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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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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兴的是,圣上终于同意了致仕的折子。

    他开始收拾剩下的东西,赶在年前就开始出发,打算在渭南过年。

    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同她在一起过一个完整的好年。

    冬日赶路并不是明智之举。

    车外寒风簌簌,车内哪怕点着炭盆,无孔不入的冷风还是会从缝隙里?钻进?来。

    可他却不觉得冷,相反心头火热。

    在进?城门时,他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向这座她生活了几年的城镇。

    此时恰好是年底,街道上张灯结彩,游人往来如织。再往里走,能看见卖艺的杂耍,周围有不少驻足的行人,随着卖艺人夸张的动?作,时不时地爆发出喝彩声,紧接着铜钱便像是雨点般朝着他们的身上砸去。

    他不由地想到了淑敏。

    她还小的时候,其实是个挺爱凑热闹的人。有一阵子姑孰出现了拍花子,母亲便严格限制他们出门。

    小姑娘早就盼望着能出去看等会,得知消息之后皱吧着一张脸,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一只小尾巴坠在他的身后,被发现时别别扭扭地用手指绕手绢。

    可那时也?是年底,府里?忙得抽调不出人手。他不过年长她五岁,也?并不敢带着小姑娘出门。

    作为补偿,他给她买了一盏兔子灯笼。

    小姑娘却一下子高?兴起来,捧着兔子灯笼眉眼弯弯地同他说:“哥哥,我觉得今天好快乐啊。”

    兔子灯笼比得上灯会吗?

    自然是比不上的。

    小时候,他只觉得好笑。小姑娘孩子心性?,一点点东西都觉得满足,日后说不定被外面的小子用盏灯笼就骗跑了。

    可后来想想,大概她高?兴的,是有人愿意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哪怕是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好,都能叫她欢喜。

    想到这里?,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同时又无比庆幸地想。

    往后的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足够将她小时候的遗憾一一满足。

    马车继续朝着徐府行驶。

    离徐家越近,他心里?就越是紧张,将原本就很平整的衣袍反反复复地抹平,不停地整理仪容。

    他的满怀期待在见到徐府门口的一片白时,戛然而止。

    在满城的欢喜中,那片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垂直地插入心口正中心的位置。

    一时间头晕目眩,踏空之后双膝重重地砸在青石砖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却已经没有多少的痛觉。

    管事的惊呼声中,他用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的这一息间,他执着地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徐家那么多的人,怎么出事的就一定是她呢?说不定就是徐应淮,不是徐应淮也?可以?是徐应生,不是徐应生,徐家还有那么多的后辈。

    谁都有可能出事,怎么就会是淑敏呢?

    徐家的门房看见他,一人小跑着回去报信,一人迎了上来,直直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开始哭唱。

    “大人,送我们姑奶奶最后一程。”

    他耳旁没了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影画,整个人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茫然地站在徐府门口,看着一身白衣的徐应淮、徐应生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徐家的几个后辈,独独没有女子的身影。

    “老爷……”管事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双手举起想要扶他却又不敢碰。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伸长了脖子长舒一口气,都有点儿想笑。“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冬至时她还写信同我说,觉得种?花有点意思?,想要动?手试试看。”

    只是他的心太疼了,疼得他缓不过气。

    以?至于他的笑容看上去一定很是狰狞,不然周围的人为什么用那样异样的眼神看向他?

    他觉得之前的一跤摔得可真重,重到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最后阵阵哀乐声中,他最终还是看到了淑敏。

    徐应淮说,按照她的心愿,换上了平日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挽了她想要的发髻,精致漂亮得一如她还活着的时候。

    他明明已经很难过,难过到喘息都疼,但是他却没有一点眼泪。

    听徐应淮说。

    年底她感染了风寒,所有人都没当回事,以?为喝药就好了。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她病得越来越严重,最后连下床都很困难。附近有名的大夫都被请过来,全?都束手无策。最后徐应淮当即拍板,让管事骑着快马去京城,让镇国公府帮忙寻个太医,往渭南走一趟。

    只是管事走的第三日,人就已经熬不住,年轻时身体亏空太多,几乎是药石无罔。

    这些年,徐应淮在生活的蹉跎下老态了许多,背部都开始佝偻。

    “后来她也?不大想治了,同我说喝药太苦了,不想再受这份罪。我同她说,她的日子还长着,喝了药身体好起来,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

    “她看着我,只是笑。”

    “我以?为她是想通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背着人将药全?都到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静静地听着,涩涩地开口:“她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对面的徐应淮先是愣了会神,眼泪不自觉的掉落下来,而后勉强用气音哽咽道。

    “没有,她说她这辈子已经很圆满了,她很高?兴。”

    久久未落的眼泪倏得掉落,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算是圆满呢?

    分?明这辈子,她都没有尝到一天甜头。

    她这辈子走错了许多许多步,以?至于老了,孑然一身。

    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继续往前走,只有她被丢在过去的时光里?,被丢在十?六岁的那一场大雨里?。

    是被他亲手丢下的。

    是他弄丢了他的淑敏。

    136 项平生×徐淑敏4 项平生重生

    【项平生重生】

    项淑敏近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这种不?对劲她没有办法同别人说。

    因为这一阵子?,她频繁地做梦。

    在梦里,她一件件地褪下自己的衣衫, 用一种极为羞耻的方式爬上男人的身体, 不?着寸缕地趴伏在他腿间,脸颊贴在男人身上,颤抖着手去给他解开腰带。可梦里的她对这种事?显然十分陌生, 而那?条腰带似乎也过于繁复, 精巧的盘扣、冷冰的玉势、雕錾的金银, 一齐压在她掌心,她的手指颤抖着把那?些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 才勉强将男人的腰带解开。

    啪嗒一声。

    腰带跌落床笫, 整齐的衣服随着她攀附上去的动作被揉得纷乱, 衣襟散落,广袖低垂。

    可这仍旧没有停下,两个人赤诚相对,她主动抬头想要亲上男子?的唇。

    她的目光随之上抬,一路向?上着探看过去, 划过结实的胸口、微微滚动的喉结,一直到男人的脸,目光相触的瞬间,她浑身如遭雷击。

    男人眉目如画, 萧萧肃肃如明?月入怀,儒雅当中又掺杂了少?年特有的清俊,眉目之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端方高洁得如同天上明?月。

    她不?仅认识,还十分熟悉。

    这正是自小从?她一处长大的兄长——项平生。

    在极度的震惊中, 这个梦依旧没有停下去,散乱的衣服堆积,人影交叠。

    男人的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旁,鼻尖相擦,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嗓音低沉夹杂着一丝暗色,“可以吗?”

