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乾隆帝孝仪纯皇后魏佳氏(cp永琏)(八)
“如何才能逢凶化吉?”乾隆闭了闭眼,沉声问道。
钦天监的官员想了想,沉声道:“若是在扫帚星抵达之前,皇后娘娘和二阿哥夫妇身子好转,想来就是逢凶化吉了,若是不能,那就看天意了。”
“天意!又是天意!朕是真龙天子,何须看天意!”乾隆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
各地天灾频发,他又岂会不信即将到来的扫帚星是祸害一事,而皇后和永琏夫妇正是替他挡灾才卧病不起,若是扫帚星来临当日,他这个帝王岂不是首当其冲的。
他皇位这才坐了几年,怎么就发生这种天灾人祸了。
乾隆思来想去,问道:“若是朕将永琏封为太子,这真龙天子一化为二,是否能将劫难一分为二?”
钦天监官员目瞪口呆,“回皇上的话,这做法行之有效,可二阿哥本就病重,若是受了冲撞,兴许能熬过这一劫,日后福气蒸蒸日上,可若是受不住,那就只能舍了命了!”
官员说话还挺讲究逻辑的,愣是给出帝王喜欢听的说法。
乾隆虽不忍儿子遭受此难,但比起儿子的性命,在关键时候,他还是念着自己的性命了,并且,他相信,若是永琏清醒,必然会答应替他皇阿玛挡灾的,既然如此,不如他们上阵父子兵,将这天灾人祸压得死死的。
没过多久,乾隆皇帝正式册封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继文统业……咨尔皇二子爱新觉罗永琏……是以册尔为皇太子。”
病床上的二阿哥被封为皇太子了。
阿哥所却不见一丝喜意,主子都还在床上,谈何高兴。
皇后重病在床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打起精神,永琏被封为皇太子了,那她更应该撑住,最起码,若是永琏走了,皇上兴许会封绵慧为皇太孙,若是永琏撑下来,这就是永琏的福气!
富察一族还有希望。
富察皇后在喝完一碗黑苦的药后,勉强撑起身子在长春宫外走了走,她儿子是太子了,谁都越不过她儿子,她要赶紧养好身子,以被不备之需。
慈宁宫内,南嘉听到自家阿玛被封为皇太子了,一时心情激动,但又想到阿玛额娘还在床上躺着,便十分沮丧。
皇后病倒了,有些事就瞒不住这几个孙儿了,好在老大镇定,老二聪慧——南嘉知道自己此时最不应该给阿玛额娘添麻烦,便在慈宁宫认真照顾好两个弟弟,绝不让他人有谋害弟弟的举动。
皇太后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曾孙女的心思,但父母病倒在床,曾孙女有如此心思正常,她就详作看不见曾孙女时不时的恍惚了。
“南嘉啊,过来让乌库玛玛看看。”皇太后朝曾孙女招了招手,南嘉应声走过去。
“好孩子。”皇太后神色笑眯眯的,完全没有被宫中沉闷的气氛影响,她看着曾孙女容貌恬静柔美,是个美人胚子,今后长成了兴许跟她额娘一个模样。
皇太后是看过自己孙媳的,尽管两人不怎么说过话,她叹道:“你倒是像你额娘。”
南嘉点头,笑道:“额娘说我早些年像皇玛嬷,皇玛嬷现在说我像额娘,南嘉还奇怪人的容貌怎么一天一变,因此是半信半疑,不过现在听了乌库玛玛的话,南嘉就信皇玛嬷了。”
皇太后满意曾孙女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里微动,“再过几年,你就得成家了,乌库玛玛心想得给你找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夫婿了,你觉得乌库玛玛的侄孙如何?”
