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自洛川王府门口一别, 兰殊却没再见过秦陌的身影。
    兰殊还以为他是真同她呕上了那口闲气,正坐在院中出?神,心想着不理就不理。
    转眼, 只见亦有几日不见的赵桓晋终于回了家,可在兰姈屋中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待住,便又穿着官袍出?了门。
    兰殊前往兰姈屋中关心询问, 始知北疆有了异动。
    边关的密探送来了最新的北漠信息, 突厥内部出?现了内乱。
    此时?此刻, 正是大周出?征的最佳时?机。
    上一世?,秦陌便是抓着这个时?机重?启了北伐之战,一举收复了所有沦丧的国土。
    这一世?,金銮殿上,整个殿堂听了密报,沉静了会, 仍有各方不同的观点冒了出?来。
    李乾端坐在龙椅之上,朝着最前排掠去一眼。
    秦陌似有所感, 不动声色与李乾飞快地交换了下视线,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向在早朝上游神装死的洛川王突然躬身出?列, 直言他要出?征, 他要打仗。
    犹记得上回出?战, 少年?尚未及冠。
    一经数年?, 秦陌凌厉的五官完全长开,身上那股子意气风发,与过世?的秦葑, 仿若一个模子刻了出?来, 往那一站,玉树临风, 目下无尘,清贵犹如?降世?的神兵。
    自沈家倒台之后,主和派早已是一盘散沙,翰林院的大学面色铁青,死撑着最后一点儒生的清高做派,颤声道出?当?年?北伐战败的前车之鉴。
    秦陌的眉头一压,杀伐之气便露了出?来。
    这位刚刚还在讲道理的俊美男儿,瞬间?成了一尊不讲情?面的杀神。
    他不过拂了下袖,就叫旁边好几个文官吓得小腿一阵抽麻,头顶上的直翅官帽都?歪了。
    连三朝元老沈太师,秦陌都?是说掀就掀下了马,眼下,还有几人敢惹他。
    指不准四五条小辫子在他手?上揪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一群新生的主战派,顺势站了出?来发声。
    秦陌废话也不多说,直接立下了军令状。
    要换作当?年?那个少年?的他,李乾的心口大抵要被他吓得晃上一大晃,如?今,他对?他深信不疑。
    李乾只暗暗吐了口气,望了眼四周阒静的氛围,不由感叹这小子唬人的气势,越发炉火纯青。
    森严皇宫的飞檐下,宫灯上,腾云祥雾,龙飞凤舞。
    秦陌一出?殿门,仰头看向了天空西北方向,眼底是不可退避的坚韧,似如?一道闪电,终将劈向那沦落故土的天穹,拨云见日?。
    --
    秦陌准备出?征夺回沦丧故土的消息,不日?便插翅一般,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兰殊知晓那迟来的一战,终将是要来了。
    好在,此时?的时?机,要比上一世?内忧外患的情?形,成熟稳定得多。
    可兰殊的心里,却蓦然在得知秦陌将要出?征的片刻,猛地一抽,有一瞬间?的空落。
    秦陌一忙完朝堂上的纷争,将北伐之战板上钉钉下来,便想着同兰殊说一声,走到赵府,赵桓晋却说她已经回了杭州。
    她早已不是那个无论他忙到多晚,都?会在家中等?他回家的姑娘。
    秦陌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一双眼晦暗了瞬,失望之余,也欣慰她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有自己的生活。
    他微微勾起唇角,宽慰自我地想,这样挺好的。
    总比以前提心吊胆地等?他回来好。
    --
    待得七月,灼日?高悬于长空之上。
    突厥内部之乱达到了顶峰,出?征前的一应事宜,也皆以基本具备完全。
    今日?,秦陌入宫同章肃长公主请安,信誓旦旦许诺一定一雪前耻,把当?年?玄策军失败的那一仗,重?新打回来。
    章肃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一壁忧心,一壁宽慰。
    没有哪位母亲会期盼孩子以身犯险。
    可秦家的孩子,当?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就在出?征的前夕,军机处再三复盘各项的开支与战前的一些初步策略,秦陌在旁边谨慎听着汇报,门口一位内官躬身走来,道是外头来了一名女子,愿为?出?征捐献物资。
    秦陌正坐在沙盘前,听着文长青分析的北部局势,打发王参军出?去接待。
    王参军掀帘而?出?,随后,又弯腰回了来,觑向秦陌,“王爷,这一位,我觉得您亲自接待,会更好一些。”
    “对?方捐的数额很大吗?”秦陌一壁询问,一壁依言起身。
    这几月筹划以来,民间?也有不少富绅主动前来捐赠粮草物资。
