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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一百二十九)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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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目,秋风过处,一片荒凉。

    三年前在清虚观大战厉鬼,水溶想起仍心有余悸,不过妖道早已魂飞魄散,清虚观无人作祟,他倒也并不害怕,两人没有走大门,走小路上山绕到后门进入道观。

    清虚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人殊为不易,两人商量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在大雄宝殿会和。

    待林海走后,水溶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一套男装换上,在城里时穿女装容易躲避士兵的盘查,来了这里再不换装,等会见了庆熙帝还不被他笑话死。水溶换装完毕,从厨房开始找起。

    藏匿在此,不管怎么说都要吃饭,厨房应该会有使用过的痕迹,水溶来到厨房,第一眼就发现院子里的水井比别处干净,上前一看,井里一点杂草枯叶也无。

    忽然间,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水溶蓦然转身,看到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正是安然首徒沈睿,手里拿了两包药,四目相对的刹那,对面的人满脸震惊。

    “大师兄,我回来了。”

    沈睿疾步上前,激动地道:“你终于回来了!师父说你还活着,让我去京城做标记联系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走,我带你去见师父。”

    水溶看到他手里的药,边走边问道:“师父受伤了吗?”

    沈睿愁眉苦脸道:“师父没事,是皇后娘娘和卫公子受伤了。”

    水溶大吃一惊,皇后居然也在这里?!

    路上沈睿对水溶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月前庆熙帝在帝陵突发疾病,十几天后,宁安堂快打烊时候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乞丐,男丐背着女丐登门求医,沈睿让他们进来了才发现那男丐竟是熟人,正是其师好友毅勇伯夫人林潆之子卫若兰,他带来的少女却从未见过,两人皆蓬头垢面狼狈不堪,那少女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显然病得不轻,沈睿立即将他们带入内室治疗。

    那少女醒后,要求立刻见王安然,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找她。

    安然就在医馆,两人见面之后,那少女表明身份,自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史薛宝钗,帝后被南安王霍炜软禁在行宫,京城已被赵弢所控,她带着庆熙帝的信物逃离行宫回京求救,逃跑的时候遇到了卫若兰,对卫若兰说出了庆熙帝被软禁的真相,卫若兰当即决定护送她回京,请王安然立即前往易县救人。

    水溶听到此处,不禁更添忧虑,薛宝钗逃离行宫回京求援,没有找龙禁卫也没有找其他官员,说明龙禁卫已经为赵弢所有,大臣们要么已经臣服于赵弢,要么就被他罗织罪名斩尽杀绝。除了林海被革职流放,还有其他不臣服于他身居要职的大臣接二连三地获罪,要么罢免要么斩首,要么被软禁了起来,一时间人人自危,放眼整个京城,庆熙帝竟无可信之臣。

    赵弢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控制京城局势和对付水溶之上,一时还顾不上远在西京的林懋,加之林懋在西京为官数年,深得民心,政绩卓然,他离得远,对自己也没多大威胁,待大势已定,他坐稳了江山,再慢慢收拾林懋不迟。

    安然很快制定了计划,让徒弟们陆续离开京城,分散到各处暂避风头,沐怀珊留下照顾薛宝钗,暂时藏在倪壮家里,倪壮的两个儿子都早已成年分家住出去了,家里只有他和尹昕夫妻二人,目前官府的人还没有发现她们。

    卫若兰本欲回家,告诉父亲行宫发生的事情,好让父亲率群臣勤王,岂料还未到家,便在街角看到赵弢亲自进了卫府,他们说过什么不得而知,只是赵弢走后,卫府里所有的人都被软禁了起来,除了采买的下人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许出入。

    为了亲人的安全,卫若兰没有回家,又跟着安然沈睿返回易县。卫若兰身为护送帝后送葬的禁卫军,对行宫的地形了如指掌,三人趁夜潜伏渗透进入行宫,顺利找到帝后二人被软禁的所在,但周围守卫比平时多了三倍,十分森严。卫若兰熟悉行宫地形,他负责引开守卫,安然和沈睿趁机救人。

    安然沈睿顺利救出了帝后二人,撤退的时候惊动了行宫守卫,一场恶战之后,五人还是逃出了行宫,卫若兰的武功不及安然师徒,受伤不轻,皇后为救安然挡了一箭,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十分虚弱,从易县一路颠簸到清虚观,身子时好时坏,现在养伤的环境也不好,恢复得不是很理想。

    接下来的事情水溶都知道了,安然救出帝后,赵弢索性借机公布了庆熙帝的死讯,将罪名扣在了安然和卫若兰的头上。

    赵弢雷厉风行地排除异己,已被人非议,众大臣原想给行宫的庆熙帝上书参上赵弢一本,奏折还未送出去,行宫却传来庆熙帝遇刺身亡的惊天之事,太子赵旭才十三岁,赵弢便顺势当上了摄政王,为了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他还不会在这种时候对赵旭下手,待赵旭登基,他就要开始进行篡位的行动了。

    路上遇到了林海,沈睿带领两人去往道观里相对而言居住条件最好的院子拜见庆熙帝。

    “皇上,北静王和林大人回来了。”沈睿推开院门,向内禀报。

    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眉宇间的忧虑萦绕不去,以往九五之尊睥睨天下的眼神变得晦暗艰涩,在看到水溶和林海出现之时迸出一道雪亮的光。

    “微臣拜见圣上。”水溶与林海异口同声,对庆熙帝行君臣大礼。

    “两位爱卿快快平身。”庆熙帝立即伸手虚扶一把,免了他们的行礼,“水溶回来,这下朕就能放心了,你带上朕的手谕速去山海关找俞鸿之。”俞鸿之一直都是北静王一派的人,若赵弢称帝,俞鸿之个将军就当不稳了,为了前程,他知道该怎么做。

    水溶的原计划就是要去一趟山海关,当即拱手道:“臣遵旨。”

    庆熙帝面向林海,半个多月未见,林海竟憔悴苍老了不少,可见在沧州马场受了不少的折磨,叹息道:“林卿家受苦了。”

    林海恭谨道:“有劳圣上挂念,臣一定竭尽所能,襄助圣上平定逆臣。”

    “林家数代忠良,朕会给卿家一个交代。”庆熙帝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林海,忽然说了一句看似无关之言:“卿家出了事,钟离邕可有退亲之意?”