既然永琏被封为皇太子了,那作为太子嫡长女的南嘉必然是未来最尊贵的固伦长公主,地位非同一般,皇太后自觉自己年老了,便总会替家族考虑,之所以不让家族女儿进皇帝后宫,并非她不愿,而是皇帝不愿。
皇太后就只好打着曾孙辈的主意了,让公主下嫁或是让曾孙娶她娘家的贵女为嫡福晋,她安排不了绵慧的婚事,但南嘉年纪正好,兴许儿子会答应。
南嘉立马跪下来,“乌库玛玛,南嘉的婚事早有定义了,大清与蒙古联姻乃是传统,南嘉将来必然会抚蒙,还请乌库玛玛收回心意。”
她心里一寒,果然这宫里就跟额娘说的一样,哪怕是亲人也不能完全相信,她小心服侍乌库玛玛,结果乌库玛玛却将她当成自己娘家尚主的工具。
她收回对皇太后的仰慕,眼神不变,仿佛真在认认真真解释。
皇太后定定看了她几眼,终究是免了某些心思,“罢了,你起来吧,是哀家侄孙没有福气尚主。”
皇太后的态度明显生疏了,她摇着小床,转而对两个曾孙抱以希望,两个大的不行,两个小的总行吧。
南嘉退至一旁,缓缓吐出一口气。
……
没过多久,彗星真从天而降,全国各地纷纷传来看见扫帚星的消息,白莲教因此兴起,各地作乱。
乾隆派人压下各种不利消息,好几日不眠不休。
等彗星消息过去后,病床上的永琏突然转醒,身旁的二福晋也醒过来,这一幕看得人惊奇不已,赶紧过去禀告帝后。
于是帝后匆匆赶来阿哥所,皇后抱着永琏痛哭,乾隆皇帝神色复杂,最终还是为儿子恢复过来高兴,乐观些想,儿子恢复正常后,便以皇太子身份在朝中行走,正好稳固国本。
叶湘雅对皇帝只封永琏为皇太子有些诧异,不过想到乾隆皇帝有多爱权,便知这人是不可能轻易退位的,再说了,她在什么都不做的前提下能达成这样的成就就不错了,至于更多的,还是慢慢谋吧。
叶湘雅扶着永琏下地,永琏反手将她压住,“福晋,你好好歇着。”福晋照顾他多日,还被他连累重病,脸都瘦了一圈,他怎么舍得让福晋再为他操劳。
“二爷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永琏安抚的笑了笑,转头眼神凌厉,他的那些好兄弟趁他不备时想打压他,在皇阿玛面前表现?
病重一次,他倒是明白什么叫冷暖皆在人心了。
永琏确实是按照帝王君子方向培养的,对他的兄弟虽有警惕,但不非常在意,不是他没有防范心,只是兄弟情在他心里占据还算重要的地位,便不放在心上。
但这次永珹等人蠢蠢欲动,他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有些情分耗没了就没了,平时光明正大跟他争无所谓,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他没有这种兄弟。
还有皇阿玛……永琏没有错过皇阿玛看向他眼神的那抹复杂,他的皇太子之位是在他病重之时被皇阿玛册封的,而无端端封他为太子爷,这不符合皇阿玛的性子。
永琏还想细细查来他病重期间发生了何事,他总感觉,一场重病,什么都现形了。
南嘉得知阿玛额娘都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带上绵慧、琼琚和双生子回阿哥所,随后扑在额娘怀里哭,哭自己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又哭乌库玛玛之前说过的联姻一事。
叶湘雅脸沉下来,她没想到皇太后作为南嘉的长辈居然动了这种心思,她也不想想看她自己的侄孙年纪多大,是想让南嘉做继妻吗,堂堂大清固伦公主给人当继妻,这话说出去是想让天下人笑话?
堂堂皇太后为老不尊,可恨之极。
她拍了拍女儿后背,“放心,阿玛额娘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嗯。”南嘉点头,靠在额娘身上久久无声。
永琏作为南嘉阿玛,早已动怒了,但怕吓到女儿才没有动作,他压低声音,“我去跟皇阿玛说一声,南嘉不必过去慈宁宫了,绵恣和绵慜这两孩子我也不放心交给皇玛嬷,就让皇额娘抱养吧。”
“好,都听爷的。”叶湘雅拍着女儿背部,深刻感觉到皇帝和皇太后母子俩活太长时间不是件好事,活太久了,什么心思都有了,各种亲缘淡薄,连曾孙女都想算计。
将女儿和儿子放心交给皇太后的她,当时到底是被什么糊弄了脑子?还真被这么多年皇宫还算温馨的气氛打动了?
