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古代架空 > 折娇 > 第55章 小学鸡式揪扯爱恋(送醉……

第55章 小学鸡式揪扯爱恋(送醉……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江殷认定了江烨刚才一定是自己摔下去的, 心里愤愤想着一定要在陆玖面前当面拆穿对方的阴谋诡计。

    莽撞冲上头脑,江殷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抓住江烨的衣领想要将他揪起来:“你起来!你别装了江烨!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陆玖心里原本已经对江殷的举动有所不满, 现在他冲上来对江烨动粗更是惹得她心里不适,一时心底翻涌起愠怒,只觉得自己昨日同他推心置腹说的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江殷,你闹够了没有!?放开皇太孙!”陆玖一把推开了江殷。

    江殷揪着江烨衣领的手骤然一松, 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步。

    其实陆玖推江殷的那一下力气根本不大,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可是微小的一个动作落在江殷的眼中便放大了无数倍, 只觉得一把刀噗嗤一下插在自己心口上。

    他目光怔怔地看向陆玖,就见他推开了自己之后,重新冲回了江烨的身侧, 搀扶着他的头, 用自己的手绢小心替他擦拭额头上的血迹:“太孙殿下, 您还好吗?”

    江烨满脸的血,把身旁搀扶他的内侍们吓坏了。

    几个小内侍七手八脚地将江烨从地上搀扶起来,大声嚷着:“快!快将太孙殿下搀扶回马车上, 叫上就近的太医过来医治!快点!”

    “太孙,您还好吗!?”陆玖被一众内侍们排挤至一旁,只看见江烨捂着头上的伤口处,血还在从他的五指之间汩汩往外流。

    “我无事。”即使自己受伤, 江烨仍旧尽力忍耐着痛楚, 回答陆玖的问话时声音依旧温和,“去告知书院里的先生,让我暂时在先生们歇息的地方上药, 悄悄地请太医来,不要惊动太多人,尤其是太子妃,知道?”

    江烨忍着痛楚,回头吩咐身侧跑去请太医的小内侍,小内侍应声,连忙跑出了书院。

    剩余的内侍们告知了书院的先生,让他们连忙腾空了一间屋子出来,而后小心翼翼搀扶着江殷朝空屋走去。

    陆玖听见江烨发话让内侍们不要声张的时候,心里骤然替江殷松了一口气,只要江烨这个受伤的人勿将江殷动手的事情说出去,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累及到江殷。

    她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江殷,还是决定跟上去。

    江殷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陆玖远去的背影,颤颤垂下纤长的眼睫。

    一直到众人离去,他方才微微红了眼眶。

    陆玖跟着受伤的江烨往空屋过去,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背后站着的他。

    陆玖一路无言跟随着江烨及一众东宫仆从抵达收拾出来的空屋,众人将江烨安置在床榻上,便七手八脚地各自准备。

    因着请来的太医还未至,因此内侍们便先打了干净的清水,简单替他处理了头上的伤口。

    陆玖自始至终站在身旁看着,没能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

    少时太医来了,诚惶诚恐地赶紧替江烨用药包住了伤口,受伤处的血渐渐凝结成痂。

    “大人,太孙殿下的伤势无碍吧?”跟随的内侍惊慌问道。

    “索性只伤到了皮肉,并未伤到筋骨处。”太医收拾着药箱客气道,“太孙头上的伤口已经不曾流血了,这会儿先用药水煮过的纱布捂一捂,等一个时辰之后,便可以拿开,之后的半个月里,每日都要按时上药,一日两次,各在早晚,不日便可以痊愈。”

    “今日替我看伤的事情,还请太医不要往外传,否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江烨侧眸看向太医,声音温和。

    “殿下身边的大人们已经嘱咐过微臣,微臣会按殿下说的办,请殿下放心。”太医恭敬道。

    “如此甚好,来人,先送太医回太医院,有赏。”江烨回头,给身侧站着的内侍一个眼神。

    内侍会意,领着太医往外走:“您这边请。”

    “多谢太孙殿下!”太医叩谢江烨,便跟随着内侍往书院外的方向离开。

    太医出去,江烨便转头吩咐身侧的众人:“都出去伺候。”