    林海微微一愣,不解何意,双手接过玉牌,回道:“嘉阳侯尚未正式退亲,世子还派了亲信暗中保护内子与小女,目前而言,还无退亲的迹象。”

    庆熙帝点头,眼神渐转锐利,“你带着这个玉牌去找你女婿,告诉他,朕让他训练的尖刀,到了该出鞘的时候了。”

    “臣遵旨。”林海暗自纳罕,他知道钟离烨在庆熙帝跟前挂了名,却不知钟离烨竟在庆熙帝的授意下训练了暗卫,暗卫不擅攻城略地,却擅夜战,若这些暗卫能潜伏入宫配合宫外俞鸿之的军队,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水溶离开之前先见过了安然,告诉她菁玉的下落,得知菁玉如今和贾敏黛玉在一起,安然便放心了。

    林海继续乔装成老翁回到京城,与葛承琦涵玉会和,他们打探到一些赵旭的消息,赵旭少年心性,虽被赵弢控制,却在朝堂上一直和赵弢对抗,但文武大臣有一半都投靠了赵弢,剩下的大臣都明哲保身,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太子对抗摄政王。

    庆熙帝已经“驾崩”,赵弢授意钦天监,择吉日举办太子的登基大典,时间定在了后天。赵旭登基,他这个小皇帝也当不了多久,他便能取而代之了!

    林海静等天黑,准备入嘉阳侯府,水溶则马不停蹄地赶往山海关,与此同时,贾敏母女三人也坐上马车离开刘姥姥家,向东赶往天津府。

    雁声青琼驾驶马车出村不久,钟离烨率亲信现身,随行护送,贾敏见了他既欣慰又担心,叹道:“林家已然如此,世子何必大费周章,难道你不怕给嘉阳侯府招来祸端?”

    以往贾敏都唤钟离烨为“烨哥儿”,现在改口称呼他为世子,这是想跟钟离家撇清关系不给他们惹麻烦的意思,钟离烨心下明了,策马上前对贾敏道:“岳母何出此言,我早已和黛玉定亲,林家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岳父蒙冤受屈,我怎能袖手旁观,如今岳父已经得救,一时不能和您团聚,我得保证您的安全,待肃清了朝堂,再接您和姑娘回来。”说着向内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对她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短暂的对视,黛玉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又很快低下了头,脸颊泛起一抹浅淡的红晕。

    去年黛玉定亲,菁玉见过钟离烨一次,当时他刚刚满十八岁,五官肖似其母,只是从小长在银州,在边关军营里十几年,历经风沙战事淬炼,比那些人高马大的男子更有渊渟岳峙的气度,如今年岁渐长,更添了几分沉稳。菁玉对钟离烨所知甚少,但表弟卫若兰是其好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卫若兰的至交好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林家获罪落败至此,钟离烨雪中送炭,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贾敏黛玉,患难见人心,林家这个女婿没选错人。

    贾敏既安心又忧心,钟离烨如此安排,又亲自护送她们去天津,可见嘉阳侯府并无退亲的打算,但林家获罪落败至此,还不知夫君女婿他们能不能勤王成功,将来命运渺茫如斯,贾敏心头浮起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菁玉和黛玉一人一边依偎在贾敏怀里,菁玉听到贾敏的心跳有些凌乱,开口安慰道:“妈,您别胡思乱想了,父亲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等这件大事了结,妹妹就能出阁了吧,到时候一定要办得风光热闹,比我当年嫁人的排场还要大。”

    黛玉面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听到这话又红了几分,嗔道:“姐姐,你说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事情。”

    菁玉笑道:“我这不是让妈心情能轻松一点嘛,还有什么事能比我的好妹妹的终身大事更让咱妈挂心的呢?”

    黛玉眼珠子转了一转,看着姐姐笑道:“有啊,比起我成亲,妈更关心什么时候抱外孙呢。”

    贾敏抚着菁玉的后背,看了一眼女儿的肚子,含笑接口道:“黛玉说得对,你也找到溶儿了,还没动静吗?”

    眼中的笑意微微一滞,片刻后菁玉含羞笑道:“妈,您别急,总有您当外祖母的一天。”那一天,唤贾敏为“外祖母”的孩子是黛玉的孩子,而她,应该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菁玉将将说完,拉车的马匹突然嘶鸣一声,紧接着马车翻到在地,母女三人重重地撞在了车壁上,黛玉撞到了额头,眼前阵阵发黑,疼得她说不出话来。贾敏撞到了胳膊,虽然没脱臼,却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菁玉练过武功,应变奇速,没撞到要害,急忙给母亲妹妹检查,确定她们没有大碍,才稍稍放心。

    菁玉掀开车帘,只见钟离烨和雁声青琼挡在她们前方,数丈开外一排人影模糊不清,钟离烨厉声喝道:“什么人活腻了,敢挡本公子的路!”

    “哈哈哈哈。”洪钟般的笑声得意洋洋,一道人影走出人群,“钟离烨,你窝藏朝廷要犯家眷,罪不可赦,若你识时务交出罪犯家眷,本王还可以在摄政王面前替你求个情。”

    钟离烨大吃一惊,“霍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霍炜!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菁玉内心杀机骤起,就是这厮害得水溶几乎死掉,又间接害自己变成半瞎之人,不亲手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霍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道:“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呢?”说着挥了挥手,两个手下带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子过来,那男子只看了钟离烨一眼,便吓得藏在了别人身后。

    钟离烨怒道:“王狗儿,竟然是你!”

    霍炜离得远,菁玉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听钟离烨说出那人的姓名后亦是一惊,她信任刘姥姥,却把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给忘了,一定是王狗儿贪图赏金,对霍炜通风报信,霍炜当时并没有下令捉拿贾敏黛玉,现在才在途中设伏,其目的不言而喻。

    钟离烨拔剑在手,寒声道:“霍炜,要战便战,我还怕了你不成。”

    “钟离烨,本王今天没心情跟你打。”霍炜看向钟离烨身后的菁玉,目光冷意弥漫,“北静王妃,你得随本王走。”

    菁玉冷冷道:“我若不同意呢。”

    “那他们就得死。”霍炜的声音陡然冰冷如铁,手下押着两大两小四个人走了出来,最前面的老妪鹤发鸡皮,嘴里被塞了抹布不能说话,竟是刘姥姥和她的女儿还有板儿青儿两个外孙!

    “太太,您快走,别管我,您快走啊!”嘴里的抹布被人扯出来,刘姥姥嘶声大叫,老泪纵横,怒目而向王狗儿,抖着干裂的唇咬牙切齿痛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林太太对咱家有恩,你怎么能干出这种没良心的事啊!”

    被擒

    贾敏听到钟离烨唤王狗儿名字的时候便大为震惊,顾不上胳膊疼痛,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却见刘姥姥母女并两个外孙都被五花大绑,板儿已经十来岁了,虽也害怕却还算镇定,青儿还小,早已吓哭了。刘姥姥嘴里的抹布被取下来之后就对着王狗儿一阵痛骂,贾敏听完便明白了,刘姥姥并没有出卖她,是王狗儿贪图赏金通风报信。

    刘姥姥看到了贾敏,惊慌大喊道:“太太,您跟姑娘快走!别管我,您快走啊!”

    贾敏脱口唤道:“刘姥姥!”瞪向霍炜怒道:“堂堂南安王竟然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快放了他们!”