真是笑话,她不会这样了。
……
不久,永琏以皇太子身份堂堂正正站在朝廷之上。
大概是皇太子身份太过刺眼了,或是乾隆皇帝感到自己年老力衰了,皇帝对永琏似是没过去重视了,一个早朝的功夫就将大阿哥和三阿哥等人提拔到重要差事的岗位上,两人都入了户部,那是六部之中的重要部门。
永琏心里微动,但他不觉得皇阿玛是那种将权力看得比他和皇额娘还重要的人,因此只是将这件事塞在心里不动,等待查明的那天。
下朝后,他便想办法打听他病重时日发生的大事了,先是扫帚星来袭之前,他和福晋、皇额娘齐齐病重,然后皇阿玛就宣告天下册封他为皇太子。
他查到这里就查不下去,钦天监的官员嘴格外严密,且这些都是皇阿玛的人,他再查下去就惊动皇阿玛了,只是他怎会轻易放弃,转头就对钦天监官员的亲人动了些手脚,让他们儿子、兄弟仕途更顺些。
时间长了,有些钦天监的官员也该明白了,有人在暗地里帮着他们,要是他们有些骨气不要这些福利也行,只是他们的父兄儿子可舍不下这些好处。
一个人可以铁面无私,但如果被家人牵绊,还能铁面无私,就是六亲不认了,显然,被家族培养长大的官员做不到这点。
在种种利益攻势下,有一官员勉强透露口风——当时扫帚星冲撞帝王,在扫帚星来临之前,皇后和太子夫妇便被冲撞倒床不醒,等扫帚星来临当日,帝王必然会受到重创,皇帝为了躲过一劫,就将二阿哥封为太子,意图分担此劫难。
永琏愣了,心里渐渐泛起一股冷意。
皇阿玛明知道他重病在床,还将他封为太子——他以为皇阿玛将他封为太子是想给他冲喜,毕竟当初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可是他没想到皇阿玛的心思居然是想让他帮他挡劫。
以往皇阿玛待他的好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但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浑身发抖,在权力地位面前,皇阿玛最重视的还是他自己,而非他,也非皇额娘。
真让人不寒而栗啊。
他愣愣回到阿哥所,看见福晋下意识紧紧抱住她,“别动。”
叶湘雅感觉到他情绪有问题,便学着安抚儿女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别怕,妾身在。”
永琏缓缓闭上眼睛,“嗯。”心里的冷意仿佛被身体的暖意渐渐侵蚀,他放松身子,享受片刻宁静,他问道:“福晋,你是真心待我的吗?”
“二爷说的是什么傻话?”叶湘雅蹙眉,“我要是不真心待你,这些年怎么会给你生养子嗣,当初冲喜是意外,但这些年下来,我早就接受了这事,二爷对我多好,我对二爷就有多真心实意,绝无一丝假意。”
要是不念着这层情分,她早就冒险对乾隆身体动手了,哪用得着顾忌永琏和皇额娘心情。
“我知道。”永琏放松了,睁开眼笑道,“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果然,福晋最爱爷了。”
“爷要是下次还开这种玩笑,妾身就不理你了。”叶湘雅也详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爷今日操劳了,好好休息,别乱想,再胡思乱想下去,妾身非得到皇阿玛皇额娘面前告状,让他们看看二爷有多狼狈、多丢脸。”
“好。”永琏心里苦涩,要是只是他乱想就好了,最最敬佩仰慕的皇阿玛有朝一日在他面前不再是从前的皇阿玛,而是一个为了权力地位不顾儿子性命的帝王。
永琏感受到何为皇家父子了,好在还有福晋在他身边,有福晋在,他浑身就有了气力,不畏惧皇阿玛的权势了,若是皇家无真情,那他最起码有一真心人相伴,这是多少身份高贵的女子都给不了他的感觉。
叶湘雅给他端来一碗苦药,看着他一声不吭喝完药,心里大概有数了,永琏这是受到冲击了?还是说皇帝在他心目中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眼睛一亮,要是这样的话,那她有很多操作可以实施了。
早些年,她日日给富察皇后送对身子好的点心,给乾隆皇帝送的是普通的点心,可是现在,她可以给乾隆皇帝的点心改改秘方了,她不要他命,但是她要让他身子日渐虚弱,寿命如常,但是对朝廷的正常运作有心无力。
一个像病秧子一样的帝王就算把控朝政,底下臣子早晚会有意见的,若是想江山稳固,最好是将太子扶上皇位,自己当太上皇。
