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怒了
小两口迎着落日归家。
崔植筠先太史筝一步下了马车, 安然立在光影之中,他转眸仔细着帘下人探出头,伸手默默等待。
筝下车前看他擎等着, 便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可崔植筠却稍稍向后, 将太史筝的手让了开。筝被崔植筠的动作弄得一愣,看着自己莫名被他抛去悬空的手臂, 噘嘴抱怨了句:“你干嘛?不想扶我,为何还伸手?”
崔植筠瞧她一眼, 没去解释。
他只沉默着伸出手臂,不与车上人商量分毫, 便肆无忌惮揽起她的腰身, 将人抱了下来。
筝轻轻起身,又飘然落地。车架很高, 筝扒着崔植筠的肩膀, 惊魂未定。
她气崔植筠的不言,便耍起了小脾气, 抬手一把将人推了去。筝只道:“崔二郎, 你吓我一跳。下回想抱我, 能不能直说?偷偷摸摸,一声不响, 实非君子所为——”
崔植筠瞧眼前人气呼呼的模样, 忍不住发笑。
筝瞪着他,心想这人最近是怎的?原先逗他笑都不笑。弄得自己还以为, 这人就不会笑呢!
黄昏已至,飞禽向南。
小两口互相盯着对方看, 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可崔植筠个大男人,跟谁较劲, 也不能跟自家媳妇较劲。于是乎,瞧那向来不愿低头求饶的崔二郎,最先牵起太史筝的手,温柔应了声:“夫人的话,某自当铭记。走吧,去看祖母了。”
筝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走吧。”
小两口牵着手,这就要往府里去。谁知,远处剧烈的马蹄声却在此时哒哒作响。
筝的耳朵最灵。
她一转头,便瞧见长街上尘土飞扬,漫漫尘烟里,恍惚出现了个身着朱漆山文甲,腰挎环首直刀的威武甲士,瞧那人策马扬鞭,饶有破军之势,一路奔袭而来。惹得路人纷纷退避。
筝纳闷,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等到那人在伯府门前勒马停住,筝更是茫然相望,她疑惑着看向眼前人,想不明白这高大威猛,帅气逼人的甲士是谁?
崔植筠却在她身侧与那人相视一眼,冷不丁说了句:“大哥,你回来了。”
哦,原是大哥…
筝呆呆地点头,可她又不敢置信地惊呼了声:“啊?这是大哥——”
崔植简今早得了家中传信,听说老太太病了。
训练完便马不停蹄往汴京赶。
想来,如今这伯府之中,恐怕也唯有他会对老太太这般上心。那些个虚情假意,想借势扬威的人啊,早就一窝蜂地散了。不过,谁叫他是老太太亲自抚养长大的呢?
老太太平日里的偏心,亦是众人有目共睹。如此,厚此薄彼。
大家虽不说,却怎会没有怨言?
崔植简应声时一脸严肃,他那忧心全挂在脸上。他没在意太史筝的话,只说了句:“我回来看老太太,走,进去吧。”便急匆匆跨门而去。
小两口唉了一声,赶忙追随。
可崔植筠却从跨进伯府开始,就不停的推让说叫太史筝不必一同跟去,叫她回屋好好休息。可筝不听,她偏一路拽着崔植筠的胳膊,跟着往福寿阁走。
“小筝,你听话回去,老太太那人多亦是不便。”
崔植筠似是出于挂心,昨晚弄伤了她。筝却摇摇头,倔强地非要缠着崔植筠:“我不要,老太太若是嫌人多的话,我可以在屋外头等你。我不想自己先回去,如此,也不行吗?”
前头,崔植简眼看福寿阁在近,听着小两口在身后嘀嘀咕咕,便猛然停下脚步,手握在腰间斜跨的刀柄上,回眸看向身后的人,“行了,既然都推让到这儿了,我替你们决定,就一块进去。”
崔植简说罢转头而去,
佩刀打在他那山文甲上的声音,清冷凌厉,肃杀四方。
妈呀,好吓人。
筝被崔植简那凶猛模样吓得往崔植筠身后躲了躲。
她顿觉脊背发凉,跟着扯了扯崔植筠的衣袖,筝小心地问:“二郎,大哥是不是生气了?我怎么看着大哥今日,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呢?还是我产生错觉了?”
崔植筠伸手摸起自家媳妇的掌心,将人拉在身边摇头解释说:“与咱们无关。大哥只要一套上这身甲衣,就会与往常判若两人。习惯便好。走了,既然你不肯回去,就一块进去吧。”
“不过,你真的无事?”
无事回去就接着办事。
崔植筠抬眼看她,
筝觉得不可思议,她也转眸看向崔植筠。
啧啧,这兄弟们还真是一个样,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里他不如一……
不是等等,崔二郎这个眼神,他什么意思?
筝应了声:“崔二郎,你要我跟你说几遍啊——我,无,事!”却无意落定她今晚的“结局”。
她完了。
彼时,夫妻两个心思各异,眼神纠缠在一起,难舍难离。
崔植简无奈回头厉声相问:“老二,你们还去否?”
小两口见状又唉了一声,赶忙进到福寿阁里。
晚辈探望,老太太床前难得这般和乐,再没有人往这屋里挑风波。老太太虽口齿不清,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但经此一病,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武断专横了。
外头仓夷正巧从厨房领着使人们,来侍奉老太太用晚饭,进来瞧见崔植简便问了声:“大郎,你怎么回来了?”