    霍炜冷笑道:“贾氏,你莫是忘了现在你是什么身份?这老婆子胆敢窝藏罪臣家眷,仅此一项罪名就够她死一百次了。林如海已是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贾敏还要再说什么,菁玉阻止了她,面向霍炜,因为离得远,霍炜在她眼里就是一团模糊的虚影,面无表情道:“放了刘姥姥一家,我跟你走。”顿了顿补充道:“不许再找我母亲和我妹妹的麻烦。”

    贾敏脸色刷的一下血色全无,黛玉紧紧地抓住菁玉的胳膊,紧张地道:“姐,你不能跟他去,他要害你啊!”

    菁玉拍了拍黛玉的手,安抚道:“别怕,他奈何不了我。”

    “贾氏还翻不起什么花儿来,我只要你。”霍炜凑近,发现菁玉的眼睛里没有焦点,心头一喜,吴晟说北静王妃眼睛受了伤,现在看来像个瞎子,真是天助我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深藏不露的北静王妃,“吴晟说你是个高手,当真令本王惊讶。”

    菁玉冷哼一声道:“你既知我是高手,那就废话少说,我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

    刘姥姥见状,挣扎着大喊道:“姑奶奶,您不能跟他走啊!”

    刘姥姥话未说完,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一个南安王府的府兵喝道:“老东西,闭嘴!”

    刘姥姥年近八十,哪经得起这一巴掌,狠狠摔了一跤,两颗牙都磕掉了,满嘴的血,犹自忍痛道:“太太,您别管我了,赶紧走啊!”

    贾敏纠结为难不已,一个是她心尖子上的女儿,一个是舍命救她的人,即便她不顾刘姥姥一家的死活,霍炜也不会放过她们,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若到那时再落到霍炜手里,刘姥姥岂不是白白牺牲,菁玉在贾敏耳边低语了几句,贾敏蓦然一震,继而垂泪道:“姥姥,你收留我们娘俩,我们怎么能害你呢。”

    “姐……”黛玉哽咽,说不出话来,只用力地抓紧菁玉的胳膊瑟瑟发抖。

    菁玉轻轻拍了拍黛玉的后背,语气冷静自若,“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妈,我过几天去找你们。”说完对钟离烨道:“世子,我妈和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钟离烨郑重道:“请王妃放心,我一定护得太太和姑娘周全。”

    菁玉颔首,上前两步,做出束手就擒的样子冷冷道:“霍炜,放人,我跟你走。”

    霍炜吩咐道:“把两个小的放了。”士兵领命,解开板儿和青儿身上的绳子往外一推,两个孩子吓得嚎啕大哭,刘姥姥哑声唤着两个外孙的名字,流泪对菁玉跪下道:“姑奶奶,您可不能去啊!老婆子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值得您这样啊!”

    “姥姥,你帮过我们,我们不能害了你。”菁玉的眼睛里依旧一片空洞没有焦点,面向霍炜,“放了刘姥姥和她女儿。”

    霍炜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士兵拿了绳子上前将菁玉双手反剪绑住,将她押入马车,这才放了刘姥姥母女和王狗儿,刘姥姥一得自由,反手给了王狗儿一巴掌,一手拽着女儿走到贾敏跟前跪下。

    贾敏连忙搀住,没让刘姥姥跪下去,“姥姥不必如此,我并没有怪你。”

    刘姥姥泪流满面,“太太虽不责怪,但我却不能不给太太赔罪,大姑奶奶那样尊贵,却还救我们,这叫我怎么担得起啊。”

    王狗儿不敢往跟前凑,畏畏缩缩地躲在媳妇后面,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冷箭射来,王狗儿抬头对上钟离烨的眼睛,一瞥之下竟吓得腿软。起初,王狗儿以为林家树倒猢狲散,贾敏和黛玉就是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哪里知道贾敏身边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凶神恶煞不好惹的人,从霍炜手里领的赏银都还没焐热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

    王狗儿不敢去看钟离烨,扑到贾敏脚下砰砰砰地磕起头来,额头很快破了皮出了血,一面磕头一面痛哭流涕地赔罪:“都怪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求太太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您,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

    刘姥姥恨恨地剜了王狗儿一眼,对贾敏道:“太太,他干下这没良心的事,我也没那个老脸跟您求情了,要杀要剐,您只管处置他。”

    刘姥姥的女儿一听这话,急得满脸通红,噗通一声给贾敏跪下,帮着给王狗儿说情求饶。

    贾敏实在不想看到王狗儿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当年刘姥姥去贾府打抽丰,她给了三十两银子雪中送炭,刘姥姥知恩图报,这王狗儿却忘恩负义见钱眼开,若她和黛玉真被官府抓住了,必定清白不保,将来哪里还有活路,如今虽然没有落到那般田地,却是菁玉用自己换来的,她向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她不会责怪刘姥姥,但王狗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贾敏不想在黛玉面前发落人,只对钟离烨道:“烨哥儿,咱们走吧。”目光交汇的刹那,钟离烨捕捉到了贾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心领神会,已有了计较。

    王狗儿贪财忘义,仅此一点,就能让他有一百种死法,根本无需他们亲自出手。

    贾敏携黛玉又上了马车,吩咐派人送刘姥姥回家,忧心忡忡地对钟离烨道:“烨哥儿,霍炜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你也暴露了,我怕他会对钟离侯爷下手,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钟离烨看了看前方的路,沉思片刻道:“岳母不必忧虑,嘉阳侯府虽交了兵权,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这样吧,我护送您上了船再回去。”既然北静王妃都回来了,那水溶和林海应该都已经到了京城,若庆熙帝还活着,他们一定会联系他。

    贾敏点点头,放下了车帘,黛玉还在垂泪,鼻子一抽一抽,“妈,姐姐对您说什么了?她就那么跟南安王去了,南安王那么坏,在海南就想害死姐夫,他抓了姐姐,他到底想干什么!”

    贾敏眉头紧锁,眸中晶莹泛起,搂住黛玉沉沉叹息道:“菁玉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跟了霍炜去,还能和你爹他们里应外合,还说她会武功,让我别担心。”

    贾敏见过岑薇,剑仙教出来的徒弟武功之高说罕见也不为过,可双拳难敌四手,她怎么可能不担心,黛玉亦如是,而且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皱眉道:“可是,妈,您发现了没有,姐姐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

    贾敏心里咯噔一跳,细细回想和菁玉重逢以来的点滴细节,这才陡然察觉,她们面对面说话时,菁玉的眼里是有神采的,可她看向稍微远一点的东西时,眼中空茫而没有焦点,是看不见还是看不清?可以确定菁玉没有失明,那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菁玉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也不跟我说!”本就担心菁玉孤身在敌营,又发觉到她的眼睛出了事,贾敏心痛又心慌,搂着黛玉流泪不止,对赵弢霍炜越发恨之入骨,更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帮不上林海和涵玉,只能努力地让自己不成为他们的软肋拖累,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敌人劫走却无能为力,即使女儿远比她想象的有本事,可菁玉将要面临的是生死危险,她这个母亲却什么也做不了。

    且说菁玉被反剪双手绑结实后塞进了马车里,霍炜也跟着上来,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两人相距不过一米,菁玉自是将霍炜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想吴晟肯定对霍炜说过自己眼睛受伤之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痊愈,看情形他似乎以为自己失明了,菁玉干脆将计就计,眼神空茫,视霍炜如无物。

    霍炜盯着菁玉的眼睛看了许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珠没有随之移动,霍炜心头一喜,林菁玉果然变成了瞎子,讥诮一笑:“武明光的毒不好受吧?”

