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满门忠烈
没想到这位大队长家的闺女, 费尽心思想试探她不成,竟然搞得自己掉马了!
叶青越想越是可乐,大半夜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再回想她今天遇到伍月英之后, 这位女同志的种种奇怪行为, 叶青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违和感了。
原来,这位伍小姐, 竟然也换了个芯子!
难怪这位生了一场病后就吵着嚷着要退婚,甚至为此还不惜绝食。
难怪她才下乡第一天, 就被这位伍小姐给盯上,对她各种明里暗里地试探,甚至眼看着她都要搬走了,强行挽留不说, 还不分场合地要她教唱歌。
神特么会不会唱《亚洲雄风》,叶青这会儿回想起来都觉得无语。
拜托,她可是百年后穿过来的, 七八十年前的老歌, 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歌单里, 她会唱就有鬼了!
搬箱子那会儿, 叶青是真没反应过来伍月英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还以为《亚洲雄风》是七十年代初城市里面流行的热门红歌, 伍月英想要学这首歌,又知道她是从申城下来的, 以为她肯定会唱,就想找她帮忙教学呢。
要不是刚刚叶青睡前灵光一闪,隐约记起来《亚洲雄风》这首歌的出处, 她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压根没意识到伍月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背后竟然暗藏着玄机。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姐究竟是自己重生回来的, 还是跟她一样是别人的魂穿过来的。
不过不管是哪种,起码有一点可以证实,那就是这位大姐知晓的未来时间线肯定不长,有个二三十年就顶天了。
毕竟如果是从千禧年之后穿过来的,那会儿华语娱乐强势崛起,神仙歌手那么多,这位的歌单不会还停留在《亚洲雄风》上。
叶青估计,伍月英回来之前,可能正好是《亚洲雄风》红到家喻户晓,人人传唱的程度,于是她就想当然地把这个歌拿来试探叶青的底细了。
蓟城亚运会,九十年代初啊,叶青脑子转得飞快,那会儿正是改革开放经济飞涨,集体经济向个体经济转化,各种公司和私营业主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的时候。
见过了那么多大世面,难怪一回来就要退婚 ,看样子伍月英应该是瞧不上那个穷当兵的对象了。
不过这也能理解,提前知晓了二十年以后的时局政策发展,就等于掌握了发财的先机。
站在时代变革的风口上,是头猪都能飞起来,所以伍月英不想再要一个当兵的给她拖后腿也是能理解的。
结了婚的都还能离呢,更别说两人只是订婚,知道这位换了个芯子后,叶青总算能理解为什么伍月英的行为会这么前后不一,转变速度这么快了,对于伍月英坚持要退婚这一点也觉得无可厚非。
人各有志,不想当军嫂也不能强求,这位没准回来就是抱着专心搞事业自己独美的想法呢,如果嫁给军人,大概率就得随军,到时候肯定得以家庭孩子为主了,哪儿还有什么精力去创业挣钱?
叶青需要警惕的,是她被伍月英给盯上的问题。
她下乡之前还想着要苟一苟,尽量不跟人深交,免得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
可她没想到,并不是她降低存在感就能高枕无忧的,伍月英既然回来了,她肯定知道原本的故事线里面,今天来靠山屯插队的这批知青里面,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叶青的女知青。
这也就意味着,叶青躲过了火车上心脏病发的劫难,出现在靠山屯,其实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变数了。
也难怪她一出现在村里,就被伍月英问东问西查户口一样盘问了。
不过转念一想,叶青又觉得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害怕的。
反正不管伍月英问什么,她装傻死不承认就是了,她又没干过违法犯纪的事儿,根本不怕被人查,如果伍月英要举报她这个穿越者,除非自己先自爆,否则这么荒谬的言论,别人只会以为举报者是神经错乱在胡言乱语。
伍月英哪怕再蠢,只要她脑子没进水,就不会把她自己穿越或者重生的秘密自爆出去,她真要这么干了,等待她的,只有可能是研究室切片或者是长久的牢狱之灾。
这么一想,叶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松懈了下来。
反正如果伍月英非要跟她过不去,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实在把她给惹急了,那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做了,她在末世就杀过人,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手上再多染点血!
