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第 62 章
晚宴结束。
蓬莱殿里的人声陆陆续续散去。
兰殊临时叫长公主喊去了问话, 秦陌独自坐在?了殿内,呆举着眼前的夜光酒杯。
李乾同两位皇戚在廊前聊了几句,乘着仪仗离去前, 他回首,望了眼秦陌出神的样子。
有人幼时寄人篱下,变得曲意逢迎, 有?人遭受多了冷眼, 内心阴暗腹黑。
而像秦陌这?样作质归来, 固守本心,脾性却愈发倨傲不可折辱的,大抵是将自己的脆弱并着温柔,一起上了道枷锁,不想让人看见。
他警醒着不希望那些童年?不好的经历,左右自己的心境, 封掉软弱的同时,也无意中封存掉了柔肠软心。
偏生?他又喜欢舞刀弄剑, 打打杀杀,整个人自然?显得冷硬起来。
这?样的男人, 看似适配英姿飒爽的巾帼, 实则娇弱可欺的人儿, 才更?能真正叩击他的心扉, 引出他内心的保护欲。
崔兰殊,单凭外貌,无疑是极其对他胃口?的。
再加上温柔的脾气?, 透着点调皮的灵动心性, 李乾毫不怀疑,只要秦陌有?一点心动, 她绝对能乘胜追击,把?他吃的死死的。
可这?回少年?如他所料心动了,少女那厢却恍若未闻,一点都把?握不住。
李乾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的眼光,难道是他看走了眼,崔兰殊只是看着机灵而已。
蓬莱殿内,兽面香炉青烟幽浮。
窗外穿来一些被道道危栏剪碎的晚风,断断续续拂过了少年?的衣袂。
秦陌垂眸沉思了许久,直到元吉迈过门槛,阔步来到他身边,他无神的眸子抬了起来。
秦陌道:“问到了吗?母亲寻她去作甚?”
元吉鞠着腰,支吾了阵,“貌似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询问小夫人与爷同房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片刻的安静后,秦陌微点了下头。
今夜的世子爷,眉眼间透出了一缕前所未有?的萧索,以致元吉所有?的话语,说的都十分轻细,生?怕搅扰到他。
元吉小心翼翼提醒道:“卢四公子已经行至门外了,需要把?茶花给他捎上吗?”
秦陌短促的沉默,“不用。”
元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何时给他送过去?”
“不送。”秦陌道。
元吉顿了顿,见他眉眼清明,说的也不是醉话。
看来这?小夫人忙乎大半天赢下来的恩赏,世子爷到底是不舍赠予他人。
元吉笃定心想。
兰殊从坤仪宫一出来,本想着直接转入驰道出宫回家。
若不是蓬莱殿的内侍路过提醒,说世子爷还在?殿内,兰殊万万没有?料到,他会特意留下来等她。
面对少女急切迈进门的步伐,微牵唇角同他说着见外的耽误与连累的客套话。
秦陌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马车,兰殊掀开车帘,发现车厢角落安置着那两盆十八学?士,不由美眸圆瞪。
兰殊回眸朝着身后的少年?疑惑:“这?花怎么?还在?这??”
“你没送给卢四哥哥吗?”
秦陌道:“没有?。”
兰殊问:“为何?”
秦陌看了她一眼,随口?敷衍道:“他不喜欢。”
兰殊愣了片刻,默然?下来。
所以,其实上辈子是因?为他不喜欢,最后这?两盆花才落到了她手上吗?