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成为皇后了。
说干就干,在永琏还在为父子情心伤时,叶湘雅已经日日殷勤给帝后二人送去点心。
给乾隆皇帝的点心是控制着药量的,让试毒太监吃完后神色如常,但乾隆皇帝吃完就未必了,况且一日的药量不算事,一日日的加起来才是大问题。
而叶湘雅身边尽是皇后皇帝的人,她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动手脚,旁人不会察觉到她对点心做了什么,只以为那是正常的操作流程。
可笑的是,乾隆皇帝还以为儿媳妇是觉得夫君受封太子之位,而自己仍是阿哥福晋,不是太子妃才特地表示种种孝顺之举。
若是这样能让自己的手段更加隐晦,叶湘雅是不介意接过这个锅的,反正乾隆皇帝封皇太子都不情不愿,让他封太子妃,还不如盼着他何时倒台了,比起太子妃,她更喜欢当皇后。
叶湘雅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乾隆皇帝对儿媳妇的孝顺看在眼里,但始终没有亲自册封太子妃,一个出身汉军旗包衣的太子妃?大清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还是再等等吧。
只是等来等去,等来的不是儿媳妇为了太子妃之位费尽心思孝顺他和皇后,而是他身子日渐衰弱的状况。
乾隆已经四十八岁了,先帝去世时的年纪是五十八岁,而圣祖驾崩那年正好是六十九岁,换而言之,若是以雍正和康熙活着的年纪为基准,乾隆没多少年性命了。
现在的他又怎么认为自己注定长寿。
在身子越发虚弱后,乾隆大发雷霆,饶是皇后都安抚不了他。
几个儿子日日在他面前侍奉,但乾隆目光始终在永琏身上扫视,对嫡子的疼爱在此刻消失殆尽,但乾隆到底还是个帝王,没想让地位稳固的太子被废。
他看过永琏后,视线转移到大阿哥和三阿哥身上。
“永璜啊,朕当你皇阿玛多年,你说皇阿玛待你如何?”
永璜跪在地上,重重往地上一磕,“皇阿玛待儿臣极好,儿臣永远感激皇阿玛的养育之恩。”
“是吗?”乾隆淡淡道。
永璜心一紧,不知道皇阿玛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是不敢显露出一丝一毫诧异。
乾隆转而看向永璋,永璋同样心一紧,但皇阿玛没说什么便看向永珹了。
永珹是淑嘉皇贵妃的长子,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在乾隆面前也算受宠,他在皇帝面前不像其他兄弟一样拘谨,“皇阿玛有何事吩咐?”
乾隆又转过头去,淡淡道:“无事,都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八位皇子齐齐告退。
退出乾清宫时,十阿哥永瑆和七阿哥永璇跟在自己的同母兄长四阿哥身后,六阿哥永瑢则是跟在同母兄长三阿哥永璋身后,而永璋又片刻不离太子二哥。
大阿哥永璜独自一人,没有兄弟跟随,五阿哥永琪作为汉女所出的阿哥,秉着中立态度,谁也不得罪,也是独自站着,顶多稍稍偏向属于正统的太子二哥处。
几人各走各的,没有停下来半点商量的意思。
只是没过多久,圣上突然赐下圣旨,惊呆了不少皇子。
皇上有旨,将大阿哥永璜过继给圣祖第二十一子慎靖郡王允禧、将四阿哥永珹过继给圣祖第十二子和硕履亲王允裪为后。
皇上本来子嗣就不多,眨眼时间就将妃子所出皇子中唯二最有竞争力的长子和即位后的第一贵子出继了,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这两人过继出去,剩下能继承皇位的就只剩二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和十阿哥了,其中三阿哥娶了蒙古贵女为妻,不足为患,五阿哥又是汉女所出,怕是要除了七阿哥以外的阿哥都死了,他才有即位的权力,七阿哥天生跛脚,天生争不了皇位,而十阿哥又年纪过小。
能与二阿哥争一争皇位的只剩六阿哥永瑢,可六阿哥又天生胆子小,兄长都过继出去了,他哪有胆子跟身为太子的二哥争。
大贝勒府大阿哥连夜病倒,四阿哥情况同样不好,在府上喝的烂醉如泥,都对皇阿玛将自己过继出去的事实不能接受。
叶湘雅由此总结出一番结论,在清朝当乾隆皇帝的皇子怕是最有风险的职业之一,遇上这么个皇阿玛,连当皇子的权力都不保,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古代,皇帝想过继就过继,在确保自己确实争不了皇位的前提下,安心当一个宗室王爷也挺好的。