    菁玉漠然道:“拜您所赐,还死不了。”武明光中途逃脱,回来找水溶寻仇,很难说这其中没有霍炜的手笔,即使没有,郑桓捅了她一刀,这笔账,也该找霍炜好好清算清算。

    “为了水溶,孤身远赴海南,还赔上一双眼睛,当真是夫妻情深,令人感动啊。”霍炜笑得意味深长,却没有因为菁玉目盲而放松警惕,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失明又被绑住了双手,他也不敢轻敌,毕竟,这位可是神仙的徒弟呢。

    “你该不会以为抓了我,就能让他束手就擒吧?”菁玉冷笑,眼皮微微动了动,“他不会为了我投降的。”

    霍炜目光一闪,笃定道:“但他愿意为你了你去死,本王不需要水溶投降,摄政王对水溶有杀父之仇,我在海南又差点弄死他,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死。”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谁先去见阎王。”菁玉不为所动,言语间气势相当,这本就是一场生死博弈,非你死我活不能收场。

    “好气魄!”霍炜没有被激怒,抚掌大笑,目光灼灼地盯着菁玉,“真不愧是仙人之徒,本王也想看一看,你人头落地之时,你那仙人师尊会不会现身相救呢?”

    菁玉冷声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你想不想保住你亲人的性命?”霍炜胜券在握,视眼前女子为掌中玩物,不是谈判,而是命令的口吻:“那就找令师尊来,传授长生之法,摄政王便放过林如海。”

    探春

    “噗。”菁玉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古以来,追求长生的帝王有哪个成功了的?赵弢还没登上九五之尊呢就妄想这根本不可能之事,再者说,就算岑薇真的来了,区区凡人如何对抗神仙?岑薇一个定身法就能解决他们。赵弢没长脑子,霍炜也不见得有智商,或许,他们并非想不到这一层,而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对权力和长生的狂热追求足以让他们忽略这些。

    霍炜不悦道:“你笑什么?”

    “笑赵弢还没当上皇帝就想学秦始皇了。”赵弢想追求长生不老,霍炜可不甘心仅仅只当一个徐福,他这么积极地办这件事,不就是想分一杯羹么,菁玉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既然赵弢认为她可以作为交换筹码和岑薇谈判,那她还是不说破了,届时狠狠打脸岂不有趣。

    霍炜居高临下道:“你就笑吧,到时候你若不乖乖听话,林如海身首异处,只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呵,说不定是你们哭不出来呢。”菁玉面向霍炜,依旧装作看不见的模样,面上讥笑更盛。

    连林如海的死都吓唬不了林菁玉,这女人到底是太过狂妄还是胸有成竹?霍炜面色一沉,喝道:“如此自信,莫非林如海和水溶有什么阴谋,说,他们到底在哪里?有什么计划?”

    菁玉面无表情道:“他们就在京城,还用我说?南安王一手遮天,难道还找不到几个人?却来问我一个瞎子?”

    霍炜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水溶和林如海都在京城,可守在通州码头和陆路入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的眼线都没有任何消息,这群人必定易容改装了,要找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一次是因为有王狗儿通风报信,他派人暗中盯着贾敏母女,守株待兔才成功擒获了林菁玉,而水溶太狡猾了,在海南甘泉岛和沧澜山联合武明光都没能杀了他,水溶一天不除,始终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沧州马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令赵弢头疼不已,连带对霍炜也没有好脸色,霍炜对水溶越发痛恨入骨,看着林菁玉也含了几分蚀骨之意。渐渐地,那眼神就有些变了味,暴戾的欲望里掺杂着疯狂的报复,水溶再厉害又怎样,他媳妇还不是落在了自己手里任其宰割,杀不了水溶,还可以通过林菁玉来狠狠地羞辱他!

    霍炜正当盛年,对美色来者不拒,林菁玉是京城贵妇圈里有名的美人,即使素面无妆,亦如清水芙蓉,眉不画而如翠柳,唇不点犹似绯樱,虽然瞎了,那双杏仁眼却依旧水灵,他还是能从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里看出淡定自信无所畏惧的气势来,宛如高天寒月,冷冷地睥睨人世万千。

    这种气势,他还从未在哪个女子身上看到过,不得不说,还挺新鲜。

    然而,这朵娇艳的玫瑰花却是带刺的,稍不留神,那刺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吴晟是他手里武功最高强的人才,他仍旧记得,吴晟在叙述清平县菜市场那惊心动魄的杀戮时是怎样的表情。一个重伤未愈的水溶,一个双目失明的林菁玉,这夫妻俩还没施展真正的实力,短时间内竟将他辛苦搜罗了几年的武林高手尽数斩杀。

    那他们真正的实力又当如何?

    林菁玉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他没兴趣要她的心,要人足矣,他要当着水溶的面狠狠地践踏她!水溶会暴怒成什么样子呢?那一定相当有趣。

    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有难度,才有令人挑战的欲望。

    将霍炜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菁玉亦猜测到几分他的盘算,毫不意外,霍炜把她当做了水溶的私产,动了她便等同于折辱水溶,可惜,她林菁玉可不是谁的私人物品,在得到她需要的消息之后,就可以送霍炜上黄泉路了。

    回到京城已近傍晚,菁玉被霍炜带进了南安王府,她是重要的人质,霍炜给她安排的住处也不算太差。

    霍炜派了重兵看守,他并不担心林菁玉逃跑,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救她,临走时道:“后天是登基大典,赵旭那黄口小儿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就算赵弸还活着,他连一兵一卒也没有,大势已去,你也别忘想水溶会来救你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待此事了结,再去拜见天下新主。水溶必死无疑,至于林家上下九口人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菁玉漠然以对,没有回应霍炜的威胁,登基大典一过,赵旭要么“主动”禅位,要么“光明正大”地夭折,接下来赵弢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水溶如果找到了庆熙帝,为了赵旭的生命安全,他必须要尽快采取行动,从京城到山海关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七八天,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霍炜走后不久,菁玉的可视范围越来越小,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她基本上与失明无异,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遂叫丫鬟给她卸妆梳洗,准备上床睡觉养精蓄锐。

    不多时,菁玉听到一阵脚步声飘过窗户,停在门口,随即响起了敲门声,丫鬟开门道:“姑娘请进。”

    菁玉半靠在床头,感觉到有人向她走过来,伴随着清越的女音:“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单独和王妃说几句话。”

    屋里的丫鬟很快退出去关紧房门,菁玉对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心存警惕,问道:“你是谁?”