兰殊抿了下唇角,隐去一些惨淡的笑?纹,俯身坐下,低头摸了摸那刚打出的花骨朵。
兰殊叹了叹气?,“别看它现在?生?的这?么?好,其实,可难养了。”
犹记得她刚带回去的时候,日日夜夜都盼着这?头上的花苞开花,结果,它还未舒展开花瓣,就先由花根开始枯萎,然?后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凋零了。
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实在?娇贵的很。
后来,她废了好大的心思,才把?它俩救活。
秦陌凝望向了她,“难养便慢慢养,也不是没有?时间。”
他盯着她的目光专注,也不知到底在?说养花,还是在?暗喻什么?。
少年?此时只是很单纯地?以为他们结发共枕,总有?天长地?久,让他慢慢把?一切都养好。
兰殊掀起长睫,视线与他在?半空中交汇,迎着他认真专注的眼眸,兰殊的内心,不由发出了一声轻叹。
早知它俩会遭到遗弃,她还不如不拿回来。
眼下,又叫哪个耐心的人留下来伺候它们?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秦陌唤人把?茶花搬了进去。
元吉上前躬身询问把?它们放哪儿去。
兰殊默然?未语,看了眼秦陌,任由他处置。
秦陌沉吟了会,“放主屋。”
院外的芭蕉树冒着葱绿春意,窗台旁边的高?几上,自此多了两盆异色山茶花。
秦陌今晚喝的酒有?些后劲,这?回坐在?桌前,迟迟来了些醉意。
兰殊安置好了两盆茶花,斟酌片刻,还是没忍住垂怜之心,拿来了剪子,帮它们仔细修剪了一下。
这?回她比上一世更?有?照料它们的经验,修剪起来的动作,游刃有?余。
只是不知这?次能不能留住它的花苞,让她在?走之前,再看它们开一回花。
兰殊静默地?站在?窗前,打理着它们,月华如水,映着她鸦羽般的鬓边。
秦陌望着她熟悉的纤细背影,脑海间不禁浮现起,他第一回 ,梦见与她云雨的那场幻境。
他当时还误以为是她使了坏,此时此刻,他却忽而真的很想起身,像梦里那般,从身后悄然?抱她一下。
看着她对他嗔,看着她对他笑?。
秦陌坐在?桌前,静静地?望着少女的背影发呆。
一样的屏风,一样的拔步床,一样的山茶花。
唯独一个她,永远不是梦境里的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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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日院试发榜,崔启不负所望,以榜一的成绩,考上了秀才。
喜讯一来,一家子都乐开了花,合计着相约在?那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一起吃个团圆饭。
马车停在?了院门口?,兰殊刚掀起车帘,目光顺向了对面,赵桓晋将兰姈,小心翼翼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兰殊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真是秀瞎了她的眼。
一下车,兰殊倒也不装瞎,奔走上前,便把?自己内心的埋汰冲赵桓晋撒了一番。
这?还是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赵大相公吗?
赵桓晋也不露臊,和颜悦色,慎重道:“她现在?是两个人了,我自然?要万事小心。”
兰殊讶然?无声了会,惊叹道:“你这?也太快了吧。”
这?也没成婚几个月啊。
赵桓晋抿唇微笑?,深情款款地?看了兰姈一眼。兰姈以拳抵颌,干干轻咳了声,脸颊不可避免地?腾起了两片红云。
兰殊见状嘻嘻一笑?,笑?得促狭又甜美。
赵桓晋则温和看向了她身后的少年?,“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小孩子要一起长大的才亲。”
秦陌的目光下意识朝兰殊脸上一落,兰殊恰好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一眼,少年?的心口?跳了跳,兰殊却什么?都没多想,只笑?吟吟回过了眸,有?理有?据同赵桓晋回绝道:“谁要和你的亲,当然?要等你的先长大,这?样我生?的才有?哥哥姐姐疼,不然?年?龄相仿,抢吃的都不好叫谁让。”
赵桓晋摇着头笑?,“论歪理,数你最多。”
兰殊仰头轻哼了声。
等到饭毕,回府的路上,兰殊却在?回家的马车上,哀哀叹了口?气?。
“你说他们怎么?一点闲隙都不给我留,这?会一下就要赶制两个孩子的衣服了。”
秦陌见她努起了嘴,提议道:“要是觉得累,先做一个?”
“那不成,不能厚此薄彼的。”
兰殊认了命,打心里替他们高?兴,又打心里生?出了一丝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之感。
兰殊双手托腮,倚着窗边的桌板,望向了窗外路过的一棵梧桐树,呢喃道:“感觉小时候我爬树,阿姐守在?树下担心我掉下来的画面,犹在?昨天,转眼,我就要当姨娘了。”
“感觉我和暮暮一起爬树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如今她也要为人母了。”
兰殊叹了叹气?,续笑?着怀念道:“以前我同暮暮还约过娃娃亲呢。”
现在?,估计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娃娃亲?”秦陌狐疑了声。
兰殊狠狠点了点头,哎了一声,“不过现在?阿姐有?了,估计她俩以后定娃娃亲的概率要大些,由着她俩酸我吧。”
秦陌望着她眼底流淌而过的遗憾,心里的某些杂念,忽而间又有?些兴风作浪起来。
少年?自然?时刻警醒着自己,她并不是在?暗示。
可有?些美好的念头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藏在?心头犹久,又叫他如何不去想呢。
秦陌不由看向了窗台外,一个站在?了糖人摊前的四口?之家。
夫妻和睦,有?儿有?女。
少年?望着望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回在?了兰殊的芙蓉面上。
她生?得这?么?好看,若是有?了孩子,一定也会像她一样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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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四周寂静。
秦陌再度悄然?拿开了长枕,兰殊不一会就倚在?了他的臂膀间,陷在?了梦乡之中。
清丽的月光透过窗罅洒了进来,清辉罩在?两盏枝叶翠绿的山茶花上,仿若镀上了一层银边。
秦陌阖眼,又一次入了梦境......
