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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我有自己的道要修,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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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宫里便传出了消息,传召各家的公侯命妇们入宫,美其名曰侍疾。

    话里说的是侍疾,但是各家都清楚,他们进去是等着皇上落气以后哭丧的。

    此命令一出,正好映照了之前的话。

    看来,皇帝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齐王府如今罪名存疑,但毕竟还未定罪,所以陆玖还是需要照例进宫。

    所有的命妇夫人们拜见过皇后与太子妃之后,再拜见了皇孙妃陆瑜,这才回到安置她们的殿阁当中。

    如今齐王府落在别人的眼中便是个泥沼,陆玖进入殿阁之内,那些命妇夫人们生怕自己家与齐王府有什么攀扯,因此能避开就避开。

    陆玖倒也不在乎,只寻了殿中一处干净软和的座椅,扶着腰小心地坐下。

    她刚下歇息没多久,就听见殿外宣宣赫赫好大的动静,殿中所有的命妇夫人们都连忙站起来,恭迎外面的一行人进入。

    陆玖也挽着一个小宫女的手慢慢起身。

    陆瑜挟着浩荡的一列宫人从外面走进来,所有的命妇夫人们一瞬拜倒下去,争先恐后地朝着陆瑜示好。

    “皇孙妃来了?”

    “皇孙妃福寿金安!”

    陆瑜面孔上带着上位者的优越,仪态优雅地对着这些请安的夫人们点点头,微笑道:“夫人们在这里住得还习惯?”

    “习惯习惯!”夫人们连忙赔笑说道。

    陆瑜颔首:“如今皇上和太子欠安,皇后娘娘与太子妃亦是,这宫里许多事情只能靠我与皇孙主持,此番请各位入宫也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还请各位暂且能在宫中安心住下,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让人来寻我便是。”

    这语气,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宫里真正的女主人。

    那些命妇夫人的心眼明亮,还能听不懂陆瑜话里话外的意思,忙顺着她的心意奉承笑说:“是,是,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向娘娘您开口的。”

    陆瑜扬起下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今晚我还要去皇上面前侍药,就不便再陪各位夫人们说话了,天色已晚,各位夫人也好生安歇吧。”

    摆完这一通排场,陆瑜便趾高气扬地转过身,朝着殿阁外的方向走远。

    殿上年长些的宗妇夫人们耐不住深夜,便搀扶着侍女的手,各自回去休息,殿上原本密集的人很快就散开。

    陆玖静静坐在殿上,不动声色地喝一盏酸梅汤,没多久,风莲便从侧门处悄悄地溜了进来。

    陆玖抬眸,见是她来了,便对着身边的小宫女挥了挥手,让风莲一人伺候在旁。

    齐王府式微,正好让陆玖得了一方清净,趁着周围没有人留意,她便低声朝风莲的耳边问道:“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风莲亦耳语道:“人已经悄悄带进宫来了,皇太孙那边的人看着他,不会有问题的。”顿了顿,又道,“太孙那边传话,说皇上已经吩咐好了,今晚陆瑜就要动手。”

    “好。”陆玖点头,轻声道,“你扶着我去一趟沐宸殿吧。”

    “是。”风莲答应一声,便搀扶着陆玖,主仆二人默然地避开人群,踏出殿阁,融入宫禁之外的深浓夜色当中。

    沐宸殿,灯火渐。

    夜来忽然起风,将挂在殿阁四角的灯笼吹得迎风乱动,暖橘色的灯光在这无月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清恐怖,趁着背后茫茫深宫夜色,像黑暗中漂浮的星点鬼火。

    陆瑜带着一行宫人走至沐宸殿的台阶下,便转头吩咐身后的宫女们在原地等候,提裙只身慢慢登上台阶,朝着正殿大门的方向走进去

    沐宸殿外两边戍守的侍卫见到是陆瑜,便十分放心地让行了,这位皇孙妃一贯会在这个时候前来侍药。

    陆瑜跨进殿门,沐宸殿之内灯火黯淡,金砖碧瓦好像也随着这微弱灯火黯淡下来。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龙涎香传来,闻在鼻息之间的时候给人一种花开到盛极时的糜烂浓重的芬芳。

    殿阁之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前段时间皇帝总是夜来睡不安稳,于是便把殿中的宫女内侍们统统裁撤的出去,只余下两三个贴心的在龙床前伺候,但只要皇帝睡了,所有的宫人都必须离开,在殿外守着。

