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韩榆一拳头上去,堵住阮十七溢出的痛苦呻.吟,扭头往门口看去。
清瘦的身影烙在门上,那声音语调,可不正是韩松。
韩榆呼吸一滞,低头打量自己。
满身是血,脸上肯定也不少。
若是被二哥看到,怕是要炸天了。
透过粘稠的红色,阮十七看出韩榆的慌张,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博古架的一条腿,猛地一拽。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博古架上不多的三五个瓷器壮烈牺牲。
“榆哥儿?”韩松的声音染上急切,“怎么了?你快把门打开!”
韩榆并未应答,冷冷与阮十七对视。
前者黝黑的眼瞳犹如猛兽蛰伏在暗中,后者阴鸷如毒蛇。
可惜猛兽终究是猛兽,轻易便可吞噬垂死挣扎的蛇类。
匕首在韩榆掌心划过优美的弧度,重回虎口紧握。
“嗤——”
韩榆补上最后一刀,割断阮十七的喉管。
在他断气前,韩榆凑到他耳畔:“还记得阮十八吗?”
阮十七渗血的眼珠微微转动。
韩榆扬起嘴角,显而易见的愉悦:“他现在是我的得力手下。”
阮十七眼睛睁大,几乎脱眶而出。
“嗬......”
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咽下最后一口气。
门外,韩松一直没停下敲门,深色的眼里一派风雨欲来的凝重。
就在他打算强闯的时候,门“咯吱”一声开了。
韩榆穿着单薄的里衣,袖口挽起一截,
面色微微发白:“二哥,怎么了?”
韩松冷着脸,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内心的极不平静:“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韩榆眸光闪躲,下意识抬手去撸袖子,却被韩松抢先一步,摁住抬起的右手。
“嘶!”
见韩榆吸气,韩松立马把手弹开,犀利的目光看向掩在衣料下的手臂,沉声唤了声“韩榆”。
韩榆不应,还把手往身后藏,低着头一声不吭。
可最后还是没拗过韩松,不得不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两寸多长、还在流血的伤口。
韩松瞳孔骤缩:“怎么回事?”
韩榆迅速看了眼韩松,又低下头,嗫嚅道:“吃完饭摸黑进门,不小心撞上博古架,被花瓶割伤了。”
韩松眼中的情绪难辨喜怒:“那方才的动静是?”
韩榆对答如流:“正打算处理伤口,二哥就来敲门了,黑灯瞎火的,我又撞上去了。”
博古架:架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韩松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状,松开又攥紧,如此重复数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给你处理伤口。”
韩榆扬起嘴角:“那我就不客气了。”
韩松语调中潜藏着一丝艰涩:“你我是兄弟。”
韩榆眼睫轻颤,侧身让韩松进门:“二哥当心,满地都是碎瓷片。”
“知道了。”韩松应一声,绕过门口一地的狼藉。
韩榆在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指使韩松:“二哥,辛苦你走几步,把蜡烛点一下。”
韩松摸到
窗台上的火折子,轻擦一下,点燃蜡烛。
宽敞整洁的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除了博古架前带血的碎瓷片,看不出任何激烈打斗的痕迹。
“伤药和纱布在衣柜的最底下一层。”韩榆拿没受伤的右手倒两杯茶,“说起来,那伤药还是进京赶考前二哥你塞给我的呢。”
韩松打开衣柜,蹲下身取出处理伤口的必需物品,在韩榆旁边的圆凳上落座。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到。”
韩榆揪着桌布边缘流苏的手指收紧,泛起浅淡的白,自觉把左臂放到桌上,用混不吝的口吻说:“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意外发生,就如我今夜,前一刻还因为殿试结束而高兴,结果就乐极生悲了。”
韩松掀起眼帘:“安静。”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韩榆:“......”
韩榆果断选择安静如鸡。
虽然伤口割得有点深,疼得他脑仁儿直跳,好在成功糊弄住了韩松,没让二哥起疑。
计划通√
韩松先打来一盆温水,将伤口周缘清洗干净,待水渍自然干去,才倾斜瓶身,将小瓷瓶里的淡黄色粉末敷在伤口上。
“嘶——”
辛辣的刺痛袭来,韩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每根头发丝都透露出名为紧张、忍耐的情绪。
韩松一言不发,化身为莫得感情的敷药机器,看都不看韩榆一眼。
敷好药,又用纱布裹了好几层,“咔嚓”一剪子,打了个漂亮的
死结。
韩松放下手:“好了。”
韩榆暗戳戳瞄他一眼,抿了下唇:“二哥。”
韩松抬眼:“嗯?”
