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江仲望今日过来, 并?不是一帆风顺。
徐氏不知怎么也有了?脾气,居然还敢让下人们拦着他,说是除了?“和离”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什么好谈的。
幸好几?个下人还有几?分眼色, 在他发怒之后也没敢拦着,他便直接走进?去?。
徐氏再见到他之后, 瞬间就变了?脸色, 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过去?,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你走!给我走!”
“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需要。”
江仲望见人如此决绝, 脸色也沉下来, “先前你在气头上, 我不想说。现在过了?几?天, 你也该冷静下来。原先你伤了?身子, 不能?生育已经犯了?七出之条,可我从来没置喙过半句。就是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想留个子嗣, 天下男人谁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大?闹一场之后, 我在京城中颜面尽失, 卢家也因?此抬不起头,这样还不够吗, 你又在闹什么呢?”
他三?言两语, 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徐氏身上,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徐氏怎么能?这么大?惊小怪。
徐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眶迅速泛红有眼泪涌出, 捂着自己的心口,“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你可记得未成亲之前,你可答应过什么?你说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人。”
她?难道?是什么天大?的傻子,就喜欢让江家的人作?践?这些年血与泪咽进?肚子里,也不过是相信他是真心待自己的,她?也愿意回报真心。
可现在所有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些年的苦楚算是什么?
江仲望反问道?:“难道?我府中不是只有你一位夫人,至于卢苏氏算得了?什么?还能?威胁到你?”
他走上前去?,不顾徐氏的挣扎,用双手?禁锢着她?的肩膀迫使徐氏看向自己,语气诚恳,“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否原谅我这一次?”
见女子还想要反驳,他右眉挑高,眼神在瞬间变得阴郁。男人依旧是那个儒雅的相貌,可违和的眼神却撕下他长久以往的面具,如同猛兽亮出自己的爪牙,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难道?真的要和离,要害得江、徐两家的小辈在婚事上被挑挑拣拣,害得初初走出去?时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还连累得你哥遭人攻讦?他们可都是至亲至近的人,何必连累他们?”
这便是威胁,别看怀远侯府势弱,可真要是闹起来也能?让徐家喝上一壶。
徐氏瞳孔的紧缩,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你……”
而已经走到这一步,江仲望也不在乎显露出自己原本的性子,语气缓了?缓,温声劝着:
“淑敏,我们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你怎么怪我怨我都毫无怨言。只是孩子们的路还长,我们这些长辈没什么能?给他们的,总不能?看着他们因?为我们而蒙羞。我在这里保证,后面绝对不再有这类的事发生,往后我们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不好吗?”
江仲望不是个东西,可他恰恰好抓住了?徐氏的一个弱点。别看徐氏总是让徐家收拾烂摊子,可她?对徐家的感情并?不少,醒悟过来之后就更加不愿意因?为自己拖累到他人。
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怎么临到头又祸害上别人?
那种悲伤、难过、愤怒如同洪荒般涌来,她?站在深谷中瞧着滔天洪流,由内心生出无力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一滴眼泪压着眼眶流下。
就那么一滴,甚至泪痕都很快消失,连哭都成了?一种奢侈的事。
江仲望倒是轻松很多,知道?今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洋洋自得起来。
徐家和小祸害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徐氏还不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哄上两句,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低声哄道?:“哭什么,我日后会好好对你的。我们回去?吧,在镇国公?府呆了?这么多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笑话。”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句清亮的女声。
——“她?不会跟你走的。”
他朝着门口看过去?,就见到年轻的女子在众人的拥簇之下进?来。
江新月看了?眼站在最后方的徐氏,递给十二一个眼神。十二立即点点头,松开?了?原本扶着她?的手?。
江仲望嘴角的笑容僵硬,没想到顺利了?一天,等要回去?还出岔子。
顾忌这是在镇国公?府,他耐着性子说:“这是我们长辈的事,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现在,你母亲已经同意和我一起回去?,也就不打扰了?。”
“我说了?,她?不会回去?的,和离书过两日便会送到怀远侯府。”
江仲望侧过脸,上半身往外倾斜,眼神不善,“你这是何意,就这么一点小事,难不成你真的想让这个家分崩离析,才肯罢手?!”