    内侍们尊敬称是,便轻手轻脚地纷纷退出了屋子。

    陆玖以为江烨是想自己休息一阵,于是也起身,想同着内侍们离开房间。

    却没想到刚起身,背后床榻上的江烨便温声唤住了她:“陆姑娘,请留步。”

    陆玖脚步一停,转过身。

    内侍们已经通通走出了屋子,还小声地替屋内的人带上大门。

    陆玖站在江烨床前数步的地方,心里还一直担心着江殷,便赶紧上前一步,冲着床榻上靠着的江烨俯身行一大礼,垂眸切切道:“太孙殿下,今日的事情不怪江殷,都是因我而起,太孙殿下若是有什么要责怪的地方,便通通冲着我来便好,请太孙殿下切勿责怪江殷!”

    陆玖并不敢保证今日的事情江烨到底会不会说出去,她心下猜不准他的意思,便想着还是先下手为强,替江殷认个错,别把事情弄得不好收场。

    江烨靠在床榻上,额头上还敷着药,听见陆玖的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虚虚一抬手:“玖玖请起,先起身坐下,咱们再说话。”

    玖玖这两个字落在陆玖的耳朵里,顿时让她觉得十分不适。

    这个昵称是江殷专程称呼她的,偶尔徐月知同江圆珠也会学着江殷这样叫她。

    陆玖曾纠正了江殷许多次,不许他这么亲昵地叫自己,觉得别扭。

    可是今日,江烨称呼的这一声“玖玖”,比起江殷这么叫她,更让她觉得别扭。

    但今日到底是江殷有错在先,她想护着江殷,自然不能触了江烨的不快,于是便忍了这一声亲昵的呼唤,淡淡答应了一声“是”,落座在身侧靠江烨略远的一个位置上。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何陆姑娘要对我避之不及?”

    似乎是察觉到那一声“玖玖”令她微微地蹙了眉头,江烨再称呼她的时候,又换成了之前礼貌疏离的方式。

    陆玖抬眸,正见江烨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里尽是随和温善。

    “臣女不敢。”陆玖垂眸,恭敬道。

    江烨一笑:“若是我没猜错,姑娘撇下元朗而跟着我来这里,是想为元朗求情吧?请求我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对么?”

    听见这番话,陆玖顿时抬起脸。

    江烨依靠在床榻上,静静微笑着看向她:“陆姑娘还是坐近点同我说吧,远了,我怕听不清。”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陆玖不得不听从江烨的,起身选择一个靠近他的位置。

    她落坐在床榻右首靠近江烨的地方,垂眸道:“臣女失礼了。”

    “无妨,陆姑娘不必这样客气。”江烨唇畔笑意温和。

    “太孙既然开口了,那臣女也就开门见山。”陆玖试探着道,“今日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臣女而起,皇太孙若是要怪罪,就请责怪臣女,此事与齐王世子全然无关。”

    “今日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让陆姑娘承担罪责。我头上的伤口倒是好隐藏,今日的事情也可以让众人瞒着,不叫太子妃等知道。”江烨乌沉的眼睛看向陆玖,瞳眸当中衔着似笑非笑的神态。

    陆玖顿时听出了江烨话中的深意,抬眸看向他。

    “今日我头上的伤若真是陆姑娘弄的,我大可隐瞒下去,可惜不是。”江烨微笑道,“若是太子妃等问起来,我也只能照实回答。或者,若是江殷肯向我致歉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同他计较,毕竟,我是他的堂兄。”

    江烨的话说得不无道理。

    无论如何,先动手伤人的总是理亏,何况今日江殷还把江烨的头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

    言下之意,只要江殷肯向他道歉,他便不会追究江殷动手伤人。

    可是江殷会同意对江烨低头么?陆玖十分清楚江殷的脾性,他的倔劲若是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他,想要让他同江烨道歉,不压抑上天摘星。

    江烨沉黑的瞳仁静静望着陆玖,似乎看到了她脑海里所想的难处,于是衔笑道:“若是陆姑娘觉得这很困难,倒也有个更简单的法子,了结今日的事情,若是陆姑娘肯答应我,今天的事情,我既往不咎,言出必行。”

    听到这句话,陆玖顿时就追问道:“敢问太孙,需要臣女答应殿下什么事情?”

