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韩榆惊恐地连连后退,躲到韩松身后,头发丝也不露。
    韩松眼见刘三花快被压断气,哀嚎不止,引来邻里围观,遂上前把书箱挪开。
    事发时萧水容离韩榆很近,将刘三花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她想起偶然听说,刘家想把刘三花卖给镇上绸缎庄东家的病痨鬼小儿子冲喜。
    萧水容看向面容清秀的姑娘,她和芸姐儿同岁,芸姐儿从早疯到晚,刘三花却面临着灰暗的人生。
    倘若她不甘心如此,想要搏一把呢?
    唯一让萧水容感到费解的是,榆哥儿今年才十一,远没到开窍的时候,刘三花怎会如此莽撞地当着韩家所有人的面这般行事?
    回村的路上遇到这种事,萧水容头疼且无奈,但又不能放着人不管。
    “地上凉,别躺着了,快起来。”说着弯下腰,去扶刘三花起来。
    刘三花眼里泪光闪烁,把手搭在面前这双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手上。
    不待她借着萧水容的力道起身,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怎么了这是?”熟悉的大嗓门格外尖锐,一听就是刘家那位老太太。
    袁老太太满脸凶横地推开看热闹的邻居,嘴里嚷嚷着:“我说韩二公子,你撞了我家三花,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吧?”
    现场蓦地一静。
    众人怪异地看着袁老太太,一脸“我没听错吧你在说什么”的无语表情。
    面对来势汹汹的袁老太太和不好惹的
    刘家大老爷们儿,萧水容淡定扶起刘三花,顺手拍拍她身上的泥尘。
    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得到解答。
    萧水容和苗翠云两相对视,眼里是满满的鄙夷。
    苗翠云语气讥诮:“我说袁老太,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从哪学来的?”
    萧水容默契地接过话头:“我们家老二可是连三花的一片袖子都没碰着,分明是三花走路摔倒,险些砸了我家榆哥儿。”
    齐大妮人老了,脑子却很好使,仅凭袁老太太一句话,就能判断出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儿媳妇说完,她也不甘落后:“你还要我家给你个说法,我没撕下你一层皮,也是给我乖孙积德呢!”
    袁老太太刚到跟前就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说啥?”
    寂静。
    寂静是今天的袁老太。
    有人看不过眼,撇着嘴说:“我们几个刚才就在巷子口纳鞋底,都瞧见了,是你家三花先撞到韩家小公子身上的,你咋还倒打一耙呢?”
    韩榆从韩松身后探出脑袋,一副余惊未定的模样:“袁奶奶,事实就是这样,我的书箱都摔坏了。”
    这可是他斥巨资买的,连摔两次,可把韩榆心疼坏了。
    “啪!”
    无形的巴掌拍到脸上,袁老太太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精彩得很。
    “不是韩二公子,是韩小公子啊?”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这下谁还看不出刘家打什么主意。
    再看那边清隽俊逸
    ,芝兰玉树的韩解元,大家不免为他捏一把同情泪。
    真是个倒霉孩子,差点遭了算计。
    幸亏刘三花被韩小公子拦下,万一事成,指不定刘家怎么闹腾呢。
    韩解元和刘三花,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实在是刘家人不讨喜,巷子里不少孩子都被刘三花占过便宜。
    以及他们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韩解元就是个香饽饽,万一他们家有谁踩了狗屎运,被韩松看上了呢?
    这年头,谁家没个待嫁的女娃娃。
    人嘛,一辈子总要做几回白日梦。
    刘三花她娘最先反应过来,自以为隐蔽地恶狠狠瞪了刘三花一眼:“原来是韩小公子啊,我们只听说三花被韩家人撞了,没想到......哈哈哈......”
    韩家没一个人跟她笑,这会儿都在对刘家人怒目而视。
    苗翠云冷笑:“看来你家还是不够关心三花,哪能不问清楚情况就一通乱说的?这知道内情的也就算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儿子怎么着你闺女了。”
    刘家人素来蛮不讲理,何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阴阳怪气,一个个脸色黑如锅底。
    奈何是他们有错在先,连掩面而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听韩家的妯娌两个你一言我一句,把他们的脸皮子丢到地上踩。
    耻辱!
