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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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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风烈烈, 寒风卷起阵阵寒雨。

    两国兵戎相见这些时日,大徵几场胜仗,势如破竹。

    甚至活生生自黔南国土撕裂一条口子, 吞下了阳川。

    看似大徵占了优势其实不尽然。

    大徵此次急行军准备仓促, 又遇平城这等易守难攻的咽喉要塞, 久攻不下才只得绕过平城。兵行险招经密林, 穿瘴气, 费尽千辛万苦拿下阳川。

    黔南天然地势屏障,四处山林险阻, 铁骑若想深入势必频频受阻, 优势施展不开。

    彼时是孤军深入——内乱天灾, 粮草一事上总供应不上,战线一旦拉长, 若是继续耽搁下去, 便是四面楚歌。

    奈何不知缘故, 大徵这几日非但不乘胜追击,反倒一连数日卷甲韬戈, 懈怠以对。

    竟是率大军围困平城。

    消息传至南应军营之中, 数位大将连夜集结, 众位将领犹如活见鬼。

    平城地势多险, 城墙高数丈前有重重山脉瘴气,后有土河横断道。

    南应国门第一道要塞当属平城, 如此地势可谓是易受难攻,亦是大徵与南应多年争战止步于此处, 只得绕过深山密林, 饱经瘴气困扰,也要绕过平城从阳川几处进攻的原由。

    而今, 他们都以为有一场死仗又在阳川脚下打起,大徵援军竟一声不吭死死围住了平城这块难啃的骨头?

    水泄不通,连苍蝇都飞不出去,谁也不知里面情况。

    众人只得凭着猜测聚讼纷纭。

    “大徵援军何时到的?他们的铁骑前两日不是还占领了阳川,日日同我们打么?”

    “大徵京师多数调往北境,南府诸多兵力又被叛军之人拖住,一时半会儿的哪儿来的这么些兵调来围困平城?莫不是他们宁愿将北地让给北胡了不成?只怕是将老底都给掏出来了吧。”

    “将军,如今我们该如何?可要率军即刻去支援平城?”

    南应军营之中人心惶惶。

    南应虽是重续国祚,屡失国土,可这般一个朝廷,却多猛将。

    陆氏,宋氏,刘氏,哪一个拉出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善兵法,更行险计,精攻地形,若非如此,这些年早被大徵铁骑入关吞并了去。

    诸位将军瞧着舆图,一个个都不敢轻易决论。

    若是率兵去支援平城,那后方该如何守卫?

    且平城关口多为平地,大徵铁骑令人闻风丧胆,南应骑军本就比不得大徵铁骑,若是贸然去支援,岂非要直面上那等虎狼之师?

    他们与他打,也绝计不敢在地势开阔之处打。

    领头大将陆逊拧紧眉头,总觉得大徵这些时日行军怪异,可仔细想来,大徵此次兵线深入,又逢内乱天灾,国内粮草必定供应不急。

    若非如此,如何会行围城这等病急乱投医之举?

    这于他们来说,便是时机。

    陆逊思索良久,当即打算冒险一回,他道:“平城地势难攻,更遑论城中粮草补给充足。有陆老将军坐镇如何也能撑过两月。”

    “率本将军令,立即从三营调六千精兵往阳川,势必要夺回阳川!”

    营帐内诸士兵当即奉承起来。

    “将军这一招围魏救赵,实属妙计!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阳川如今大徵守卫能有几人?不过只剩数千人罢了!我等还有何惧?!”

    “到时候,谁包围谁还说不定。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可不是解了平城燃眉之急?

    ……

    子时将至,一轮明月升起。

    望楼之上,灯火明灭。

    迎着凛风肆虐,好一会儿,远处山岗出现一队速度极快的轻骑兵。

    黑夜中滚滚沙尘隐没不见。

    未久,抚远将军等人听闻消息,乌泱泱的一大群迈下墙楼,朝着奔迎而去。

    “主帅!”

    一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甲身影翻身下马,将手中马鞭丢给身后。

    皇帝睨了一眼远处密林,垂下眼皮,面容隐隐透着狠戾。

    “可有消息?”

    围城兵马中多数先前未曾见过这位天子,被天子龙颜震撼,更被天子亲自前来这等危险之地感动,一个个惊惶不已。

    还是抚远将军最先回过神来,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回道:“如主帅所料,陆逊果真未有率兵回援平城的意思。昨夜传来密信,陆逊像是想要动旁处兵马,领兵往阳川赶去,许是存着想重新夺回阳川的意思……”

    说到此处他都不由心中感慨一句主帅料事如神。

    竟将陆逊此人的心思摸的透彻。

    都道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可不正是?

