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第 42 章
盛夏时分, 蓬莱殿满堂结彩,帝后大?婚。
丝竹之声喧嚣了一夜,华灯初上?。
直至盛宴散尽, 秦陌离宫之前,单独寻机将李乾拉到了一边,给他?递去了另一份礼盒。
李乾站在龙凤红烛前, 一打开, 迎面一封小笺, 誊写着他?熟悉的字迹。
“听闻兄长?大?婚,喜不自胜。祝相濡以?沫,百年好合!”
昌宁小公主?当日逃至边境,终归心有不安,又折了回来。
她与傅廉肩并肩折返,原想好了两人一同承担一切后果, 不料还未入长?安城,就听闻了圣人不日成?婚的消息。
诰旨已传天下。
板上?钉钉。
昌宁瞠目结舌, 路过茶楼瓦肆,听到那些酒囊饭袋醉酒失言, 笑话圣人窝囊, 对外邦有求必应......
昌宁听他?们口中讥讽意味尽显, 一时愤怒, 直接在楼里同他?们大?打出手?,“要不是为了收复北疆沦丧的国?土,国?朝何必非要联盟!你们就会吃酒耍乐, 有一个敢上?阵杀敌吗?”
那帮酒徒被她说?的面上?无光, 纷纷跌逃而去。
争执过后,昌宁站在原地?, 呆呆冷静了许久,转首与傅廉说?,她要继续去罗马。
“我要去学更精湛的医术,我要学成?才。只有独当一面了,我才能帮得上?他?。”
李乾站在烛火前,凝着昌宁熟悉的字迹默然了许久,唇角不由衔起了一丝温柔笑纹。
乌罗岚刚换下凤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问他?笑什么。
李乾道?:“笑一个,说?不出有没?有良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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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皆知,圣人大?婚,筹备数月有余。令人瞠目的是,公孙霖的私塾开堂,耗时几乎与圣人的婚事齐肩。
并非是建设讲堂耗时,而是挤着入公孙府读书的女孩实在是多,公孙霖又是个公平的人,统一考试,亲自阅卷。
她平日又忙,不少琐事缠身,这么一折腾,等她好不容易给卷子打上?了评分,院前的枫树已是一片火红。
第二?日,秦陌下值,公孙霖在皇城驰道?前刚巧与他?撞上?,手?执折扇,伸手?将他?一拦,温言笑道?:“让你家的小姑娘过来读书吧。”
秦陌愣怔,似惊似喜道?:“她考上?了?”
公孙霖轻敲了敲折扇,唇角衔笑,“你这话说?的,她可是第一呢。”
当日兰殊于后花园不畏悠悠众口,直言不讳的画面,公孙霖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她觉得这孩子是个明事人,卷子也答的好。若能多加指点,日后定有造诣。
这一日黄昏,秦陌回家的步伐,要比以?往加快了好几拍。
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绕过长?廊,正想前来报喜,一入掬月堂,却不见那道?纤细熟悉的俏影。
秦陌问道?:“世子妃去哪儿了?”
银裳欠身道?:“今儿是薛夫人生诞,姑娘到薛家吃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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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梓暮自小就喜欢热闹,每回生诞,家里都会帮她宴请一群亲朋好友,为她庆生。
本以?为嫁了人就没?法再这么张扬,薛长?昭却也很惯着她,这几年的生诞,没?有一回给她落下。
刚好今年回了京,薛长?昭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计划,特意为她大?操大?办了场。
不止是兰殊这样的知己好友,只要是旧识,他?基本帮她请了个遍。
连赵桓晋、兰姈等少时的熟人,一起都过了来。
兰姈亲手?捧了一副锦盒进?门,清冷美艳的面容,唇角难得浮出了一抹笑容,正在暖阁里四处寻觅,想找到卢梓暮的身影,好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上?。
外头转了一圈不见人,兰姈素手?拨开了内厅的珠帘幔帐,叮铃一阵轻灵响声,她刚朝里边儿探了个头,迎面,赵桓晋端若修竹的身影,朝着她罩了下来。
兰姈略一停滞,退去一步让路,低头福身不语。
赵桓晋看了她一眼,径直朝着屋外而去。
只在路过她身边的一瞬,留下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郑夫人来得早。”
他?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却让兰姈的心脏狠得跌了下。
自郑祎升了官,直接到了赵桓晋手?下做事。
这些日子,赵桓晋与他?走得越发亲近,兰姈也跟着越发心惊胆颤起来。
直到赵桓晋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厅门口,兰姈屏住呼吸,向内屋前进?了一步,桌前说?笑的薛长?昭与卢梓暮入目而来,她调整了下心绪,轻轻微笑,上?前恭声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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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一群故人难得聚在了一块。
待秦陌寻上?门来,兰殊已经有点喝多了。