江新月觉得这句话真的够好笑的,“父亲要是真的在乎这个家,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如今不责怪始作?俑者?,反倒是怪起了?揭发之人,这又是何种道?理!”
她?说着说着就烦躁起来,转念一想,她?现在有权有势,为什么在这里多费口舌。她?直接指向自己的身后,看向江仲望掷地?有声道?:“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我娘不会再回到怀远侯府!”
门口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出现了?一批护卫,恭敬地等在门口看向江家人时候目光中充满了?不善。
镇国公?府的护卫大多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上的凶煞之气,乌泱泱站在门口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别说江仲望今日只带了随行的小厮,就是带上整个江家的护卫,都不可能?从镇国公?府闯出去?。
江仲望知道?今天带徐氏回去?怕是不可能?,心里懊悔得如同吞了?黄连一般。当初在汾州地?界,那群人怎么就没有得手?,倒是叫这个小祸害活着回到京城!
他的脸色由白?转向青,最后脸色如同锅底一般黑。
江新月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别说,这仗势欺人的感觉就是好!在江家也不是没发生过冲突,然后种种规矩和道?理压下来,就是明白?人都糊涂了?。
哪里像现在这么简单。
拳头就代表着话语权。
她?原本气得发昏的脑子也跟着冷静下来,“父亲,我娘亲要休息,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您先回去?。”
说完话,就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相继从门后走进?来,大?有一副“不走就请你走”的架势。
这要是被丢出去?,江仲望的脸都可以直接不要了?。
他气得都发抖,又想起兄长的威胁,进?退不得中将火气都撒在了?徐氏身上,“你看你养的好女儿!”
“你以为她?是来帮你撑腰的,她?就是来拆散这个家!谁家不盼着父母和顺,偏偏她?要在这中间作?祟,两头挑拨想要我们和离。呵,你看着吧,她?以后要是遇上这种事,比谁都要快妥协,偏偏要反过来劝你,还不是记恨你。你要是听了?她?的挑唆,才是天大?的蠢货。”
“还有你,”骂完了?徐氏,他又指向江新月,“你在这惺惺作?态什么,你不也是靠着成亲有了?今日的身份,拿着这个身份压迫起你的父亲来。要是镇国公?有了?外室,你还能?舍得和离?你都不能?……”
“我能?!倘若有一日他负了?我,我绝对不会委曲求全。”江新月看向他的眼里全都是厌恶。
她?略过男人,看向站在后方木然的徐氏,认真地?说:“我有自己的产业,也有存银,只要我愿意的话,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开?始我新的生活,我怕什么?又凭什么要和让我委屈的人过一辈子?”
徐氏愕然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年轻女子。
女子着锦衣华袍,脸上还有因?为急速奔走而有的红晕,美丽却不柔弱,而是带着青年人独有的风发意气,昂扬不可挫折。
她?足够年轻,也足够坚定,或许莽撞又或许被人说做是痴人说笑。
但在此刻,她?身上宛若笼着一层光晕。让人怯懦,又让人想要接近。
裴延年就站在门外,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第一次见小妻子的场景,怔愣住之后,眼底浮现笑意,歇了?进?去?的心思。
而同样赶过来的温氏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心绪彻底乱了?。
江新月也不想再拉拉扯扯,直接示意侍卫上前。
两个魁梧的大?汉走过来时,江仲望双耳赤红,气急攻心,“你们想干什么!”这句话刚说完,他就被侍卫一人一只胳膊架起来往外面拖。
他何时遭受过这种侮辱!何时啊!
“孽障!孽障!”