    可以什么?她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吻就落了下来。

    那?甚至不?能称作是吻,就是柔软的唇简单相贴,却?轻而易举的摧毁她这么多年来的伦理道德,这就像是在她的心里卷起一阵狂风,剩下的是一片废墟残骸。

    她瞪圆了眼睛,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就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随后温热的手掌便覆盖住眼睛。

    “敏敏,听话?,会很舒服的。”

    紧接着,她的牙关便被人扣开,男子?温热的气息强势地侵入进?来,肆意逡巡。

    粗粝的舌尖划过某处时?,她浑身一颤,连灵魂都跟着轻微战栗。

    那?种陌生的颤栗延续到现实的躯体上。

    项淑敏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乌浓的长发沾湿在额前,她伸手拢住,往后梳去,手掌压住脸颊,剧烈地呼吸喷洒在掌心,在眼底晕出一层温热的水雾,心口一阵突突地乱跳,浑身的血都往脸颊上涌去,烧灼得脸颊一片烫红,脑子?里嗡鸣纷乱,无数念头一齐涌上来,纠缠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不?正经的梦,对象甚至还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兄长,荒唐,这也太过荒唐了!

    那?可是自小领着她去学舍、手把手教她书文、在前面一步一步领着她长大的哥哥。

    难不?成是最近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得太多,将脑袋都看得糊涂,以至于不?自觉跟着胡思乱想,叫她生出这种不?正常的念头来?

    项淑敏又重新躺到床上,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都是梦,都是假的”,可是梦里的细节太过详实,指尖甚至还隐约能觉察兄长身体的温度,先是腰带上冷冰的装饰,贴着腕骨和皮肤的玉扣,然后手指一路往上,摸索到的炽热的胸口、微凉的脸颊和紧抿着的唇,一切太过清晰分明?,以至于一闭上眼就一股脑儿涌上来,叫人心烦意乱,一直到夤夜,才终于在姗姗来迟的睡意中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过因为这个梦,第二日在练习书法时?,她频频走神。

    “啪!”

    收起的折扇抽过手腕,在细瘦的腕骨上留下一道分不?太明?显的红痕,疼得她下意识一缩,紧接着便听见男人温柔却?含着威压的声音。

    “今日怎么一直在发呆?”

    项平生放下手中的折扇,骨节匀称的手指夹住她无意识压在手腕下的稿纸,一点点抽过,薄薄的纸张沙沙地贴着肌肤划过,带来微凉微痒的触感。

    项淑敏猛地一缩手,那?纸就轻飘飘被项平生挟在指尖,他轻飘飘抬头,看她一眼,随后低头开始审视她的字迹。

    今日阳光正好?,他坐在窗户旁,透过来的光晕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整个人看上去清清冷冷,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是昨晚在他的梦境中,同样一张脸却?染上欲色,狭长的凤眼尾端氤氲着带有湿气的潮红,看向?她时?眼里掺杂着浓重的情欲。

    如同堕仙般勾人又隐藏了危险,让人不由地生出许多纷杂的邪念。

    想到这里,她浑身被一种名叫羞耻感的东西包围,指节蜷起,不?自觉地掐紧掌心,视线则退避一边,甚至都没办法直视面前的男子?。

    项平生看向她突然变红的脸颊,眼尾上扬,唇边漫过轻笑,“你脸红什么?”

    “最近天气太热了,”项淑敏装模作样的用手扇风,为了不让自己多想赶紧岔开话题,“哥哥,你是不?是要定亲了?”

    “怎么这么问?”

    “上次听娘亲提起过张家的姑娘,说她温婉柔淑,性子?又极难得的有主见,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公子?。”她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我觉得娘亲相中她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来问问你的意见。”

    项平生唇边的笑意没了,低头去看稿纸,声音却?不?复之前的温柔,“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

    “我都已?经及笄了,是个大人了,为什么不?能说?”

    “是啊,已?经是个大人了。”男人挑了挑眉,说出来的话?总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明?暗交错的光影中,他的瞳仁隆重的像是墨点,夹杂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心上就像是被根羽毛轻轻挠动着,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她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怎么在现实中哥哥的身上看到了梦里哥哥的影子??

    那?只是梦境,是一场意外。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她想,一定是自己身边接触的男子?太少?,而哥哥又对她太好?,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其实项家同龄的兄弟姐妹很多,哥哥作为项家的长子?,不?仅要做好?弟妹们的表率,更要承担起项家所有的期待。

    因此他并不?算性格多么柔和的人,甚至称得上严厉。

    可他又太过于出色,十五岁的小三元,又生得月朗风清、芝兰玉树。这些年他在各地游学,气度越发沉稳,哪怕放到州城里,都是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

    这些年他们这些小的参加宴会,在别人听说是项平生的弟弟妹妹们时?,都会被礼遇三分。

    所以对于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来说,长兄就像是高悬在天空的月亮,让他们去仰望,去追逐。

    可她怎么就对皎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大概是因为哥哥对她实在太好?。

    她算不?上多聪明?的人,从?小学东西就慢。

    项家对书文看得很重,开设自己的学堂,专门请先生过来上课。年纪相仿的小辈也不?拘男女?,混在一起读书。而在同龄人中,她总是学得最慢的那?个,为此没少?被嘲笑。

    她心里其实是憋着一口气的,觉得自己不?聪明?,那?就用勤奋来弥补。

    可在熬了五个大夜,挖空心思写出来的文章被先生评为下等时?,她哭着找先生对峙。质问为什么她这么努力,比别人多花了那?么多心思却?还是下等,是不?是先生就在刻意地针对她?