没什么心理负担后,叶青很快就睡着了,虽然第一次睡炕,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一觉睡到了外头天光微亮。
“叶知青,叶知青?”
听到外头有人喊,叶青立马就炕上翻身而起,摸出手表来看了一眼,才早上五点。
邹阿婆早就醒了,但她怕自己起床会把叶青吵醒,就一直躺在炕上没有动。
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喊声,老人家才慢慢爬起身来。
叶青见状,赶紧把老太太搀扶下床,又给老太太打了盆洗脸水,自己也胡乱洗漱了一下,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伍大队长家的大儿媳妇儿秦杏枝,看到叶青终于出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算起来了,我就只来叫你这一次,明天开始你就要自己起床了,以后都是这个时间点出工,去晚了可是要扣工分的。”
“跟我走吧,得先去晒谷场那边领工具。”
说着,秦杏枝就转过身要往晒谷场那边走,没想到这个时候,隔壁院子的木栅栏被人推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婶子也从里面急匆匆出来了。
看到秦杏枝,那位婶子脚步一顿,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
秦杏枝表情有些尴尬,但是还是跟人打了个招呼:
“顾婶子,您好早啊。”
那位顾婶子就跟没听见似的,快走几步就越过秦杏枝往前走了。
叶青明白了,这位婶子应该就是顾卫东的妈,至于为什么对秦杏枝会是这么个态度,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伍月英忽然闹着要退婚,搞得满屯子人尽皆知,就农村这个环境,那些爱嚼舌根的怕是没少议论,说不定还编排了不少难听话,流言蜚语满天飞,人顾家能痛快就怪了。
顾卫东的妈肯定是恼了伍月英,这不连带着迁怒上了伍家的所有人,连秦杏枝她也不乐意搭理了。
看秦杏枝不大自在,叶青赶紧笑着转移对方注意力:
“嫂子,你能跟我说说上工的事儿吗?咱屯里这个工分是怎么记的,假如只干半天怎么算,请假该找谁?”
一顿唠嗑的,秦杏枝脸上的神色才自然起来,不光给叶青介绍了下地的相关事宜,还聊到了附近的一些情况。
比如屯子到镇上有多远,镇上都有哪些店;
还有每个月在哪里会有集市,允许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去集市上自由交换物品;
再比如,在距离屯子几公里外,还有一个由建设兵团组建的大型部队农场,占地足足有几百平方公里,并且还在不断开荒扩建中。
叶青想起了她下屯子那一路上看到的那一望无垠的金黄稻田,如果照秦杏枝所指的方位来看,当时她经过的那些地方,可能绝大部分都属于这个部队农场的耕地范畴。
不过叶青眼下还没觉得这个部队农场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把秦杏枝话里面对她有用的信息给过滤了出来,记在了心上。
到了晒谷场,已经有不少社员到了,看到秦杏枝领着个瘦津津的女知青过来,顿时极为嫌弃不喜:
“伍聪家的,这就是昨天下来的城里知青吗?看着咋还没我家三闺女高,她有十岁吗?这么小就来插队了?”
叶青:谢谢,您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让我感受到了成吨的冒犯!
原身从小营养没跟上,所以叶青这会儿个子是有点矮,估计还不到一米六,但她已经检查过了,她的骨骺线还没闭合呢,只要接下来这两年好好养,还是能追得上去的!
倒是秦杏枝,见过叶青劈柴那功力后,她可一点都不敢小瞧了这位小女娃,个子小但架不住人家能量大啊,浓缩的可都是精华,一会儿上工,她等着看这些人大跌眼镜是什么模样!
这边秦杏枝叫叶青起床还算顺利,但被分配去叫其他那些知青的社员,心情可就糟糕透了。
昨天新来的那批知青,有一个算一个,因为昨天下屯子的路上遭了大罪,这会儿全都躺在床上浑身痛得压根就起不来。
去叫人来上工的社员们在门外喊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把人给叫出来,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最后实在等不了了,怒气冲冲地回了晒谷场,领了工具就骂骂咧咧地去了地里,见了伍队长立马就开始不停地抱怨:
“这些城里娃也太不像话了,刚来第一天上工就这么懒散怠慢,这是准备让我们白养着他们吗?大队长,要是这些人下乡插队都是这么个态度,那你还是把这帮人给退回去吧,我家可养不起这样的祖宗!”