梦的初始,是他俩第一次圆房,在?他十八岁的那年?。
他坐在?了案几前办公,女儿家为他送了一盅暖胃的羹汤。
他那时似乎也早已醒悟出了自己的心意,却仍在?逃避对于她的情感,可抬眸凝着她眉目弯弯的眼,终究没忍下心拒绝,端起碗,喝了两口?。
她专注的目光透出了一丝喜意,也淌过了一缕怯意,捏了捏描漆木盘的边角,指尖隐隐有?些紧张的发白?。
他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何古怪,直到迟迟见她停留在?桌前不走,他握着案牍,再度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早已知晓她美得惊人,可这?一眼,比之以往更?甚。
秦陌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下,一时间觉得她格外灼人,腹下的血脉,隐隐有?些贲张。
这?不同寻常的强烈反应,令他微瞠大了双眸。
而她见他耳根已经开始发红,犹豫了许久,鼓起勇气?,褪下了自己的外衫。
那一双柔荑小手循循探进了他的衣内,搂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贴在?了他身上。
他控制不住地?搂住了她,眼尾是春.色,眼底是厉色,捏起她的下颌,“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她胆大包天,双眸却仍似一汪清泉,莹莹闪烁,又凄又美,又畏惧又渴求,“子彦,我只是想和你有?个孩子。”
他心口?的那根弦嘣地?一声,彻底断裂开来。
是怒,也是隐忍许久的欲望。
那个漫漫无边的夜色里,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她。
与她纠缠着,又生?气?,又贪婪。
气?她使这?样的手段逼他就范,更?气?自己一沉沦,便无法自拔起来。
满脑子,都只想着如何教?训她......
直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少年?才从睡梦中惊醒,长吐了一口?气?,刚想撑腰起身,继而就反应到手肘上挽着的那一份柔软束缚,所有?的动作一下停滞下来。
昏暗的床幔中,他缓缓转过头,那梦里勾他的女子,此刻就在?他身旁,小小一只,安安静静地?依偎着他。
沉睡中,甚至还无意间将玉足,挂在?了他腿上。
令他不由回想起梦里她挂在?他腰上的模样。
秦陌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心口?,抑制着砰然?不止的心跳。
梦境里,那羹汤虽然?催.情,令他失控的,还是她在?他面前拉开裙带的那刻。
至纯至洁的样貌,至妖至娆的身躯......
令少年?难以克制地?去浮想,此时此刻,若他身旁的女子,也似那般主动勾人,是不是也会和梦境里一样,让人心猿意马,如痴如醉。
但不可能。
她从来不像他梦里那样,从不媚眼如丝,也从不勾引他。
他也不可能将她按在?身下肆意驰骋。
他现在?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怕扰了她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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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殊的生?辰愈趋愈近。
秦陌虽然?什么?都还没提,但已经叫府里的人开始装点起来,看着似是要给她大操大办的架势。
银裳望着那一盏盏挂起的红灯笼,心里不由开心,“我看姑爷还是把?姑娘看得很重的。”
兰殊站在?廊下,望着那一茬茬忙忙碌碌的家仆,轻轻牵了下唇角,笑?意却很淡。
对于秦陌此番慷慨仗义,兰殊心领了。
但她并不是个喜欢大操大办的人。
兰殊叫停了他们,令他们各自忙碌其他事去。
把?人轰散了后,兰殊转身回主屋。
银裳跟在?了她身后,面露不解道:“姑娘过生?辰,难道不打算庆贺吗?”
兰殊努嘴道:“可怜我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贺?”
银裳不敢苟同,续问道:“那姑娘可有?什么?心愿或是想要的东西?”
“怎么?,你要给我生?辰礼物??”兰殊停下了步子,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
银裳扬起了下巴,“您说,只要银裳办得到,上刀山下油锅,我也给你寻来。”
兰殊看了她一会,扑哧笑?了开来,“我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作甚?”她又迈起了步子,往前走去,“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您什么?都不想要吗?”