    来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表姐,我是探春。”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语气却有些复杂落寞。

    菁玉触电般从床上跳下来,惊诧不已,“探春妹妹,你怎么在霍炜的府邸?”

    探春静静地道:“我是南安王的侍妾,自然在他的王府。”

    探春的语声平静无波,可菁玉分明能感受到,这静若死水的表象之下,压抑了多少惊涛骇浪,即使此生她和探春交集很少,可她看过探春的诗文,知道她是一个满腹才华心高气傲的少女,若是男儿身,区区一个贾府怎能困得住她!

    历代红学家猜测,探春是远嫁和亲的结局,如今南海之战大靖获胜,探春自不必做那王昭君去和亲,可菁玉也万万没有想到,探春竟入了南安王府为妾!

    女儿家对自己的婚事没有置喙的余地,不用说,一定是贾政为了巴结霍炜,才把探春送给霍炜做侍妾。

    摄政王赵弢一手遮天,跟随他的霍炜自然炙手可热,上赶着巴结他的官员数不胜数,荣国府只是个空架子了,探春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的庶女,入了王府,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再有才华又如何,谁会在意这些?霍炜看上的只是青春少女的美丽皮囊罢了。

    浓烈的悲哀涌上心头,菁玉喟然叹息,探春逃过了和亲的命运,却逃不过被贾政当做棋子给自己铺路的命运。

    探春盯着菁玉的眼睛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的眼睛……”

    “如你所见,瞎了。”菁玉轻松地笑了笑,“你来这里,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探春道:“是王爷让我来的,他说我们是表姐妹,让我劝你看清形势,弃暗投明。”

    “呵,霍炜真是异想天开。”讥讽的冷笑丝毫不加掩饰,菁玉向探春走近,相距不过一尺,借着明亮的烛光,她看到了探春的容颜,十六岁的少女鲜妍明媚,依旧是曾经见过的俊眼修眉,却不见了曾经的顾盼神飞文采精华,宛如一只被锁在牢笼里的鸿雁,双翼摧折,黯然无光。

    菁玉心里叹息,探春那般心性,怎会甘心与人为妾呢?贾政和王夫人哪里会顾及她的想法,只道庆熙帝已死,元春还没生下子嗣,贤德妃这个大靠山眼见就没了,当然要赶紧找个新的靠山,至于被当做礼物送给霍炜的探春,谁会为她考虑?

    在南安王府,纵使得宠,这也不是探春想要的东西吧。

    探春手里的帕子绞了一遍又一遍,似是在纠结一个艰难的决定,很快,菁玉在探春的眼里看到了灼热的光芒,“表姐,北静王没有死,你们一定有计划,会反败为胜的,对吗?”

    “你为何这么说?”菁玉不动声色,饶有兴趣地看向探春。

    探春沉思一番,低声道:“其实仔细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不难想到,是摄政王篡权夺位,既然连我都能想到,满朝文武大臣又如何不知呢,可知道又能怎样,朝堂已经落入了摄政王之手。在沧州驻军马场,北静王救走了林姑父,这件事早已传遍了京城,朝廷说是乱贼冒充北静王,但当南安王告诉我他抓了你,让我来劝你,我就知道北静王还活着,他之所以急着抓你,就是为了拿你做人质对付北静王。假如圣上真的……真的驾崩的话,北静王对摄政王几乎是没什么威胁的,可南安王现在十分忌惮你们,所以我大胆猜测,圣上还在人世,你们要准备反攻了。”

    菁玉抚掌赞道:“探春妹妹心思敏捷,果然非常人可比。”

    探春流露出惊喜之色,“如此说来,我猜对了!”

    菁玉敛容正色道:“那么,你对我说这么多,是为了给霍炜套话立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唉,10月3号账号被封了,编辑和客服都不告诉我封号原因,一直封了16天,宝宝心里苦哇T_T。奉上更新,好肥的一章。

    ☆、暗流

    探春却低低笑了,微微发苦的声音里含了一丝决然:“我是为了我自己。”

    “也是,此事办成,霍炜会给你记一笔功劳,说不定还能提一提你的位份。”菁玉笑得疏离而讥诮,她同情探春的遭遇,但她并不能完全信任探春,毕竟她们之前的来往实在不多,在不知道探春的真实目的之前,她不能透露任何事情。

    “就算当了次妃,不还是妾么,有什么好稀罕的!”探春眼底一冷,掠过一丝愤色,郑重地看着菁玉,目光坚定决绝,“表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助你逃出去,将来你若成功,请表姐助我脱离南安王府。”庶出的身份是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枷锁,婚姻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出路,却被贾政当做礼物送给霍炜,将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连亲生孩子也不能唤她一声“母亲”,她不是那种懦弱无能的女子,如何甘心一生屈居人下,更何况,现如今看起来是摄政王胜券在握,实际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南安王若败,谋反之罪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她可不想给霍炜陪葬。

    “可是……我凭什么信你呢?”菁玉面上淡淡,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心里却暗暗一喜,这才是书中那个才自精明志自高的贾探春,心思敏锐眼光长远,如果她能狠一狠心,与她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她要的不是逃离南安王府而已。

    探春道:“表姐尽管吩咐,探春必竭尽全力!”

    菁玉附在探春耳边,低声道:“我不需要你帮我逃出去,但你若想与我合作,也不是不能,却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你要我做什么?”探春身子一僵,紧张地问道。

    菁玉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粒丹药,“给霍炜下毒,你敢不敢?”

    探春惊极变色,看着菁玉手心里一粒朱红,两弯秀眉攥起,双手微微颤抖,犹豫不决。

    探春虽有主见,却从未干过害人的勾当,她不敢也是正常的,菁玉补充道:“这是毒/药,却不是要人命的毒/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杀人。”

    “那这药有何作用?”探春暗暗松了口气。

    菁玉道:“关键的时刻发挥关键的作用,这些你不用管,只要想办法让他在明天晚上子时之前服下即可。作为回报,我不仅帮你脱离南安王府,还帮你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姻缘,再给你一副丰厚的嫁妆。”

    探春心底一动,看着那药丸也不觉刺眼了。

    “只不过……将来你就不能是贾探春了。”菁玉语声一转,冷静而生硬,“你要知道,一旦圣上夺回皇位,霍炜就死无葬身之地,霍家难逃灭族之罪,就算我保住了你,将来你在世上如何立足?贾家还会接纳你吗?世人又如何看待于你?”