    这已?经算得上是对先生的不?敬。

    先生却?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指出文章中出现的错误,引经据典,最后将评为中等的文章拿给她看。

    哪怕是中等,立意主旨仍旧好?出她一大截。

    她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手上的轻飘飘的薄纸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全身的血液逆流,她被说到羞愧的抬不?起头。

    更叫她绝望的是,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与旁人的察觉,这种察觉是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去弥补的。

    而夫子?在指出她的错误之后,严肃地用戒尺打?她的手心,并且罚她重新写一篇文章出来。

    可哪怕有了夫子?单独的教导,她依旧对文章的内容似懂非懂。

    她一边哭,一边用红肿的手捏着笔,对着雪白?的纸张迟迟没有落笔。

    她在想,自己真的就是那?样蠢笨的人?为什么别人看起来毫不?费力就能够学好?的东西,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学懂。

    她就像是一只偶然混进?了天鹅中的大鹅,无论?怎么扑腾翅膀,都不?能如真正天鹅般飞翔。而她扑腾的动作笨拙、滑稽,戏台上供人取乐的丑角。

    明?日,她又该被众人笑话?,被问熬了几?个大夜做出什么锦绣文章来?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洒落下来。

    泪眼朦胧中,她看着哥哥朝着她走过来,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受人欺负了?”

    其实倘若没人理会,那?么也许等她哭累了、倦了,把眼泪哭干了,一切也就都好?了。

    可偏偏哥哥在那?时?候进?来,那?样温和地问过一句“怎么了?”

    有人安慰之后,隐忍的情绪便宣泄而出,她“哇”地一声抱住面前的哥哥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

    她已?经想不?起来哥哥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就只记得他很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问她事?情的经过。

    在她哽咽着说自己跟不?上夫子?的进?度之后,他并没有嘲笑她的蠢笨,而是接过她的文章认真的看了起来,而后同她说:“确实缺了些见解。”

    见她瘪着嘴又要哭出来时?,他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但是已?经比上次好?很多,说明?这段时?间你很用心,再努力努力就能赶上别人的进?度。”

    “可是夫子?说我,天赋不?够。”她的眼泪止住了,眼巴巴盯着哥哥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而哥哥在她身边坐下来,“夫子?已?经教出三位举人,见谁都没有天赋。再者说,长辈们让我们多学书文,是教我们明?理,又不?是让我们在学问上争出一个高低来。”

    “你且说说,有什么地方不?会的,正好?有空教教你。”

    同夫子?不?同,他的声音清润,又极有耐心,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脸上丝毫没有“这种问题也需要过来问”的不?耐烦。她面对夫子?时?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反倒是能听懂说了什么。

    这次之后,哥哥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来为她解答夫子?教授的内容,甚至有一次的课业还得了上等。

    得了上等之后,夫子?特意将她叫过去问话?。

    在得知是兄长会为她梳理一遍时?,夫子?沉默了一瞬,眉心微微蹙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他也教导过项平生,对这位年轻的后生印象很深。少?年罕见的聪慧,对书文的理解远超于同龄人,甚至比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秀才还要有见地。

    项家也有这样的家境能供着他往上走,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后绝不?会止步于举子?,前三甲也不?是不?可以争取争取。

    光阴珍贵,他该惜取时?间,去成就一番更大的事?业,可他却?用他的时?间去教导女?儿家的课业,只能用荒唐来形容。

    面前小姑娘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替自己说话?。

    “兄长就是替我理了理文章的意思,并没有告诉我课业应该怎么做,交上去的课业全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他同我说可以再稍微润色些,我改不?出来,也没有让他帮我改。”

    “他真的没有插手,是我自己写的。”

    说着说着小姑娘眼圈就开始泛红,见他不?说话?,半天才拖着哭腔,克制地问:“这样也不?可以吗?”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打?扮得粉粉嫩嫩,像是一只软软的糯米团子?。眼圈红起来,一双眼睛泛着亮光,鼻尖一缩一缩的,不?自觉抽噎着,愈发显得可怜。

    夫子?也是有女?儿的,见她红了眼眶,心软了一下,又不?得不?狠下心说明?一个事?实。

    “你哥哥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实在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教导你的课业上。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来问问我,就不?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夫子?的话?。

    两人抬头,齐齐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年。

    项平生已?经开始抽条,正是长得最快的年纪,身量极高挑,看起来却?显得太过清瘦,立在门边,萧萧肃肃一身,风卷过他衣袖,吹起他衣摆,叫人几?乎感觉不?到他身体的存在,而他肩膀平阔、脊背挺直,行为举止都是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稳重到让人时?常忽略他的年纪。

    可这次,他却?破天荒地出格,在夫子?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走了进?来。

    问好?之后,他才说明?来意。

    “见家妹还没有回去,就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留她问了问课业的情况,她说你每日日都抽空给她解读。”

    少?年笑了笑,“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她是我的……妹妹,课业不?好?我也是有责任的。”

    夫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可知,这会耽误你的时?间!”

    项平生不?动声色地让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同夫子?对视,不?卑不?亢道:“若是花费这么点时?间,就能影响到我的前途,那?只能说明?我的前途原本?也不?怎么样。”

    “你!”夫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少?年恭敬地朝他行礼,“我知道夫子?是好?意,可我这个妹妹实在胆小。与其整日里担心她有没有为课业哭鼻子?,倒不?如花点时?间费心教她。”

    “我是她的兄长,原本?就该照顾她的。”

    夫子?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她在跟着哥哥回去时?,手指都快将手绢捏出一朵花来。

    犹豫了半天,她才开口:“哥哥,夫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会耽误到你吗?”

    她低着头,心里很是难受却?又不?得不?做出轻松的样子?。“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你教了。我自己多花一点时?间,一定能够学好?的。”

    哥哥那?样好?,怎么能因为她而耽误学业呢?

    可在下一刻,她的头被人轻拍了一下。

    “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的。”少?年狭长的眼眸带着笑,将手放在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

    直到她头上的珠花都快乱了,不?得不?捂着自己的脑袋表示抗议时?,他才从?容地收回手。

    那?天的夕阳很是隆重盛大,落日熔金,霞光万里,厚重的云层堆在天际,被余晖染上不?同的颜色,赤橙黄金杂揉在一起,铺满了整个天空。

    万物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变得静谧而又柔和。

    少?年清俊的脸在余晖中变得温柔,沉静的黑眸多了一份与年纪不?相仿的沧桑。

    “敏敏,你只需要开心、快乐地长大,其余的事?有哥哥在。”

    “可是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你不?是我的累赘,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更不?会是。”

    ——

    就这么一教,哥哥就教了她好?几?年。等她年岁渐长,理解的能力慢慢跟了上来,再有先前打?下的基础,不?需要哥哥一字一句地同她讲解文章。

    可因为这么多年,她依赖哥哥都成为一种习惯,两个人并没有因此疏远。

    哪怕课业再是繁重,他也会抽出时?间,带着她一起出去玩。有时?候只有她,有时?候还会有其他的堂兄妹。

    但是不?论?出行的人会有多少?,他都不?会忽略她。

    他们一起猜灯谜,做灯花,游船听戏,登高踏青,骑马射箭……甚至有一次,哥哥私下里带她去了赌场,在她赢了一两银子?之后,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告诫她下不?为例。

    也有其他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大哥还真是偏心啊。”

    最初她听到这类的话?之后,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在哥哥的纵容下,她慢慢地有了底气。从?一开始的假装自己不?在意,到后来,理所当然地觉得奇怪。

    “他是我的哥哥,他不?偏心我的话?,还要去偏心谁?”