    陆瑜前脚刚跨进,后面一个小内侍便端着药碗准备进来。

    这个时辰一贯是皇帝喝药的时候。

    “拿来,还是我为皇上侍药吧。”陆瑜侧眸看着那内侍。

    内侍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药碗递给陆瑜,轻声道:“皇孙妃真是仁孝。”

    陆瑜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接过药碗,然后吩咐说:“皇上不喜欢人多,要清静,你叫他们都在外面候着。”

    内侍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离开前,还替陆瑜将沐宸殿的殿门小心关上。

    关上门的一瞬间,陆瑜原本平静的面孔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她一手端着药,一手抽出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玉兰花苞模样的玉簪,轻轻点了点花苞的叶子,一瞬间,簪子上那玉兰花苞便开了一个小口子,里面倒出许多白色无味的粉末,通通掉进了皇帝的那碗汤药里。

    陆瑜把发簪重新别进自己的发髻当中,然后捏着汤匙在药碗里轻轻搅动了几下,很快,那白色的粉末就淹没在漆黑的汤药当中,不见踪影。

    陆瑜端着那碗药,绕过屏风,走向最内的龙床旁。

    嘉熙帝已睡着,殿内安静得可怕,唯能听见的就是陆瑜自己细碎轻柔的脚步声。

    她站在龙床前,垂眸凝视着榻上那个老年男人老态龙钟的面孔,他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好像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表情十分痛苦难耐。

    陆瑜看着皇帝的神色,心下忍不住地欢喜。

    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对皇帝下的药起了效果。

    自从江烨死后,皇帝心里一直胸闷气堵,心神不安,因此才会导致身体欠安,而陆瑜特地命人在这御用的熏香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了一味药材,这药材无毒,不会害人的性命,但是却会令人每每入睡之后噩梦连连,梦见他心底最害怕的事情,不断地重演人心底不愿触碰的悲剧。

    这段时间皇帝睡觉时一直不肯让人侍候在侧,就是觉得自己的噩梦是因为旁人在他睡梦时惊扰产生,遂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可是皇帝一定不会知道,这些问题全部出自他身边的这些香料上。

    陆瑜看着皇帝挣扎的面孔,嘴角的笑意越发藏不住。

    她端着药,凑近皇帝的身边,温言道:“皇上,皇上?该喝药了。”

    皇帝半梦半醒地睁开双眼,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朦朦胧胧地便说道:“朕不喝……”

    “皇上,喝了药才能好。”陆瑜舀了一勺汤药凑近皇上的唇边,哄着道,“孙媳妇伺候您喝,喝吧,喝了药,您就舒坦了。”

    人死了就不用再受折磨,可不是舒坦了吗?

    “朕不喝,不喝……”皇上眼神涣散,显然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陆瑜的耐心快没了,她的权力巅峰就在眼前,只要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能赶紧毙命,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在她的头上。

    这么想着,陆瑜越发心急了,也不管皇帝愿不愿意,直接就把那一匙盛着毒药的汤勺凑近皇帝的唇边,想要逼迫着他喝下:“喝,给我喝!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也该退位让贤了,给我喝!”

    “不知皇孙妃要给皇上喝什么药?”

    就在陆瑜发狂一般想要喂皇帝喝药的时候,冷不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屏风的背后传来。

    陆瑜一瞬间听出这个声音是属于陆玖的,握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下去。

    “谁!?谁在那里?”陆瑜惊慌失措地回头。

    陆玖扶着笨重的腰身,慢慢地从一架巨大的楠木屏风后走了出来。

    陆瑜的眼珠子几乎都快瞪脱眶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玖:“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放你进来的!”

    怎么可能呢?陆玖怎么会在这儿?

    陆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玖微笑地站在屏风前,朝陆瑜的方向走进几步,微笑地问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却想知道你给皇上喂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公平起见,先来后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是谁放我进来的。”

    一瞬间,陆瑜身上汗毛倒竖,她手上的那碗药里是□□啊,自然是毒害皇帝的药了!

    但仅仅只是紧张了一瞬,陆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沐宸殿内外基本都是她的人,只要她把手里的那碗□□摔了,不就无可对证了吗?

