场面话,说的要多漂亮就多漂亮,周承宇却句句直指要害,可谓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了,“别的话不敢说,但下官留任九年,倒还算是对长洲县的人有所了解。不提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只提长洲县这一帮捕快,便个个是心系百姓,一心为民,决不会故意伤民一分一毫!”
薛士文眼睛一瞪,怒道:“怎么,周大人这是质疑本官在说谎?”
“下官不敢。”周承宇道,“只到底有没有说谎,薛大人心里清楚,长洲县的捕快和府城商铺人家,也一样心里清楚!若是薛大人问心无愧,那不妨将人都叫来这里对质,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周承宇!”薛士文大怒,猛地一跺脚。
周承宇却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董知府道:“薛大人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害怕真相暴露,竟是不想叫人过来对质一般。董大人,您是要一查到底,还是要听了薛大人一面之词,而将这罪名随意就给我长洲县捕快定上呢?”
董知府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一时竟是说不出话。
这个周承宇,这般逼迫,那样子好似他这边敢点头,他那边就敢把这事往更高处捅似得。可偏偏,他身为京城威远侯府三房的人,不是没门没路的小县令,他还真有门道往上递消息。
真要到那时候,就不是脸面的问题了,怕是连他也会被拖累的。
“自然是一查到底!”董知府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查!来人,去查商铺,再把各商铺的负责人全都带过来,当面对质!”
薛士文脸色彻底白了。
“大人……”他忙忙叫了一声,可迎上董知府的怒容,却又偃旗息鼓了。
董知府不管两人,怒气冲冲就要走。
薛士文心里发慌,各商铺的确有被砸,可却是他叫人去砸的,那帮人屈于他的威慑不敢不听话,但若是真的对簿公堂,看着有人能给他们撑腰了,他们就未必那么听话了。
可董知府却似乎不想帮他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小小一个周承宇,几句话而已,董知府怎么会吓得立刻妥协了?他是知府,不知压了周承宇多少级,他一句话下去就可以要了周承宇头顶的乌纱帽,他到底是怕个什么?
薛士文想不明白,但看向一侧似乎气定神闲的周承宇,心里慢慢涌上了一股杀意。
实在不行,就杀了他,看谁还敢再多嘴!
薛士文忙叫住董知府,“大人,留步!”
董知府只做没听到,仍然迈脚就走。
周承宇却也道:“董大人,留步!”
董知府快气得冒烟了,停下脚,怒不可遏的看向两人。
薛士文想杀人,自然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因此就看向周承宇。
周承宇道:“之前薛大人说是长洲县捕快做错了事,那下官自然要先去核实一番。谁料各商户均不愿见下官,下官无法,只好约他们今日来此,说大人您定然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了。”
明明是平地,可董知府却忽然绊了下脚,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薛士文已经遏制不住的浑身发抖了。
本来还在犹豫,此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杀,必须杀!
他迅速往董知府那边看,却见董知府面色有些复杂,说怕不是怕,说恨又不是恨,他猜不透。但想着自己做的事儿董知府原是不知道的,若是真的暴露了,董知府为求自保,自然会推他出来。
除非,董知府和他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什么时候动手呢?
眼下自然不行,在周承宇回长洲县的路上?
薛士文吞了口口水,手也慢慢收紧,似乎只能如此了。
商铺的人早早都等在外面,这边董知府刚传了话,另一边人就被带上来了。与此同时,长洲县一众捕快也被押上了大堂,一个个看起来狼狈,但其实薛士文也并不敢对他们如何,身上就是皮外伤都没有的。
只堂堂捕快,被人诬陷关入大牢,心里的屈辱却不可能少。
一见周承宇,一个个都面露羞愤之色。
薛士文并不在意他们,他们会怎么说不用猜也知道,他的眼睛一直在那些被请来的商铺负责人身上转着。他在府城做同知的时间甚至比董知府还要久,经年积威,眼神一冷,各家商铺的负责人就心中微颤,有些不安的垂下了头。
周承宇移动脚步,严严实实挡住了身材矮小的薛士文。
薛士文已经看到众人反应,此刻倒是心里安定了些,冷冷一哼,转了头看向董知府,“大人,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是不是可以开始问话了?”
“当然!”董知府答道,看向周承宇。
怎么问话,当然由他来问话。
他若是来问,他倒是要看看那些人谁敢说真话。不怕死的,只管说!