    若是在她底线之内的事情,她自然愿意做到。

    “很简单。”江烨微笑,“同我去听梅先生的六朝史。”

    “当真?”陆玖没想到江烨肯用这么简单的方式化解事件,还有些不敢相信。

    “陆姑娘两番拒绝我的邀请,我心中实在失意,若是姑娘答应与我同行,元朗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江烨温和笑道。

    其实陆玖本心是想去听六朝史的,但是顾忌着江殷的感受,且不想同江烨扯上太多的关系,是以才两次拒绝邀请。

    现在江烨将这邀请当做原谅江殷的筹码,肯大事化小事,她自然也愿意答应。

    只要,江烨真的对此事既往不咎。

    “殿下说到可会做到?”陆玖看着江烨问道。

    “君子一诺,万不可废。”江烨温声笑道。

    陆玖寻思了一阵,最终咬牙点头:“好,既然如此,我答应您,不日之后梅先生的六朝史,我一定会去听。”

    “好,陆姑娘当真爽快。”江烨秀丽的眉眼带笑,“那就这么定好了,姑娘不能再反悔。”

    “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陆玖看向江烨,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下去,“那今日江殷的事情,还请太孙保守秘密。”

    江烨抬起纤长的睫羽,墨玉般的瞳仁里浅笑盈盈,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会的。”江烨浅笑道。

    “今日若没有别的事情,臣女便先告退,太孙殿下好好静养。”陆玖起身,冲着床榻上的江烨一福身。

    江烨也并未再挽留,只微笑一抬手道:“陆姑娘慢走。”

    陆玖礼毕,转身朝着屋外的方向离开。

    江烨靠在床榻上,目光留恋地看上陆玖离开的方向,过了半晌,兀自凄凉一笑道:“希望这一次,我没有来迟一步。”

    陆玖自房间走出来,便返回兰室,准备取了自己的书匣回家。

    她刚走到书斋外,便看见那一抹殷红的身影。

    江殷双手环胸正站在书斋门外,焦躁地来回踱步,等着陆玖回来。

    听见面前的脚步声,他急忙抬起头来。

    看到站在面前的是陆玖,他的眼底顿时亮起一点光芒,期冀地看向她。

    陆玖心里还有些气,气他在明明说好的情况下再一次不听劝告冲动行事。

    幸亏这一次江烨并没有再计较,否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陆玖心里气不过,于是在明明对上目光的情况下,刻意地别开了目光,满脸漠然。

    见到她并未向从前一样回应他的笑容,江殷嘴角的弧度也一寸寸收敛起来。

    陆玖往前走,径直与江殷擦肩而过,进入书斋内,沉着面容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收拾进书匣当中。

    江殷见冷着脸走进书斋,也跟在她背后走进去。

    陆玖是真生气了,见他走近身边,眼帘也不抬一下。

    东西收拾好了,她便将书匣往自己怀里一抱,扭身便往书斋外走,准备回家。

    她走,他就跟着她。

    二人出了廊庑,江殷便跟在她身后。

    陆玖的书匣一向装得满满当当,平日上学放学都是家中的仆从提着,进了书院以后便是江殷提着,今日自己抱,方才觉得十分沉重。

    江殷知道她在生气,但他自己也在生气,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自己没做错。

    他以为江烨原本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今日摔倒定然是自己故意的,而陆玖不相信他的说法,反而还相信江烨那个阴险小人。

    他还生气没地方吐露,他才应该生气啊!

    因此走在廊庑上,陆玖不说话,他也冷着脸不说话,觉得自己没做错,又为何要低头?