外头的席面基本散了,内厅里面只剩下两位主?人翁与兰殊。
秦陌刚随在家丁身后,透过影影幢幢的珠帘幔帐,远远看见兰殊的双靥已经被酒薰出了一层薄红,似如两朵桃花吹到了脸颊边上?,唇畔衔笑,敬了薛长?昭一杯酒。
卢梓暮则趴在兰殊身后,揉起了少女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髻发。
薛长?昭手?握酒杯,看着她俩,亦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温和笑纹。
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兰殊回了一句,竟惹得卢梓暮急红了脸,伸出爪子捏向她藕白的纤细脖颈。
兰殊双手?抱着酒壶边,倚在桌子上?,弯着一双星眸,由着她掐,不说?话,也不反抗,只是笑,停不下来地?笑,笑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
秦陌刚好打帘而入,见此情景,不由原地?顿了一下。
望着他?们仨打打闹闹,莫逆于心的模样,秦陌回想起当初崔兰殊私放昌宁,与他?坦白从宽,供出的同谋便是薛家夫妇。
秦陌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只是心口忽而有了一瞬间的空落。
他?在崔兰殊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找到了不留余地?的信任,那种?信任,让她遇着什么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他?们。
而他?,若不是碰巧撞上?,大?抵是她一并隐瞒的对象。
卢梓暮也没?动真格,给兰殊吃了点教训为警示,便松开了她的脖颈。
恰在这时,薛长?昭注意到了门前的他?。
薛长?昭不失礼数地?同他?颔了下首,转头与兰殊道?:“有人来接你了。”
兰殊摇摇晃晃一个探头,目光在半空中与秦陌交汇,酒意入肠,盯着他?看好一会,却都是一道?颀长?的重影,不由问道?:“你是谁啊?”
秦陌迈步走近,望着少女通红的脸颊,明明在别人家里,竟也毫不设防喝得烂醉如泥,皮笑肉不笑道?:“你说?我是谁?”
少年开口是一副透着磁性的好听嗓音,熟悉悦耳,灌入兰殊耳中,却令她猛地?打了个颤。
兰殊神色骤变,仰头后退了步,“我不要跟你回去!”
她本想着逃,奈何四肢发软,一个趔趄,毫不意外地?摔倒了地?上?。
这般抗拒,险些叫秦陌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叫她避之不及。
薛长?昭见兰殊倒地?难起,下意识起身上?前掺扶,秦陌比他?先一步过去,伸手?一抡,挡开了他?。
薛长?昭见他?这一出动作莫名的戒备,怔忡了片刻,缓解氛围地?轻笑了下。
秦陌愕然了会,回过味来,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无礼,含糊地?道?了声歉,目光落到了兰殊的脖颈上?,盯向那圈掐痕。
兰殊赖在了地?上?不肯动,却不抵少年力气大?,一下就给她捞了起来。
兰殊在他?手?上?不停地?挣扎,秦陌拗不过她,只好先把她放到了旁边的美人榻上?,站在她面前,耐着性子跟她道?:“别闹了,回家。”
兰殊真的喝多了,整个人半趴在美人榻上?不走,颇有些已找不见北的状态。
直到侍女端来了醒酒汤,给她灌了碗下去,她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一点聚焦,总算是认出来者何人。
秦陌双手?交叠,居高?临下地?将她望着。
兰殊幽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樱唇微启,几不可闻地?呢喃了声,“想要我回家可以?......你蹲下。”
秦陌眼皮猛地?跳了跳,尚在迟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兰殊见他?不依,心气一上?来,语气重了不少,也清晰了些,朝他?张开了手?,“蹲下!”
秦陌嘴角一抽,掺起兰殊的手?肘,想要拉她起身,她却不肯。
生拉硬拽都不肯,直接又滚落到了地?上?。
卢梓暮也有了些醉意上?头,倚在薛长?昭怀里,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薛长?昭见卢梓暮已然不清醒,颇显得他?俩在这看热闹,忙捂住她的嘴,央着带她回屋,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内厅的欢声笑语终于消停下来。
秋夜的地?上?发凉,两人僵持了片刻,少年终究没?法看着她醉猫般赖在地?上?一直不起,妥协地?叹了口气,依她的话,蹲了下来。
兰殊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奋力跳上?了他?的后背。
两处浑圆的柔软紧紧贴了上?来,少年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秦陌不甚明白,平日温顺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喝醉后,变得这么蛮不讲理起来。
兰殊一点都不重,少年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离去,本以?为只需背到门口,把她扔进?车里就好,岂料这丫头上?来就不肯下去了。
秦陌耐心耗尽,轻啧了声。
崔兰殊却没?有了以?往察言观色的识相,清冽甘甜的嗓音,在他?耳畔扑着温润的湿气,“怎么背一会就累了,你体力这么不济?”