反正她是不可能看着永琏将皇位推出去的。
又过了些时日,大阿哥彻底起不来身,四阿哥也因酗酒倒在床上,皇帝对两个儿子毫无关心之意,身子虚弱了,才感觉到以往的自己是多有力气,才感觉到皇玛法晚年时对诸子的严苛。
因为那些皇子都是觊觎他皇位的人,他要将老大老四过继出去,唯有这样,他的皇位才不会被人觊觎。
而永琏……乾隆到底没舍得对嫡子下手,圣祖功盖千秋,他这辈子是不可能越过圣祖了,但他盼着自己同样是嫡子的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这是圣祖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因此乾隆极力忍着对永琏动手的欲望,将老大老四过继后,目光又在老六身上打量着,六阿哥被看的瑟瑟发抖,越发尽心给皇阿玛喂汤药,大概是最近真没有要过继的人选了吧,乾隆目光最终还是绕过老六,停在了最小的老十身上。
“永瑆,过来,让皇阿玛看看你。”
永瑆到底还小,仅八岁,对过继一事没有多大感触,只是觉得以往能叫大哥四哥的两个兄弟见面了就是堂叔侄了,有些麻烦。
他走过去,“皇阿玛。”
乾隆平静注视小儿子,然后朝着其他阿哥道:“都退下吧,有永瑆陪朕就行。”
“是,皇阿玛。”永琏点头,带上几个兄弟缓缓退下。
……
现在能让乾隆对子嗣不起忌惮心思的人就只有永瑆了。
永瑆生母已去,且年龄最小,不像其他兄弟一样长成一副可以威胁到帝王的成年人模样,也没有生母帮扶,他要想在宫里快活,只得完全仰望皇阿玛。
同理而言,在宫中,没有子嗣又是潜邸旧人的妃子就只有娴妃乌拉那拉氏,皇帝现在看其他妃子都觉得是为子嗣为宠爱处处谋划之人,而娴妃失宠后能平静多年,可见并非是个有贪欲的妃子。
于是乾隆便撑着虚弱的身子出现在翊坤宫,娴妃受宠若惊,但实在嘴笨,不知用什么言语讨帝王开心,但帝王显然不需要她讨欢心,只需要在她这一处静静待着便是。
等待够了半个时辰后,乾隆突然开口,“娴妃,永瑆就交给你抚养了。”
“啊……是。”娴妃点头,不知帝王何意,但皇上难得过来一趟,她自然不会扫兴。
此后帝王日日到来,每次都只待半个时辰便走人,宫里纷纷议论娴妃得宠一事,富察皇后看在眼里闷在心里,皇上身子弱了,终究是不信她和永琏母子俩了,可她对皇上是一片真心,她并不愿皇上对她忌惮。
但皇上如此,她却是逼不得皇上的,只得在夜色斑驳时,站在宫门处久久望着远方,似是在等帝王到来。
皇帝到娴妃宫里多少次,她就等了多少次。
有一日,帝王将娴妃封为娴贵妃,打那之后就不去翊坤宫了,而是过来长春宫。
富察皇后欣喜,“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迟疑一下,乾隆终究不愿给发妻难看,他坐下来,手指微微触碰微热的茶杯,温度是他刚刚能接受的,也就是说,皇后是时时刻刻等着他的到来,日日夜夜如此。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后,朕跟你夫妻多年了。”
“是啊,皇上,三十多年了,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皇后垂眸,清瘦的手轻轻打在帝王手腕上,“皇上,您别担心,臣妾这颗心始终是向着皇上的。”
都老了啊。
乾隆捏着眉心,身子深处的无力感遍布全身,年轻时,他想着将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了他和皇后的嫡子嫡女,也确实觉得这是最美好的事。
但越到年老时,他不愿放权,权力是最美好的东西,能让他娶到皇后这样的名门贵女,也能让臣子们唯他是从,皇玛法生命中最后一刻大概也是在念着权力吧,而他似是也要变成皇玛法的模样了。
可他不愿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至少,比起皇玛法晚年时三个皇后都没了,他还有发妻相伴,嫡子嫡孙都孝顺聪慧。
他道:“皇后,朕觉得朕该册封永琏福晋的太子妃之位了。”
富察皇后一愣,“好。”
“你觉得朕将皇位传给永琏如何?”
“臣妾都听皇上的。”
“那就这样来吧,反正朕的皇位迟早要传给永琏的。”乾隆终是败给多年相伴的发妻了。
“皇上想出去走走吗?”