    可是生气归生气,看到她搬不动书匣,他心里又过不去。

    思来想去,便装作一张冷脸,伸手蛮横地从她怀里将书匣抢了过来,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冷脸往前走。

    怀中沉甸甸的东西骤然离开,陆玖一愣,立即抬眸冷眼扫向身旁。

    江殷察觉到她的目光,板着脸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陆玖瞪他一眼,伸手又蛮横从他怀里将书匣夺回来。

    江殷见她伸手抢回书匣,心里顿时也来气了,一伸手就把书匣又抢回来。

    陆玖毫不示弱,当即再抢回来。

    江殷心里也来气了,见她又抢,干脆再抢回来,还特意单手将书匣高高举在身侧。

    陆玖本想再抢,可是江殷的身高实在太占优势,他单手把书匣举过头顶,陆玖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

    陆玖再三尝试,完全够不着他手里的书匣,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厉声道:“江殷!把东西还给我!”

    江殷也来气了,举着书匣就是不放,还低头睨着她:“我不放,怎么样?你拿啊。”

    “江殷!”陆玖是真急了,瞪着他道,“我数三下!”

    “一、二、三!”

    陆玖数了三声,江殷却铁了心的就是不将书匣还给她。

    “好,你不给我是吗?”陆玖气得笑了一声,“行,你愿意拿着就拿着,我不要了!”

    抛下这句话,陆玖转身就径直朝着书院门外走去,当真不要江殷手中的书匣了。

    江殷又气又急,单手提着书匣冲上去,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你生什么气?我还生气!你别走,咱们把话说清楚!”

    陆玖当即甩开了他的手,回眸过来,目光冷厉地点过江殷的面颊:“什么话说清楚?该说的昨日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江殷,做事之前动动你的脑子,今日还好皇太孙没有追究责怪,若是追究责怪下来,你当中动手伤了太孙,你现在恐怕早已经不在这儿了!”

    “江烨他分明就是故意摔倒的,你别看他柔柔弱弱的样子,你一点也不了解他!他的身手不差!我承认我推了他,但是我那一下放在平日里根本动不了他!他就是故意的!”江殷也把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他看着陆玖愤愤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江殷,我相不相信你,这个问题放在当下来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对皇太孙动手的事情是事实!”陆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压制着心中的气焰,淡声道,“昨日我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与皇太孙作对,输是输,赢亦是输,事情捅出去受责问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做事之前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想一想呢?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冲动?”

    “我幼稚冲动!?”江殷简直气噎,他将陆玖的书匣抱在胸前,眼睛里烧着滚烫的怒火,“要不是看见那个王八蛋意欲对你、对你……对你那啥!我又怎么会冲出去?我冲出去不就是害怕你受欺负吗?”

    “什么那啥,你在说什么?”陆玖听不懂他的话,拧着眉头问道,“江殷,你要说话就说清楚!什么那啥?皇太孙对我怎么了!”

    “亲你!!”江殷提高了声音,脸红脖子粗,满面的委屈和气愤,“我在竹丛背后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就是想亲你!”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陆玖越发不解,声音也随着加重,“太孙只是将我肩头的落叶拂开,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江殷,你别再瞎想了行不行?”

    江殷气得半死,辩驳道:“我瞎想!?那个龟孙肯定是看见我了!要是老子不在那儿,他肯定要对你动手动脚!”

    这一番直白的话说得陆玖面红耳赤,她气得胸腔起伏,觉得现在实在不是一个沟通的好时机,于是指着江殷寒声道:“你不要再一个人胡乱瞎想,今天你冲动对江烨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你今日回去好好想想,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在想明白之前,别同我说话!”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老子没错!不说话就不说话,谁愿意同你说话了?以后咱们都别说话!就当不认识!”江殷只觉得心口一堵,闷闷地疼得难受,也实在忍不住脾气了,便当着气头大声喊气话,“你这么向着他,那你就同他去好了!我昨日说的话一点没错,我就该把位置腾出来,腾给你和他!你们百年好合,我是多余的!那我走,我走还不行?”