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集体表达不满。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口粮都不够吃呢,还要多分出一部分来养这些知青,村民们心里面本来就不爽,现在他们起早贪黑地出工来干活,那些知青却在家里头呼呼大睡,谁心里能痛快?
伍大队长脸色很不好看,越发坚定了要赶快建好知青点把这帮糟心的城里娃扔出去的想法。
“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人家不来你们不照样也得上工?”
晓得这些人是心里不平衡了,伍大队长没好气地催促这些社员赶紧下地干活,他则甩着脸子回屯子里整治这帮知青去了。
等到殷霜那帮知青被挨个提溜出来,不情不愿地来到地里上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地里面一群女村民们情绪极度亢奋,争先恐后地要跟叶青比赛,看谁割稻子速度更快。
而叶青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弯着腰在地里面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割着稻子,手里的镰刀飞舞得都快能看得见残影了,把那些新来的知青们当场给看傻了眼。
不是,这哪里来的显眼包啊,没看见大家都在躺平摆烂呢,就您这么卷,合适么?你这么出风头,这是要陷大伙儿于不义啊!
昨天发现队伍里竟然有个十六岁的未成年的时候,这帮知青还挺高兴,觉得接下来不管干啥,反正都有人垫底,他们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现在,看到这个黄毛丫头干活这么麻利,这帮知青才意识到,他们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叶青可没觉得她需要去体谅这些新知青们的情绪和处境,一大早她跟着社员们到了稻田里之后,就感觉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主战场。
丰收的稻穗充斥着浓郁的灵气,等她一下到农田,周围的稻穗就这么贴在她的身体四周,那股灵气瞬间就把她给包围了,也令她的兴奋阈值顷刻间被拔高。
因为她不光能高高兴兴地收割稻穗,还能趁人不注意,偷偷把那些留在田里的稻茬以及打完谷粒后剩下的那些水稻秸秆里面残留的木系异能统统吃掉!
叶青感觉自己眼下就像是个勤劳小蜜蜂遇到了一片花海,满目扫过去全是花粉,根本吃不完啊吃不完!
一开始下地,可能是因为镰刀用得不太熟练,她的速度稍微有点磨蹭。
但慢慢地,随着她掌握了镰刀的使用技巧后,她的速度很快就跟上来了,并且越来越快,把村里那群妇女都给甩出去老远。
及时补充能量,叶青的体力总是能在快耗光时又马上喝蓝回血,这就意味着,她在割稻穗这一项上,所向披靡打遍全屯无敌手,哪怕这么多人来跟她搞车轮战,她都不带怕的。
于是,在其他新来的知青们还在遭受村里人的白眼和难听话的时候,叶青就已经一战成名,靠实力赢得了全屯子绝大部分妇女们的喜爱。
这个年代,大众普世的价值观,就是劳动最光荣,勤劳是美德,尤其是在农村,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绝对就是最优秀最讨喜的,偷奸耍滑好逸恶劳则会被大家集体讨厌。
叶青这么能干,当然立马就能快速地融入到这个新集体里面,很容易就能跟村里人打成一片。
就连伍大队长都很是意外,昨天他以为这个刚来就搞特殊,用军车护送的叶知青,会是今年这一批下乡知青里面最难搞的,可谁知道他竟然看走了眼,就这么个小不点,竟然在干农活上面这么厉害,这可着实是让伍大队长刮目相看。
原本伍大队长对叶青搬到邹阿婆那边住还有一丝顾虑的,这会儿看到叶青展现出来的能力后,反而放下心来。
体力强,能干活,而且大方又懂眼色,这个孩子倒是不错,哪怕年纪小点,安排去照顾邹阿婆倒也合适,观察上俩月,如果这小同志能把人照顾好,之后就让她留在邹阿婆家里长住也不是不行。
叶青不知道因为她今天出的这场风头,让她避开了接下来和知青们挤大通铺的命运。
八点早饭之前,按规定大家要先上三个小时的工,介于他们这批新来的城里知青没干过地里的活,大队长都没敢给他们派太重的任务,就只让他们一人割一分地就算完事儿了。