“大晚上出去走走?”乾隆眺望外边黑漆漆一片,夜色苍茫,他着实想不出这时候有什么可走的。
“皇上就当陪妾身走走吧。”
“好。”乾隆想了想,觉得出去走走不算大事,便起身跨出长春宫。
皇后跟在他身旁,揽住胳膊,“臣妾听说儿媳妇以前总爱带着永琏出来闲逛,听多了臣妾便同样盼着跟皇上出来走走了,正好兴致尚在,便干脆走吧。”
永琏和儿媳妇?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乾隆又觉得永琏实在是没个皇家子弟的模样,他的每一个兄弟无一不是三妻四妾,唯独他就爱守着一个人。
若非看在嫡出子嗣的份上,他容不下永琏的任性。
可皇后在这事提起永琏夫妇,肯定不是为了纳妾一事,所以皇后这是盼着跟他来一次似是新婚夫妇的独处?
乾隆沉默了,永琏和儿媳妇感情有多好,他是看在眼里的。
“朕兴致也来了。”乾隆无意多说解释,便用同样的理由表示自己充沛的情感。
皇后笑了,夜色之下,犹如少女的青涩美丽极了,她依偎在君王身旁,莫名透着种说不明的愉悦,“皇上真好。”
多年过去了,皇上这颗心终究是属于她的。
……
乾隆二十四年底,满洲正黄旗世管佐领魏清泰之女魏佳氏得封太子妃。
乾隆二十八年,在精力实在撑不住时,乾隆才不得不将皇位传给皇太子永琏。
永琏继位后,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为太皇太后,乾隆为太上皇,富察皇后为太上皇后,太子妃魏佳氏为皇后,大格格南嘉为固伦景庆公主,大阿哥绵慧为大贝勒,二格格琼琚为固伦雪仁公主,二阿哥绵恣和三阿哥绵慜年纪尚小,暂不得封。
当然太上皇退位后还想插手朝廷之事,太上皇后一边哄着太上皇,一边示意儿子放开些权力让皇阿玛把控,毕竟做儿子的都得了皇阿玛的权势,有些方面让让太上皇又如何。
永琏只得答应了。
叶湘雅得偿所愿成为皇后,而且是正大光明被天下人知悉的册封,所有人都知道魏佳氏一族出了个皇后,哪怕这个皇后起初身份极低,只是包衣奴才中最不起眼的汉军旗包衣,可时也命也,叶湘雅走到今天的地位,便代表了她的能力,其他心有不甘之人,只得认了她的后位。
在永琏登基第二年,该年号为鸿嘉,为鸿嘉元年。
元年之后,由于新帝后宫空虚,只皇后一人,太上皇满心不愿,儿子还是皇子时只有福晋陪伴身旁,勉强说得过去,可这都登基为帝了,若是后宫仍是一人,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于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大选开始了。
叶湘雅其实并不忌讳这事,毕竟她从来没有强求皇帝为她守身如玉,况且,原身愿望完成了,她的孩子必然是帝王最重视最尊贵的子嗣,哪怕后来有再多妃子生下皇子公主,都越不过她的子嗣。
跟永琏相处二十多年,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兰六兰七,你们打听到什么了?”叶湘雅翻看秀女名册,排在最前面的是太上皇后的侄女富察氏,其次是大学士尹继善之女章佳氏,往下便是果毅公兼户部尚书阿里衮之女钮祜禄氏、巴垓郡王索诺木喇布坦之女博尔济吉特氏等等。
都是名门贵女,其中那位博尔济吉特氏必然会进皇上后宫,满蒙联姻是为国策了,她并不想让南嘉抚蒙就得让皇帝纳妃。
在女儿和皇帝之间选择谁,这不是挺简单的事吗?
叶湘雅合上名册。
兰六犹豫道:“娘娘,听说这次选秀的贵女们都不简单,她们府上都特地请了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规矩——”
“她们哪次简单过。”叶湘雅撑着下巴,对这种事没啥兴致,“她们要当贵妃要当妃要当嫔都对本宫来说不算事,绵慧经过皇上和太上皇的教导,要是赢不了妃子所出阿哥,本宫作为皇额娘帮不了他多少。”
若非某些作为母亲的责任让她必须得看着大女儿出嫁和大儿子娶妻,她早就开启下一个任务了,何必磨磨唧唧,她可没多大心力应付宫务。
但这日子实在悠闲,就当这是她完成任务后的度假日子吧,她想想看,她还要帮年家一把,这笔交易不能忘记。
叶湘雅站起身来,她脸上完全看不出对秀女们的忌惮,反而开心极了,“兰六兰七,你们跟本宫多年,对本宫该是忠心耿耿的吧?”
