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今日傍晚时?分, 秦陌同兰殊从平康坊回了来。
    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后来的大半截路上, 基本是相顾无言。
    马车缓缓在朱漆大门前停下,兰殊掀开了车帘,提起?衣摆, 于门前下车。
    那车墩子却没太摆正, 猛地歪了一下, 兰殊一时间没有踩到实处,险些?就摔了一跤。
    幸而秦陌翻身下马,就在旁边,一揽就给她抱住了。
    那一身巍峨曲奇的弧度,藏在了男子衣袍下,就这?么猝不及防, 紧紧贴上了少年?的胸膛。
    秦陌蓦然睁大了眼,稳着她的双手, 几不可闻在她腰后?颤抖了瞬。
    他知道先前有过那样一场梦,他定然受不住她这?副模样。
    可秦陌还是诧异地发现, 他的身子触碰到她的反应, 要比以?往还要强烈得?多。
    除了心动, 他甚至体肤燥热, 血脉一下就贲张起?来......
    管家邹伯听闻主子回府,忙不迭从大门内迎了出来。
    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 只看见兰殊身上的男子长裾, 一开始还以?为他家世子爷抱了个儿郎,吓得?是面?容失色。
    待得?走进一看, 才嘿嘿笑了开来。
    秦陌连忙将她放了下去。
    兰殊一落地便同?秦陌敛衽道了谢:“多谢世子爷。”
    秦陌低低嗯了一声,双眸彻底避过她的芙蓉面?,干咳了咳,自此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宇间?隐有郁郁,一直一言不发。
    刚好?到了晚膳时?分,兰殊便想着吃完饭再换衣袍。
    那一身绿衣郎的圆袍,一坐下来,更将兰殊不同?于正常男子的身形,描别了出来。
    那扣得?严实的曲领下丰腴的胸前,以?及空空荡荡的纤细腰间?,还有翘丽的臀......
    致使秦陌埋头吃饭,从始至终,没抬头看她一眼。
    饭毕,少年?转身便出了门。
    月钩一上枝头,平康坊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在靡靡夜色的笼罩下,愈发泄露出层层叠叠的欲.念来。
    琉璃王今夜有意宿在悦容楼,搂着温香入梦。
    晚膳刚过,屋内烛火摇曳,清歌妙舞不停。
    琉璃王还嫌厢房空旷,一下招来了更多的美人儿,陪着他饮酒作乐。
    伴随着一阵丝竹管弦,几位身姿娉婷的花魁娘子,掀起?幔帘,款款走了进来。
    令琉璃王惊异地是,最后?打帘而入的,竟是那早早归家的少年?郎。
    他身上多了一件细羽织就的白鹭缞,一入门,那宛若冠玉的容颜,一下便恍了屋里那些?姑娘们的眼。
    秦陌面?无表情地折了回来,一落座,居然痛改前非,不但不介意琉璃王客气把一半美人分拨到了他身边,甚至,主动叫她们为他斟起?了酒。
    琉璃王眼睛蓦然睁大,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矜贵自持的世子爷,原来是要到了深夜,才会开窍。
    更没有想到,这?位爷竟是个比他还会玩的,面?对着这?么多姑娘一道又一道的媚眼,耳根子都不见红一下,面?不改色地将每一个都盯着看了会,目光清明坦荡,只问:“你?们有谁平日穿过圆袍?”
    少年?的仪态清举,周身一派清贵,饶是这?些?见多了达官显贵的姑娘,也经不住他那样一双疏离又勾魂的眼睛瞧。
    离他最近的姑娘堆起?笑来,吐息如兰道:“公子是想要看奴家们作儿郎打扮吗?”
    秦陌握着手中酒杯,睨了她一眼,提了提唇角,“扮来我看看?”