    奇耻大辱!
    袁老太太气得直哆嗦,眼刀子直往刘三花身上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是说看
    准了人再倒,怎么讹到韩家最小的那个身上了?
    比起韩榆一个童生,显然是韩松这个解元更有碰瓷的价值好吧!
    韩榆:“???”
    拒绝人身攻击,从你我他做起。
    “刘家真是好大的脸,他们就这么有信心,韩解元能看上刘三花?”
    “谁不知道刘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好的全给孙子,孙女儿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只要别冻死饿死就行。”
    “啊对了,你这一说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有个妇人一拍手,“之前我听说刘家要把刘三花买给绸缎庄的那个病痨鬼冲喜,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说不准,刘家能做出让刘三花当街往人家身上摔的事儿,卖闺女也不奇怪。”
    大家毫无顾忌地说着,压根不怕被刘家人听到。
    袁老太太又羞又恼,跳着脚口不择言道:“谁说我要把三花卖给人冲喜的?”
    “难道不是?”
    袁老太太叉着腰,振振有词道:“当然不是!三花是老娘最疼的孙女了,再过个两年,我还打算给她找个好夫君呢!”
    萧水容看了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刘三花,很难忽略她身上的低沉情绪。
    “原来如此,我猜您也做不出那种缺德事。”萧水容笑吟吟地说,“那我就等着两年后喝三花的喜酒了。”
    袁老太太眼皮一跳,我就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我......”
    苗翠云差点被妯娌的话逗得笑出声,死死咬住腮肉才止住:
    “在场的都是好几年的老邻居了,到时候咱们可一定要好好瞧瞧,袁老太您给三花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夫君。”
    袁老太太眼前发黑,就差当场厥过去:“你你你!”
    “呦,这是岔气了?”齐大妮走过去给她拍背,巴掌哐哐响,“没事,我给你拍拍,等会儿就好了。”
    被拍得气血翻涌,一度想吐的袁老太太:“......”
    韩榆戳戳韩松的后腰,痒乎乎的:“二哥,刘家是不是看上你了?”
    韩松额角青筋直跳,字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明知故问。”
    还有就是——
    “你读了七年圣贤书,为何要用这般......粗俗的言语?”
    韩榆靠在书箱上,无辜眨眼睛:“什么言语?看上?”
    韩大人不想说话。
    韩大人自闭了。
    韩榆见好就收,以免把人逗急眼了,回头又布置一大堆学习任务。
    逗人一时爽,事后写到爽。
    倒霉的还是他自个儿。
    韩榆闭上嘴,看向萧水容身边的刘三花。
    当谈及婚嫁之事,女子的正常反应应该像三姐那样。
    ......四姐那种不算,她本来就不属于正常女子的范畴。
    韩榆一度觉得四姐在萧水容肚子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异,才会导致她和三个姐姐迥然不同的性格。
    像极了锋利带刺的植物,稍有不慎就被刺得鲜血淋漓。
    言归正传,刘三花的反应委实太不正常。
    韩榆摩挲着下巴,她似乎对嫁娶之事不抱任何期待
    ,有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再联想刘家和刘三花的举动,韩榆隐隐有了猜测。
    以前总听人说刘三花如何如何讨人厌,如今看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刘家想让刘三花碰瓷韩松,妄图狮子大开口。
    刘三花不愿意,又不得违背家里的吩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碰瓷韩榆。
    韩榆才十一岁,在爹娘眼里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
    刘三花这样做,便彻底杜绝了刘家和韩家扯上关系。
    只是如此一来,刘家人必定会对刘三花不满。
    刘家全体重男轻女,不把女孩儿当回事,刘三花回去后多半会挨打。
    思及此,韩榆幽幽叹口气。
    这是家事,总不能强行闯入刘家,不许他们跟刘三花算账。
    若真如此,韩榆一定会被骂多管闲事。
    罢了。
    至少刘三花不必再给绸缎庄的病痨鬼冲喜,没有走上那条暗无天日、一日望到头的路。
    ......