秦陌无语,冷笑。
却也吃了她的激将法,少年一股脑将马车甩到了身后,直接顺着回家的路,一路把她背了回去。
街道?两旁是阑珊的万家灯火,一幢幢灯光散发出的光晕,和着秋夜微凉的风,于兰殊眼角飘远。
兰殊靠在他?宽大?的肩头上?,微微眯着涣散的眼眸,透过灯火,望着他?分明的下颚线。
忽而,少女登徒子似的伸出食指,指腹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开始长?胡茬了。”
少年已经十七了,不长?胡茬才不对劲。
她柔软的指腹一挨近,秦陌感觉有股痒意从她触碰的地?方?,直直往他?心口里钻,浑身不太舒服。
他?冷声道?:“别动。”
兰殊却大?有借着酒劲作祟,发泄素日积压的不满的架势。
他?越不喜欢她做什么,她偏要做。
捏着他?的下巴不松手?。
他?正在渐渐长?大?成?人,成?为曾经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秦陌侧首,一记眼刀子睨了过去,大?有你再放肆我就把你摔下去的警示。
兰殊看见路旁侧刚好有一洼汪汪的水潭,迟疑片刻,收敛了手?。
秦陌不由冷嗤了声。
又过了会,崔兰殊伏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世子爷,我们算不算朋友了?”
秦陌不想和酒鬼说?话,懒得回她。
兰殊自顾自说?道?:“不然我们互相分享一个小秘密,这样友情可以?牢靠些。”
少女攀着他?的肩膀,清香的气息又靠了过来,贴在他?耳侧道?:“你帮人挡过箭吗?”
她自顾自一个人说?道?:“哦,你有的,我也有。”
“你觉不觉得,还挺疼的。”
“你应该比我疼,你还要上?药,要愈合......”
而我,我没?有知觉了。
兰殊说?着说?着,吸了鼻子。
秦陌压根没?给人挡过箭,根本听不懂她在嘟囔什么,完全当她在说?醉话。
少年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神微微下落,再次盯向了她脖颈上?留下的浅淡勒痕。
卢梓暮没?有往死里出手?,只是崔兰殊皮肤娇嫩,容易留痕。
秦陌忽而觉得那痕迹十分碍眼,不由讥诮了句:“不是好朋友吗?下手?这么狠?”
“嘿嘿。”
秦陌根本不明白她傻笑什么。
“疼吗?”秦陌问道?。
兰殊却睨了他?一眼,那毫不掩饰的一眼鄙夷,叫秦陌不得不想起他?也曾留过这样的痕迹给她。
兰殊笑眯眯的,“你要不要试试?”
话音一坠儿地?,身后的人儿忽而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开始往后拉。
秦陌骤然仰起了首,猝不及防,呼吸受阻,呛出一口气,“崔兰殊,松手?!”
她却是不应,稀里糊涂地?笑着,死死勒着他?,怎么也不肯放。
秦陌有些窒息,“......你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
崔兰殊一开始不听,而后感觉到少年环过她腿间的手?开始松懈,大?有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下去的趋势,连忙又松开了少年的后衣领,伸手?一圈,紧紧捁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他?身上?。
秦陌气极反笑,她缠人地?黏附在他?身上?,那过于柔软的触感,令少年面上?气的发疯,心口却在砰砰狂跳。
他?大?口大?口吸着秋夜的凉气入腹,讥讽道?:“你也知道?地?上?凉!”
兰殊没?有回嘴,倚在他?肩上?,消停了下来。
秦陌以?为她酒困了,有气也变得没?地?撒,想扔了她,却松不开手?,只得背着她继续在如墨的夜色里小心走着。
兰殊忽而在他?背后呜咽了声,竟哭了起来。
她往他?后颈上?一埋头,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滴在了他?秋日单薄的长?裾上?。
温湿感在脖颈间流窜,秦陌的眉宇逐渐朝中心聚拢,越来越深。
兰殊哭的哇地?一下,伸出棉花般的手?掌,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枉我那么喜欢你,连全尸都不给我留!”
她嚷声道?:“我那么喜欢你!”
秦陌:“......”
秦陌:“你喜欢谁?”
“你。”
秦陌呵地?笑了,“我是谁?”
口中的秦子彦三字刚出喉间,兰殊绕了舌,忿忿地?哼了哼,一改话头,呸了他?一句:“小王八蛋。”
“......”秦陌无语凝噎。
少女又连着骂了好几句,直到骂痛快了,哭泣声在寒风中,才渐渐转成?了一抽一抽的鼻音。
可那金豆子还是一滴一滴精准无误地?打在他?脖子上?,竟像下刀子般,不断渗透皮肤,往内割着他?的心扉。
万籁俱寂中,少年沉吟了许久,将声音压成?了一道?线,风吹即散地?,温言哄了一声:“别哭了,我是王八蛋,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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