    被爱会让人生出血与肉,会长出软肋,也会生出盔甲,会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别人或嫉妒或恶意的目光。

    所以哥哥在她这里,有时?候不?仅仅是哥哥的角色,更像是长辈。

    在他这里,她被无底线地包容着,她也从?小就爱跟在哥哥身后。

    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她很少?有机会,同项家以外的男子?接触,认识的男子?不?是长辈就是堂兄弟。

    哥哥在一众人中出类拔萃,她因此生出不?该有的旖念,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可是不?能这样,这不?是乱了纲常。

    所以在项贞婉找上来,问她要不?要参加明?日的踏青时?,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就立即同意。

    反倒是项贞婉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不?是吧,你是真的愿意去参加?大哥能同意你过去?”

    “同哥哥有什么关系,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他又会干涉我交朋友。”

    “他干涉得还少??!我们府上他管你管得最严。平日里请你去参加聚会,他都要问清楚在场的人有谁,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定了一堆规矩。”

    项淑敏很不?喜欢听到有人说哥哥的坏话?,蹙了蹙眉强调。“那?他也是为了我好?,你们可没少?出去骑马打?猎,他担心我也正常的。”

    项贞婉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项淑敏也开始生气。

    项贞婉立即就老实了,揽着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说:“是我说错了话?,好?妹妹你就原谅我。只是这次的宴会,你必须得去参加。”

    “为什么?”

    项贞婉神神秘秘地朝着她眨眼,而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了,那?天你记得打?扮得好?看些,别像平日里一样穿的很素净。”

    她不?明?所以,项贞婉紧接着说:“到时?候也有其他人家的公子?小姐在,你要是穿得太素净,旁人会看不?起我们家的。”

    先敬罗裳后敬人,这倒是也能说得通。

    她没有怀疑。

    再说,她也存了一点小心思,看看不?是同旁的男子?多接触些,就能把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都赶跑。

    参加聚会的那?日早上,她用心装扮了一番。

    项贞婉进?门时?先“啧啧”了两声,然后庆幸地说:“幸亏我就压根没信你说的好?好?打?扮,你这张脸这么好?看,整日穿这些颜色清淡的衣服有什么意思。”

    她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整套衣裙来。

    米白?色的对襟绣花上裳,下身是洒金石榴红的马面裙,裙摆上绣着有精致反复的瑞兽图样。在阳光下,会随着人的走动折射处星星点点的光。

    “我俩身形差不?多,你换上应该正合适。快点去试试看,免得耽误出发的时?间。”

    项淑敏原本?不?想同意,可又拗不?过堂姐,最后只能换上。

    她虽然身量同堂姐差不?多,可胸口处要更为丰满点,项贞婉身上合适的衣裙在她身上就显得有点修身,举手投足间能隐隐看到起伏的曲线。

    项淑敏站在立镜前,局促地照了又照,扯着衣裳下摆试图压住那?隆起的弧度。

    门外的堂姐等不?及,叩着屏风轻轻催她:“好?了吗?怎么这样久?”

    她有点儿羞耻,也很少?穿得这么鲜亮,走出去时?,步子?都不?自觉迈得小了些,榴红的裙摆在行走间荡漾,洒金的图样映着朗照的日光,亮起粼粼的金光。

    看见她,项贞婉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我就说你穿合适!”

    项淑敏原本?就局促不?安,面对堂姐惊艳的目光,就愈发紧张窘迫,甚至都开始同手同脚,走路都走不?顺畅,跨过门槛时?差点跌了一跤,她惊惶失措地扶住屏风,脸上红晕更重,几?乎要胜过裙子?的榴花红,转身就要回去将衣服换下来。

    “我还是不?习惯,穿这种颜色,太显眼了。”

    “这有什么显眼的,我们这个年纪的姑娘,谁不?是穿的五颜六色的?”项贞婉立即拦住她,拽着她的手就开始往外面走,“你这样真好?看,你相信我。还是说,大哥不?喜欢你穿成这样?”

    “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没有关系。”项贞婉哄了她两句,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他明?明?年纪也不?大,怎么就那?般古板保守,清清冷冷比道观里的真人还要仙气飘飘。他自己古板就算了,还要将你养成一个小古板。”

    “他不?古板,我也不?古板。”

    项贞婉“啧”了一声,又问,“那?你听他的话?吗?”

    “哥哥说的话?对,我就听。”

    “那?他要是一辈子?说的话?都对,那?你是不?是要一辈子?听他的话??”

    “我觉得你就是太老实了,没见过别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的,就知道跟在大哥的后面。你要是见了其他人,你就知道,总有比……”她顿了顿,实在没办法违心地说认识的人中有比自己的大哥还出色的人,便说,“总有其他的青年才俊。”

    项淑敏抿唇,埋着头静静思索起来,脸颊的软肉嘟起,样子?看起来软软的。

    项贞婉有点不?落忍,但是想起大伯娘的交代,还是说:“大哥总会成亲的,有自己的妻子?,未来还有自己的孩子?,没办法管我们太多的。”

    项淑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兄长会成亲,心口就开始发闷。那?种感觉就像有人不?断往她的心房里塞棉花,不?痛不?痒,也不?至于没办法呼吸,可却?叫她难受得紧。

    她努力想要摆脱这种情绪,最后还是没有换衣裳,直接跟着项贞婉出门了。

    在垂花门前等马车过来时?,正好?遇到了要出门的项平生。

    也或许是要出门的缘故,他的衣着比较正式。

    蓼蓝色的圆领袍,除了腰间佩戴着一块暖玉,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越发显得气质出尘,让人想到君子?端方四个字。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项贞婉身后的小姑娘时?,停顿了片刻,有点儿失神。