    到最后,刘家不仅没碰瓷成功,还被齐大妮逼着赔偿了韩榆书箱的损失。
    韩榆捧着二十来个铜板,乖巧无害:“多谢袁奶奶,您真大方。”
    袁老太太:“......”
    韩松:“......”
    他又在装!
    他还在装!
    韩松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袁老太太死死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把交出去的铜板再抢回来。
    她看向刘三花,皮笑肉不笑:“走吧三花,跟奶回去,奶看看你哪里摔伤了。”
    刘三花一声不吭地上前,坠
    在刘家人身后走远了。
    “你们这是要回村?”有邻居问。
    齐大妮笑着,一点看不出先前步步紧逼的凶劲儿:“是呢,私塾不上课了,也该回去准备准备,过个好年。”
    “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天一黑外面可冷了,摸黑赶路就是在遭罪。”
    齐大妮点头表示赞同:“是呢,我们走了。”
    韩家人在邻居们的目送下坐上牛车,迎着寒风踏上回村的路。
    坐定后,大家就刘三花的事展开讨论。
    韩兰芸表情复杂:“真没想到,刘三花她竟然是个好人?”
    并非绝对的好人,只是在刘家那样的环境里,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到了。
    歹竹出好笋,刘三花姑且算作半个好笋。
    韩树很是后怕地说:“我真不敢想,要是被刘家讹上,咱家哪还有清净日子过。”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有对刘三花的感慨和同情,也有对韩松幸免于难的庆幸,更有韩榆惨遭无妄之灾的怜惜。
    韩榆想到刘三花从他身边路过时,压低声音说的那句“对不起”,私以为除了冷不丁被摸那一下,对他而言并未造成什么伤害。
    齐大妮突然来了句:“松哥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望着夕阳发呆的韩榆:哦豁!
    韩松无视了他揶揄的目光,面上一丝变化也无。
    没有慌乱,更没有羞赧。
    齐大妮拢了拢身上的袄子:“松哥儿,你觉得呢?”
    在十来双眼睛的注视下,韩松淡淡颔首:“
    好。”
    韩宏昊和苗翠云喜出望外。
    在齐大妮的眼神示意下,苗翠云试探问道:“松哥儿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韩榆表示这题我知道!
    二哥他老早就盯上人家啦,只等时机一到,就把人娶回家。
    呵,诡计多端的老男人(划掉)。
    牛车上人太多,饶是重活一世,韩松不免有些脸热,只道:“回去再说。”
    行叭。
    白激动了。
    韩榆抛给韩松一个不太满意的眼神,继续欣赏落日的余晖。
    而后诗兴大起,就落日吟诗一首。
    韩榆一直惦记着韩松的心上人,好奇对方姓甚名谁,他认不认得。
    这几年里,他们兄弟二人几乎形影不离,韩榆从未见过韩松有和任何女子走得近。
    便是有同窗相邀,前去青楼“吟诗作对”,韩松也一应婉拒了。
    好在韩松没让大家等多久。
    回到桃花村的第二天,韩松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饭桌上念出那个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名字。
    “谈绣芳。”
    韩榆忽然就想起来,穿书伊始的那场大雪,他们几人外出打雪仗。
    韩榆那时候就觉得,韩松对谈绣芳多了几分关注。
    只是那时他还是个满眼清澈的愚蠢的小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团个雪球的功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现在看来,韩松分明那时候就盯上人小姑娘了。
    韩榆:嘶——
    指指点点.jpg
    齐大妮并未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只笑着说:“我以为你最后会选一位镇上或是县
    里的姑娘。”