    这份未雨绸缪的效应,还是崔墨白放粮救民的事件沉冤昭雪,激发了百姓的共鸣。
    数额大些的,军部为?了表示感激,一般都?会请上司出?面亲自答谢。
    秦陌走了出?去,四目相对?,只见兰殊对?他微微笑了笑,指了指身后长长的车队,托运而?来的大批粮食。
    “当?年?爹爹欠下的三十二?万六千八百石粮草,十六年?过去,连本带利,我替他还给朝廷。”
    --
    边疆战事将起的消息一出?,兰殊便第一时?间?赶往了江南,从扬州一路往下征集,从散户手?上购置了大批的粮食。
    一次性想买那么多粮食,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兰殊去年?在临安灾情?中的作为?,令许多佃户对?她心生敬意,纷纷帮着她走邻宣传,介绍储粮充足的富户富农,让她得已在数月之内,赶在出?征之前,筹集到了数额足够的粮草。
    兰殊前不久刚散了家当?,得到户部的支持后,归回不少,这会儿,又尽数撒了出?去。
    得知兰殊一回京,先跑去了北大营捐赠物资,兰姈忍不住笑骂道:“小没良心,当?年?你卷了那么多盘缠出?门,挣钱回来不先孝敬我,全往别人那处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兰殊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不痛。”
    兰姈捏起她的脸。
    兰殊吃吃笑着,同她细细分析起当?今局势,认可朝廷夺回故土的主张。
    兰姈叹道:“看来王爷当?年?送你去读书,真是没送亏。”慨叹过后,她握住了她的手?,“可我只盼你无忧无虑。”
    兰殊笑道:“我也不怎么忧,多的是人挡在前头。”
    但这些愿意挡在前头的人,总也要得到支持。
    她只是想要支持他们。
    兰姈当?然知道她口中指的是谁,勾起唇角道:“王爷见你如?此慷慨解囊,可有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痛哭流涕?”兰殊想想那画面,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足足两辈子,她连哭都?不曾见他哭过一回,痛哭流涕,这个词基本是与秦陌绝缘的。
    只是兰殊回想到昨儿在北大营看见秦陌的画面,他自然代表将士感激了她,可那副面容,却好似心事重?重?的。
    这么多个月不见,也没像往常来找她。
    她当?然知道他很忙,可心里不知怎么,莫名有些空落。
    今日?正是中元节,一家人说好了来赵府团聚。
    两个兰帮着厨房把晚宴安排妥当?,玉裳特意从库房拿出?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好心想给大伙儿尝尝,噙笑捧着酒瓶询问二?小姐可曾喝过。
    兰姈点了点玉裳的额头,先笑回道:“她可曾是洛川王府的人,什么贡品没见过。”
    兰殊却短促的沉默,虽说她自是见过,只是这样的贡品,秦陌从来不用,也从来不拿它们赏赐底下人。
    当?年?玄策军横空出?世?,建下的第一件丰功伟绩,便是平定西域,一战成名。
    将士原当?最有资格享用这类贡品。
    可这些贡品,于大周,是震慑四方的炫耀品,对?于他们而?言,回忆起那些沙场上亡故的同僚,心里,只会不是滋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兰姈听着她一声叹惜,也淡了兴致,命人将酒瓶放回了库房中,“外邦的东西也不见得好,还是喝我们自己的酒吧,更喝得惯。”
    兰殊颔首,忽而?想起以往的今日?,秦陌都?会在陪她吃完晚宴后,悄悄溜去江边自酌。
    而?她为?了避免他醉在外头,总会去抓他回家。
    如?今,倒是没人再管着他了。
    临近黄昏,大门远远传来了马车辘辘停下的声音。
    兰殊走出?厅门,打眼一望,弘儿眉心紧蹙,紧跟在赵桓晋身旁迈进了门,两人不知因什么原由,起着争执。
    兰殊朝前迎了几步,只见弘儿拖着拽着赵桓晋不肯撒手?,哭着嚷着着要求他去同二?姐夫再说一下,带他一块出?征。
    崔弘不解嚷道:“我想去前线,我可以打仗!为?什么他们都?去了,偏把我留下?”
    赵桓晋劝慰道:“你年?纪尚小,还不是时?候建功立业。”
    弘儿愤愤道:“我哪还小了,二?姐夫在我这个年?龄,早已是声名远扬。”
    赵桓晋道:“小小年?纪不要总想着做英雄,英雄就是知道其?中辛苦,才执意叫你留下。”
    兰殊犹记得前世?秦陌出?征北伐,赵桓晋擅谋略,懂兵法,亦随行同他一并前往。
    可这会儿,当?兰姈关切询问起赵桓晋请缨的折子可得了批复,赵桓晋却摇头道:“洛川王要我留京陪陛下稳住朝堂。”
    话音甫落,赵桓晋朝兰殊觑了一眼,只见她心不在焉地站在了长廊前,游神良久。
    战场上凶险难料,他这是不想弘儿和姐夫出?事,才将他们都?留了下来。
    他倒是还有心思保全她的家人,大战在即,可有想过他自己的安危?