    她的脸上浮现喜色,甩手就想把手里的药碗给扔了。

    可她的手还没动,一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便狠狠钳制在她拿药碗的手腕上。

    陆瑜惊慌失措地回头,忽然见到原本还昏迷不醒的嘉熙帝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坐在她的身后,左手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腕,脸上浮现一丝阴戾,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随和温善:“皇孙妃,你小心点,别把给朕的药摔碎了,否则,朕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陆瑜脸色一僵,忙不迭地握紧了那只药碗,脸刷一下白了,毫无血色。

    嘉熙帝从她颤巍巍的手里缓缓取下那只药碗,捧在自己的手里,然后捏着汤匙慢慢搅动,声音无喜无怒地道:“你不是想知道,世子妃是如何进来的吗?现在朕就告诉你,是朕放她进来的。”

    陆玖沉默地站在不远处,面容平静冷峻地看着陆瑜。

    陆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看来,皇帝早就已经知道她暗中动的那些手脚,现在还联合陆玖,想要她的性命!

    她迅速跪下去,跪在皇帝的床前磕头道:“皇上,孙媳只是想喂您喝碗药,这些天您龙体欠安,孙媳十分担忧,几乎日日候在您的床头为您侍疾,孙媳绝对没有别的心思,望您明察啊!”

    陆玖慢条斯理地走上前两步:“既然是良药,那皇孙妃就当着皇上的面喝下如何?古人云,汤药非口亲尝,弗进父母,皇上是万民之父,您为皇上侍药,怎能不先亲口尝一尝呢?”

    陆瑜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皇帝手里的那碗药,脸上露出莫大的惊恐之色。

    皇帝搅着汤药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陆瑜:“是啊,那你就亲口为朕尝尝,这才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说着,便从碗里舀了一勺汤药送到陆瑜的嘴边。

    陆瑜睁着惶恐的眼睛,看着那勺又黑又苦的药汁送到自己嘴边,本能地闭紧了嘴,死也不肯张口喝。

    皇帝的眼中闪过冷意:“怎么,你不愿为朕尽孝心?”

    陆瑜眼里噙满了恐惧的泪水,拼命摇头:“不不不,孙媳……妾身愿意为皇上尽孝心!”

    皇帝猛地把那勺汤药狠狠塞进陆瑜的嘴里:“那就喝下去!”

    那一勺发苦的药水刚沾上陆瑜的牙齿,她便猛地生出一股巨大力量,本能求生地猛然把汤匙推开,一口吐在了龙床前的汉白玉地板上。

    吐出那一口药以后,她拼命地抠嗓子眼,用力往外吐着污秽,一股接着一股的酸水从他腹中吐出,洗刷着唇齿上沾染的那一点□□。

    皇帝捧着那碗药坐在床沿上,陆玖则站在陆瑜身后,默然无声的冷眸看着这一切。

    陆瑜吐得天昏地暗,几乎把胃里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了,这才虚弱无力地倒在床前。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又立马不要命地朝着皇帝的脚跟边爬上去,一双沾染了污秽的手抓紧皇帝的脚脖子,声泪俱下地凄厉道:“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要害您!妾身不敢啊!”

    “你不敢?”皇帝面颊上的肌肉因为压抑愤怒而微微颤抖,冷不丁一脚踹在陆瑜的心口上,把她踹得一个趔趄,“若是不敢起弑君的心思,为什么不敢喝药!?”

    “妾身,妾身……”陆瑜拼命想找出理由来证明自己是无辜,可是刚才她拼命吐药的动作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现在,简直是百口莫辩,越描越黑!

    皇帝审视地盯着她:“找不出话说了,是吗?”

    陆瑜睁着泪眼看向他:“皇上……”

    “来人!”皇帝骤然厉声吩咐,“把这个贱婢拿下!”

    他的话音一出,陆瑜身体重重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忌惮和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狠!

    皇帝现在下令,那就代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朝前走!

    站在身后的陆玖一瞬间察觉到陆瑜的不对劲,她立马意识到陆瑜想要跟皇帝鱼死网破,当即喊道:“皇上小心!”

    皇帝眼神一瞥,就见到陆瑜腾地站起身来,利落地从发髻上取出一根尖锐的金簪,对准了他致命的咽喉部位狠狠刺下来——

    皇帝到底人在病中,反应不似平时那么快,他坐在床沿上,眼睁睁地看着形状癫狂的陆瑜举着金簪朝着他刺。

    陆瑜发狠地咬着牙道:“既然你们非要逼我到这一步,那我就如你们的意愿!”