    韩松以拳抵唇,敛眸轻咳两声:“那些人牵扯过多,简单为好。”
    这理由可以说非常韩松了。
    所有人都信了,唯独韩榆。
    吃完饭,齐大妮表示要和韩宏昊夫妻二人商量一番,然后再下定论。
    韩松自无不应,起身回屋。
    韩榆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二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位,原来是绣芳姐啊。”
    韩松淡淡嗯了声。
    韩榆有意看他露出窘迫的神态,故意提起当年打雪仗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韩松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韩榆忍笑:“原来二哥从那时就喜欢绣芳姐了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也不害臊。”韩松没好气地睨了韩榆一眼。
    其实很多年前,他就喜欢了。
    彼时的韩松刚考完府试,被韩发叫回来,在全村人面前炫耀,还摆了两桌饭。
    韩松从堂屋出来,恰好和进门的谈绣芳撞上。
    四目相对,谈绣芳清澈明媚的杏眼撞到他心上,久久难忘怀。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日子一长,谈绣芳就在他心上生根。
    后来,谈绣芳成为他的妻子。
    韩松和谈绣芳共同度过了很长一段美好的时光,还有了一双儿女。
    后来,敌军进犯,战乱四起。
    在韩松为了大越奔走时,谈绣芳死在敌军箭下。
    白头到老的誓言终究没能实现,致仕后游遍大江南北的约定也随之破裂。
    韩松悔恨交织,在遗憾中闭上眼。
    再睁开,他回到十岁这
    年。
    韩松想把上辈子的遗憾一一弥补回来。
    如今的他已有举人功名,来年即可动身前往越京,参加会试。
    韩松想,是时候了。
    “喜欢就该坦坦荡荡,有什么好害臊的?”韩榆轻哼,“还是说,是二哥自己不好意思了?”
    韩松:“......”
    所以他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一语中的的?
    “这事该由爹娘他们操心,你眼下该去读书了。”
    “这倒是。”韩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拉上韩松,“二哥咱们一起。”
    韩松允了。
    ......
    经过长达一天的商议,家里人还是顺从韩松的心意。
    “是这几天跟谈家说这个事,还是等松哥儿来年考完会试再提?”苗翠云征求齐大妮的意见。
    “绣芳今年十六,谈家怕是已经在相看人家了,先跟他们通个气,解释一下,明年再登门提亲,也更风光不是?”
    举人和进士到底是不一样的。
    苗翠云想也是,就跟韩松说了。
    韩松嗓音和缓:“就按娘说的来。”
    别看韩松这会儿一派淡然,作为亲生母亲,苗翠云哪里看不出他心里的忐忑,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松哥儿小时候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长大后谈及婚嫁,他多次推诿,这让苗翠云一度以为他不打算成婚。
    现在好了,松哥儿有了中意之人,他们做爹娘的也能放心。
    至于前头那些个登门拜访的媒婆口口声声所说的门当户对,苗
    翠云根本没放在心上。
    韩家本来就是农户出身,还能比谁高贵了去?
    两天后,苗翠云和萧水容走了趟谈家,委婉地道明来意。
    即便两人并未挑明,谈全还是大吃一惊。
    他沉默良久,直言不讳道:“我以为你们会在县里,或者日后去了越京才会给松哥儿相看媳妇。”
    更没想到韩家会选择谈绣芳。
    ——谈家是有读书人不假,但功名最高也只有秀才,谈全想不到韩家这么做的理由。
    总之好处是没有的。
    苗翠云笑笑,只让谈全安心,就和萧水容离开了。
    谈全攥着旱烟在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老人家打了个寒颤,这才佝偻着回屋去。
    他去找了谈绣芳:“都听见了?”