薛士文抢先走到那些商铺负责人面前。
他一到,就有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里也不知不觉多了三分惧怕。
周承宇就站在薛士文身后,薛士文神情看起来有多骇人,他神情看起来就有多气定神闲。他开口:“我是长洲县县令周承宇,今日来,一是为我长洲县的捕快,二也是要给你们各家商铺一个交代。听说你们的商铺被砸,每家都损失不小,那么你们只管说来。是谁砸的,砸了你们什么,若真同我长洲县的捕快有关,我自当悉数赔偿。”
“大人!”被迫站在一边的捕快们纷纷急喊。
周承宇对那边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薛士文站在他前面,因为背对着他,此刻倒是放心的勾唇一笑。
这一笑,算是笑去了这些商户昨日对周承宇升起的所有希望。他们原以为这位周大人真能扳倒薛士文,不仅让他们这次不亏,就是日后也不再吃亏。可谁想到,见了薛士文,这位周大人一样认怂。
薛士文随意点了一个人出来,“唐老板,你家是做古玩生意的,你来说说,这一次损失多少?”
唐老板的古玩铺子,纵然摆出来的是真品赝品各半,可高级赝品一样价值不菲。此次被砸的很多,虽然大部分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实际上他是真的损失惨重。因为好些好东西,被薛士文趁机搜刮走了!
他干干咳嗽两声,倒也决定不要什么良知了,损失那么多,总得讨一些回来。既然这位长洲县县令愿意做冤大头,那就宰他一笔好了,“不瞒薛大人,小人店里此番好些前朝时期的古玩字画全部被毁,损失难以估量啊!”
薛士文问道:“那都是怎么被毁的?”
唐老板往周承宇身后的几个捕快看了眼,道:“还不都是他们,他们说什么抓杀人犯,进门大大咧咧,随意走一圈就砸了我大半东西了!”
薛士文满意,让他回去又点了个人出来,“乔老板,你家是做酒水生意的,这一次损失多少?”
有唐老板在前,乔老板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就道:“不瞒薛大人,小人此番损失虽没有唐老板多,但估摸着也有大几百两银子。普通酒水二两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竹叶青荔枝绿,甚至还有存了十几年的镇店老酒,皆被那帮粗鲁的捕快砸毁了!”
一个又一个,饭馆,布庄,米店……
越多人说,薛士文越满意,等到一圈问完,他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了。转了头,也懒怠去问长洲县的捕快们,只看着周承宇,道:“周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话落不等周承宇开口,又继续道:“不会是要问你这几个捕快,挨个挨个来否认吧?若是一家两家商铺还好说,这么多家商铺,不可能都跟这几个捕快有仇,全来诬陷他们。”
长洲县的几个捕快,已经没有力气跳起来对薛士文横眉冷对了。
栽了,这一回真的是栽了。
虽然他们分明就是诬陷,可此刻他们却根本是百口莫辩!
董知府冷眼看着,原是想息事宁人小事化了的,如今因着对周承宇先前逼迫态度的不满,便也只冷笑着,并不开口。
周承宇没理薛士文,而是上前将最先出来说话的唐老板叫了出来。
“唐老板,你说是那几个捕快砸了你店里的古玩字画,那么请问,你是亲眼看见的吗?”
唐老板犹豫一瞬,点头:“当然!”
周承宇道:“那他们是一进去就砸的,还是看了之后才砸的,他们是用手砸脚踢,还是用其他什么东西砸的?”
这问题一出,唐老板分明有些慌,忙看了薛士文一眼。
薛士文还没察觉出周承宇的意图,便只冷冷哼了一声,没有示意。
唐老板只好硬着头皮道:“他们抓杀人犯,进了店里就说要抓杀人犯,不小心就砸到了。用的是棍子,对,用的是手臂一般粗的棍子,敲敲打打,不小心砸坏了我的古玩。”
周承宇一笑,道:“棍子?”
见唐老板又慌张的看过来,薛士文不耐烦道:“问这些做什么用,此刻人证在这里,物证就在店里,人证物证齐全,周大人还想说破天去吗?”
周承宇依然不理他,问向第二个乔老板,“这么说,你店里的那些酒坛子,应该也是我这些捕快用棍子砸坏的了。你方才说是多少,损失了几百两是吗?”
裴青插嘴道:“大人,乔老板说是大几百两!”
周承宇点点头,看着乔老板。
乔老板的确是损失了大几百两,他有些云里雾里般点了头。
周承宇挨个按着薛士文的顺序将剩下的人问了一遍。
见这些人的回答没有问题,薛士文此刻更得意了,“周大人,你这也亲自问了一回了,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承宇回身朝坐在上首的董知府行礼,道:“大人,下官问完话了,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人说的——通通是假话!”
☆、第 69 章
通通是假话?
因着周承宇这话, 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可很快, 就传来薛士文呵呵冷笑。
他们说的是假话?我看你才是笑话!