兰六兰七对视一眼,语气坚定,“奴才只对皇后娘娘忠心。”
这话不是骗她的,叶湘雅很容易就判断出这点了,她沉沉笑道:“既然如此,本宫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本宫让你们不用管那些秀女的目的、野心,只需要替本宫打听京师里最优秀的男儿,当然,那男儿不能是出自太上皇后那一脉的。”
她不想近亲结婚连累自己女儿。
两人一愣,虽不解皇后娘娘的心思,但皇后娘娘的命令,她们一定会完成的,“是,娘娘。”
于是,叶湘雅派下的奴才都尽心尽力打听京中的适龄男子,跟各大家族猜测的完全不同,皇后竟无一丝一毫紧张情绪,仿佛相信极了皇上不会纳妃——
这未免有些无稽之谈了,皇上乃天下之主,本应后宫佳丽三千,皇后出身低贱也就罢了,还试图霸占皇上,扰了其他家族的利益,太上皇必然不会放过皇后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皇后一点都不在意皇上是否纳妃,她真的一心一意放在给女儿考虑夫婿人选这点上。
对于固伦公主额驸这个身份,京中名门子弟岂有不动心的,一个个倒是配合极了,让额娘或是嫂嫂送上画像,力图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公主面前。
叶湘雅带上南嘉,仔细将模样最好的几个男子挑出来,郑重其事道:“你是公主,无论嫁给谁都是低嫁,但是你夫君可是日后要日日相对的人,必须要长的好看。”
南嘉用力点头,“皇额娘说的对。”
“其次,那男子得是洁身自好的人。”
“这个肯定。”南嘉更加坚定了,皇阿玛那样疼爱皇额娘,有皇阿玛皇额娘在前,她肯定不会选个浪子作为自己夫君。
“再次,那男子的身份不能太低,太低会连累你今后的儿女。”叶湘雅打了个哈切,将其中一副画像挑出来,“他怎么样?”
这男子乃是田文镜之孙,乃汉军正黄旗,今儿担任户部尚书,身份不低,且因接连守孝尚未娶妻,也无通房,模样也好看,总结下来只是比南嘉大一岁。
“你作为皇上嫡长女,若是不以身抚蒙,自然得剑走偏锋,不得与满洲大族联姻,天下汉人多,而田氏一族虽是汉军旗,但在汉人眼里始终是汉人,你若是下嫁田氏一族,便是新帝蒙恩,而田文镜又是雍正年间为皇家、百姓劳心劳力的臣子,赐婚一举表明皇家没忘了辛辛苦苦为皇家效劳的臣子。”
叶湘雅淡淡给女儿道来这门婚事的重要性。
却不想南嘉越听眼睛越亮,“皇额娘,女儿就要他了!”她嫁的男子是汉军旗或是满洲旗都无碍,只要是念着皇恩并且有出息的男子即可。
皇额娘为她亲自挑选的男子肯定是各方面都打听好了,她相信皇额娘的眼光。
长指点了一下她额头,叶湘雅无奈道:“你光说没用,皇额娘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的,看看合不合眼缘?”
她尽力将古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改成合乎常理的青年男女见面相亲会吧。
“皇额娘对女儿最好啦。”南嘉一把抱住皇额娘,脸上尽是甜蜜笑容,她何德何能才能遇上这么好的额娘啊。
她要一辈子都不离开京城,她要陪着皇额娘一辈子。
“咳。”永琏不知何时来到景仁宫,瞥了一眼女儿,“南嘉,你是大姑娘了,身为固伦公主的仪态去了哪儿?”
南嘉一愣,站起身来,“皇阿玛,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在,女儿朝皇额娘撒娇不算失礼吧?”
“为何不算。”永琏正儿八经道:“你是公主,就得有公主的仪态,你丢了你的脸面就算了,但你不能丢你皇阿玛皇额娘的脸面。”
南嘉愣愣点头,原来她向皇额娘撒娇是这么过分的一件事吗?她大概明白了,她下次收敛一点点吧。
只是眨眼功夫,她看到皇阿玛越过她,走到皇额娘身边,神色宠溺,语气温柔,“皇后陪朕走走吧。”
从那一刻开始,南嘉明白了,什么公主仪态,什么丢皇阿玛皇额娘的脸面,那都是无稽之谈,是皇阿玛的险恶用心,是皇阿玛在她这里抢不过皇额娘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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