    谈绣芳从面前的书本中抬起头,抿唇一笑,露出一对梨涡,眼睛弯弯像月牙:“全凭祖父安排。”
    韩榆在桃花村待了两旬。
    正月初八,韩家食铺该营业了,大家这才回镇上。
    和韩家人一道前往的,还有萧家和苗家的两位表弟。
    这几年日子好过了,手头也有余钱,两位舅舅决定把家中适龄的小子送到镇上读书。
    本着望子成龙的心理,在妯娌俩回娘家时提了一嘴。
    萧水容和苗翠云默契十足地提出让两个侄子住到韩家去。
    现如今她们俩好歹也算家里的顶梁柱,这样一件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所以出发时,两家的舅舅就把人送过来,还塞了些银子,权当是伙
    食费和住宿费。
    韩榆比两位表弟年长五岁,自诩身份是兄长,在正月中旬韩松出发前往越京赶考后,自发照顾起同在一个私塾的弟弟们。
    虽然韩松的离开让韩榆有点不大习惯,没人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读书让他学习,好在有两只小尾巴,勉强也能算作慰藉。
    这天午后,韩榆带着小表弟去书斋。
    早上路过时,听掌柜说书斋新到了一批书。
    韩榆如今正值求知若渴的时候,也想为小表弟选一本合适的书,就趁着午休时间带两人出了私塾。
    走进书斋,萧向松和苗柏山一脸惊奇地四处张望,差点撞到人都没察觉。
    韩榆忙不迭把人拉到跟前,看着懵懵懂懂的小表弟,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鸡妈妈带着两只小鸡。
    韩榆:“......跟紧了,这个时辰书斋里人很多,当心被拐走了。”
    吓得两个六岁娃娃战战兢兢,死死揪住韩榆的宽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巴掌大,让韩榆随身揣着。
    韩榆忍俊不禁,领着他二人穿行在整齐排列的书架之间,很快挑好两本适合他们情况的书籍。
    “看在你们这几日勤学苦读,表现不错的份上,这两本书由我这个表哥代付。”
    说罢,不给两人掏银子的机会,干脆利落地付了银子。
    萧向松和苗柏山齐声道:“谢谢榆哥,我们会好好研读的。”
    韩榆轻拍他二人的脑袋,深感欣慰:“乖。”
    啊,原来这就是做兄长的快乐
    !
    这是韩榆在小豆丁韩文邈和张宝珠身上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非常不错。
    离开时,韩榆听到几个书生说话,听动静还挺激昂。
    “延安府去年一滴雨没下,庄稼因干旱全都死光了,当地官员却隐而不报,百姓吃光了存粮后啃树皮吃野菜,吃观音土肚胀而死的不在少数,若非灾民们把事情闹大,这场旱灾里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是当地父母官的不作为,百姓食不果腹,官员却酒池肉林,寻欢作乐,简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书生语气昂扬,“这话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是不得不信。”
    “据说延安府还有百姓易子而食,这是何等惨烈的画面!”
    “百姓无粮可吃,上位者却耽于享乐,真是......真是......唉!”
    “不过咱们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咱们大越还是有清官的。这次若不是蔡次辅与诸位大人联合上书,也不能将那些罪官一次性处置了。”
    韩榆一眼扫过说话的几人,眉梢轻挑。
    所以说,书斋也算是搜罗消息的一个途径。
    这群书生也是厉害,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消息。
    回头得跟韩一说说,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韩榆漫不经心地想着,带着小表弟离开书斋。
    “榆哥,为什么吃了观音土会肚胀而死?”萧向松不解问道。
    再看苗柏山,也是同款表情。
    杨大人在太平府几年,百
    姓安居乐业,也没遇到什么自然灾害。
    没遇到过,所以不了解。
    韩榆脚下不停,一边耐心解释:“观音土下肚后无法消化,会让肚子越来越撑,最后就......”
    苗柏山惊愕得张大嘴:“竟然是这样?”
    韩榆轻嗯一声:“所以我们有多幸运,能生在太平安定的太平府。”
    萧、苗二人深以为然。
    “饿肚子很难受的,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吃喝不愁,顺遂一生。”
    韩榆轻笑,人有没有下一世还得另说。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和韩松这样的际遇。
    不过,或许他可以做点什么。
    ......
    听闻延安府旱灾后,韩榆有心关注,于半月后得知延安府十之八.九的官员都被押解进京,判了流放或斩首。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贪官污吏得以惩治,这是最好的结局。
    冬去春来,韩家的屋檐下又多了一处燕子窝。
    韩榆每日晨起,总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清脆的鸟鸣,驱散他惺忪的睡意。
    “榆哥儿可确定了今年下场?”