但叶青愣是以一己之力,愣是一大早地就干掉了半亩地的水稻,还提前了半小时收工。
这要是换成别的社员,说要提前回去,大队长跟记分员早就开骂了。
可看着叶青割完的稻田里那一捆捆扎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稻穗,大队长就算想挑刺愣是都找不到理由。
再瞄一眼另一边那几个干啥啥不行的知青,大队长只觉得辣眼睛。
这个对比差距可太明显了,伍大队长努了努嘴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心累地冲着叶青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
得了首肯,叶青一声欢呼,撒着裹满泥的脚丫子就蹿上田埂跑了。
她那裤兜里,这一早上可偷偷从地里面捡了不少收割水稻时掉落的谷粒,估计得有一小把,她要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外面上工屯子里没人的时候,赶紧回去把这些谷子都催化。
昨天她到邹阿婆家的时候就注意过了,老太太家屋门口圈了个篱笆小院,院子里有大概三分的自留地,是用来种菜的,但估计老人家眼睛看不见,这地里的菜就稀稀拉拉也没个人打理,正好空出来方便叶青来给“种粮食”。
有这么些种子,估计种上一茬就能收获几十斤的稻谷了,她跟邹阿婆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主食,几十斤就够她们俩吃上半个月的!
叶青兴致勃勃,甚至已经做好了每天晚上利用这块自留地长期备战,趁着冬天来之前,将她跟老太太要吃的冬菜和粮食都储备齐全的打算。
回去后,邹阿婆正在厨房摸索着自己做饭,可能是因为知道家里来了知青,老太太想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小客人,于是把她藏了不知道多久的香肠都给找出来了,还拿着菜刀颤颤巍巍地要将那红肠切片,看得叶青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邹奶奶,您怎么自己上厨房里来了?”
叶青急忙冲上去把老人家的刀给夺了下来,又将老太太搀扶到一旁坐下。
“你怎么回来了?”老太太还奇怪呢,“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啊。”
叶青笑道:“因为我能干,把大队长安排的活都超额完成了呀!邹奶奶,以后我住您家,这些事儿您可就别操心了,都交给我来做,您这又看不见,摸来摸去的,当心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个年纪的老人骨头脆,摔一下可能就是粉碎性骨折,再要是引起别的并发症,怕是命都能给折腾没了。
见叶青这话说得很自然,并且接过早饭的活计就吭哧吭哧忙活,中间又是劈柴又是生火的,全程做事都很是利索,没听到这姑娘抱怨过半句,邹老太太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在勉强,所以她很是听劝,没再逞能非得自己干,也没杵在旁边指手画脚,老老实实地拄着拐杖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叶青把饭菜做好端进屋,老人家乐呵呵地就过来开吃。
原本是抱着只要做熟了,哪怕味道差点她也不嫌弃的想法的,但这饭菜一入口,老人家就惊讶极了。
“你这做饭的手艺真不错,就是口味好像跟申城那边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就朝着叶青竖起了大拇指。
昨晚上叶青就感觉这位老太太提起申城的时候语气和神色不太对,但她那会儿跟老太太才第一次见面,也不好细问。
现在见老太太都把话题说到这儿了,她好奇心顿时又被勾起来了,忍不住就顺着话头多问两句。
“您还知道申城的饭菜是啥口味呢,您是不是去过申城啊?”
邹老太太笑了,点点头道:“我不光去过申城,我还在那边住过几年呢。”
这话可真让叶青意外了,她是真没想到,在北大荒这个偏僻小山村里,竟然还遇到了半个老乡。
“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啊,那您怎么没留在申城,还跑到北大荒这旮旯沟里来了?”