韩榆右手托着左胳膊,眼巴巴地瞧着他:“没什么,就是有点疼。”
韩榆心想,他有点矫情了。
明明这点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小白分分钟就能治疗到痊愈状态。
不过在亲人面前偶尔柔弱一回,也不是不行。
韩榆以为,接下来韩松会笨拙且变扭地说一些安慰人的话语,然后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他就能抓紧时间把阮十七处理了。
——韩榆可不想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更遑论过夜。
谁知韩松腾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榆:“???”
韩榆惊呆了,怔怔看着包扎得近乎完美的小臂,好半晌没回神。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榆抬头,入目是韩松那张清逸俊美的面孔。
“......二哥?”
韩松把一个手掌长的小木盒放到桌上:“安神香,睡前记得点。”
韩榆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哥这是担心他因为伤口疼睡不好,特地去拿了安神香送来。
低低悬浮着的心脏一飞冲天,韩榆努力抑制着嘴角的弧度,把安神香扒拉到自个儿怀里,又推了推茶杯:“二哥辛苦,喝茶。”
“不喝了,马上去吃饭。”韩松过去挑了挑灯芯,“我来是想问问你殿试如何,不料出了意外,耽搁到现在。”
韩榆诚恳认错:“是我不好,我下
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韩松偏过头,烛火在他眼底亮起明灭的光,“早点休息,夜间若有不适,就让人来找我。”
前些日子韩松买了十来个仆从,六男四女,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
面对韩松的好意,韩榆并未拒绝:“行吧,我不舒服肯定会跟二哥说的,二哥赶紧吃饭去吧,饭菜凉了影响口感。”
韩松轻嗯一声,把门口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这才离开。
韩榆观望片刻,确定韩松在饭厅和二嫂、观观用饭,端起茶杯一口闷,轻咳两声,呛出喉咙里的铁锈的味道。
阮十七流了太多血,韩榆又五感惊人,这会儿感觉像是生吞了一碗血,胃液翻涌,却呕不出来,难受得紧。
韩榆叉着腰深呼吸,平复了咽喉里的恶心感,抬步往书桌走去。
书桌底下,是被韩榆压缩成zip格式,硬生生塞进只能容纳几岁幼童的空间里的阮十七。
韩榆把阮十七拔出来,扛在肩上,从后窗翻了出去。
后门有两个仆从守着,这会儿还没睡。
韩榆避开他们,借着堆在墙边的木柴,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
发丝飘荡,袍角翻飞。
韩榆回头看一眼,很好,没有惊动任何人。
韩榆一跃而下,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高墙后。
少年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看守后门的两人身上,竟未曾发现,四进院通往后罩房的影壁旁,赫然立着一道身影。
......
平昌侯府,前院书
房。
自从平昌侯跌落护城河,数月昏迷不醒,前院的书房就被阮景璋临时征用了。
晚间,阮景璋处理好从吏部带回来的公务,并未去后院妻妾的屋里,直接在书房睡下了。
躺在并不算宽敞的床榻上,阮景璋睡意全无。
他在等阮十七的消息。
阮十七离开已有半个时辰,以他往日里完成任务的效率,早该回来复命了。
可到现在,阮景璋连阮十七的人影都没瞧见。
阮景璋的心情不太妙,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睡不着,便披衣起身,打算去院子里赏月,顺便等阮十七的消息。
阮景璋穿好鞋袜,低头整理衣襟。
身为侯府世子,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即便是漆黑的深夜也不得失仪。
阮景璋手下慢条斯理地动作着,忽觉头皮一寒。
下一瞬,头顶上方的瓦片倾泻而下。
阮景璋就地一滚,避免被突然掉落的瓦片砸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阮景璋闪电般的抬头看去,庞大的黑影从屋顶的大洞砸下来。
“砰!”