“大人……”有捕快担忧的叫了周承宇一声。
周承宇却面色笃定。这让董知府不免有几分狐疑,“周承宇, 这话可不能信口胡说。你说他们说的是假话,证据呢?”
薛士文得意笑道:“拿不出证据,周大人可就是诽谤了。”
周承宇对薛士文的话充耳不闻,冲董知府行了一礼后,回身走到唐老板面前, “你说他们用棍子砸坏你的古玩字画,可他们从长洲县离开便是佩刀离开,而既然又是抓杀人犯,怎么可能用棍子而不用刀?”
对于那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便是砍死砍伤, 也不算大事。
唐老板目光忙躲闪开。
薛士文派去的人是用棍子,所以他就说了棍子。
可……
“对对对,我们根本就没碰过什么棍子, 我们身上一直带着刀!”有捕快叫道, “我们追捕的可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怎么可能不带刀?我们就算自己不要命,也担心他意外伤到百姓呢!”
唐老板见状, 立马改口:“是刀, 对对对,是捕快用的佩刀。我一时紧张忘记了,是刀!”
他一改口, 乔老板并着剩下其他人便也纷纷改了口。
周承宇没有着急,等他们全部说完了,才道:“好,你说是刀,那便是刀好了。被刀砸碎的古玩碎片你那里还有吧,不管是刀尖还是刀柄,砸坏的瓷器和用棍子砸坏的瓷器,碎片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唐老板,不若叫捕快去你铺子里一趟,取一些过来看看?”
唐老板此刻已经紧张的额头冒汗了,“都,都这么多天了,哪里还会有,早都扔了!”
薛士文松了口气,也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
周承宇笑道:“倒是巧,我昨儿个过来特意去几家铺子走了一遭,正好在你家铺子门口瞧见一些碎片,便顺手叫人捡了。”看着唐老板明显脸色都青了,他淡淡道:“不过这些不急,我还有话要问唐老板。”
唐老板咽了口口水,抬起袖子抹汗时,快速的看了薛士文一眼。见薛士文只顾着咬牙切齿的盯着周承宇,他只能强撑着开口,“您、您问。”
“你的铺子是三间三开门的对街铺子,墙上挂着字画,下面是两层架子摆着大小不一的瓷器,从外头看过去便可一目了然。所以唐老板你的意思是,我长洲县的捕快嘴上说抓杀人犯,可实际就是跟你有仇,故意毁坏你东西的吗?”说到这里,周承宇面色一冷,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厉色,“请问唐老板,你是何时因为何事,跟我长洲县这几名捕快结了仇的?”
唐老板吓得腿一软,忙抓了一侧人的手臂,才勉强撑住身体。连连摇着头,他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和他们之前都不认识,怎么会有仇。您误会了,对对对,您是误会了,他们不是诚心的,他们是……”
“他们是大大咧咧,不小心砸毁了你的东西?”周承宇冷冷接过话,嘲讽的道:“唐老板是当他们眼瞎心傻,会故意往一个一目了然看清一切的铺子里去大大咧咧找人,还是当我和坐在上首的董知府糊涂,觉得你三言两语连三岁稚儿都骗不到的话,能骗过我们?”
周承宇横眉怒目,直说的唐老板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周承宇不再看他,冷若冰霜的视线在同样变了脸色的乔老板身上定了一瞬,而后便环顾了一圈站在他们身后的商铺老板,他一一点数着,“不是棍子改是刀了,乔老板觉得我长洲县的捕快是江湖大侠,追人的空档刀尖一点,刀柄一碰,就能砸坏你的酒坛吗?你的酒坛莫非是纸做的不成?大几百两银子的损失,乔老板将砸坏的酒坛碎片扔去哪了,莫非留着还能再用?为何你的酒坊不管是墙上还是摆放酒坛的木架上都一个刀痕也没有?乔老板是匆匆忙忙又粉刷了一回不成?”
“还有你们!”他突然怒道,伸手在众人身上一一指过,“饭馆,布庄,粮店……来,都给我说说当时情况,他们是如何砸的你们铺子,既然是用刀,又在你们铺子哪里留有痕迹,毁坏你们的东西,那些坏了的东西又在哪里?总不能你们信口雌黄这么一说,明明是一两银子的东西你们说了二两,我就得赔你们二两吧?”