    往年?,每逢七月十五,秦陌都?会到曲江边缘的护城河口,流放白莲灯。
    战场上马革裹尸,多少亡魂流离失所,逢节想要祭拜,都?无坟可上。
    秦陌素日?杀伐果?决,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每年?中元节,看着桌上热腾腾的晚宴,身边仍有亲人陪伴,他联想到沙场上亡故的同僚,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悲凉。
    夜趋渐深沉。
    兰殊饭后消食,漫步走出?了后院的小门,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再度看见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流水上至云雾,下至地谷,通往世?间?各处。
    秦陌躬着身子,垂手?将白莲灯浮落水面,哀悼上万的将士亡魂。
    兰殊止步岸边,忽而?觉得,他越长大,身姿越挺拔,一道颀长的背影,落在水中,却显得孤独伶仃。
    秦陌眉间?的褶皱若有若无,似有所感,回眸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一双寒眸明?显亮了亮,又侧了开来。
    兰殊走近,帮着他将剩下的莲灯,尽数放入了水里。
    转眼,只见他以地为?席,瞭望着水流的尽头,拎起酒壶,一口气灌下了半壶。
    兰殊蹲在他旁侧,连忙伸手?,强行将酒壶夺了下来,“酒不是这么喝的。”
    烈酒入腹,秦陌目光清明?,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关心我?”
    兰殊僵了会,“你这是什么话?”
    她还不能关心他了?
    兰殊据理力争道:“撇开上辈子的恩怨不说,这一世?,单凭我们几次过命的交情?,我此时?阻扰你借酒浇愁,完全合情?合理。”
    秦陌空了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便是这么个拎得清、算得明?的人儿,才叫他无计可施。
    明?明?不过一个弱女子,却比战场上的千军万马,还叫他感觉难对?付。
    千军万马尚且长了颗人肉心,会憎恨,会怨怼,她却坚若磐石,面对?上辈子与她耳鬓厮磨了无数个日?夜的混蛋男人,还能心如?止水的,同他做朋友。
    如?果?秦陌没有记起上一世?,他这一辈子,大概已经被她牵着鼻子,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秦陌一壁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壁不由自主地,双眸朝她瞟了去。
    他知晓自己出?征在即,不应有过多的牵挂,也不该羁绊他人,他能控制自己这段日?子不去扰她,可人已经到了眼前,看一眼便是少一眼,怎么忍得住。
    秦陌的目光专注极了,除了映出?的一点月光浅浅,剩下的,全都?是她。
    兰殊圈着膝盖,若有所感,侧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几月不见,冒出?了生分,她的双靥莫名发烫起来,脱口而?出?道:“你近日?都?没来找过我了。”
    话音一坠儿地,兰殊自己先恨不得咬了舌头——她好好说这个作甚。
    这话怎么听,都?像嗔怪似的。
    怎么,人不来找你,就连看你的资格都?没了?
    兰殊赶忙自圆其?说,讥诮续道:“这么乖巧,难不成终于记起来,你对?不起我了?”
    秦陌睨了她一眼,沉吟良久,只垂下眸,叹息。
    兰殊心头一跳,看向了他的眼睛,“你......默认了?”
    秦陌张了张嘴,盯着她的芙蓉面,脑海中不断回荡起卢尧辰临死前说的话。
    他之前一直都?很后悔,只想着自己喜欢她,只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却从来没去想过,她回到他身边,于她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即日?,他便要出?征。
    离别近在眼前,一回想起她独自一人留在王府的那些担心受怕的时?光,秦陌的心,头一回出?现了迟疑。
    便是这一瞬的疑虑,叫他选择了沉默。
    如?果?他不纠缠了,她是不是就能过上平静祥和的日?子?不必再面对?那么多勾心斗角,不用成天到晚殚精竭虑。
    秦陌心想,抬眸与兰殊四目交汇,他又控制不住地,有些反悔。
    兰殊原是一颗心提了起来的,可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对?上他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长吁了口气。
    不等?秦陌开口翻供,兰殊撇了下嘴,翻起白眼道:“说谎的人,这辈子都?讨不着媳妇。”
    秦陌轻啧了下。
    兰殊扑哧笑出?了声,脑海中忽而?闪过了前世?,多年?以前的一个画面。
    那时?她满心欢喜嫁给了秦陌,朝朝暮暮云游回来,她笑盈盈同他们介绍她的夫君。
    暮暮当?时?见秦陌不苟言笑,忧心忡忡将她拉到了一边,皱眉问道:“就他这脾气,你俩能把日?子过好吗?”