重物落地,旋即有浓郁的血腥味迸溅开来。
阮景璋定睛看去,地上死生不知的蒙面男子,可不正是阮十七。
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狠狠皱起眉头,眼神从惊疑不定转为阴狠。
又一道身影从屋顶下落,宛若身姿灵活的大猫,轻巧落地,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寒芒逼近,刹那间划上阮景璋的喉咙。
若非阮景璋躲得快,估计已经尸首分
家了。
阮景璋后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看向那身着暗色衣袍的少年人:“韩榆!”
韩榆一声不吭,直奔阮景璋而去。
阮景璋抽出书桌后的长剑,果断迎战。
长剑对上匕首,本该是前者占上风。
可惜......
“理论知识挺好,可惜实践不合格。”韩榆的嗓音冷如寒霜,透着浓浓的讥讽意味。
阮景璋向来眼高于顶,自矜自傲得很,哪里容得了韩榆这般嘲笑。
当即低喝一声,举剑刺去。
又几个回合,阮景璋被韩榆一脚踹上胸口,整个人飞出一段距离,重重砸到书架上。
书架震颤,阮景璋疼得爬不起来,还被书砸了一头一脸,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韩榆信步上前,脚踩在他的胸口,制止了对方起身的动作。
“韩榆!”阮景璋咳出一口血,“你想跟平昌侯府作对吗?”
韩榆默不作声,将手中匕首掷了出去。
“啊......呃......”
阮景璋的左手被匕首穿透,整个儿钉在了地面上,疼得大口喘息,说不出话来。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韩榆伸手,面不改色地将匕首往下摁了些许,“再有下次,就是右手了。”
韩榆对阮景璋的怒视仿若不觉,低低笑了声:“正三品侍郎废了右手,可怎么办才好呢?”
“你!”
韩榆抽出腰间的刀鞘,极具侮辱性地拍了拍阮景璋的脸:“别总想着试探我,你那点东西我还不看在眼里。”
“
你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如何,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哦对了。”韩榆眼眸轻眨,“还有阮景修,你作为他的兄长,理应好好对他......再被我发现一次,你的腿也别想要了。”
阮景璋疼得大汗淋漓,若是眼神能杀人,韩榆早就被他杀了成百上千次。
“别生气,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做的。”韩榆手指抵在匕首上,轻轻研磨,“也别想着报复,否则你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韩榆言出必行。”
韩榆抽出匕首,颇为嫌弃地甩了甩:“四天后再见,阮大人。”
四天后,传胪大典。
等阮景璋眼前的黑暗退去,书房里早已没有韩榆的身影。
门窗紧闭,唯一的出口是屋顶。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厮紧张的问询:“世子!世子您怎么了?”
阮景璋强撑着一口气,将自己挪到床上,这一简单的举动,就让他气喘如牛,被匕首刺穿的掌心更是血流如注。
“进来。”
小厮推门而入,当看见书房里一片狼藉,以及满身是血的阮景璋,吓得说话都磕巴了:“世、世子!”
阮景璋吩咐下去:“去请个大夫来,不必惊动老夫人和夫人那边。”
小厮叠声应是,连滚带爬地出去请大夫了。
留阮景璋死死望着阮十七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
韩榆踩着夜色回家,守在外边儿的小厮揣着手打瞌睡,脑瓜子
一点一点。
韩榆绕过他,褪去衣袍只留里衣,伤口没有出太多血,就随它去了。
草草拭去脸上的细尘,韩榆心情愉悦地躺到床上。
忍阮景璋很久了。
初来越京时,有关韩榆和沈绍钧的谣传阵仗过大,阮景修显然没那个脑子。
韩榆抽丝剥茧,很快锁定了在朝中声誉极好的阮景璋。
后来的厌胜之术,更让韩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之所以忍到今日,是不想阮景璋狗急跳墙,在他殿试之前搞事。
如今科举只剩最后一步——传胪大典,韩榆自不必再忍耐。
吃一堑长一智,除非阮景璋的大脑连着被他刺穿的那只手,否则不会再自讨苦吃。
韩榆翻个身,把被子卷到身底下,小心避开受伤的左臂,安然睡去。
次日午后,韩榆和韩文观在院子里排排坐。
闲来无事,韩榆教韩文观读书。
四岁的小朋友已经启蒙,《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不说倒背如流,背诵全篇不是问题。
以往韩松带韩文观读书,他总是过分顽皮,每每搞得韩松头痛不已。
出人意料的是,韩文观在韩榆面前格外乖巧,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背书不敢练字。
据说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为敏锐,许是观观察觉到他这个小酥酥并非善类,是个疯起来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吧。
韩榆对此乐见其成,短短半个时辰讲完一篇文章。
韩文观听得很认真,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软白的嫩
肉从指缝里挤出来,像个糯米团子。
“今天就到这里,自个儿去玩吧。”
“好耶!”