这一回不是鸦雀无声了,这一回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位不是长洲县的县令吗,怎么会短短时间就调查到了这么多东西,他反驳的这些点别说他们一时间无法证明,便是想要证明,那也得给他们时间再去造一番假相才是。
周承宇冷笑:“你们的确有损失,可到底是谁害你们损失的,你们心知肚明。我给了你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你们可以当着董知府,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说出真相,你们不愿意是你们的选择。但你们也要想清楚,捕快虽然位卑,可一样吃朝廷饭,一样是朝廷官员。你们诬陷朝廷官员,是不怕坐牢是吗?既如此,那也不怕丢人了?不怕,明明是委屈吃亏的那一方,却要被抓了杖刑,抓了吃牢房丢人了?”
怎么不怕,默默吃亏不可怕,吃亏到让府城百姓看热闹,那才可怕!这些人有大商铺有小商铺,大商铺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今儿在这丢的不是自己的人,丢的是整个家族的人!
这般丢人,这般窝囊,不止是他们会被瞧不起,就是妻儿一样会被人看低!甚至,那些虎视眈眈他们手上东西的人,说不定也会蹦出来抢夺!
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说了句,“不是捕快砸的,不是那些捕快砸的。”
已经瘫软了半个身子的唐老板似乎被鼓舞到一般,突然身上有了劲儿,他噗通对着董知府跪下,脊背挺得笔直的道:“是,不是那些捕快砸的,是……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是,是薛大人派人砸的!”乔老板也跪下。
“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我家也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我家也是!”
众人纷纷跪下,一个接一个的说出真相。
薛士文虽然没有亲自去,可薛达去了,府城百姓见过薛达,知道他长相也见过他真容,此番说来没有丝毫误差。不仅说了薛达如何带人去砸了铺子,又趁机搜罗走哪些东西,还有嘱咐他们如何说谎,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清楚。
薛士文彻底傻眼,可短暂的愣神过后,他蓦地转身,大步走到商铺老板们面前,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你们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打发薛达去做那事了,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正六品的同知,你们这般污蔑我这朝廷命官,你们可得想想后果!”
众人明显被他吓到。
可话已经说了出口,这会儿即便反悔,日后薛士文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有一个一直被挤在后面的年轻人突然冒出了头,“我们没有胡说!你砸我们店铺,抢我们钱财,还诬陷长洲县的捕快!”他转而看向坐在上首的董知府,大喊道:“青天大老爷,您可要给我们做主,给我们做主啊!”
董知府看着底下乌压压跪着的人,也知道是无法完全护住薛士文了。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薛士文,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士文愕然的看着董知府,“大人!”
“薛大人的罪可不止这一点!”周承宇拱手,继续道,“董大人,那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为何在长洲县连杀数十人,之后又为何会逃到府城,这里面可少不了薛大人的身影。董大人,还请您同意将那杀人犯提来问话?”
薛士文此番心都凉了。
若说之前周承宇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救长洲县的捕快,那么此刻这些话说出来,却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了!他深知这会和周承宇是说什么也行不通了,只能看向董知府。须知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在府城横行霸道人人惧怕,可少不了董知府的纵容,要不然他们如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这富庶之地赚得盆满钵满?
他相信,董大人会救他的!
董大人此时其实已经很不满周承宇了,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非得要这么置人于死地?薛士文不过是趁机敛了点儿钱财,就算是有罪,可也罪不至于死。
他眼里带着警告的看向周承宇,“好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长洲县的捕快你领回去。至于那数十家商铺的损失,既然是薛大人的错,那便等审问了薛达之后,交由薛大人来全额赔偿就好!”
“大人!”周承宇不平,道:“下官有证据,能证明……”
“周承宇!”董知府一拍惊堂木,气得站了起来,“你够了没有!一点点小事就抓着不放,本官不知道你和薛大人是哪里闹了不愉快,但是这事儿到此为止!”
周承宇气得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为官九年,头一回遇到董知府这般仗着位高权重,正大光明包庇的!薛士文私自放死囚离开,唆使死囚去长洲县连杀数人,薛士文分明也该是死罪!
可董知府已经在往后衙走了。
而薛士文,他面上土色也慢慢消退,目露威胁的看了一圈商户老板们后,便满脸得意的看向了周承宇。
周承宇紧紧攥着拳头,深知这回之后,再想拿下薛士文就不可能了。可偏偏,他此刻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他能把这事往上面递消息,可等消息传来,兴许那死囚已经被杀了,到时候死无对证,薛士文和董知府官官相护,照样逍遥法外。
“大人!大人!”
“周大人!周大人!长洲县赵寂言有冤!求大人帮忙申冤!”
武县丞和赵寂言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董大人,请留步!”周承宇眼睛一亮,不管他们是什么冤情,此番叫住董知府,后面就可能会有转机。他疾走两步上前,到底叫住了董知府。
董知府不耐烦的转头,只不等他呵斥,外面就又响起了赵寂言的的声音,“长洲县赵寂言有冤,请周大人代学生申冤!”