兰殊想了想,转过了长廊,回眸同她笑?道:“也不是。但我想要的,只有?你家姑爷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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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城防营,军帐内。
临近下值,秦陌仍握着手中的案牍,坐在?案几前,怔怔出了好一会的神。
一直在?想只有?他能给她的东西,是什么?。
思来想去,他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再度闪过了梦境里的那盅羹汤......
秦陌长吸了一口?气?,轻晃了一下脑袋,想把?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晃出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王参军忽而提高?了音量道:“曹都尉,你这?脸是怎么?了?”
秦陌一抬头,只见曹立的右眼,骇然?出现了一团乌青。
曹立今日下午忽而告了假,如今才回来。
他素来是个粗暴的脾性,进门先把?马鞭往案桌上一拍,愤怒道:“一时气?愤,同家中小妹的丈夫干了一架!我还好,那龟孙差点被老子削了。”
王参军平日最是喜欢听人说书,一看有?故事,忙顶着一副奶妈子的嘴脸,关怀道,“何事这?么?严重?”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子屋里以前的通房怀孕了,我妹一时掐醋跑回了娘家,哭了好几天,我叫他过来哄她回去,他却不来,一心扑在?了那怀孕的通房身上。”
王参军回忆道:“你家小妹成婚没多久吧?”
曹立叹气?,“是啊,主要她年?纪也还小,自己一个正室未做人母,先叫别人喊起了娘,心里总是膈应的。”
王参军道:“理解,理解。毕竟成婚不久,新婚燕尔,妾室先有?了身孕,令妹难免不高?兴。一般正室先诞下嫡子,总是最美满的,也有?利家庭和睦。”
曹立叹气?更?甚,“我小妹正是难受这?点。她现在?就怕那妾室踩到她头上来。”
王参军点点头,“是这?样的。便是不论夫妻感情,捻酸掐醋这?些外因?,无论妻妾,女子总是有?子嗣,才会觉得家中地?位稳固。”
他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不经意扭头,只见秦陌的唇角趋渐平直,状似陷入了沉思。
王参军望着他眼底划过的思忖与犹疑,不由想起世子爷早已成婚三年?,却也一直没喝过他的满月酒。
然?不待他去询问世子爷的故事,只听军帐最边角的另一位年?轻小将,忽而叹了一口?气?。
“刘小伯爷尚未成家,怎得也唉声叹气??”
巡防营里男人扎堆,完全就是红尘中的和尚庙。
刘维一开始只是听到他们这?帮五大三粗的人儿,难得议论起女子,联想到自己近日为情所困,不由发出了一丝慨叹。
眼下见人关切,刘维一时又觉得不好开口?起来。
但他心中的确烦闷,王参军素来又是营里最善解人意的,被他三言两语一问,刘维忍不住苦恼道:“就是因?为没成家。”
王参军见他眉心紧皱,一问才知原是刘维的小青梅,近日正在?议亲。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把?我当兄长看......我也不知要怎么?同她说,也怕把?人吓着,连朋友都没得做。”
秦陌向来无意参与这?些闲谈,可这?最后一句“怕把?人吓着,连朋友都没得做”的话音甫落,少年?蓦然?嗅到了一点熟悉不已的感觉,心口?不由抽动了一下,端着茶盏,抬眼朝刘维望了过去。
刘小伯爷莫名对上秦陌的视线,尚且还有?些懵懂,还以为是他们之间的闲聊,打扰了世子爷办公。
眼下已经下值,王参军早观察到秦陌一直都在?游神,绝不是嫌弃他们聒噪,拍着刘维的肩膀道:“你看世子爷没用,他早就成婚了,哪儿会有?你这?等要不要做朋友的烦恼?”
秦陌:“......”
秦陌低头浮了浮茶沫,抿了一口?,状似没有?留意他们之间的交谈,两个耳朵,却是尖尖竖起。
王参军仔细听完了刘维的倾诉,摇头晃脑,同刘维讲了个前朝公主的故事。
前朝太平公主自小入观祈福,年?岁渐长,到了成婚的年?龄,帝后却都只记得她还小的模样,忘记了给她指婚。
公主心里着急,便心生?一计,有?一天,她趁着一场宫宴,身穿了一身男装出现,问帝后好不好看。
帝后自然?笑?着说好看。
太平公主便道:“父皇母后都觉得好看,不如就把?这?身赐给驸马如何?”