    直到项贞婉和项淑敏走过来向?他行礼问好?了,他才微微颔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问道。

    “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被家里宠得一向?跳脱的项贞婉在兄长面前都变得老实起来,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回答:“听说首饰铺里新来了一批样子?精巧的首饰,我准备和敏敏去看看。”

    项淑敏惊讶地看向?她。

    她抢在项淑敏前面开口,乖巧地同大哥说:“敏敏这样打?扮,是不?是很好?看?我夸她的时?候她还不?相信,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要好?好?打?扮。”

    项平生眸色逐渐变得深沉,喉结上下滚动着,然后“嗯”了一声,将带着的荷包交给项贞婉。

    “你们要遇上喜欢的首饰,就多买几?样。”

    荷包很轻,里面应当装着银票。大哥前两年接手了府里的部分产业,手里很是富裕,这银票定然不?是小数值。

    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堂妹的光,可得了银钱还是很高兴,将锦囊收下之后就开始道谢。“那?就谢谢大哥了。”

    项平生掠过她,看一下后面的项淑敏,低声叮嘱:“去吧,注意安全,玩得高兴些。”

    项淑敏实在不?适合撒谎,听到项贞婉扯谎,她就忍不?住缩起肩膀,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敢直接与哥哥对视,此刻,面对哥哥关心的话?,她内心的愧疚感就更重了。

    她张了张唇,差点都要把真话?说出来。她不?过是跟着堂姐去参加宴会,怎么弄得就像做贼一般:“我们……”

    而就在这时?,马车也准备好?了。

    项贞婉察觉到她的动作,匆匆说一句“那?我们就先走了”,就拉着人急忙跳上马车。

    等车帘被放下后,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哥身上的气势怎么越来越重,刚刚你是不?是想告诉他真相来着?”

    项淑敏弱弱道:“可是撒谎原本?就不?好?。”

    “这怎么就是撒谎了,回来之后我们去首饰铺子?转一圈,不?就成了——我说我们去首饰铺,又没说我们只去首饰铺那?一个地方。”项贞婉振振有词。

    项淑敏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还能够这样操作。

    她年纪原本?就不?大,这些年被保护着长大,眼神干净清澈,一看就是那?种乖乖软软的孩子?。

    项贞婉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突然说:“我要是个男人的话?,我也想娶你。”

    项淑敏起初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去了聚会的地点,她被介绍着同宿向?容认识时?,她就明?白?了项贞婉为什么坚持要她参加聚会。

    宿向?容是姑孰县县丞的次子?,原本?在京城外祖家生活,这次回到姑孰是为了参加乡试。

    他今年已?经十九,不?过长相看起来很有欺骗性,看起来要比实际的年纪要小。笑起来时?右脸颊还有小小的酒窝,忽略身高外,总觉得没有长开似。

    不?过他的学问可不?低,在京城一等的书院念书,从?来都是甲等的成绩。

    县丞很是为自己的次子?骄傲,平时?就挂在嘴边,以至于他才到姑孰,家里有年纪相仿的姑娘的人家就已?经盯上了。

    不?过县丞没想过要替自己的次子?在姑孰定亲,从?来没有松过口。

    宿向?容是个很体贴的人,礼貌介绍自己之后,就陪着她去山坡上采花。

    其间两个人聊天的话?题也很正常,不?过分热络,但是也不?会让话?题掉到地上。

    项淑敏心里还想着自己向?兄长撒谎的事?情,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这裙子?她也不?够熟悉,明?明?是同样的形制,可日光一照,亮闪闪的光映着脸颊,总叫她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心里乱糟糟的,难免不?够留心脚下,不?自觉就踩中了自己的裙摆,身子?猛地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一歪:“呀!”

    适才还规规矩矩垂在身侧的手仓促抬起,下意识托扶住她手腕,四目相接时?,少?男少?女?在拂过上坡的清风中微微红了脸颊。

    “没事?吧?”

    宿向?容扶着她站直身体之后,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他的耳尖通红,手心还残留着少?女?手腕柔软的触感,不?自在又强装镇定地说:“这边的草长得深,当心脚下。”

    项淑敏脸颊也红红的,心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悸动,这是在面对自己兄长时?全然不?同的感受。

    就好?像是在嘴里含了一块未成熟的青梅,酸酸涩涩的同时?还能咂出一点甜味。

    心口胡乱跳着,她更加心不?在焉。

    宿向?容大约是看出来了,两个人没逛一会之后就回去了。

    中午一群人说是要吃炙肉,宿向?容主动站出来动手,让项淑敏、项贞婉在旁边坐着等一会。

    项贞婉看向?不?远处热出一头汗,却?仍旧耐心仔细地撒调料的少?年,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小姑娘,小声地问:“你觉得宿向?容这个人怎么样?”

    项淑敏脑子?乱乱的,没说话?。

    项贞婉继续说:“其实这次的宴会也是他托自己的妹妹攒起来的局,后来找上我说是想同你认识认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底细,就同大伯娘说了。大伯娘打?听了一下,也在县丞家里见过他,觉得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才点头让我带你出来同他接触接触。”

    “我娘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单独把你带出来见其他人。”

    项贞婉估摸着:“估计大伯娘也想替你相看人家,也就是大哥总觉得你还小,怕你受欺负,不?然你的亲事?应该早就定下来了。”

    “你要是觉得他不?错,也可以后面接触接触。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可以不?用理会,谁都不?会说你什么的。”

    “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总要和年龄相仿的男子?多接触接触,挑选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

    项淑敏其实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最多就是读过几?册话?本?子?。

    后来做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她总觉得是话?本?册子?看多了的缘故,连话?本?册子?都少?读,还被项贞婉调侃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在面对宿向?容时?,偶尔也会出现话?本?子?里面写的脸红心跳,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会猜测她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子?。

    可这就是喜欢吗?