不是叶青瞧不上北大荒,对于她这个木系异能者而言,灵气充裕的长白山绝对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申城是大城市,就居住条件来说,肯定是北大荒完全不能比的。
而且老太太能去申城住好几年,说明这应该是好早以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如果留在申城定居,会被划定为城里人,有粮油本吃国家粮,还能享受医疗免费,绝对比在这个穷山沟里窝着要强。
所以叶青有点想不通,老人家怎么会好好的大城市不待,竟然跑到靠山屯来了?
邹老太太笑了笑,转过身去,在她炕上一个木匣子里摸索,好半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布包裹,把那包裹打开后,将里面的几块功勋章和几张纸拿了出来。
皱皱巴巴的手,颤巍巍地把那些东西放在桌上,让叶青看:
“四十年前,我丈夫在申城棉纺厂工作,我也随着我丈夫在申城居住。”
“后来打仗了,申城也沦陷了,我丈夫跟两个孩子就都参加抗战去了。”
“我跟一群女工在外面躲藏了好多年,等战争结束再回到申城的时候,才知道我的丈夫跟孩子都没啦。”
“后来我就回东北了,申城确实很漂亮,每到春天大街上到处都是梧桐花,但是那儿没有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欢。”
叶青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来,老太太拿出来的那几张纸和勋章,是抗战结束后,国家给下发的盖着红章的死亡证明,以及烈士勋章。
她没有想到,屯子里这个寻常到没多少存在感的老太太,家里竟然满门忠烈,丈夫跟孩子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面前这位满脸褶皱的老太太,一边轻轻述说着那几十年的惨烈往昔,一边努力睁着她那双青白眼,摸索着她面前那张早已经斑驳的黑白全家福,似乎很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几张面容。
但摸索了半晌,才意识到不过是徒劳,她不由得泄气地收回手,轻轻一声长叹。
就是这一声叹息,让叶青险些落下泪来。
叶青把老人家的手抓住:
“真的不喜欢了吗?您不想再回去看看您丈夫跟孩子用性命保下来的城市,看看它如今发展成什么模样?还有烈士园林,那里也许就葬着您丈夫跟您孩子的英灵,您不愿意再回去看看吗?”
邹阿婆一愣,旋即就哑然失笑,脸上涌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申城都建了烈士公园了吗?真好,可惜老太婆老了,眼睛也看不见啦,就算他们在那儿,我也回不去啦,我就守在靠山屯子里,等我百年的时候,他们如果还在等我,肯定就会来屯子里接我。”
听出来老阿婆不是不想,只是因为身体条件受限,她已经不能有更多的奢望,叶青心下酸涩:
“如果我说,我能帮您治疗眼睛,让您重见光明,您信吗?”
这话,倒是把邹阿婆给问懵了。
她只当叶青是在说傻话,遂笑着宽慰叶青:
“傻孩子,别想太多不切实际的,我这个眼睛治不好啦,不过村里人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这下半辈子也算过得很平安顺遂,没什么遗憾了,等下辈子再投胎,如果我跟我丈夫、孩子有缘的话,也许还能再遇上呢。”
叶青没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去挎包里把之前火车上那位老同志送给她的那套银针给翻了出来。
“您别动!”
叶青走到邹阿婆跟前,轻声细语叮嘱了一句,然后趁老人家不备,一针就扎到了睛明穴上。
轻微的刺痛感,让老太太一惊,下意识地就要闪躲。
叶青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固定住老太太的头:
“您别害怕,我给您针灸呢,我学过中医,会一些针灸手法,给您试试看,您尽量放轻松,感觉一下眼睛那儿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什么感觉?”
老太太心下很是惊讶,但马上就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没再动了,过了一会儿后,她反馈道:
“有一点点酸胀,还有点麻……”
叶青将飞针轻拢慢捻了几分钟后,将针快速拔出,给予了老太太肯定的答案:
“您这个病叫青光眼白内障,我刚刚试了,扎针后您这边是有感觉的,说明还有治疗的希望,就是可能治疗的时间可能要稍微长点,十个月八个月的我也说不准。”
前头还一脸无欲无求,说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老太太,倏地一下就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叶青的胳膊,急切和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真的吗?我的眼睛还能治好?”