观观小朋友拍手欢呼,抱起一旁打盹儿的壮壮,撒着欢跑远了。
韩榆笑笑,把书往脸上一盖,准备睡个午觉。
恍惚间,有脚步声靠近。
韩榆撑起上半身,书籍从脸上滑落,也让他看清来人。
韩松着一身官袍,威严衿贵,显得他手中的竹篮更加格格不入。
韩榆揉揉眼睛:“二哥怎么回来了?”
“之前你不是想要狼狗,同僚家中正好有几只狗崽子,我去挑了两只,给你送回来。”
韩榆来了兴致,凑上前往竹篮里看。
韩松顺势把竹篮放到地上,好让韩榆看得更清楚。
是两只刚出生不久的狼狗崽子,略大点的是灰色,耳朵上夹杂着黑色斑点,另一只则是黑色,尾巴尖尖上点缀着几粒俏皮的棕色斑点。
韩榆很喜欢,对过来一探究竟的壮壮说:“壮壮你瞧,它和你的尾巴有点像呢。”
回应他的是壮壮几记喵喵拳。
“喵喵喵!”
才不像!
壮壮的领地意识很强,家里凭空出现两只四脚兽,激得它弓起后背,尾巴都炸开了,韩榆好说歹说才把它哄好。
“他们以后就是你小弟了。”韩榆信誓旦旦道。
壮壮老大表示很满意,轻慢地喵了两声,迈着优雅的步伐去找小铲屎官了。
“多谢二哥,我很喜欢。”
韩松负手而立:“喜欢就好,等它们长大了,也能防着不轨
之人翻墙头。”
昨夜刚翻过墙头的韩榆:“......”
“它们俩就交给你照顾,户部还有公务,我先回去了。”
韩榆送韩松到门口,在四进院里给两只小狗各做了一个狗窝。
这样一来,它们就不必经历风吹雨打。
下午,韩榆练完字,拿着两个小木牌出来。
小木牌上分别写着“黑妞”和“灰妞”,被韩榆用一根绳子挂在小狗崽的脖子上。
尽管它们都是男孩子。
就在韩榆安闲度日的时候,殿试的后续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受掌官将贡士们的答卷分发给读卷官,每人三十卷,卷背粘签,上书读卷官姓氏,不书名。【1】
读卷官将答卷按五等注明标识,即圈、尖、点、直、叉。【2】
该读卷官注明标识后,又将答卷转桌,与其他读卷官交替轮阅。
待每位读卷官阅完所有的答卷,即可送往首席读卷官处总核。
如此流程结束,已是三日后。
四月初四,读卷官手捧前十名贡士的答卷,跪在御前等候永庆帝钦定。
永庆帝懒懒散散地坐在御案后,不住地打着哈欠。
——自从他服用了丹药,便时常感觉身体疲乏,什么药膳汤药都不管用,唯有丹药可以抑制这潮水般涌来的困倦。
这会儿,他眼皮又开始发沉了,手指不受控制地探向桌角的瓷瓶。
那里头,存放着满满当当的丹药。
只吃一粒,吃一粒不碍事。
永庆帝倒出一粒,迅速咽下,
闭眼享受丹药带给他的舒适感,连一旁的内侍总管全福全公公何时走出御书房都不曾察觉。
直至一道惊呼声,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永庆帝。
永庆帝看着跪在下首的读卷官和全公公,面色阴沉:“怎么回事?”
读卷官战战兢兢道:“回陛下,微臣方才不慎冲撞了全公公,还请陛下恕罪。”
其实是他在地上跪了太长时间,下半身失去知觉,全公公恰好从旁边经过,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
全公公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声音尖细,白胖的脸瞧着很是喜气:“还请陛下恕罪,是奴才没长眼睛,刮了刘大人一下......”