    那一群绕在他身边的姑娘听了话,笑盈盈地起?了身子离去。
    不过两杯酒的时?间?,秦陌再抬起?眸,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道女扮男装的美人身影。
    她们摇摇晃晃着身子,一一从他眼前走过,竭力透过男子宽大的衣袍下若隐若现的女儿玲珑曲线,展现出那一份别致的禁欲感来。
    可秦陌越看,眸色却越沉。
    这?么多千娇百媚,近在眼前。
    他肋下的那颗心脏竟静如止水,一点涟漪都没翻起?来。
    秦陌的唇角趋渐抿直。
    那些?个姑娘见他眼底不起?丝毫兴致,徒然生出了阵阵的挫败感,一个个默然回到了他身旁坐下。
    最靠近他的花魁娘子,见他杯中见了底,自觉为他提起?了酒壶。
    一截女儿素手跃入了他的眼帘,秦陌没有拒绝她存着刻意的靠近,闻到了她身上特意薰的香,甚至主动向她挪了两分。
    少年?与她面?对着面?,凝着她眼底的羞赧,瞧了又瞧。
    还是没有想法。
    没有一丁点儿的想法。
    即使靠这?么近了,他身上的血脉都没有一点儿贲张。
    和?崔兰殊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少年?骤然退避了身子,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花魁见他神色凝重,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哪儿失了态,怔忡地将他望着,“公子不开心?”
    秦陌微一摇头,侧眸朝着琉璃王那厢的瑶席上看了眼。
    迎上琉璃王觑了又觑的视线,秦陌扯了下唇角,扭头同?她们道:“你?们去王爷那儿吧,我看他刚刚盯着你?们的样子,都愣神了。”
    琉璃王见到这?么一群粉雕玉琢的“小郎君”个个摇曳着身子向他靠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心道还是世子爷会玩。
    他连忙转过头,却发现,另一侧的席面?上,少年?早已默然退出了厢房,不见了踪迹。
    秦陌迈步从厢房出来,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不过朝着四周环望了一圈,那眼儿尖的老?鸨见他目有迟疑,便连忙凑了过来,“爷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凭她多年?识人辨事的经验,他这?眼神,要么是屋里的不够满意,还想叫更好?的人儿;要么就是不想让熟人看见,想单独再开一间?房。
    可这?妈妈猜的全中,却万万没有料到,少年?目光坦荡地看向了她,直接问道:“你?这?里,有小倌吗?”
    --
    窗外,夜色渐浓。
    秦陌交代元吉连夜上门赔礼,特意叮嘱了一句,要他一定同?郑祎道,是他平日管教不严,多有娇纵,致使世子妃失了礼,还请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因此开罪别人。
    “娇纵”和?“开罪”二字一出口,郑祎一下就听出了秦陌的话头。
    世子爷这?是爱屋及乌,怕因为今日这?场误会,导致他心有不顺,去兰姈那儿甩脸子。
    原也是妹妹失手打了姐夫,自会害怕殃及姐姐,亲戚赔礼间?正常的体面?话,可郑祎收礼的双手不由颤了一下,心里猛地发沉。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平日会打兰姈出气?
    郑祎刚入京那会,自诩是秦陌的连襟,也曾前往东宫拜访过数次,吃得?都是闭门羹。
    他原以?为崔兰殊在秦陌那并不讨好?,对兰姈肆无忌惮的态度也没有转变过。
    郑祎一下心虚了起?来,好?声好?气将元吉送出门,转头,他便往着正院的方向走了去。
    兰姈此时?此刻正与玉裳在铜镜前说说笑笑,屋门蓦然由外向内推了开来。
    一股跌打伤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兰姈望着郑祎现在的鼻青脸肿模样,不由有些?美眸圆瞪。
    “出去,我与夫人有话要说。”郑祎道。
    玉裳顿了顿,见郑祎的神色暗沉,心口的警钟不由大作,一时?间?紧紧攥住了兰姈的手心,生怕自己一离开,他又会朝着姑娘动手。
    郑祎见她一动不动,轻啧了声,耐心耗尽。
    兰姈反握了握玉裳,安抚道:“你?先出去。”
    玉裳略一踌躇,兰姈的眼色不得?不硬了起?来,看她一眼,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玉裳只好?咬紧了下唇,禀身告退。
    屋门一关,郑祎沉着脸色,坐到了桌前。
    兰姈看到玉裳安然出门,心里悄无声息舒了口气,回过头,敛色问道:“夫君的脸怎么了?”