崔植简风尘仆仆,坐在床沿,抬眼瞟见仓夷,才总算有了几分笑模样。他识相起身,帮着媳妇忙活,“母亲叫人通知我,说是老太太病了。我便跟头儿告假,赶回来瞧瞧。”
说话间,筝也想去帮帮忙,却被仓夷拦了去,“筝,你坐着休息。”
仓夷说罢,回眸哦了崔植简一声,“那大郎,你们用过晚饭了吗?没用过的话,我让厨房准备准备,咱们今儿就在老太太这儿一块用了。瞧着老太太也能高兴高兴。”
崔植简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哇,好生客气,当真有礼。
这套山文甲能不能就一直套在大哥身上,别脱下来啊!
筝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崔植简的一举一动,当真是跟那个憨憨偶尔惹人嫌的大哥,大相径庭。
崔植筠在那边扶着老太太起身,没多在意。
“无妨,你们坐吧,我这就吩咐人去。”仓夷布好饭,转头又退了出去。
筝瞧机会来了,上前端着要喂给老太太的晚饭,便要过去孝敬。谁知她刚满心欢喜走上前,却被崔植筠抬手接去说:“我来给祖母喂饭,你去那边坐着。”
为什么都让自己坐着?
筝噘噘嘴,怎么想出份力都轮不着自己呢?
可崔植筠却是知道筝那没伺候过人的性子,到时候别孝心没尽成,再落得一身埋怨。所以,这家中啊——有活他干,有福她享便好。
崔植筠端着碗将将转身,崔植简却又迎了过来。
这大房的孩子还真是孝顺,一碗饭经了三次手,这才总算是到了老太太嘴边。
且瞧几人一通忙活,是给老太太喂完晚饭,又坐在一块吃了晚饭。一直忙到酉正,叫老太太歇下,才一通出了福寿阁。两对夫妻离了院子,前后走在外头的小路,仓夷抬头望崔植简,她瞧见夫君的脸上满是疲惫。
仓夷轻声询问:“这么晚了,今日还归营去吗?”
崔植简听了媳妇的话,伸手搓了搓自己酸痛的脖子说:“你若不想叫我走,我今日就先不回了。”
崔植简话里有话,身后人或许不懂。
仓夷一听便知,他是何用意。
仓夷觉得自己就多嘴问,她是一点也不想晚上伺候完崔植简,白日里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去福寿阁,她跟崔植简在一起五六年了,从新婚第一夜开始,便深知他那没轻没重的样。仓夷想就是她那身子骨再软,也经不住他那样长时间的折腾摆弄。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
仓夷闻言直摇头,明着撵人走,“那你还是归营去吧,我这明日还要照顾老太太,实在顾不上你。”
崔植简却嗤然笑起。
瞧他是在逗仓夷。头儿下了命令,今日崔植简是必须得赶回去,再者说若崔植简今日真是得违命留下,他这奔波半日,加上明儿还得继续训练,亦是没有那个精力。这事啊,就留待一切结束之后,再做个痛快吧。
崔植简应了声:“好,那等我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
仓夷倒吸了口凉气,推着人叫他快些走。崔植简却愈发大笑不止。彼时,太史筝和崔植筠在他们身后蹙眉相望,想这两口子是在打什么哑谜……
岔路上分别,却有使人二三急呼着奔向此处。
主家茫然,崔植简最先怒斥了句:“何事惊呼,不知老太太如今病中,若是惊扰,我唯你是问。”
使人们惶然顿在众人面前。仓夷劝说起崔植简来,“好了大郎,我知你为老太太心忧,可也莫要苛责。且听听他要说何事。”
崔植简听话,收敛几分凶意。
其中一个使人,这才颤颤言语了句:“回各位的话,兰春苑那边打……打,打起来了——二夫人她气得要,要上吊。我们实在是劝不住了。”
筝闻之不满,“什么?老太太都这样了,他们还闹?这二房到底有完没完了?”
“是啊,怎的又……”
仓夷叹了口气,亦是同意太史筝的说法。
她不知,这伯府何日才能消停?难不成非要再闹到分家,才能安稳?
往前,都说是伯爵娘子强悍霸道,搅得伯府苦不堪言,殊不知其实这诸多之事,多是由二房挑起。加之喻悦兰生性爽利,不爱遮掩,以至于最后那不好的名声,皆落在了她的头上。喻悦兰给褚芳华和崔半芹背了这么多年的锅,已是懒得为自己辩白。可如今,到头因果得报。他们二房与三姑奶奶倒也不冤。
妯娌俩话音刚落,那环首直刀出鞘的声音,划过夜空,惊得飞禽四起。
且看幽暗烛火中,崔植简的甲衣上闪过一丝狠厉。
他于黑夜里拎刀直立,活脱就像个除恶的鬼使,扬言愤声说:“有完没完?呵,想死的死,该活的活。闹了十几年,我今日便要瞧瞧他们到底是有完没完——”
积怨爆发。
崔植简语毕横眉怒目,二话不说抓着个使人朝兰春苑行去。
余下的使人们,被吓得瑟瑟发抖。
仓夷一瞧崔植简这个样,也慌忙直呼:“坏了,坏了。”
她知道崔植简这臭脾气一上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仓夷怕真出什么事,赶忙甩下两人,上前去追,“崔大郎,你站住,你别去——”
可筝哪里见过这场面,只瞧她惊恐万状求助于崔植筠,“二郎,二郎。大哥他…他……这怎么办,怎么办啊——”崔植筠却凝眉望向崔植简那毅然离开的背影,淡定同使人们说了句:“去到小院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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