    探春冷冷一惊,脸色苍白如纸,紧咬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菁玉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她必须要给自己谋一条后路,霍炜若赢,她不过还是个妾,霍炜一败涂地,她也得跟着人头落地,但如果她被林菁玉保住了性命,顶着一个反贼妾室的名头,以她在贾府十六年的经历,不用想也知道,贾府根本容不下她,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再嫁一个有本事的如意郎君,夫妻一心出人头地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菁玉所说,她必须要和“贾探春”这个名字割裂得干干净净,从此与贾家再无关系。

    短暂的静默之后,探春接过菁玉手中的药丸,抬头,眸子里一片沉静,“多谢表姐为我考虑,我……答应你。”

    是夜,时近子时,深秋冷夜浓沉如墨,淅淅沥沥的雨漫天落下,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被雨夜吞噬,整座皇宫除了养心殿灯火通明,其余地方一片漆黑,只有巡逻的士兵提着明灭不定的灯笼悄然穿梭在黑暗之中。

    养心殿内,内务府新来的四小太监跪在地上,每人手里的木盒举过头顶,最左边的小太监规规矩矩地道:“陛下,这是内务府为您赶制的冕服,请您试装。”

    十三岁的少年身着素色五爪龙纹盘领箭袖常服,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眼里掠过一丝冷笑,后天是登基大典,内务府就打发了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太监送冕服来,明摆着不把他这个新帝放在眼里,只怕内务府现在正督促织造署加急制作赵弢的登基冕服吧,连小太监都知道自己当不了几天皇帝,遑论别人?

    一旁站着头发灰白的老太监,命宫女接过木盒放在书桌上,淡淡道:“知道了,都下去吧。”打发走了小太监,老人慈爱的目光紧随在少年身上,流露出几分沉痛之色。

    “还试什么衣服,这龙袍我还能穿几天。”少年自嘲地涩声冷笑,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天子登基的冕冠,缀着十二毓五彩玉珠,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晃得少年刺目,心里越发烦躁不堪,有一种想将冕冠狠狠仍在地上的冲动!

    即使穿上衮服,戴上冕冠,在登基大典上坐上龙椅,归根到底他不过还是个傀儡而已。

    老太监暗自叹息,劝解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千万别冲动,忍耐一时,以图来日啊。”

    “他说父皇没了,李公公,你信不信?”关上装着冕冠的盒子,赵旭眉头紧皱,自言自语,“我不信安姨是刺杀父皇的凶手。”

    他当然知道父皇对王安然那点心思,也好奇为何父皇不直接把她封妃纳入后宫,可最令他不解的是,母后竟也对王安然十分亲近维护,不仅毫无醋意,还容不得他人说半句诋毁之言,更教导自己一双儿女对王安然以长辈之礼待之,他原本就对有本事的人赞赏有加,王安然武功高深莫测还救过他的性命,因此对母后的要求并无不满之意。

    赵旭不明白其中原因,但这也说明父皇母后和王安然的关系非比寻常,王安然绝对不可能杀死他们。

    忽有外间小太监入内传报:“启禀陛下,太皇太后命人给您送补品来了。”说着身后走进来一个宫女,低头提着食盒入内请安。

    现在连性命都快不保了,谁还有胃口吃补品,赵旭微微皱眉,平静道:“搁着吧,你回去跟太皇太后说,有劳她老人家惦记。”

    那宫女取出食盒里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轻声细语道:“老娘娘说了,让殿下好生保重身体,从今儿起,打发奴婢过来伺候殿下。”说着抬头,对赵旭微微一笑。

    熟悉的声音让赵旭浑身一震,侧目看向这个宫女,烛光下的容颜如姣花软玉,与王安然竟有几分相似,只是看起来却年轻许多,令人不禁猜想她们可能是姐妹,但那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双眼睛他也记得,眼前的女子是王安然无疑!

    她怎么在皇宫里?父皇和母后情况如何?诸多疑问齐齐涌上心头,赵旭激动地握紧了拳头,镇定道:“既是她老人家打发你过来的,就留下伺候吧。”

    打发走了小太监,赵旭迫不及待地拉着安然进入寝殿,欣喜若狂激动不已,“安姨,你怎么来了?父皇和母后都被你救走了是不是?他们如今在哪?安全吗?”

    李公公是赵旭的心腹,是整个皇宫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安然没有让他回避,对赵旭一一答道:“殿下放心,圣上和娘娘都在安全的地方,平安无事。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安全,我带着圣上的信物去见了太后,打扮成宫女顺理成章地到你身边好保护你。”

    赵旭知道王安然的武功水平,进出紫禁城如无人之境,并不觉如何惊讶,有她在自己身边,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李公公却震惊不已,这守卫森严的皇宫禁地,王安然竟然说来就来,这女子不仅仅只是个大夫,她的本事远远超乎他的认知,王安然一来,太子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安然简明扼要地对赵旭说了她救走帝后之事,为免赵旭担心,没有提皇后受伤一事,说道:“殿下,后天登基大典是圣上反击之日,殿下只需再忍一日便好。”

    “太好了!父皇终于杀回来了!”赵旭大喜过望,热泪盈眶,想起这些日子在赵弢手里讨生活,那些憋屈和愤怒终于能连本带利还给他了,咬牙切齿,“什么皇伯父摄政王,此番定叫他有来无回!”

    安然对赵旭说了庆熙帝的部署,林海已经联系到了嘉阳侯世子钟离烨,命其手里二百暗卫控制渗透皇城禁卫军,他们只有两个晚上的时间暗中执行任务,同时收到了北静太妃的消息,原来,在先帝驾崩之前,她得到了水溶从海南写的信,未雨绸缪先行一步,以去五台山为幌子奔赴山海关。这段时间京城的事情传到山海关后,守关大将军俞鸿之将自己的精锐奇兵黑骑卫交给北静太妃回京勤王,为了不引起赵弢的注意,这支黑骑卫分批伪装成老百姓或商队返回京城,今天先头部队已顺利抵达,并且联系上了嘉阳侯,若水溶在途中遇到北静太妃,两人最迟明天午时之前能回到长安。

    黑骑卫控制京城,对付南安王驻扎在长安的军队,二百暗卫对付皇宫禁卫军,这两支队伍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以一敌十,赵弢霍炜都只道庆熙帝成了光杆司令,他们根本不知道庆熙帝还有后招,在登基大典他最松懈之时突然反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的部署都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安然不知道的是,钟离烨见到庆熙帝后,单独对他说了北静王妃林菁玉被霍炜掳走一事,北静王妃是他未来岳父的长女,此事于情于理都该让林海知道,但现在处于非常时刻,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林海,钟离烨自己也不敢做决定。

    庆熙帝沉吟片刻,道:“北静王妃是仙人之徒,自有法子对付霍炜,此事先不要告诉林海,免作无谓的担心。”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明日见了北静王,也不要提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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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靖庆熙六年,九月二十,大吉,持续了数日的阴雨终于散去,迎来了久违的和煦暖阳,内务府筹备登基大典已有月余,朝阳初升,祭天台下早已群臣集结,等待大靖新帝来此祭天,昭告天下,江山易主。