    她其实并不?清楚。

    她就只能确定,她并不?讨厌宿向?容。

    ——

    聚会散场之后,在听说她们要去首饰铺里逛一逛,宿向?容自告奋勇地要陪他们一起过去。

    给出的理由也很合适。

    “我母亲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想送她首饰之类的礼物,却?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如果方便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去,你们也帮我拿拿主意。”

    这倒没有什么。

    项淑敏还是把堂姐的话?听进?去,在项贞婉答应下来之后,没有反对。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去了首饰铺子?。

    项家的女?眷多,经常来光顾铺子?。见他们过来,已?经有相识的伙计,将新到的首饰都端了上来。

    项贞婉很明?显想要撮合两个人,扫视一圈之后,坐到窗户旁边的椅子?上,让伙计将店里的玉佩都拿出来看看。

    于是挑选首饰的就只剩下她和宿向?容两个人。

    宿向?容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虽然审美很好?,一眼就能挑中最新颖精巧的款式,选出的玉质也都水润剔透,光泽很好?,可这些东西小姑娘家戴正合适,却?不?适合年纪稍长的妇人。

    见男子?选了几?支步摇之后,她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委婉地提醒:“你选的步摇式样好?看,但是太亮眼了一点,宿夫人不?太好?经常戴出去。”

    毕竟是官夫人,需要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讲究的是端庄沉稳,不?必过分出挑。

    宿向?容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对这方面真的没什么了解。”

    项淑敏认真地同他说起女?眷们佩戴首饰时?的倾向?,玉石金银有什么不?同,步摇和簪子?之类的又分别有什么用处。

    宿向?容其实很想认真地听她说话?,只是自己的目光总是不?注意的转移到女?子?恬静的侧脸上。

    他知晓这样盯着女?子?看,算不?上礼貌的举动,再发现之后又礼貌地将视线转移走,然后在下一刻又会被吸引回去。

    如此反复。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弄清首饰之间有什么区别,只记得少?女?右耳的耳垂有一颗精巧的痣。

    项淑敏在挑选的时?候看中了一根白?玉兰花簪,店主人说是上好?的羊脂玉,她摸了一下,的确是触手生温,非常润泽,颜色也好?看,通体雪白?中的一抹绿色被雕成绿叶,小小一点,衬在花苞下,看上去自然又十分灵动,浑然天成,仿佛真是采撷来一枝玉兰,随手簪在鬓边。

    问了问价钱,有些小贵,需要八十两。如果加上哥哥的私下贴补,她需要攒一整年的时?间。

    她立即就将簪子?放下了,后面也没再去问,免得让宿向?容以为她有讨要的嫌疑。

    她陪着宿向?容选好?了送给宿夫人礼物之后,两个人一起去找项贞婉。

    项贞婉的目的就不?是来买配饰,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个符合心意的,就随意买了两块压裙摆的配饰。

    倒是项淑敏过去时?,一眼就看中了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

    不?必掌柜的介绍,她也看得出来,这玉佩的成色比适才那?簪子?还要好?许多,那?簪子?虽然制作时?候的思路巧妙,可到底算是有一丝杂色混在其中的,眼前的玉佩却?素白?一体,光泽柔润,且是暖玉做成,触手生温,因此小小的一块就要百两。

    她盘算着手里还有多少?银钱,发现足够能将暖玉买下来之后,就问堂姐要了刚刚哥哥给的银子?,准备等回去的时?候再用自己的私房钱补上。

    只不?过买了这块暖玉之后,她手上就没剩多少?钱,往后的生活要过得拮据一点。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值,因为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

    一行人刚刚出门,宿向?容突然说自己有一把折扇落在楼上,就返回去去取。

    不?过下楼时?,他手里多了一个木质的盒子?。

    他将盒子?递过去,不?大好?意思地说:“这是你看过的白?玉簪子?,我觉得同你很合适,就擅自买下来。”

    “我不?能收你的礼物。”项淑敏连忙拒绝。

    宿向?容此时?却?显得很强势,直接将木盒从?车窗塞了进?去。

    他笑起来很是爽朗,脸颊旁的酒窝因此变得十分明?显。“左右都已?经付过银子?了,就请你给我一次送礼的机会,当做是今日你陪我挑选礼物的谢礼。”

    谁家帮一件小忙收这么重的礼物!

    项贞婉看出一点苗头,抿嘴笑,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项淑敏急得都快要跺脚,可偏偏又不?擅长应付这些事?,只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八十两银子?只怕对于宿向?容来说也不?是太小的数目,这样沉甸甸的一份礼接在手里,实在烫人得很,若是收下了,就是承了这人的情,接下来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项淑敏下意识要还回去,可宿向?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收,若是真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为了根簪子?拉拉扯扯起来,也很不?好?看。

    手指绕着香囊垂下的绦带,项淑敏急得手指绕着那?丝线一圈一圈打?转。

    她为了买那?玉佩,花了她大半家底,连兄长给的钱也搭进?去了一大半,现下剩的银子?也不?够八十两,她想了想,肉痛地将自己刚买下的玉佩递过去。

    小小一块玉佩挟在指尖,她红着脸,局促道:“我并没有帮那?么大的忙,不?能收这么重的礼,作为回礼,这玉佩送你了。”

    宿向?容被女?子?通红的脸颊晃了晃眼,弯腰接过那?玉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刚想借着这次的机会,邀请小姑娘下次去游湖时?,一辆马车在前方缓缓停下。

    项淑敏原本?在心痛自己这样一来一回损失了二十两,忽然听见身边的项贞婉说:“咦,那?马车好?像有些眼熟?”

    她顺着堂姐的视线往外望着看去。

    而就在此时?宿向?容微微外头,还维持着弯腰握着那?玉佩的动作,以至于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少?年少?女?正值青春,阳光下眉眼都带着笑,任由谁见到都能说上一声“登对”。

    对面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蓼蓝圆领,腰坠暖玉,周身清肃简洁,无半点多余的雕饰,微微抬脸时?,五官清隽,形容端正,站定后,他偏过头,目光寡淡地看过来。

    项淑敏脸色顿时?变了。

    137 项平生×徐淑敏5 哥哥,你不要这样……

    项淑敏顿时想起自?己撒过的那些谎, 有?种被抓包之后的慌乱,怯怯地喊了?一声:“哥哥。”

    宿向容眼里的疑惑和警惕在听到这声哥哥之后,瞬间就消散了?, 甚至还带着一丝紧张。

    没有?其他原因?, 实在是这位同辈的名声过于响亮。

    龙跃凤鸣、郎艳独绝,姑孰城乃至州城的读书人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他的父亲在私底下都称赞其风骨, 半是心?酸地感叹, 姑孰日后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也正是因?为项平生, 开始落败的项家才能在姑孰站稳脚跟,他的双亲也默许他同项家四姑娘来往。