叶青笑道:“想要恢复到百分百的视力那肯定不可能,但让您的眼睛能感光,能恢复到正常人一半的视力,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叶青话给得比较保守,但这对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家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老太太忍不住裂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扑簌扑簌滚落,掉在了叶青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是岩浆炙烤着叶青的心。
叶青正想要宽慰老人家几句呢,没想到老太太又再次站了起来。
这回她比前面去炕上翻匣子更夸张,直接蹲下身去,把炕床底下摸啊摸地,将其中一块砖给抠开,从炕洞里面给掏出来了一个铁盒子,然后把那个盒子朝着叶青递了过来。
“我每个月都有政府给的五保户救济金,还有烈属补贴,吃穿花用都不愁,这些是我年轻时候偷偷攒的,只要你能治好我老太婆的眼睛,这些都给你当诊费。”
叶青哪里肯收,立马就要拒绝。
见叶青坚持不肯要,邹阿婆怕叶青嫌弃,赶忙把盒子盖都给揭开了:
“里面有好几块袁大头,还有几个金首饰跟一只玉镯子,虽然这些东西现在不能拿出去,但是都是值钱的玩意儿,丫头你小心收着,将来拿去当嫁妆也绝对不寒碜的!”
面对这个对她毫无保留的老太太,叶青真的很想哭。
她自穿越到这个平行时空,就跟逆天改命了似的,从宋春华到陈友德到这位邹阿婆,遇到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简单纯粹的好人,叶青在末世见多了尔虞我诈,对于这些心思单纯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知道要是再拒绝这位老太太,反而会让老人家心里难安,所以她就佯装把东西给收了,但这些东西可是老人家一辈子攒下来的积蓄,叶青哪里会真要?她打算回头等老太太不注意,把铁盒子再给偷偷塞进那个炕洞里面去。
这会儿她把东西收了,老太太果然很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先是找叶青打听申城那家烈士园林的情况,然后又不停追问她这个眼睛治疗从什么时候就能开始。
“晚上就可以开始,以后每天晚上我给您针灸一次,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还需要配合中草药内服外熏蒸,不过现在我手边也没药材,咱们屯子这边有卫生站之类的吗?”叶青好奇问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那没有,最远也要去公社,咱附近这一带都没得。”
“那屯子里要是有人生病怎么办?”叶青很是好奇。
“一般生病就是用土方子啊,再不行才去公社卫生站抓药吃。”
老太太说得很是理所当然,显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
“肯定是跟你们申城没法比,但村里就这个条件,各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叶青下乡来之前就对自己的未来职业做出过规划,她对干农活并不算多排斥,但更喜欢的肯定还是当医生,现在听了老太太这话,越发觉得在乡下赤脚大夫这个职业还是很有搞头的。
很明显,靠山屯这一带,农民们对医生的市场需求其实是很大的,但是因为从业者还处于一片空白,所以大家苦着熬着也就习惯了。
但如果屯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赤脚大夫,叶青估摸着这个大夫家的门槛都得被周围这几个生产大队给踏平了。
这么一想,叶青就有点来劲儿了。
她觉得如果操作得当,以她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屯子里的村民们就会哭着求着让她当赤脚大夫!