董知府眉头微皱,赵寂言……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对上董知府,周承宇此番也不客气了,“怎么,董大人这是已经不愿管百姓的冤屈了吗?”包庇薛士文,就是愧对长洲县被杀的数十人,虽然薛士文不是杀人凶手,可他却是货真价实的帮凶!
董知府终于想起来,赵寂言,便是今年的解元郎!
解元郎从长洲县告到这里要申冤,他还真不敢不管。
董知府坐回原位,赵寂言和武县丞很快被带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面色明显不快的周承鸿。因着梁月梅的交代,他没往前头去,只默默跟在了后面。
当看到一身狼狈的赵寂言以及被捆进来的薛达后,薛士文再也撑不住,软了腿瘫坐到了地上。
赵寂言陈述冤情。
薛达是当场被抓,人证物证齐全,他没有杀人动机,有杀人动机的只有薛士文。这下子就算是董知府想包庇薛士文也包庇不了了,薛达和薛士文按大梁律法判刑,当场被收监。
只到底还是没有要把死囚犯提出来审问的意思。
周承宇知道,他这是怕牵连自身,甚至可能,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薛士文手里。此番只是几年牢饭,有他运作,兴许今日关人,明日就能暗下放人。
周承宇看见周承鸿了,二哥来了,很显然这事儿大堂嫂已经知道了。他现在若是咬住不放,有二哥在,董知府若真的有把柄被薛士文抓着,说不定逼到最后会直接将那死囚犯在牢里弄死。
到时候才是真的死无对证!
倒不如,此刻就退一步。
让他觉得自己妥协了,趁他掉以轻心时,把此事通过大堂嫂送到上面去。到那时候,就不仅仅是薛士文了,董知府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下来!
周承宇面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带走了捕快们和赵寂言。
☆、第 70 章
周承宇来时带着裴青骑的马, 因着气了一场面色难看, 回去便被周承鸿拉着坐了马车。马车是周承鸿从京城坐过来的,看着普通, 但内里却宽敞舒坦,元气大伤的赵寂言和武县丞也坐在这马车里。
因为周承宇实在是被董知府的所作所为气得狠了,顶着他那几乎没有温度的脸色,回去的马车里先时无人敢言语。还是慢慢颠簸着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段,周承鸿才有些按捺不住, 拍了拍周承宇的肩头。
“你这人也救了,薛士文也被判刑收监了,你到底还在气什么呢?”他是真的想不通,圆满结局,应该高兴才对啊!
武县丞知道内情, 便试探着问道:“大人,是不是因为那死囚犯?”
周承宇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那死囚犯能逃离府城大牢是有人故意放的人, 而他逃出后就到长洲县连杀数人, 其中未必没有人教唆。只董知府护着薛士文,不肯押那死囚犯上堂对质,我人微言轻, 着实没有办法。”
周承鸿一听就气了, 猛拍了一把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居然敢包庇那姓薛的,小爷砸了他的知府衙门去!”说着竟是真的要去一般,嚷道:“不行不行, 掉头,小爷现在就去砸!”
“算了。”周承宇摇摇头,拉了周承鸿一把。
周承鸿面上本是三分怒气,见周承宇这番态度,立刻升为七分了,“三弟!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种官官相护仗势欺人的事儿,没遇见也就算了,遇见了怎么能不管?再则,无辜被杀的人中可有一半是长洲县人,三弟身为长洲县县令,理所应当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赵寂言也坐正了身体,因为他们一家三口被及时救了下来,所以薛士文即便有杀人动机,但因为没有真的杀了人,按着大梁律法不过是判了几年刑罢了。但赵寂言于此却是不满意的,若不是因为阿柔表妹及时带人赶了去,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死了!
所以此时他也忍不住插嘴,“周大人这是打算不管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了吗?您身为长洲县县令,您都不为他们讨这个公道,他们的冤屈,大概真的只能长埋地下了!”
他话中的嘲讽之味十足。
周承宇淡淡扫了他一眼,跟着就看向武县丞,目露询问。
武县丞重重按了下赵寂言的手腕,急忙道:“这都是夫人聪明,您这边走后,她就打发了人看住薛士文和他的随从。薛士文临走时留了那薛达,嘱咐了他火烧赵家,恰好被夫人给拦了下来。”
“你告诉了她实情?”周承宇沉默一刻问道。
武县丞面上有些讪讪,“……夫人担心您,她找了下官去问,下官瞒不过去,只能告诉她了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