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他。
江新月转过身去?,看着江仲望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嚷着被拖走,内心很是平静。直到男人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之后,她?才看向一直站着发呆的徐氏。
“他和你说了?什么?”
徐氏这才有了?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整个人如同枯朽的老木,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撑着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抿了?抿干涩的唇,“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又是什么?江新月觉得头疼。
而在此时,徐氏又补上一句,“我想要回去?了?。”
“回哪里去??”
徐氏没说话。
屋内的边边框框都用棉布给蒙上,室内的光线并?不好,在一片将要沉寂的昏白?中,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垂着头,用尽力气吐出两个字,“江家。”
江新月闭上眼,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好,很想问问徐氏怎么同意了?。
可看着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徐氏,她?又说不出一句重话来。很显然,徐氏自己也不情愿回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先前江仲望肯定又开?始半是哄骗半是打压地?逼着她?改了?主意。
徐氏从来不是勇敢的人,甚至说是懦弱,不然也不会被江家欺压这么多年。现在遭遇巨变,她?就算是有心想改,性格也没办法一下子扭转过来。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重新打起精神来,退让了?一步,“也成,不过你等上几?日成吗?总不能?受了?这么大?委屈,连一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总要冷一冷江家,让老夫人亲自来接你,做出个保证来。”
徐氏想了?想,好像江仲望只要求不和离,就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点点头。
——
裴延年处理完军中的事,商定好出行的日期之后,便快速赶了?回去?。
他是等江仲望被侍卫压着送出去?之后才离开?的,并?不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等回来,他就看见小妻子两眼亮晶晶地?迎了?上来,开?口就丢出个惊天大?雷来。
“你说,我能?不能?替我娘和离?”
“你说什么?”裴延年疑心是自己听差了?,将披风挂在木架上,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不是,什么叫替人和离?”
江新月将自己同徐氏的对话又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自己都来了?气,懊恼当时将江仲望丢出去?的时候没趁机打上几?拳。
“没有这样的先例。”
江新月也没了?办法,“真的不行吗?要不找府尹大?人……嗯?”
她?右手?捏在一起,做出一个清点银票的手?势,“之前不是有两家不和,娘家强行将女儿带回去?的先例吗?”
“那最起码明面上,那家的女儿也同意了?。”裴延年将她?比划的手?抓住,沉沉道?:“与其这样的话,不如直接状告江大?人毒害发妻。”
“我倒是想,可证据从哪里来?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江新月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当时派过去?保护徐氏的女侍连中毒都未发现,事后再去?找到毒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裴延年轻笑一声,在她?的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心中迟疑。看见人着急了?,他才收敛了?笑容,慎重道?,“证据并?不是要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而是看我们想不想找到。只要他拖延一日,所谓的证据就更多。要么进?去?,要么就和离。”
江新月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不能?真的送他进?去??”
“不能?。”裴延年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往里间走去?。
“为什么?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为什么他可以逍遥法外。”江新月没有放弃,追了?上去?试图说服他。
裴延年一开?始没说话,见她?也不顾身孕来回走动,眉心直跳,最后一把将人按坐在床边。“你给我老实点。”
他身量很高,投下来的阴影将女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罕见地?动了?怒气,语气不容置喙,“江仲望可以下狱,甚至可以死?。但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能?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我知道?,你是怕旁人非议我,可是我不怕,我也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江新月仰面,倔强地?看向裴延年。
“我憎恶我娘的怯懦,可我从来没恨过她?,因?此所有加注在我娘身上的困苦,都是因?他而起。他上下欺瞒,愚弄我的母亲,更因?此对我们母女痛下杀手?。我为何在有能?力的时候,不能?还回去?。这原本就是他的报应。”
裴延年盯着她?看,又偏过头不同她?对峙。过了?好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很多,“可是我怕,我不想你日后会有任何的负担。证据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只求和离,有卢家的丑闻在先旁人最多只会议论两句。可若是动了?真格,人们不会体谅你从前受了?多少苦,只会说你行事过激、叛离人伦。
这世道?便是这个世道?,生恩养恩大?过于天,便是割肉剔骨都偿还不仅恩情。你当真愿意为了?这种人,日后被人挂在嘴边上议论,这些事被反复提起?”