看样子,她得找机会在村里人面前好好展示展示她的飞针绝活才成。
让叶青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早饭吃了之后,见还有点时间,叶青也没让老阿婆再动手。
她自己把厢房里的杂物给稍微整理了一遍,能要的就先给收进地窖里面,不能要的就直接扔进厨房,回头做饭的时候往灶膛里一把烧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又去了地里。
早上叶青表现得太突出,可以说一战成名,所以她再去到地里,大队长就没再把她跟其他那些知青混为一谈,不但给她分配了更重的任务,还承诺如果她能按时按点做完的话,就给她记满工分。
记工分这个事儿,叶青之前就问过秦杏枝了,知道如今各个公社都是工分制,一天劳作的工分,从两分到十分不等。
两公分比较好挣,一般这种收割季,老人孩子在地里头捡一天的稻穗,都能挣上两工分。
但满工分就不好挣了,通常各家只有最厉害的男青壮年劳动力,从早忙到天黑,才能拿到十分满工分,妇女同志的话,一般就是记八工分,除非她也能跟男人一样可以挑重担可以当牲口使唤。
所以现在大队长说能给她算满工分,叶青肯定不会提出异议。
虽然一两个工分对她而言其实无所谓,但她如果能挣满工分,就在这个村里彻底打出名气了,这会让她顺利在屯子里把路人缘刷满,对她将来当赤脚大夫的工作开展大有好处。
毕竟,对这些村民们来说,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医生,肯定不如一个能挣满工分的大夫说话更有威慑力,叶青年纪小,如果没一个厉害的名头来压镇的话,回头就算当了赤脚医生,也不会有村民信服于她。
所以这段农忙时间,就是叶青在屯子里立人设的最好时机,她必须得让整个生产大队的人知道,一个不想挣满工分的插队女知青不是好医生,她就是整个蛟潭县知青办最强的全能女大夫!
于是,整个上午,叶青稳定发挥,超强的战斗力再次证实了,她就是天生的农家好手,比很多本地土著都要强。
村民们绞尽脑汁搜罗了一大堆好话来夸赞,而实力完全被碾压的那些知青们,从原本的怨气满满,到后面都已经彻底麻木了,对叶青也再生不出半点羞恼嫉恨。
人就是这样,如果大家旗鼓相当,存在竞争关系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生出妒忌,甚至会想要给对方使绊子把对方也给拉下来;
但如果对方的实力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级,超出了能力范畴并且拍马都赶不上的时候,那些妒忌不甘又会自然而然消失,只剩下敬仰钦佩和心服口服。
像叶青这样又强又卷的真“女汉子”,不管是老知青还是新来的那批,都已经自觉把她从知青圈除名了,大家都不认为这样的怪胎,跟他们是同一个物种。
叶青可不在乎除名不除名,反正她也没打算跟其他那些知青有过多接触,毕竟看多了小说的她,深知知青点才是真正的是非圈,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如果不想麻烦惹上身的话,还是离那些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城里人远点!
中午叶青再次提前了半小时完工,她爬上田埂正准备回家做饭呢,忽然就听到地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只听见有个妇人惊呼:
“哎呀,见血了,这可糟了,小西这肚子都快五个月了,该不会出事吧?”
“这是累过头了,估计在地里热中暑了,快,先把人给送回岸上去!”
然后叶青就看到几个社员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妇人往田埂上送。
她目光落在那个妇人身上,只见那妇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小腹微微隆起,应该是已经怀孕了。
但这会儿这位孕妇的额头冷汗直往外冒,咬着嘴唇痛得脸都白了,而她的小腿上,有血一点点地从裤子里流了下来。
叶青心下不由得一沉,本来欢欢喜喜下工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立马把挎包里的那盒银针给取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过去。
那边一群妇女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到树荫下,看那血还在往外冒,顿时一个个都慌得六神无主了。
有脑子转得快并且还算冷静的,马上就说道:
“不能这么干等着,得去找顾婶子过来看看,不行就直接送到公社去!”
“她家最近是不是走背运啊,这老大刚被伍家退婚呢,二闺女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要是孩子就这么流了,还不知道顾婶子要气成什么样儿呢!”
“可不是,这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别是惹到了黄大仙了吧?”
“我的乖乖,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外头到处在嚷嚷着要破除封建迷信呢,你当心被革委会抓了去!”
正议论着呢,叶青已经挤进了人堆里,先蹲下来伸手给孕妇把了把脉,确定了问题所在后,她二话没说就把孕妇的衣服给掀了起来,露出了那个拱成小山丘的肚子。
然后她从盒子里拔出了几根银针,作势就要往孕妇的腰腹两侧扎。
一看叶青这个动作,围观的这些大妈大婶的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齐刷刷变了脸,立马就着急地冲上来阻拦:
“哎哎哎,叶知青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可不能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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