    狠话一放完,江殷便红着眼眶将书匣直接丢在了陆玖的怀里,甩手朝着书院大门的方向跑远。

    陆玖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那一抹殷红的背影出了大门。

    她吃力抱着书匣匆匆追出去,就看见江殷翻身上马,缰绳一甩,身影朝着宣德门的方向走远,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处。

    陆玖抱着书匣,怔怔站在书院的门前,看着江殷消失的方向,忽然鼻头一酸,眼眶后知后觉地隐隐湿润起来。

    “这个呆子!呆子!”陆玖咬着牙骂了两句,抹了抹眼睛,接着又小声哽咽道,“我向着谁,你还看不出来吗?呆子!”

    车马已经备齐在书院门外,随行的婆子见陆玖独自一人站在门前,便上前询问道:“三姑娘,今日可是直接回府?”

    陆玖收回目光,淡淡点了头,身侧的小厮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书匣。

    “姑娘慢些。”婆子伺候着陆玖慢慢登上马车,小厮驾车,众人朝着福善街的方向慢慢行去。

    向来,陆玖上学放学的路途上总是很热闹,来学里的时候有陆镇江殷相伴,回家时又多添了徐月知等人在身侧。

    而今日回家,陆镇早已经同着徐月知几个回家,江殷同自己吵架后又先行离开,回家的马车上,只有陆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从前在益州的时候,陆玖向来习惯了孤单,也不觉得形单影只有何不适,可是自从来到凤鸣府,身边的朋友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现在突然又换成她茕茕独行,一时之间,她竟也有些不习惯了。

    马车朝着宣平侯府的方向行进,陆玖再三忍了许多次,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挑起帷幔,查看背后是否有江殷跟随的身影。

    可是一次次回望,身后总是空无一人,那熟悉的马蹄声从未出现。

    陆玖想,他这次也许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她轻轻垂下睫羽,忍不住回想刚才吵架时二人说过的话,也有些责怪起自己的冲动。

    她责备江殷冲动,她未尝不是?光顾着责怪他冲动动手伤了江烨,也没来得及注意自己的言辞。

    陆玖垂下纤长的眼睫,墨玉般的瞳仁底存留着些许不安的情绪。

    江殷还从来没同她生过气,也没同她说过像今天这样重的话。

    会不会……她真把他气走了?

    沿途,陆玖想了一路,原本说想在马车上看一卷书,可是今日的争吵过后,书本上的东西,她一个字也看不进。

    往日耳畔熟悉的马蹄声与銮铃响一路未曾出现,陆玖的心一寸寸黯然下去,直到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

    婆子卷起垂帘,站在车外温声道:“姑娘,到侯府了。”

    陆玖想了想,决定也下狠心,既然他江殷要闹脾气,那索性他们二人就对着打擂台,看看到底是谁先服软。

    不理会就不理会。

    陆玖捋清思绪,将手里的书卷收好,提着裙子缓步下车,朝着侯府的大门里走。

    “姑娘,怎么停了?您东西落了什么东西在车上不曾?”婆子搀扶着陆玖的手往正门走,却见她忽然停步,转头猛地向后看去。

    陆玖心里虽想着大不了同江殷一拍两散,但心里却还是希望他能跟在身后的。

    而恰巧在进门前,她忽然敏锐察觉到背后好像有一阵熟悉的銮铃声响,于是迅速转过头去,想看看是否是江殷悄悄跟随在身后送她回来。

    可是事实让人失望,街角处走出的是一个老人,老人牵着一匹大白马,白马的胸前悬挂着当啷作响的銮铃。

    这銮铃的声音同江殷的坐骑风驰十分相似。

    陆玖心里一沉,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她听见这一阵銮铃响的时候,内心就想着要给江殷一个机会。

    要是她回过头去的时候,江殷牵着风驰就站在她身后,那么今天她就放他一马,不跟他生气。

    可是出来的人是个老头,并不是江殷。

    陆玖咬了咬牙,心底愠怒欲盛。

    给过机会了,江殷,是你不珍惜。

    既然要赌气,要就分个输赢吧!看看究竟谁胜谁负!