    兰殊回眸看了秦陌一眼,同她笑道:“你别看他不说话,可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多时?候,都?是心软的。”
    但凡是个心软的人,又有几个抵得住兰殊那双猫儿般的琉璃眼眸。她可会顺杆往上爬了。
    转眼,秦陌见兰殊碰见他们那么高兴,果?然主动提出?了邀请,请他们回府吃席。
    当?夜,席面上,暮暮悄无声息盯着秦陌的冷淡凤眸看了老久,最终在分别时?,同兰殊结论道:“只怕就你看的出?,我除了被淬一脸冰,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明?明?是一句讥讽,兰殊却暗自欣喜了许久,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世?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低眉顺眼,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今时?今日?,当?兰殊再度凝起他那双深邃的眸眼,才发现自己一眼看透的能力,一点儿也没变。
    他分明?就是觉得自己凶险难料,才在这儿糊弄她。
    如?今的她,不论秦陌有没有记起一切,她都?已经开始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直到这一刻,兰殊才意识到,当?她重?拾了他们之间?缺失的那份信任,记忆不再是最重?要的依据,他的眼睛,总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内心。
    兰殊一副看破的睥睨神色,秦陌没法,只好坦白道:“不见你,是怕见得多了,会忍不住想把你一起捆走。但我要去的地方不安全,我舍不得你跟我吃苦。”
    兰殊吐了吐舌头,“说得我就会乐意去似的。”
    “嗯,我只是怕我乐意。”
    秦陌若无其?事地笑了声,笑完后,望着那顺着水流飘远的白灯,慎重?道:“要跑趁现在,等?我回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他眼底含满了戏谑的笑意,这话却透着一丝真心。
    兰殊轻哼道:“我自会把握机会,用不着你操心。”
    秦陌建议道:“不求富贵,但求安稳。”
    兰殊见他这么认真,冷笑揶揄道:“我选夫君你还要求这么多,若真相中了,届时?要给你发喜帖吗?”
    秦陌僵了下,瞳仁中心深处,隐藏着无尽的苦涩,最终还是应了声好。
    这一句好,待兰殊反应过来,一颗心瞬间?宛若被人揪了下,周身的血气有些发凉。
    可她这么问,又该期盼他回答什么。
    便是不好,那一个不知猴年?马月的“等?”字,兰殊也知他说不出?。
    她亦无法去干扰他北伐的决心。
    只是那一刻心口的凉意,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秦陌已经站起了身,柔声问道:“后日?,可以来城门,送我出?征吗?”
    兰殊抬起眸,秦陌的目光,正看向了河岸尽头。
    护城河在屹立千年?的古城墙下流过,那星星点点的河灯,盘旋在城墙底下,犹如?守护它的那些军魂,转世?之前,辗转回到人间?,再望了它一眼。
    --
    翌日?,兰殊捏着鼻子迈进了和尚遍地的相国寺,点下了一盏祈福大周将士凯旋的长明?灯。
    入夜,兰殊站在橱柜前,翻出?了自己新裁的狐裘披风。
    前世?,两次出?征,她都?给他做了保暖的披风。
    这一世?,她原以为?轮不到她再操这份心,可真到了这一刻,竟还是一针也没落下。
    兰殊能够理解秦陌心中的顾虑,这辈子,那么多事发生了变化,即便上一世?打过一仗,这一次,他也没法去打包票能赢。
    需知骄兵必败,他的谨慎是应该的。
    兰殊将披风叠好,明?日?一早,给他饯行正好送上。
    军队天不亮便将启程,兰殊早早睡下,省得明?早精神不好,叫人瞧着担心。
    烛火一熄,引来漫漫长夜。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记挂着起早床,她只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的一开头,却是她穿过洛川王府花团锦簇的后院,遇到了上一世?的自己,蹲在水池边洗手?。
    她从未亲自动过手?,可素白的双手?,此时?却仿佛沾满了仇人的血迹,怎么蹭也蹭不掉,望着池中黯然失色的自己,那一张年?轻不经事的面容,不自觉落下泪来。
    “怎么就是洗不掉呢?”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终究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再也不是什么单纯明?媚的崔家二?姑娘了。
    兰殊看着心疼,不由上前握住了她,擦拭着女孩眼角的勒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这一世?,他们都?好好的,一个都?没少。”
    “真的吗?他们,都?还在?”池边的女孩呆呆地看向她,反握住她的手?,紧切地一一问过。
    兰殊一一作答,同她分享了他们截然不同的圆满人生。
    池边的女孩破涕而?笑,呢喃着说:“太好了,太好了......”
    最后,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抬起眸眼,问道:“那,子彦呢?秦子彦他,好不好?”
    兰殊被她抓着手?,默然良久,视线飘忽开来,唇角浮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那你呢?你不喜欢了他吗?”
    兰殊愣了一下,屋外,悠悠响起了鸡鸣之声。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