    今日一见, 原先觉得夸张的传闻此刻又变得无?比贴切, 又明白为什么男人并没有?考取功名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日后的前程。

    只因?为他过于出色, 出色到与这陈旧破败的姑孰格格不入。

    想到日后这位有?可能也是自?己的兄长,宿向容略略紧张,站直了?身体上前打招呼。

    “项公?子,久闻盛名不如今日一见。在下宿向容,请多多指教?。”

    项平生没下马车, 颔首示意?,车帘后清俊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笑意?。

    宿向容怕两个姑娘回去会被责备,很好心?地解释。

    自?己只是在参加宴会时碰见项姑娘,正好同行?来首饰铺子, 请人帮忙挑选两样?首饰,本?身并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原本?喧闹的街道?却在此刻立即安静下来,气氛沉闷到怪异。

    宿向容疑惑, 转过头视线在项家三兄妹的身上转动。

    项贞婉一脸的死意?,闭上眼睛碎碎念叨,凑得近就能听见她不停重复:“完了?,完了?。”

    而身后的小姑娘脸色更加惨白,阳光下睫毛细微促动,颤颤巍巍如同随时振翅飞走的蝴蝶。可她却不敢抬头,目光低垂盯着马车的车轮,柔弱而又乖顺。

    这极大的激发了?男子心?中?的保护欲,宿向容心?中?生出一股豪气,直接挡在小姑娘面前。

    “此事全都因?为我一人引起,项兄不要责怪两位姑娘。”

    男人偏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狭长的眼眸眯起,犀利的目光透过宿向容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声音冷沉如水。“上车。”

    小姑娘浑身一颤,连反驳都没有?,身体就已经在惯性的支撑下上了?马车。

    车帘随即被放下,马车很快行?驶。

    宿向容的目光逐渐染上担忧,眉心?蹙起的同时又很是不理解,问?旁边的项贞婉。“你?们家都管得这么严吗?平日和朋友出去也不许?”

    “也不是不许,可这次是我们瞒着大哥出来的。”项贞婉脸上泛着淡淡的死意?,“这下我绝对完了?。”

    项平生在项家的地位很高,除了?大伯,也就他的话最有?份量,甚至有?时就连大伯也要听他的。

    倘若她带着淑敏偷偷参加宴会的事情被知道?,都不用他亲口说,她的父母都会罚她禁足,让她好好磨一磨性子。

    想到几个月在屋子里不能出门,项贞婉觉得未来的生活黯淡无?光。

    ——

    项淑敏就更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这么冷着脸。

    同辈当中?经常有?人在私下里讨论,说哥哥冷着脸不说话时,比长辈还要让人恐惧。

    她其实一直没什么感受。

    因?为哥哥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火,最生气也就是敲敲她的脑袋,而后失笑地说:“是我没教?到这里。”

    而往常眉目间都带着温柔的男人忽然不说话了?,他靠在木色的车壁,穿过棱窗的阳光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眉眼隐匿在阴影里,神情越发捉摸不透。

    项淑敏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心?也跟着打鼓。在畏惧当中?,她还是没敢如同往常一样?在男子的身边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的位置。

    项平生发笑:“怎么,现?在连坐在我身边都觉得烦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怕打扰到你?。”

    项淑敏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似男人这类似于冷笑的发问?,都像是锐利无?比的匕首将两个人中?间的屏障打碎。能沟通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最怕的便是沉默,她连一个让他消气的机会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濡湿的双眸盯着男人,讨好地笑着岔开了?话题。“哥哥,你?不是同朋友一起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因?为知道?我出门,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出门?”

    项淑敏攥紧衣服的下摆,连忙道?:“我没有?,这次宴会是一开始就商定……”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可早上出门时还同我说了?谎,是吗?”男人的眼神随着问?话冷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问?:“若是我没意?外撞见,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项淑敏脸色变白,嗫嚅两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解释的地方?。

    她确确实实是瞒着哥哥出去的,目的也是想和同龄人多接触一点。今天如果没有?宿向容的话,也会有?别的人。

    “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和别人多接触一点。我就觉得……我同你?待的时间太长了?,对外面的人一点都不了解。”

    “同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如果这个问?题放在一个月之前,她都能够坚定的给出答案,没有?比待在哥哥身边更好的事情。

    毕竟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有?时候都在想,她干脆不要成亲好了?,又或者找一门倒插门的夫君。

    总之要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身边。

    可偏偏,她做了?那样?绮丽又混乱的梦,在梦境中?男人克己复礼的面容碎裂,双眸里是陌生又带有?侵略性的谷欠念,不着寸缕同她亲密纠缠。

    她能记得清楚地记得他的唇落在自?己身上的触感,能记得边沉重又灼热的呼吸声,也能记得豆大的汗珠从他下颌处滑下、滴落在她心?口时那一瞬间的震颤。

    这叫她如何?去正常的面对自?己的哥哥?

    项淑敏低着头,圆润的双肩轻颤,小声却又清晰地说:“待在哥哥的身边很好,可是我又不能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往后我也会定亲,会同别人成亲生子……”

    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我迟早会离开你?的,所以你?并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男人瞬间抬眼,黑眸沉沉,原本?平稳的呼吸错乱一瞬。

    惊怒之下,他攥紧女子的手腕,将她拖拽到自?己的怀里。

    哪怕是兄妹,也有?男女之别,这样?的动作不能用亲昵来形容。

    小姑娘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梦里的一幕幕叫她害怕得推搡起来,试图在两个人中?间隔出一段距离。

    这样?的抗拒让项平生赤红了?双眼,大手握住女子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视线昏沉的马车内,如血的残阳铺在男人清俊的脸上,晦涩的目光中?压抑着滔天的情愫,呼吸不稳地问?。

    “所以我将你?从小养到大,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从我身边逃走?”

    他很想问?,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地守着她,替她打点好每一件事情,生怕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欺负,重新走上前世?的旧路。

    她也按照他想象中?无?忧无?虑地成长,虽然不如昭昭张扬自?信,却也开始有?自?己的小脾气,不高兴的时候会知道?表达,而不是忍气吞声任由别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一切一切都按照他想象中?发展,按照想象的结局,他们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现?实却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虎口的位置多了?湿润的水渍,小姑娘被迫抬起脸,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崇拜,而是畏惧。

    掌心?下的肌肤在振动,小姑娘双眸中?盛满了?泪水,拖着哭腔说:“哥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哥哥……”

    那哭声唤回他部分的理智。

    是了?,这时候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位能替她遮风挡雨的兄长。

    所有?阴暗、扭曲、下作的情感,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荒凉,忍不住去想,上辈子的小姑娘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如他一般在阴暗里挣扎?