    “没什么东西,我们进去。”陆玖冷冷吩咐,说着掉头就走,再不看一眼身后的情景。

    跟随的婆子察觉到陆玖的愠怒,也不敢多问,连忙跟随她走进侯府的大门。

    就在主仆二人走进侯府,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侯府街角的背后,冒出一抹殷红的身影。

    江殷牵着黑马风驰,默默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马蹄踏动时,风驰胸前挂着的銮铃发生叮铃的脆响。

    江殷站在街角,看着宣平侯府紧闭的大门。

    过了好一阵,他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朝着御街的方向走远。

    是夜,露霜深重,陆玖在屋子里点了一盏灯,面前摊着几卷还未读通的典籍。

    风莲替她研好墨,将桌上废弃的纸张小心收到一旁,披了件单衣在陆玖的肩头,温声劝道:“姑娘,夜深了,写完这剩下的一点就去歇息吧。”

    陆玖撑着头,就着桌上一灯如豆看书。

    她轻轻翻过一页书,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先去睡吧,我自己能料理好。”

    风莲伺候陆玖近一年的时间,早已经熟知了她的脾性,便也不过多催促,只点头道:“那姑娘一定要早些休息,奴婢在外间,您有什么事情传唤便是。”

    “好。”陆玖拍了拍她的手,目送她出去。

    待风莲离开,她才皱着眉继续看剩下的典籍。

    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可是看书之人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文字好像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一个一个字地看下去,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却不知是何意思。

    陆玖实在烦闷,心里早已经下了决心要跟江殷对着来,可是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忍不住就去想今日吵架说过的话,手里的书一本没都看,可谓是浪费了一整晚温习课业的时间。

    她看向一旁,菱花窗被撑杆撑起来,窗外夜色漆黑,依稀能够听见远处夜市上传来的喧哗热闹。

    她撑着腮帮子,出神地看向漆黑的窗外,心里忍不住地瞎猜,这个时候,江殷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为今天的事情困扰忧心,在想着她会不会为他生气?

    江殷啊江殷,此时此刻,你的心情,是不是如我的心一样揪扯难受呢?

    夜风徐来,吹动桌面上的书卷哗啦啦翻动,灯盏里的一豆火苗也随风舞动,摇曳满室斑驳的影子。

    陆玖放了笔墨,合上了书本,宽衣解带,吹熄了灯火。

    宣平侯府东阁内外,万物悄然,不闻鸟雀声。

    而与此同时,城南州桥两岸却是灯火通明,人潮汹涌。

    州桥夜市瓦肆之内,戏台上正演着一出才子佳人,伶人一段小曲唱过,博得底下看客满堂彩。

    当垆卖酒的女郎端着酒坛游走在各张酒桌旁,趁着一曲引吭高歌之后,将手中的酒水全数卖给座下的看客们。

    “小娘子!这边再要三海碗!几文钱?”座下的客人们笑着招呼。

    女郎连忙说了价钱,收钱舀酒。

    “这边!剩下一坛,全要了!”

    方才做完一桌客人的生意,买酒女郎忽然听见身后的桌子传来一个少年郎醉醺醺的声音。

    女郎晃了晃自己怀中剩下的一坛子酒,眼角眉梢都迸射出喜悦,这可是笔大生意。

    她连忙抱着酒坛转身,寻声朝着要一坛酒的桌边走过去,但见正堂中央的酒桌上正坐着四个少年郎君,皆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个个打扮不俗,一眼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哪位小郎君要卖?”女郎喜滋滋地将一坛酒摆上桌,看着面前的四个少年。

    “……我!老子!”坐在正中穿殷红袍子的少年郎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从桌子上站起身来。

    他脸颊耳朵脖子通红,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半睁、眼神朦胧迷醉地看着那女郎,显然是已经喝高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样子。

    他身形摇晃了一阵,差点儿摔倒,好在身旁一个玄衣冷面的少年赶紧搀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下去。

    “容……容冽!你管老子!?送开!别扒拉我!”红衣少年郎面容俊俏,眼神却十分凶悍,他扶着桌角,一把推开玄衣少年的手,大着舌头训斥道。

    “你……酒放下,嗝!”他摇摇欲坠地又打了一个酒嗝,从身侧挂着的一个被烧烂的荷包里掏出厚厚一叠交子,展开扇子一样,将所有的交子展开,当作扇子摇了摇,十分阔气地说“全要了!”