    十三岁的少年身着玄朱二色衮服,头戴天子冕冠,前后垂悬十二毓五彩玉珠,逆光缓步而来,登上祭天台,按部就班地进行祭天仪式。

    台下文武大臣黑压压一片,却独独不见摄政王赵弢和南安王霍炜。至于其他没有到场的大臣,不是如嘉阳侯钟离邕一般放权养老之人,便是如毅勇伯卫桭那样早被赵弢软禁的臣子。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大臣,已尽数归降摄政王。

    赵旭神情麻木地走完祭天过场,率群臣至太和殿受百官朝贺。

    当了五年太子的赵旭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的登基大典,登上权力巅峰,坐拥万里江山,威风凛凛而重担沉沉,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心里却毫无激动欢喜之意,也没有当傀儡的愤懑郁闷,父皇夺回皇位,他这个当了不到半个月的傀儡皇帝还是太子,下一次再来这里,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太和殿庄严肃穆,一尘不染,宽大威武的龙椅之上,早有一人落座多时。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绛红皮弁服,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铮亮光滑的龙头,感慨万千:“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皇位不给我这个长子,却交给老四那不中用的人手里,呵,到头来坐上这把椅子的还不是我么。”

    霍炜立于下方,提醒道:“摄政王,祭天仪式应该快结束了,文武大臣很快就要过来了。”霍炜一面说着,看到赵弢脸上怒气一现,立即补充道:“龙椅迟早是您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且先忍忍,别落人把柄,对您不利。”

    赵弢冷哼一声,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怕什么,这江山已经是我的了,敢跟我唱反调的是个什么下场,他们都看到了,不怕死的尽管逞口舌之快。”

    赵弢一向自大,霍炜跟随了他近十年,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眼下更是大权在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便不再劝了,反正满朝文武已无人敢公然跟摄政王叫板,至于那些污名,不过是穷酸文人最后的挣扎罢了。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皇位再怎么换还是赵家的,数百年前也不是没有先例。

    “有赵弸的下落吗?”忽然,赵弢漫不经心地问道。

    霍炜背心一凉,摇了摇头。

    “水溶和林如海呢?”

    霍炜额头冒了一层冷汗,恭顺回道:“下官无能,还没找到他们的行踪。”

    “霍炜。”赵弢终于从龙椅上走下来,一步步逼近南安王,“你好歹是个郡王,怎的连几个人都找不到,本王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下官无能,请王爷降罪。”找不到庆熙帝,也找不到水溶和林如海,霍炜也憋了一肚子火,却只能生生受着赵弢的责骂,不死心地道:“钟离烨一定知道林如海的下落,抓了他必能问出来。”

    赵弢瞪眼道:“西北将士只认钟离邕,兵权不在你我手里,抓钟离烨,亏你想得出来!”嘉阳侯三代忠良,代代镇守西北边关,钟离邕的长子钟离烜尚未成亲便战死沙场,仅剩钟离烨一个儿子,虽说钟离邕已经交了兵权回帝京养老,但威信犹在,若抓了钟离烨,钟离邕那边不好交代,若是连他一起抓,西北驻边将士还不闹翻天去。如果鞑靼趁机南下,不服他这个摄政王的西北将士哪个肯真心为他打仗,到时候就算他当上了皇帝,这堆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割地赔款和亲,大靖颜面扫地,实在得不偿失。

    西北兵权肯定要交到自己人手里,却不是现在,在此之前,绝对不能动嘉阳侯,而且他已经对外宣称大闹沧州驻军马场的北静王是贼人假冒的,此时再抓钟离烨拷问水溶林如海的下落,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水溶还活着。

    霍炜忍着赵弢劈头盖脸的数落,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待找到水溶,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泄心头之怒!

    在朝阳初升新帝祭天之时,皇城四方城墙之上,突如其来的杀戮打破了帝京的平静,一群行商百姓打扮的人突然拿出武器攻击守城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夺取了城门。降者不杀,而试图前往紫禁城报信的士兵,却在通往皇宫的途中被尽数斩杀。

    黑骑卫控制了城墙,与南安王府在城内的府兵还有摄政王麾下的御林军当街恶战,毫无征兆的杀戮吓得街上的老百姓纷纷狂奔回家,一时间长安大小街道血肉齐飞,尸横遍地。

    帝京长安大乱,此等重要的消息却被断绝在紫禁城之外,皇宫里的赵弢和霍炜都不知道,长安已被北静太妃带回的黑骑卫夺下,御林军和南安王府府兵已是困兽之斗,水溶回北静王府换上军装铠甲,率领精锐之师护送庆熙帝浩浩荡荡赶往皇宫。

    太和殿内,除赵弢之外,文武百官齐齐跪地朝贺新帝——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肃穆。

    “报——”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直直跪在赵弢脚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启禀摄政王,北静王攻破了午门,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北静王三字一出,太和殿一片惊声不断,赵弢霍炜齐齐变色,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无法控制的恐慌。

    “纵他日赵弢登九五之位,我水溶亦取其项上人头!”胡岿转达的话犹在耳边,赵弢万万没有想到,水溶竟然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打入了皇宫!

    水溶哪里来的军队?难道是俞鸿之派来的?为何他没有收到任何军队入京的情报?为什么水溶那么快打进了皇宫?南安王的军队呢?皇宫的禁卫军呢?统统都是吃闲饭的么!

    霍炜来不及去想这么多为什么,立即派遣心腹回府,命令三千府兵带上林菁玉去早先准备好的地方接应,一旦形势不利,他还有一条退路。

    赵弢平静了惊恐的心绪,强自镇定道:“贼人冒充北静王谋反,龙禁尉何在!速速捉拿反贼!”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滚入了太和殿中,众臣大骇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头颅的主人竟是赵弢新提拔上来的龙禁尉首领戴铳!

    殿外,两道人影面对群臣,身着龙禁尉最普通不过的官服,然而那两张年轻的脸庞,却让殿内所有人又大吃了一惊——

    一个是嘉阳侯世子钟离烨,另外一个,却是被赵弢定了刺杀先帝之罪的毅勇伯之子卫若兰!

    “不好意思,龙禁尉已经被我们接管了。”钟离烨的声音不大,回响在寂静的太和殿里,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赵弢的心脏!

    几乎没有人知道,王安然居住的尹宅下面有两条密道,一条直达明睿王府,明睿太妃柳瑶发现后就封死了,而另一条,却是通往冷宫的。

    几十年前的中秋之夜,尹绍寒率领赵徽的手下通过这条密道进入皇宫,成功阻止前废太子赵徵弑君夺位,彼时安然藏身于此,亲眼所见两条通道,却不知通向何方,而葭雪当时去荣孝王府救人,她只知有密室却不知还有两条通道。安然在尹绍寒面前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后来年岁渐长,她跟随姐姐行走江湖,将此事渐渐淡忘了。

    很多年后,安然重回京城定居于此,想起密道之事,才发现一条通道已被封死,而未封死的那条路,目的地竟是冷宫。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不已,深思熟虑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庆熙帝准备反攻,她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昨夜,钟离烨和卫若兰率领暗卫从密道进入皇宫,卫若兰曾为龙禁尉,对龙禁尉的行走路线交换班时间了如指掌,钟离烨训练的暗卫最擅夜战,在卫若兰的指引安排下,暗卫将整个皇宫巡逻的龙禁尉尽数斩杀替换,今日一早斩杀戴铳,再配合北静王打入皇宫。

    赵旭喜上眉梢,对着赵弢高声喝道:“北静王前来勤王,尔等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赵弢勃然大怒,劈手抓向赵旭,突然间,一道白练破空而来,携劲带风,击中赵弢胸口将他重重弹开。霍炜慌忙扶住赵弢,只见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赵旭身边,容色清冷,竟是他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长安女神医王安然!