    他甚至在想,既然这辈子她已经过得这么好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她为什么不可以像她说的那样?,如同一个正常人去成亲生子,而是要接受这样?一段扭曲的感情?

    握住女子下颌的手松开,他眼神看着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拉她起来。

    小姑娘也同样?愣住,薄薄的面皮上出现?通红的手指印,茫然又不安地朝着他看。

    他的脸隐匿在阴影里,看着面前与记忆中?相似又不相似的脸,眼神中?透着悲伤的神色。

    在下马车前,他的声音里带着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

    ——“随便你?吧,既然你?这么想离开,那就离开好了?。”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地下了?马车。

    项淑敏坐在空空荡荡的马车里,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泪都开始凝结,生出一种被丢下的恐慌。

    她是想同哥哥保持距离,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和哥哥争吵。

    在过去无?数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哥哥丢下去。

    想到这里,眼泪又顺着莹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安慰自?己,说不定哥哥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不理她。

    等过几日他冷静之后,她再去找他,认认真真地同他道?歉,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想要隐瞒行?踪。

    哥哥对她那样?好,不舍得不理她的。

    ——

    项淑敏想得很简单,也花完自?己剩下所有?的钱,买了?一枚印章当成道?歉的礼物。

    只是她去前院的书房找哥哥时,哥哥院子里的墨棋说哥哥不在。

    “前几日麓山书院准备进行?一次大试,允许姑孰所有?的读书人参加。可书院那边没想到这次参加的人这么多,导致改卷子的人手不够,山长便请大公?子去判卷子。”

    墨棋在说这件事情时,脸上带着喜气,一副余有?容焉。

    项淑敏却彻底愣住了?,喃喃道?:“哥哥没有?同我提起过这件事。”

    往常项平生也会有?出门,游学或是参加朋友之间的聚会。

    但是如果需要出门一段时间的话,他都会提前告诉她去向和可能回来的时间,哪怕不能亲自?告诉她,也会让下人递个消息。

    从来没有?一次,她对他的行?程一无?所知。

    棋墨诧异四姑娘还不知道?此事,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太确定地说:“可能是这次的行?程比较匆忙,大公?子也是临时接到帖子,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已经过去了?,所以一时忘了?同您说。”

    项淑敏心?里失落,可眼下也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公?子没说,小的也并不清楚。”

    她同棋墨聊了?两句哥哥的近况,勉强打起精神回去了?。

    她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每日两次往书房多跑跑。

    棋墨从小就知道?两位主子的关系好,见她频繁过来,忍不住问?:“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麓山书院又不是完全封锁,小的派人去给大公?子传个消息?”

    “别!”项淑敏阻止,手帕的一角被捏皱,最后只是勉强地笑,“我就是很久没见到哥哥了?,所以多问?两句。既然他有?正事要做,自?然是正事要紧。”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书房的脚步就没停下来过。一连跑了?好几日,她没有?遇到哥哥,反倒是等来了?宿向容。

    宿向容并不是一个人上门的,而是妹妹宿青圆给项贞婉送了?拜帖,他再用陪妹妹来拜访项家的名义。

    在拜见过长辈之后,兄妹两便被项贞婉带到花园。

    其实说是花园,地方?也没有?多大,就是利用一个废弃的院子,移栽了?不少花木。

    因?为花匠搭配得当,花园的位置又正好处在前后院连接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府里的人在闲暇时经常过来坐坐,也算是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项贞婉自?然不会觉得宿家兄妹俩是真的为她来,毕竟她同宿家的小辈的交情并没有?多深。

    等见到宿向容,她顿时就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十分爽快地说:“我让人去找淑敏,左右都是认识的人,聚在一起也热闹。”

    宿向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却没有?隐瞒,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劳烦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你?记得到时候给我点好处。我也不要旁的,金镯子、金簪子什么就可以。”

    “呐呐呐……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要这点东西可真没亏你?。你?是不知道?,我为了?帮你?同淑敏见上一面,被我爹禁足一个月,这几日在屋子里待得我浑身都要发霉了?。”

    “项家不允许自?家姑娘同外人往来?正常的交友也不可以?”

    “我们府上没有?这样?的规矩,就是她哥哥管她管得比较严。”

    宿向容更加奇怪了?。“兄长管这么多?”

    项贞婉倒是见怪不怪,解释道?:“那时候我们家才来姑孰定居,大人们忙着应酬,不大有?空管我们。大哥就肩负起兄长的职责,看管底下的弟弟妹妹。淑敏那时候年纪小,又喜欢黏着人,可以说是被大哥一手带大的。”

    “自?己亲手照顾长大的妹妹,当然怕她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小子娶走。”

    这样?说倒是也能说得通。

    可他回想起那日男人看着他冰冷而又防备的目光,心?里又疑问?。

    真的只是兄长对妹妹过多的保护欲?

    而这种疑惑见到项淑敏的那一刻就全部消失了?。

    小姑娘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发被分成两侧挽了?双鬟髻,用鹅黄嫩绿两种颜色的发带绑住,乖软而又明媚,像是凡尘落下的不谙世?事的仙子。

    从花墙后朝着他走来时,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悸动。

    项淑敏却在见到男人的一瞬间,动作就变得僵硬。

    若说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对宿向容还有?好感,在经历过二十两的差价和哥哥生气之后,她对这个人完全是避之不及。

    在见到宿向容的瞬间,她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转过身就往回走。

    宿向容立即追了?上去。

    少年笑容清爽,带着特有?的执着,小跑到她身边之后连声问?。

    “怎么见到我就跑,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宿向容大跨步往前站了?一步,彻底挡住女子的去路,颀长的身体如同挺拔的青松。

    他微微俯身,看着女子的脸认真道?:“可是怎么办,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138 项平生×徐淑敏6 要是再迟的话,我哥……

    “朋友?”

    “你没有朋友?”宿向容看?向少女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不知?怎么?问出一句,“还是你哥哥不让?”

    项淑敏有朋友,不过都?不太亲近, 仅仅是能在一起游玩的?程度。

    她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和哥哥呆在一起, 所有成长的?喜悦与烦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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