    郑祎冷冷睨了她一眼,进门这?么久了,她现在才记起?来关心他。
    郑祎对待兰姈的态度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她是他的,他高兴就对她好?,不高兴任他打骂,她也只能?受着;一方面?又希望她可以?温柔体贴一些?,对他忠贞不二,毕竟他最初,也不是不喜欢她。
    郑祎没有直接回答,一开口,反而关切地问起?了她的近况。
    兰姈一时?不知他想知道什么,便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直到他仔细询问起?她最近有没有去找过兰殊。
    兰姈愣了下,郑祎勾起?一边唇角冷笑:“我这?满身的伤,就是你?妹妹打的。”
    兰姈的神色一下慌乱了起?来,“殊儿她怎么会......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是有误会。但......你?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郑祎双眸沉沉地看向了她。
    兰姈一见到他这?样狠戾的眼神就颤栗,杵在桌前的双腿隐隐发抖,即刻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宁愿自己一辈子受苦,也不希望殊儿为了她伤心难过,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呢?
    可她看着郑祎脸上道道的淤痕,一时?又忍不住怀疑,殊儿已经看出了她过得?不好?。
    就像她也看得?出兰殊与秦陌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样。
    从小一起?长大,血脉相连,怎么可能?瞒得?过。
    兰姈虽不知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可她的妹妹,从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儿,能?把他打成这?样,她心里定然是含了恨的。
    兰姈眼眶不由发红起?来。
    郑祎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察觉到了他的忌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是敢同?他们多说一句,我就一纸休书给你?,让你?妹妹在秦家永远抬不起?头来!”
    明知道他对她的情谊已经寥寥无几,可“一纸休书”四个字一出,还是犹如一柄利刃飞来,扎在兰姈心口上,让她听到了心底血流一片的声音。
    他越知道她怕什么,越抓着来拿捏她。
    兰姈不由回想起?当初刚嫁给他,他指着青天说这?辈子永远不会令她受委屈的那些?话,一瞬间?心如死灰起?来。
    郑祎不是没有想过和?兰姈和?好?如初,可他也知道之?前那么多的怨怼打骂,不是一时?的柔情蜜意,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崔兰姈的脾性倔强,一颗心也难捂热得?很。
    郑祎早已失了耐心。
    但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全是失望,郑祎心里一时?也烦闷无比。
    若换过往,兰姈一对他露出这?种眼神,他早已恼羞成怒,通过打骂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今夜,终归是秦陌给他敲了个警钟,郑祎看着自己把她的手腕捏得?发肿,投鼠忌器,将心底的怒火往内一憋,松开了她。
    恰在这?时?,屋门由外被人轻轻叩响。
    柳茵茵出现在了院前,微微努着嘴,像是因为郑祎来了正院,争风吃醋而来,有意无意地想将郑祎与兰姈分开。
    郑祎自然是很受用这?种被女人围绕在乎的感觉。
    兰姈一见柳茵茵抱着孩子进了门,便默然让出了内屋,退到了屏风外,不打扰他们共享天伦之?乐。
    玉裳随在柳茵茵身后?进门,一进来,先满目焦急地朝着兰姈身上不停翻看。
    兰姈挽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暗喻自己没有挨打。
    她转首看了一眼柳茵茵,总觉得?她来得?有些?过于及时?,冲玉裳问道:“是你?把柳姨娘请来的吗?”
    玉裳默了默,颔首:“上回我出狱后?,柳姨娘特意与我说,以?后?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事实证明,柳茵茵的的确确是真心想要帮她家的姑娘。她本来都要带着孩子入寝了,玉裳一过去,她便从床上起?了来。
    可兰姈的神色却并不舒缓,反而更凝重起?来,“以?后?别再找她了。”
    玉裳一时?不解:“为何啊,姑娘?”