王参军捋着胡须,薄露笑?意道:“小伯爷不如学?学?公主,去点一点你那小青梅?也不必说太开,就试探一下?”
可这?种事,要怎么?不说开呢?
刘维挠了挠后脑勺,只见秦陌放下了茶盏,突然?起了身子。
“我先下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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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用过了晚膳,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秦陌放下竹箸,看了兰殊一眼,干咳一声,“今晚有?事吗?”
兰殊轻唔了声,“我做的小衣还有?一个袖子没缝好,怎么?了?”
秦陌又咳了声,道:“没有?,想叫你陪我下盘棋。”
兰殊觉得未有?不可,点点头,“那你等我缝完?”
秦陌颔首道:“嗯,我到后苑水榭等你。”
兰殊怔了下,没想到向来眼里只有?案牍的他,今日竟有?如此闲情逸致。
不过一转念,兰殊想到天气?愈渐发热,水榭那边清风凉爽,夜景宜人,他想去那下棋,也合情合理。
夕阳西沉,待王府的回廊燃起了华灯,兰殊出现在?了迈入后苑的垂拱门前。
一进门,迎面竟先看到了满池的水莲灯。
一盏盏摇曳在?泛着微澜的碧波里,远远望去,犹如漫天星辰收盛在?了白?鹭湖里。
秦陌站在?了水榭边的白?石柱前,正凝着池中愣神,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眸朝她一望。
他生?来一双十分薄情的凤眸,白?日的清辉中,总显得凌厉而又摄人,目若寒星。此时没入月色之下,四周映照柔和的河灯,削弱了眼角的冷硬,倒是多出了不少清隽动人。
兰殊掠了眼池中的河灯,缓缓靠近,疑惑地?歪头看向了他。
秦陌面不改色解释道:“本是买来当日给你过生?辰的,邹伯说你不想大操大办,可这?订下的第一批莲灯已经送上了门,不好浪费,我便想着不如今日就放给你看算了。”
兰殊闻言挑起眉梢,简单瞥了一眼,噙笑?道:“挺好看的。”
秦陌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敷衍。”
兰殊仍是笑?了笑?,随在?他身后,两人围坐到了水榭中央的棋盘前。
兰殊习以为常先手,一子落下,拿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石桌偏矮,棋盘不大,他俩都前倾着身子捏子沉思,两人额间,近乎只有?一个拳头的空隙。
兰殊下起棋来,心无杂念,晚风穿过水榭的窗台,微微拂过了她的鬓角,卷起她一抹鬓发,扑向了秦陌的腮边。
秦陌抬起眼,迎面就是她凝脂般的眉间。
兰殊落下一子,见他迟迟未动,瞅了他一眼。
少年?咳了声,按下棋子的同时,状似随口?问道:“你不想要办生?辰,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兰殊看向了他。
秦陌迎上她汪如清泉的视线,头皮发麻了下,诚挚道:“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既是你夫君,能给你的,我自然?都会给你。”
兰殊短促的沉默,望着棋盘,轻轻微笑?,“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真没有?什么?想要的?”秦陌问道。
少年?的语气?执着认真,兰殊又看了他一眼。
“想要什么?都可以的。”
秦陌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眼,“要不然?给你做一些当下最时兴的衣裳?”
兰殊长得越发动人,却还是只爱穿一些不起眼的素色衣裳。
他虽不知原因?,但她年?纪还这?么?小,也不需总是如此低调,他既然?有?条件,理当把?她养得明丽一些。
需让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便是张扬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秦陌见她不回声,续问道:“要不然?带你去骊山,你不是一直想去华清宫泡温泉吗?”
兰殊眨了眨眼,“嗯......”
秦陌道:“要不然?带你去逛珍兽局?我近日发现那里面原来有?天方国上贡的鸵鸟。”
兰殊似是有?点心动,垂眸犹疑了下,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真的什么?都可以提吗?”
秦陌望着她如画的眉眼,难得吝啬地?笑?了下,“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兰殊陷入了短促的沉默,眼底划过了一丝思虑。
秦陌看着她迟疑的样子,喉结不知动了几个来回,紧捏着手上的棋子,轻启齿缝,终于将他最后想试探的话,脱出了声,“要不然?,我们要个孩子?”
“要不然?,你给我写份和离书。”
几乎是不约而同。
话音甫落,两个人都怔了下。
秦陌的嗓音忽而有?些发哑:“你刚刚说,你想要什么??”
兰殊的双眸抬起,定定看向了他,“我想,要一份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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