话未说完,被永庆帝打断:“你手里拿的什么?”
全公公立马呈上手里的食盒:“回陛下,是殿下亲手做的雪梨银耳汤,前阵子陛下不是喉咙总不舒坦,殿下一直惦记着,今儿就给您送来了。”
永庆帝登时由怒转喜:“长平最是体贴,快端出来给朕瞧瞧。”
全公公应一声,将一小盅雪梨银耳汤呈给永庆帝。
永庆帝尝一口,抚掌称赞:“别看长平整日里冷着张脸,可朕诸多儿女中,就数她最孝顺,回头你领她去朕的私库,让她挑一件喜欢的回去......”
全公公连声应是。
这期间,读卷官一动不敢动,任由答卷落到地上也不敢拾起。
还是全公公想起这位,见答卷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笑眯眯地弯腰去捡。
“
诶呦!”
全公公轻呼一声,扶着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同时,拿在手里的答卷又落到地上。
读卷官神情一变,膝行着要去捡,被全公公拦住。
“刘大人您还是让奴才来吧,方才不留神闪了下腰,以致于答卷又掉下去,这事儿奴才要担全责,正好给刘大人您赔个罪。”
全公公一边说,一边把散开的答卷理理齐,笑脸灿烂,却又不让人觉得谄媚。
刚拾起两张,全公公手一顿,面露诧异:“这......怎么回事?”
永庆帝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莫非是答卷有损毁?”
全公公摇头,无视刘大人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将答卷按原样呈上去:“陛下,您瞧......”
得圈最多者位于最底下,而最上边儿的,圈的数量中不溜丢,只有最底下那张答卷的一半。
永庆帝心口莫名升起一股火气,直奔刘大人而去:“刘大人,你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大人说不出来,牙齿咯咯打颤。
“罢了,你不说朕也知道。”永庆帝一挥袖,将砚台砸到刘大人身上,“来人,拖下去砍了。”
刘大人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永庆帝抓起手边的雪梨银耳汤,噼里啪啦砸了刘大人满脸:“所以你这是明知故犯,帮着那几个老家伙跟朕作对?”
刘大人以头抢地,连称不敢。
永庆帝
胸腔里有一把火在烧,教他恨不能抓破胸口的皮肉,把手伸进去灭火。
“莫要狡辩,朕只相信朕看到的。”永庆帝不给刘大人求饶的机会,“来人,赐凌迟。”
即刻有禁军入内,将刘大人拖了出去。
永庆帝连喝几杯凉茶,才勉强浇灭心头的怒火,转而拿起最底下那份。
“十二个圈,难怪那群老家伙急了。”
再看姓名,永庆帝总觉得有几分耳熟,遂问全公公:“此人你可有印象?”
全公公瞄一眼:“这不是探花郎的兄弟么?上回在您跟前提过呢。”
永庆帝恍然:“原来是他......倒是个有本事的。”
说罢提起朱笔,拆开弥封,依次钦定了一甲三名和二甲七名。
......
又一日,四月初五。
传胪大典。
这天早上,韩榆用完早饭,仔细整理好衣冠,乘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行至午门,便不得再前进。
韩榆下了马车,已有诸多贡士于午门外垂手恭立。
韩榆跟沈、席二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静待传胪大典开始。
不多时,有内侍传唤贡士们入宫,步行至太和殿前。
文武百官身着官袍立于丹墀内,按品级排位。【3】
诸贡士则身穿公服,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排立在文武百官东西班次之后。【4】
韩榆照旧排在第一位,神色不卑不亢,气质矜贵不凡,格外引人注目。
韩榆明显能感觉到,有许多视线落在他身上,像在掂量着什
么。
韩榆眼观鼻鼻观心,专注瞧着鞋面,仿佛要盯出一朵花来。
“陛下驾到——”
百官与贡士行三跪九叩之礼。
鸿胪寺官走到殿前,高声宣读:“永庆十六年四月初五,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5】
宣《制》完毕,传胪官唱名。
“第一甲第一名,太平府桃花村,韩榆。”
传胪官唱声嘹亮,而后又有多名禁军接力。
一声叠一声,从殿内传向殿外。
越过碧瓦飞甍,重层楼叠榭,清晰传入每一人耳中。
“第一甲第一名,太平府桃花村,韩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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