    这条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她整个人已经站在悬崖顶了,就算是死,也只能向前。

    反正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实情,那么她就干脆先杀了皇帝,再杀了陆玖,反正这两个人早晚也该死,自己不过是送她们走得更快罢了。

    殿中只有他们三人,陆瑜第一下刺向皇帝的时候,皇帝偏身朝着龙床旁翻滚过去,于是陆瑜没有刺中,那尖锐的金簪一下刺进柔软的棉絮当中。

    陆瑜见自己没能让皇帝一击毙命,当机立断又从发髻上摸了一根尖锐的金簪下来,毫无迟疑地对着皇帝的面门再度刺去,这一次,皇帝已经被逼到角落,身旁全然没有空间容他躲避。

    趁乱,陆玖的眼睛飞快地扫过周身,当机立断地伸手抱起一个巨大的古董花瓶,就在陆瑜抬手朝皇帝刺金簪的那一瞬间,猛地把那个巨大的花瓶重重击打在陆瑜纤细单薄的脊背上!

    花瓶应声碎成无数片碎瓷,陆瑜背脊往下一屈,凄厉无比地痛叫了一声,用力捏着金簪的手不受力地一抖,瞬间松开簪子,使之掉在皇帝身旁绣着龙纹的锦被上。

    趁着陆瑜被痛击的这一瞬间,皇帝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跳下床。

    陆玖厉声一喊:“护驾!”

    陆瑜听到陆玖这一声护驾,求生的本能疯狂冲上心头,她竟然忍着背上剧烈的疼痛爬了起来,转过身,饿虎扑食地对着陆玖的方向杀过去,两只手紧紧地掐住陆玖的脖子,执念成魔道:“杀不了皇帝,我也要拉你陪葬!”

    陆玖只觉得喉头一阵闷痛,她咬着牙睁开眼,就看见陆瑜那近乎癫狂的面孔。

    陆瑜眉目狰狞得宛如一只修罗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有着猩红的眼,绝狠的眼神,原本秀美的五官都在这一刻扭曲在一起。

    可是骤然之间,一道身影从外横冲直撞而来,一脚狠狠踹开了陆瑜。

    脖子上的痛楚骤然消散,陆玖下意识地抬手护着自己的脖子,就见到陆瑜已经被人踹翻在地,而冲进来救她的人,竟然是江殷!

    江殷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腰佩长刀,又恢复成从前那副贵公子的模样,他护在陆玖的身前,转过眸子,声音温柔地问道:“你和孩子没事吧?”

    江殷的出现,一瞬间给了陆玖莫大的心安。

    她抬手抚了抚肚子,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江殷,是你!?”陆瑜摔倒在地上,半撑着身子,怒不可遏地转过头来,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江殷,“谁把你放出来的?”

    江殷冰冷的眸光淡漠地看着她,并不想同她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声音传来。

    “是我放他出来的。”

    陆瑜的瞳孔骤然缩紧,一双手猛地抓紧,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屏风外的方向,就见到一个丰神俊朗的高大身形从外慢慢地踱步进来。

    ……是他。

    “江……江烨……”陆瑜宛如见到了什么恶鬼一般,惊恐万状地往后缩了缩。

    江烨不是独身一人走进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禁军,禁军们的手里还押解着一个蛮真的男人。

    陆瑜的目光与那个蛮真男子的目光两两相对,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脸上的血色一息之间消散,只余下透彻的苍白。

    那个男人,就是与她来往的蛮真奸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江烨果然还活着……

    江烨慢慢走上前,朝着嘉熙帝叩首一跪,恭敬道:“孙儿给皇祖父请安,今日让皇祖父受惊了。”

    虽然今天的事情都是早有安排,但皇帝年纪大了,难免还是受到些惊吓。他看着眼前的江烨,点了点头道:“你回来了,朕就安心了。”

    江烨缓缓起身,站在皇帝的跟前道:“孙儿现在要在皇上的面前细数罪妇陆氏的罪名,皇上可允?”