    在沈家接受沈绍钧教导时,韩榆被问及院试。
    一旁的两个小伙伴齐刷刷看过来,也在等韩榆的回答。
    韩榆执笔悬腕,嘴角抿出一丝笑:“我想试试。”
    席乐安皱起脸:“看样子我是不行了,时间太赶,我担心落榜。”
    每一次落榜,就意味着心态崩一次。
    席乐安自认为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让他坦然接受落榜的巨大落差。
    韩榆心里有
    数,根据席乐安近期练习的策论,可以看出他没有做足准备。
    他又看向沈华灿。
    沈华灿先是看一眼祖父,才轻声回答:“我打算今年下场一试。”
    席乐安感觉天都塌了:“那三年后岂不是我一个人了?”
    韩榆啧啧道:“没关系,我和灿哥儿在精神上给予你鼓励和陪伴。”
    席乐安:“榆哥儿!”
    韩榆哈哈大笑,笑声极具感染力,连带着沈华灿祖孙二人也跟着笑起来。
    席乐安:TAT
    韩榆忍笑道:“不过迟一些,这叫厚积薄发,安哥儿争取到时候名列前茅。”
    席乐安很好地被安慰到了,埋头完成课业。
    沈绍钧靠在躺椅上,眼中含笑地看着三个孩子,重点在沈华灿身上。
    韩榆垂眸一笑,继续练习策论。
    回到家,齐大妮在门口和邻居家的老太太说话。
    “昨儿夜里又打又骂的,哭的声音可阴森了,吓得我一夜没睡好。”
    “难不成三花真的跑了?”
    “不知道,反正她爹娘都找一天了,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人还没找回来。”
    “一家子缺德的,绸缎庄东家给几个臭钱,就屁颠屁颠地要卖闺女,现在好了,人财两空,啥也没得到。”
    韩榆脚下微顿,也让齐大妮注意到他。
    “我孙子回来了,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诶呦榆哥儿可真是一表人才呢!”
    韩榆回以一笑,自动开启嘴甜技能:“几日不见,您也年轻了些许,精气神都变好了。”
    把
    老太太说得满面红光,韩榆跟齐大妮进去:“奶,你们在说什么?”
    齐大妮如实相告:“还不是刘家,前两天绸缎庄东家又派了人来,袁老太太没禁住诱惑,答应让刘三花给他儿子冲喜。”
    “三花估计不愿意,被一顿毒打,早上出去买菜,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事儿跟你说什么,又脏又臭的,榆哥儿甭管,等你娘他们回来就吃饭。”
    韩榆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顶多给个路费什么的。
    韩榆脆声应好:“二哥昨儿考完会试,再过两天就能放榜,希望二哥能名列前茅,最好能再拿个案首。”
    齐大妮乐呵呵地说:“那敢情好啊,到时候你二哥出成绩,你紧跟着也考完院试,一年两桩喜事,真真是极好的。”
    韩榆笑笑,回屋读书去。
    ......
    之后一个月,韩榆望眼欲穿,盼着韩松的书信。
    会试放榜,接下来就是殿试。
    韩松临走前曾允诺,会把会试的成绩告诉他们。
    韩榆等啊等,终于在三月下旬等来韩松的亲笔信。
    韩榆在大家灼热的目光下打开信封,逐字逐句地读:“二哥说,他是会试第一,即会元。”
    韩家人喜极而泣。
    根据往年惯例,但凡会试得了第一,殿试第一基本是稳的。
    所以韩榆盼星星盼月亮,等着韩松再一次来信。
    殿试结束后,进士有三个月自由支配的时间,三个月后须得回到越京,在翰林院入职。
    四月中旬,韩松
    这时候应该启程回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比韩松先回来的,是报喜的衙役。
    “恭喜老太太,韩公子得了一甲第三,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
    韩榆:“啊?”
    五次案首,殿试怎么说也得再来个第一名,凑齐六个,召唤六元及第吧?
    所以皇帝老儿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着百年难遇的年轻状元郎不要,你怕不是脑子糊涂了,才把韩松安排到探花郎的位子上吧?
    韩榆问:“敢问状元和榜眼又是何人?”
    衙役还真知道:“状元郎是平昌侯府大公子......”
    韩榆:“???”
    韩榆:拳头硬了.jpg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