    “赵弢,你当众冒犯新帝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王安然挡在赵旭身前,周身杀气弥漫,迫得霍炜禁不住心头一寒,脑中飞速运转,王安然突然出现,和她在一起的庆熙帝定然也在宫里,水溶打进皇宫,龙禁尉已被钟离烨所控,他手下军队和赵弢的御林军远水救不了近渴,再待下去只能坐以待毙,眼见情势不对,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在赵弢身上,霍炜趁乱从偏殿侧门飞快地溜了。

    众大臣亲眼看见赵弢袭击赵旭,哗然大惊,赵弢以皇伯父的身份弹压赵旭,再怎么嚣张跋扈也没有现在这般失态,赵弢一党的大臣便是有心替他说情也不敢开口,龙禁尉已被钟离烨卫若兰拿下,北静王率军来此,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们要是再向着赵弢说话,那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霍炜,速召御林军进宫!”赵弢神色大变,言毕才发现霍炜早已不知所踪,脸色由怒转悲,众叛亲离……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皇上驾到!”太和殿外有声音远远传来,众臣纷纷向外看去,为首之人身着绛紫四团龙纹袍常服,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踏入太和殿大门。

    庆熙帝“死而复生”,殿内或惊喜或惊慌的大臣纷纷跪地行礼。

    “赵弢,这一局,终是你输了。”

    ☆、梦终梦醒(小修改)

    庆熙六年,九月二十,黄历上书此乃大吉之日,但这整整一天,皇城内外几乎被鲜血清洗了一遍,老百姓闭门不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吓得战栗不已,被软禁在南安王府的菁玉亦听到了风声,庆熙帝反攻地如此之快,倒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过如此一来,前夜她给探春的药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算算时间,霍炜也快毒发了,虽然那毒不足以致命,却足够让他痛不欲生失去战力,到时候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杀得了他。

    长安城内厮杀遍地,消息传到南安王府,探春坐立不安,想找菁玉一起逃出去,却被府兵拦住不许她们见面,探春焦灼不堪之时,却见几个府兵匆匆忙忙将菁玉带走了。

    探春隐约猜到了什么,霍炜这么着急派人带走北静王妃,一定是和北静王正面对上了,心跳不由得越跳越快,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庆熙帝反败为胜,她也能脱离樊笼了!

    皇宫里的厮杀在水溶生擒赵弢的一刻便停止了。庆熙帝重归皇位,将赵弢打入天牢,查抄其府邸,同时派兵缉拿南安郡王霍炜,水溶主动请缨,还未出皇宫,便有探子来报:“王爷,南安王抓了北静王妃,逼西门将士开了城门,已经出去了!”

    水溶惊怒不已,一路向西纵马飞驰,出了城门,看到地上一溜的车辙马蹄痕迹,立即追了上去。

    追了二十里路,水溶终于发现了霍炜一行人的踪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突然从正在疾驰的骏马上跌落,一众府兵惊慌不定,连忙拉住缰绳下马查看,队伍止步不前,却不知何人受伤。

    水溶率兵前来,将霍炜一行人团团围住,这才看见受伤之人竟是霍炜,摔伤十分严重,血流满头,手脚骨折,剧烈的疼痛贯穿四肢百骸,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一张脸扭曲得十分难看。

    赶车的府兵神色大变,喊道:“北静王妃在我们手里,你……”话音未落,车帘后蓦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击中他后颈,那人立即昏了过去。

    “拿我做人质,也不掂掂你们有几斤几两。”一道人影闪出马车,顷刻之间放倒了守着马车的几个府兵。

    其他府兵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

    菁玉气定神闲,不予解释,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霍炜堕马受伤,追兵已经赶到,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水溶纵身一跃落至菁玉身边,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温言道:“你没事吧?”

    没想到来人竟是水溶,菁玉心头一喜,委屈地嘟了嘟嘴,揉着肩膀道:“有事,这一路颠得我都快散架了,现在还疼着呢。”

    水溶心疼地道:“我马上给你出气。”言罢转身拔剑一挥,剑影身形形如鬼魅穿梭,挡在霍炜面前的十个府兵还未反应过来,突觉喉头一凉,下一刻便倒地而亡,剩下的府兵个个面面相觑,很快有人缴械投降。

    水溶居高临下看着霍炜,躺在地上的男人满头鲜血,狼狈不堪,毫无昔日风范,他收剑入鞘,淡淡道:“我本来想杀了你,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让你死更有趣。”转身走向菁玉,说道:“你跟我骑马回去可好?”

    菁玉看了一眼不远处模糊的人影,点头道:“嗯,我也不想坐马车了,颠得慌。”

    水溶一挥手,立时有士兵抬起霍炜,将他送上马车,霍炜积攒了许久的力气,忍痛道:“水溶,是爷们就给我个痛快!”

    水溶冷笑道:“急什么,我在海南经历的痛苦可比你这多多了,不让你易地而处,如何消我心头之恨呢?”

    “要不是,要不是我突然腹痛,怎么会堕马,怎会落到你手里!”霍炜被抬上马车,犹不死心,尚且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车框,咬牙切齿目呲欲裂。

    菁玉扫了霍炜一眼,闲闲道:“哦,我给你下毒了。”

    对上菁玉铮亮的眼眸,霍炜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失明!她给他下毒?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毫无感觉!他竟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奇耻大辱!霍炜惊怒交加,抖着手指向菁玉,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气血上涌,竟晕了过去。

    水溶命令手下士兵押送霍炜一行人回天牢,他先送菁玉回家,再进宫面圣。

    回城途中,水溶和菁玉同乘一匹坐骑,菁玉靠在水溶怀里,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要你帮我保一个人,我的表妹贾探春,她如今在南安王府。待她出来了,就不再是贾探春,而是我在海南结识的义妹。”

    水溶沉思片刻,道:“这也不难,只是你为何还要让她改头换面呢?”

    “这是我给她的承诺。”菁玉也没想瞒着水溶,将她和探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水溶惊讶道:“原来是贾探春给霍炜下毒!没想到她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菁玉不满地道:“她爹把她当礼物随便送出去,霍炜也不曾以真心待她,她大好年华,难道就活该给霍炜陪葬么?她爹不见得会救她,她为自己谋划,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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