    嘉熙帝侧眸,冷瞥了一眼被数名禁军扣押着跪在地上的陆瑜,沉声道:“允。”

    “是。”江烨垂首,“那孙儿便慢慢细说。”

    “其一,皇孙妃陆氏通敌叛国,在燕云山战事告急之时将我大周的重要军情军报送至敌国,致使我大周几十余万兵马覆灭,骠骑将军等诸位大将丧命,致使何将军战死碧城。”

    “其二,皇孙妃陆氏勾结蛮真奸细,蓄意谋害孙儿的性命,搅乱我大周朝政,引外敌入京城,致我大周都城处于危险之境。”

    “其三,陆氏有不臣之心,今日勾结蛮真人蓄意弑君,还欲弑君之后挟持皇孙江炜,使大周境内的蛮真人与天门关外的蛮真军里应外合,破我大周国境。”

    “其四,陆氏不孝,勾结其母魏氏谋害华阳长公主,毫无为人子人孙之心,不配为人。”

    “最后……”

    江烨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有力,一字一句都像铁锤砸在陆瑜的心口上,痛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江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说:“最后,孙儿还要揭发陆氏与外男通奸,生下奸生子,试图以奸生子谋夺我大周皇长重孙的位置,得权上位,混淆皇室血脉。”

    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被扯开,陆瑜整个人瘫软无力地跪在地上,如同一具泥胎木偶,怔忡地睁大了无神的眼睛。

    前面谋逆的事情嘉熙帝早已经从江烨的口中得知一二,但是这最后一条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却是他闻所未闻的。

    一瞬间,他脸上浮现恼怒的神色,狠狠看着陆瑜道:“最后一条,是真的?”

    江殷护着陆玖站在一旁,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跪在殿阁之下的陆瑜。

    陆瑜鱼死网破地大叫,惊恐地拼命道:“江烨,你凭什么说我的孩子是奸生子?你有什么证据?”

    那个丑陋的傻子不是早就已经死在大火当中了吗?死无对证!

    江烨的声音却冷静而平和:“回皇上的话,今日布在宫外的蛮真奸细已经全部被一网打尽,这是奸细的首领,前几条罪状都是孙儿刚从他的口里挖出来的,若是皇上存疑,可以之后再细细审问。至于这最后一条,我自然会让你求锤得锤的。”

    他转眸,看向一旁的陆玖。

    陆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皇上道:“陛下,皇太孙说的确有其事,皇孙妃所生的孩子,根本不是皇孙的骨血,而是陆家庄子上一个下人的孩子。因为这个下人心智如同六岁孩童,妾身担心皇孙妃借种生子之后会杀人灭口,所以早一步将这个人安置在齐王府当中,另外又派人营造了他被火烧死的假象,才保全了他的性命。现在这个人就在宫中,皇上可以当面滴血认亲,察验真相。”

    察验真相四个字如同四声惊雷敲开在陆瑜的头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就见那个傻子二狗真的在宫人的牵引之下朝着门内走进来。

    傻子牛高马大的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却是格外的天真烂漫,恰似一个小孩子一样,他先是奇怪地打量了一眼这间漂亮的大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不远处的陆瑜。

    陆瑜看到傻子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地愣愣缩着脑袋,不敢吱声,生怕那个傻子认出自己。

    皇帝审视地看着那个傻子见到陆瑜背影之后开心的模样,心里已经默默有了定论。

    傻子一见到陆瑜就像是见到了最亲近的人,兴高采烈地跑上来,径直抱住她,自顾自地说:“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陆瑜浑身触电一般,当机立断地狠狠推开他,瞪着一双快要脱眶的眼珠子凄厉地大叫:“谁是你媳妇,我是皇孙妃,我是皇孙的女人!谁是你媳妇!”

    傻子被陆瑜发疯一推,跌了一个踉跄,他不敢上前,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伤心地道:“媳妇儿,不生气,媳妇有我的宝宝,不生气。”

    嘉熙帝听到这句话,两眼一翻简直快要气晕,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来没想到皇室会出这样的丑闻!

    “皇孙妃,好,好啊!”皇帝气得目眦尽裂,抬手颤巍巍地指着,“你通奸也罢了,好歹也要同个模样周正些的,你……你就找了这么个口斜眼歪的东西?你也狠得下心下得了口?你真是把江氏皇族的脸都丢尽了!”

    其实皇帝也觉得那孩子奇怪,江炜陆瑜夫妇二人都是白皮肤,怎么生出的孩子却是个天生的黑皮?原本他还安慰自己,说是刚生下来的婴孩都是如此,等养一段时间长开了,就白净了,可是锦衣玉食地养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那孩子变白,好像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原本嘉熙帝还十分费解,现在看到这个傻子,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合着,是像生父啊!

    江烨站在嘉熙帝的身边,看着他铁青凝固的脸色,恭敬地问道:“皇上,可要让太医前来准备验亲的事宜?”