江新月没说话,她?自然是不想。
裴延年坐到她?身边去?,“此事你我都不好出面,徐家也不行。可以先同京兆府那边打好招呼,再找岳母身边的下人亦或是知情者?上衙门伸冤,等立案之后再谈判。”
这已经是现在最快的方法。
江新月理智上告诉自己他说的是对的,可怎么都没办法咽下这口气,背过去?身体不去?看她?。
“生什么气。”裴延年动手?,按着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一松手?,女子如同不倒翁般又将身体坐正了?。
来来回回两三?次之后,他干脆将人整个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
江新月这下没再转身体了?,而是将自己的脸转过去?不去?看他。
裴延年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将脸转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凶狠地?说:“再转过去?的话,我就亲你。”
“嗯?”江新月头朝着旁边偏了?偏,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你也想?”他扶着她?的腰,懒洋洋地?开?口。
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江新月立即动手?捂着他的嘴,如同做贼一般往后看,等见到屋内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她?板着一张白?净的脸,瓮声瓮气,“我不想,你才想,你每时每刻都想!”
说完之后,她?就听见小声,紧接着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落下温热的触感。这多少有点突然,她?吓得身体一抖。男人却误会她?想要挣扎,大?手?如同钳子般禁锢着她?的身体,然后破城而入。
她?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只能?被迫地?承受着,最后索性就放弃了?抵抗。
唇齿之间有细微的水声,听得她?面红耳赤,将周遭的温度都升了?上来。更加让人不能?忽视的,是放在自己腰侧的手?。
男人的掌心炙热,隔着冬日的棉衣,几?乎都能?将那一块肌肤烫软,变得酥酥麻麻。
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摩挲着,热流便随着手?指激荡开?,然后溢出声来。
那声音娇软得快要滴出水来,江新月不敢相信,整个人红得都要熟了?,猛然推了?一把站起身来。
她?的唇瓣已经变得通红,唇上似乎还残存着灼热的触感,湿亮的眼里水光盈盈,低着头怎么都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
裴延年眸色更深几?分,目光中多了?侵略的意味。
江新月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她?更加抬不起头来,含含混混地?说:“我去?看看青翡,怎么还有送晚膳过来。”
说完话,她?就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啧,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太有用了?。
——
两个人最后商议,好等项大?人进?京就过去?拜访。
等到初五这日,项平生低调入了?京城,暂住在离京兆府不远的一处院子里。
得知消息之后,两个人便立即出门去?项家拜访。
问山上前同门房交涉,亮明身份之后,不一会儿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引路。
项家的宅子并?不大?,二进?的小院子,院内稀稀疏疏种了?几?尾湘妃竹,地?方倒是极干净整洁,想来是才进?京城还没来得及拾掇。
果然等到了?书房,就看见几?个摆放整齐的箱子。有些箱子已经半敞开?,露出里面的书籍,大?多是和法律文书有关。
再往里看去?时,才看到还未摆满的书架旁站着一位身着素衫的男子。
男子身量很高,匀称修长,并?不过分清瘦,站在书架旁身上的书卷气更加浓重。等听到声音,他才转过身来,这才让众人见到他的长相。
项平生相貌儒雅,能?看出来年轻时必定是位朗月入怀的翩翩公?子。只不过他现在蓄了?胡须,目光凌厉肃穆,正色立朝不苟言笑,已经隐隐有重臣的威压,同舅舅徐应淮有几?分相似。
江新月却觉得不对劲起来,总觉得面前的项大?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确定与项大?人没有任何交集,难不成他长了?一副重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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