    原本卖酒女郎看着江殷身侧悬挂着的那个烧破的荷包,心下还纳闷,这几位公子哥身上到底有没有银钱?不会是耍她吧?有钱的人怎的还戴着个破荷包?看到江殷手里那一叠交子,她顿时眼睛亮起来。

    “殷哥儿,算了吧!你喝多了!”何羡愚坐在江殷身侧,看见他头晕脑晃的样子胆战心惊,伸出手护着江殷的背后,要扶不扶,“……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儿,都别喝了!殷哥儿,你真的醉了!”

    “谁醉了!他娘的!老子没醉!”江殷涨红着脸,言辞粗鄙地当即回怼何羡愚,说着从自己的“扇子”里抽出一张丢给那女郎,酒气冲天,朗声豪迈喊道,“不用找了,爷有的是钱,余下的就当送你!”

    “小公子大气!”买酒女郎连忙接住那一张交子,低头一看额度,心中欢喜十分。得这一张纸,别说这一个月,就是这一年,她都不用再去卖酒!

    “奴的酒垆就在店外,小公子一会儿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快来找奴!”女郎抱着那张交子,喜气洋洋地朝着江殷行了一个大礼。

    “江殷,这是你这几年好不容易存下的,你就这么全扔出去?”徐云知坐在容冽的身侧小酌,抬眸扫了一眼满面红光的江殷,揶揄笑道,“世子爷果然大气,徐某佩服。”

    “要你们管!一坛子酒一桌子菜还不够堵住你们的……嗝!的嘴?”江殷转过头来,双目圆瞪。

    徐云知懒得与他计较,伸筷子夹菜,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行啊,反正不是我掏钱。”

    “都坐下!喝!是兄弟就陪我喝!”江殷摇摇晃晃地探手去摸桌子上的酒坛,抓起酒坛的边沿往自己面前的海碗里倒酒。

    何羡愚、徐云知、容冽三个分别坐在他身侧,默默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说是一起喝,实则酒桌上只有江殷一个人在狂灌。

    “啊——”江殷痛饮一碗,乓的一声将海碗重重砸在桌面上,酣畅淋漓地长长叹了一声,“痛快!”

    何羡愚咬着酥肉,容冽嚼着花生米,徐云知咬着果子,三双眼睛沉默盯着痛快畅饮的江殷。

    江殷喝完酒,把酒碗往桌上一甩,就打着酒嗝又开始发表言论:“……这女人有什么好的!老子不屑!老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兄弟们,兄弟们,你们都听着,都帮我作证,我江殷今天在你们面前立誓,从今往后,我!江殷!站起来了!我江殷再也不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我江殷要像个男人堂堂正正站起来!站起来——”

    何羡愚沉默着又夹了一块金黄酥脆香喷喷的酥肉条,容冽沉默着重新夹了颗花生米,徐云知沉默着又咬了一口苹果。

    说到激动处,江殷便红着脸红着耳朵脖颈,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想要伸手抓眼前的酒坛。

    可是眼前的酒坛偏生调皮地分作了三个,江殷瞪着眼睛看,看了好半天,那三个酒坛方才晃晃悠悠地又重叠成了一个。

    他打着酒嗝伸出手去,好半天摸到了酒坛,抓着它往往里倒酒。

    徐云知无语看着他:“你慢点,撒的比倒的还多。”

    “你……你管我!”江殷倒好了酒,大着舌头反驳徐云知的话,将酒坛嗙一声放回桌面上。

    “熏……熏弟们!”江殷口齿不清地道。

    “是——兄弟们。” 徐云知翻了一个白眼,纠正江殷的语音。

    “熏弟们!”江殷一拍胸脯,坚定道,“我江殷江元朗,今天对着你们发誓,我再也不去找她了!我再也不听她的话了!什么练字,练什么字?老子以后就要重归自然,老子就要天天翘课,天天睡大觉,天天摸大鱼,我看她陆玖能把老子怎么样!从今天起,我江殷,不听她说的!她的话对我不好使!”