    嘉熙帝怒道:“不用,我要让这个贱婢亲口说!”他扬声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在天牢里让那些人好好伺候,一定要从她嘴里把所有的话全部掏出来!要是不肯,那就十道酷刑轮流用上,说一句谎,就断她一根手指!”

    说着,便有侍卫上前把陆瑜拖下去。

    陆瑜惊声尖叫,痛哭流涕地道:“我要见皇孙,我要见皇孙!”

    可是一转头,却发现江炜其实就站在门边。

    今天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江炜刚才已经急忙赶了过来,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陆瑜给自己戴绿帽的事情,偷人就算了,还偷这么丑的人,还生了个孩子,让他当了这么几个月的便宜爹!

    江炜简直怒不可遏,与陆瑜对视的那一瞬间,狠狠朝着她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扬手就是一巴掌:“贱婢!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妻子!”

    虽然陆瑜打心底瞧不起江炜,但是这个时候,江炜算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没想到,江炜竟然把刚才的一切都听了进去。

    这一巴掌,几乎打得陆瑜肝胆裂碎,口角流血。

    她怔怔地转过脸来,半张脸上五道红痕。

    江炜这一巴掌,打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终于,陆瑜急火攻心,两眼一黑,彻底地晕了过去。

    震怒之余,江炜更多的是担心受怕,生怕陆瑜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让皇上迁怒在他的身上。

    于是在陆瑜被拖下去之后,江炜连忙上前,跪倒在皇帝的脚边,抓着他的衣角哭诉道:“皇祖父,孙儿也是被陆瑜这个贱婢所骗,今天的事情,孙儿全然不知啊,陆瑜那个疯婆娘这段时间趁着孙儿不注意的时候滥用权力,许多事情真的不干孙儿的事,您一定要明察!而且陆瑜犯了这么大的罪过,从今天开始,孙儿当着您的面起誓,从今以后,陆瑜再不是孙儿的妻子!”

    江炜一通行云流水的话快得几乎让众人目瞪口呆。

    嘉熙帝对着他也没几分好颜色,只冷冰冰地道:“平日里看你做什么事都做不好,推卸责任倒是做得很快很周全。”

    江炜面红耳赤,可是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总不能因为陆瑜那个贱人,惹得他将来也做不成富贵皇孙吧?何况那个贱女人竟然还敢给他戴绿帽子,真真是可恶至极!

    江烨适时地上前,立在皇帝的身边,垂眸睨着江炜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不是仅凭你自己一张嘴辩解,要皇上的人审查过后才能得知。”

    江炜心里一团麻,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安心了些,陆瑜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他是真的不知,就算查也查不到他的,只要现在先斩断了与陆瑜的关系,他就没事。

    “多谢大哥。”江炜低头,劫后余生地长叹了一声。

    顿了顿,江烨又问道:“那皇上,陆瑜所生的那个奸生子如何处置?”

    江炜眼里闪过一丝绝狠:“那种孽障,当然是溺死,怎么能让他存活在世上?”这孩子活着简直就是他江炜的耻辱,只要想到这孩子活着,江炜就觉得时时有人在提醒自己头顶那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皇帝的眼中闪过疑色,迟疑了片刻,并没有同意。

    陆玖站在江殷的身边,二人抬眸相视一看,江殷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过问自己,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去做。

    “皇上。”陆玖扶着腰,走上前一步,诚恳地看着嘉熙帝道,“稚子无辜,孩子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力,这件事情与他没有关系,要怪只能怪陆瑜心术不正。妾身以为,这个孩子虽然没有了母亲,但还有一个父亲,且他的父亲爱子心切,肯定会好好善待他,不如请陛下把孩子交还给他的生父抚养?”

    皇帝看了一眼那眼巴巴的傻子,最后还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那就按照王妃所说的去做。”

    江炜浑身一怔,看向陆玖:“王妃?”

    陆玖亦是怔住:“皇上,您……”

    皇帝抬眸,朝着不远处的江殷挥了挥手:“元朗,你过来。”

    江殷依言走上前来,与陆玖并肩站在一起。

    皇帝的眼眸当中含着些后悔:“让你的父亲受苦了,今日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浮出水面,陆氏也已经伏法,该交还的清白,朕必须要交还给你们。”

    江殷撩开衣摆,对着皇帝跪下去。

    陆玖也跟随江殷一同跪下。

    皇帝的苍老的面孔上浮现了一丝怜爱,抬手,摸了摸两个人的发顶,说道:“齐王与王妃因为这场错误的联姻毁了一辈子,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朕再想弥补也不能够了,只愿你们二人能够好好走完这一生,也算是让他们二人的在天之灵得以安心。从即日起,齐王世子江殷,袭爵为齐王,世子妃陆玖为齐王妃。”

    江殷和陆玖面容肃穆,双双跪下,对着皇帝郑重叩首。

    “臣谢陛下!”