    在这?孤立无援的大宅子里,难得?有人愿意庇护她们,她怎么还不接受了。
    她家姑娘,向来也不是如此不识相的人。
    只见兰姈讷言了会,“你?听我的便是。”
    玉裳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只好?敛衽称是。
    刚刚郑祎同?她说话,兰姈一直都保持着站姿,这?会儿也有了些?疲累,兰姈矮身坐在了外厅的瑶席上,玉裳为她端来了一杯茶水。
    兰姈接过茶水,回过头,隔着屏风,看着柳茵茵努力逗着襁褓里的婴儿,以?此博郑祎一笑,心里不觉得?苍凉和?嫉妒,反而松了口气。
    嫁给郑祎虽不是她当初所愿,但兰姈也曾妄想过夫妻和?睦的平静生活。
    在他对她尚有新鲜感的那段时?间?,兰姈也不是体会不到他对她的好?,也想过就这?么与他延嗣繁茂,白头偕老?。
    不曾想,有些?人一旦卸下伪装,竟是那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兰姈,反而庆幸他们俩没有孩子。
    可兰姈心如止水望着郑祎盯着襁褓痴迷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了另一丝疑窦。
    这?些?年?,郑祎宠幸其?他的小妾也不少,为何只有柳茵茵怀孕了呢?
    真的是命吗?
    --
    兰殊从来不问秦陌去哪,去做什么,她不管,也管不着。
    直到月亮于空中高高挂起?,屋内烛火摇曳,兰殊坐在了案几前,听得?屋门一声轻响,知晓是少年?回了家。
    兰殊对于他的晚归,已是习以?为常,秦陌一回来基本会先往耳房洗漱,也不需要她什么伺候。
    是以?兰殊听到了声响,只远远朝着门口问了句“你?回来了”,手握着狼毫,并未起?身。
    可少年?熟悉的身影,迟迟没有现身。
    兰殊不由心里存了丝疑窦,又朝着打开的房门口望了眼,搁下笔,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
    月色沉沉,屋外晚风瑟瑟,拂过墙角的灌木丛,一阵沙沙作响,兰殊人未身至,却先嗅到了残风中和?着的一丝酒气。
    “你?喝酒了?”兰殊走到门前,才发现少年?倚在了门沿上,颀长的一道影子,脚尖有些?站不太住,颇显得?头重脚轻。
    酒味渐浓,兰殊鼻尖紧了紧,伸手去掺扶他。
    少年?的眼睫一直半垂着,近乎有一种靠着门沿入定了的状态。
    直到少女纤细的柔荑搭上了他的手肘,他涣散的瞳孔才有了聚拢,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看了起?来。
    “军营里的武将还真是能?喝呢。”
    兰殊以?为他是回营里去陪那帮行伍的糙汉对酒当歌了。
    秦陌对此未置一词,兰殊牵着他走了一步,感觉他醉沉沉的,蹙起?眉梢,“难受吗?”
    秦陌微一摇头,“吐过了。”
    “啊?”兰殊美眸圆瞪,以?他的酒量,不至于呀。
    她还从来没见他喝吐过。
    秦陌也的确不是喝吐的。
    他是在那帮小倌,明明生得?一副与他一样的男子皮囊,却以?爱慕的眼神看向了他,搔首弄姿来到了他身旁,手指刚要触碰到他的脸颊那瞬间?,转头就吐了。
    他将他们一轰而散,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厢房里,心里烦躁无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老?久老?久。
    待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横列了三?四个酒坛子。
    而后?,他趁着酒意壮胆,提着酒壶,纵马驶入了皇城驰道。
    连夜,来到了卢尧辰的寝宫中。
    四哥见他一身酒气,忙着便过来掺扶他,秦陌借机抱了他一下,却浑身打了个好?大的激灵。
    那股面?对小倌的胃内不适感,一下又冒了出来......
    他只能?推托自己心情不好?,让四哥又陪他喝了两壶。
    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殊将他扶到了桌前,见他已有些?不能?自理,正准备让他坐下,她好?出门去寻元吉他们,来服侍他沐浴洗漱。
    秦陌很爱干净的。
    虽然他现在可能?不清醒,但若是明日让他发现,她就让他这?么一身酒气睡下去了,指不定连掐死她的心都会有。
    兰殊一将他放下,便想松手往外喊人,却不知少年?哪儿又有了力气,反手将她在他手肘上的手一握,另一只手竟抬起?了她的腿,迫使她坐到了他身上。
    兰殊一盘在他腰上,猛地瞪大了眼。
    少年?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拼命盯着她的脸儿看,似醒似醉,似讥似悲地,笑了一声。
    秦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只对她有的反应。
    这?算什么?
    他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连四哥都不想要,只对她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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