    何羡愚、容冽、徐云知,三脸懵逼:“……”

    江殷捶桌愤愤不平道:“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卑鄙小人!我不好看?还是我出身不好?还是我性格不好?我……嗝!老子到底哪点比不过那个卑鄙小人!老子明明比他好一百倍一万倍!今天你该相信的人是我,是老子啊!”

    身侧酒桌上的客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捶胸顿足的江殷。

    何羡愚连忙拉住他,难为情红着脸劝解道:“殷哥儿!咱,咱坐下说成不?你小声点!”

    江殷却不肯听何羡愚的话,红着脸铁了心地要用大喊抒发内心的愤懑不解:“……你、你别拦着我!我警告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啊,小心我揍你!”

    “殷哥儿算我求求你,你坐下好好说成不成?大家伙儿都看着我们!”何羡愚求大爷一样地恳求江殷,但是江殷却丝毫不理会,捶胸仰头问苍天:“——老子到底哪里不好啊!陆玖,你这个女人没有心!!!!江烨!老子和你不共戴天——咕噜咕噜咕噜……”

    江殷仰头问苍天到一半,容冽眼明手快地赶紧倒了一海碗酒水,对着江殷的喉咙径直灌下去,终于把他的嘴给锁上。

    徐云知回头,看着身后一众不明所以的看客们从容抱拳拱手,款款微笑:“各位莫怪,情场失意,情场失意!”

    听见情场失意四个字,周围的兄弟伙们都对着江殷投来“我懂”、“同情”意味的目光。

    江殷被容冽灌一海碗下去,脸色绯红欲滴,只觉得脚掌如同踩在棉花上,脚底软绵绵地使不上劲来。

    但他撑着一口气,非要把话说个痛快,仰头又作出问苍天的气势:“我江殷今天对天——咕噜咕噜咕噜……容冽!……咕噜咕噜咕噜!老子记住你……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了……”

    没等他的话说完,容冽铁面无情地对着他的嘴又蛮横灌下了一碗酒水。

    把那一碗酒水喝见底,江殷打了一个酒嗝,身子悬了悬,脚底一软,两眼一黑,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对着酒桌倒下去,趴在桌面上直接睡死过去。

    何羡愚容冽徐云知三人坐在一旁,看着瘫在桌上的江殷,面面相觑。

    徐云知叹了口气:“操,终于消停了。”

    何羡愚转头看徐云知:“怎么弄回去啊?”

    徐云知卷起衣袖,面沉如水地又操了一声:“还能怎么弄回去!?哥几个抬回去啊!卷卷袖子上吧?”

    何羡愚连忙点头,撸|起袖子上手抬江殷。

    何羡愚跟容冽一边一个架住江殷的胳膊,将他从桌子上拖出来,徐云知则负责将他散落在桌面上的交子收回他的破荷包里。

    “容冽,你也灌得太多了!”徐云知抱怨道。

    容冽沉默不语。

    何羡愚叹气:“也不怪容冽,不让他多喝点,他怎么肯消停?”说着,他拍了拍江殷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殷哥儿,你可真行。”

    何羡愚的话刚说完,江殷搭在何容二人肩膀上的手臂忽然动了动。

    “嗯?”何羡愚一愣,侧眸看向夹在中间的江殷。

    容冽与徐云知也寻声看过去。

    就见靠在何容二人肩膀上的江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脖子往前一倾……

    “快闪开!”何羡愚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叮嘱正蹲在江殷脚下替他整理衣摆的徐云知,“云知,快闪开!”

    徐云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殷哥儿要吐了!!”

    “操!!”

    徐云知的操音未落,就见江殷的脖颈忽然一动,上半身往前猛地倾倒,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呕!!!”

    来不及躲闪的徐云知叫声销魂:“江殷我操你……”

    吓得何羡愚连忙轻声提醒:“云哥儿,他爹是王爷他大爷是太子他爷爷是皇上,可不能乱那啥……”

    徐云知欲哭无泪,恶狠狠地道:“我操你丫,江殷!!!你不是人啊!!!!”

    而吐完以后的江殷正神清气爽地靠在何羡愚宽厚的肩膀上,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些事情,他现在通通都管不着了。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