    “臣妇谢陛下!”

    跪谢完,江殷搀扶着陆玖,夫妻二人慢慢站起身。

    江殷看着皇帝,眼眶微红:“只要父王能沉冤得雪,臣心便安。”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天门关战事有如燃眉之急,还请皇上能够允准,让我领兵前去抗击,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守卫家园,等战胜归来,请皇上能够善待何羡愚等忠君之将,迎他们的英灵尸骨回朝安葬。”

    皇帝略显苍老疲惫的脸上划过一丝沉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届时,风风光光地迎他们的尸骨回家!”

    “臣领旨!”江殷热泪盈眶,抱拳道。

    站在皇帝身旁的江烨也在此时往前走了一步,立在了江殷的身边,抱拳朝着皇帝道:“皇上,臣江烨请命,追随齐王江殷前往天门关,为我大周江山尽一份绵薄之力。”

    陆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并肩站在一起的兄弟二人,眼底逐渐蓄起泪水。

    她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一刻,江殷得到了重返战场为阿愚报仇的机会。

    江烨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选择的权力。

    江烨面容沉静,心意无悔:“如今国难当头,大周兵马亏空,臣愿意协助齐王召集援军北上,清扫这些蛮子,绝不让蛮真的铁蹄踏进我大周一寸土地。”

    今日江烨来天牢放出自己的时候,江殷便颇为吃惊,现在听见江烨这番话,更是惊讶。

    他没想到,这竟是江烨自己的要求,前去天门关,做最后的决战。

    皇帝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堂兄弟二人,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身影便从门外闯了进来。

    陆玖转过身去,却见是太子妃陈氏。

    陈氏听见江烨还活着的消息时,几乎是喜极而泣,连头发都未梳完便匆匆跑来了这沐宸殿。

    她的儿子没死!她的儿子还活着!一瞬间,陈氏好像又有了希望。

    可是她刚踏进沐宸殿的那一刻,便听见江烨自己请命前去天门关的话语。

    陈氏立即紧张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儿子,怎么能够再入险境?于是,她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烨儿!烨儿!”陈氏哭着上前,一把抓紧了江烨的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江烨一愣,垂眸看着将脸埋在胸口前哀哀痛哭的母亲,他胸膛里的那颗心瞬间便温暖了起来。

    有多久,没看见母亲对他这样温柔的样子了?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

    江烨忍不住伸手,亦抱紧了面前的母亲:“母妃,我回来了。”

    这些天,自从得知江烨的死讯后,陈氏便心如死灰。

    巨大的悲痛当中,她忍不住便回想到往昔的点点滴滴,回想到自己对江烨的苛待,回想到自己把自己的心愿强加在儿子身上,回想到自己根本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因为卑微的出身,她格外敏感要强,这些年光顾着想让儿子替自己争口气,从没真正享受到所谓的母子天伦之乐。

    直到听到儿子身死消息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成空。

    当时她就想,若是江烨还能回来,她一定要好好弥补他,再也不让他像是一只囚禁的鸟儿一般,活在自己精心为他准备的牢笼当中。

    而现在江烨真的回来了,还要请命去往天门关,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涉险!

    “烨儿,你不能去,娘错了,娘真的错了!”陈氏满面是泪,眼底是一个母亲的心碎,“从此以后,娘再也不会不顾你的心意,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娘求你,留在京城,留在娘的身边吧。”

    江烨听着母亲的这些话,一瞬间,上一世,这一世的心结都好像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温柔地替陈氏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说道:“母亲,儿子已经想明白自己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儿子想自己的这一生,自己来做选择。儿此去天门关,是为国为家,您把手中牵着儿子的那根风筝线松开吧。”

    “我有自己的道要修,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江烨清楚地感知到,这一刻,自己已经拥有了自己心底最渴求的东西。

    母亲的爱,还有一份自由。

    一份天高任鸟飞的自由。

    他要从这朱红色的城墙当中挣脱出去,去寻找自己的一片湛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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