    陆逊此人往昔作风谨慎,又喜好计谋,打仗极为保守,能守绝不进攻。

    麾下士兵一个个学了他的路子,难缠的紧。

    这回兵行险招,借围城之举,惹得陆逊以为他们实力大减,将后方深藏不露的精锐部队调出来企图平定阳川。

    阳川之后,便是大片腹地。

    围城为幌子,大徵铁骑早已占领阳川,以阳川为据点埋入多重精兵,若是此计得逞,必当在腹地绞灭南应精锐之师。

    届时沿水路西南而下,便可顺道取下三座城池。

    平城地险,可若真成了一座孤岛,又有何用?如何便都容易了。

    黔南咽喉攻破,腹地之处,敌不过大徵铁骑三日践踏。

    抚远将军声音中都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几乎已经瞧见黔南国土已经落入大徵掌中,瞧见万朝来贺。

    可葳蕤烛光中,并不见皇帝有半分欣喜。

    皇帝缓缓阖上眸,捏了捏不眠不休隐隐作痛的额角。

    又是忍不住催问:“南应城中可有她消息?”

    ……

    另一厢。

    寒意笼起,月梢霜白。

    南应的冬日并不似北地里冰天霜地的严寒,依旧处处依红偎翠,绿意盎然。

    朝阳宫中每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宫人皆知,这座珍珠为帘,琉璃为帐的殿中,住着一位鲜少踏出的公主。

    到了冬日里,宫人们为她量身裁制新衣,一个个都微微一顿,不敢言语。

    乐嫣看了她们一眼,并不甚在意。

    她被困于此,这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似乎成了一个囚笼。

    甚至自从上回过后,连邓愈也得了国君的刮落,见不得她的面。

    她失去了一切探听外界的渠道。

    说来可笑,以往战战兢兢,这般反倒心情宁静了许多。总紧绷着的心如今慢慢地,一点点松落下来。

    她慢慢有时间想起了自己。

    入了冬,厚重衣物包裹之下,乐嫣身段仍旧纤细婀娜。

    可微微隆起的小腹,久久未至的癸水,总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人。

    纸终是包不住火。

    南应宫中早已流言四起。

    朝阳宫平静没几日,终是在一日中生起波折。

    这日,乐嫣闲暇时正在下棋,听闻殿外吵扰,捏着玉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玛瑙串结的银线断裂,玛瑙水晶清脆之声满地四散开来。

    栖霞已是扯开珠帘,风风火火地闯入。

    只见宝塌之上的女子正捻着棋,微阖的眼皮挑着她看。

    那双眼尾翩飞的浅色瞳孔,叫栖霞看着不由得一怔。

    乐嫣坐在塌边上,面色从容,态度隐隐有着倨傲,凝眉看她。

    栖霞眼中闪过几分疯癫,猛地推开侍人搀扶,冲撞去了乐嫣跟前。

    果真见她往日平坦的小腹如今微微隆起。

    栖霞唇角缓缓挂上一丝嘲讽的笑:“阿耶将你如珠似宝一般迎接回来,也不瞧瞧究竟迎了什么东西。”

    “啧啧啧……你不知经过多少男人……肚子里的如今又是谁的种?”

    乐嫣当真是经历的过多了,也被这等羞辱之词惹得面色煞白。

    她呼吸几息,并不与她计较,反倒轻笑了起来。

    乐嫣不动声色眯起眼睛,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瞧着栖霞,忽而开口道:“我知晓你素来嫉妒我……可也不要如此嫉妒,失了身为公主的德行,我原并不想抢你在意的那些东西,你喜欢的不见得别人也喜欢。你我都是女子,何苦如此为难彼此……”

    果真,她这一番话犹如一把匕首狠狠扎上了栖霞的心口,叫栖霞几欲郁恨过去。

    她将宫人们这几日的劝慰都抛在脑后,只觉得心口愠怒而起,忍不住提高声量:“我嫉妒你?就凭你一个私生孽女??!”

    “你当真以为我母后我那兄弟给了你几分颜面,你便真是这朝阳宫中的主人你便可与我平起平坐不成?你入皇宫多久了,可不见父皇给你封号,便是连玉碟之上可有你的名字?你且听着,你与你那不要脸的阿娘,竟也敢与我相比?你母亲自甘下贱!如今你也有样学样……”

    栖霞愈说愈猖狂,浑然不觉身后沉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先是轻缓,续而沉重急促起来,几乎几步间便离得近了。

    待她察觉不对,惊骇地反身回去,只瞥见绣着沧海龙纹的一角,她瞳孔微缩间,面上已被狠狠一掌掼下。

    “孽女!”

    国君这一掌丝毫没留情,栖霞娇嫩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她来不及哭泣哀嚎,霎时唇上失去血色。

    “阿耶…不是您看到的那般……是她故意激怒我……”

    乐嫣重摆好玉棋,讽笑:“公主当真是好本事,我这半月连这宫殿都没踏出去,如何故意激怒你?你莫不是早早在我这宫中留了眼线?前脚国君离开,你后脚便来羞辱与我?”

    随着乐嫣的话,栖霞瞥见国君愈发阴戾的脸,再是被娇养的不知世事,也反应过来她的父亲这回是真的动了怒。“您一定不知晓她怀孕了!对……她——”

    她捂着面,心中委屈无以复加,泪如雨落:“您只怕不知!她那时还是臣妇之身,就勾引了大徵天子为她频频留宿宫外,两人厮混到一处去,早早有了首尾!你本想送我登上大徵后座,本来大徵天子也对我颇有好感的,谁知晓她与大徵陛下吹了什么枕边风……如今,又是这般,与她母亲一般模样,我何处说错了……”

    栖霞哭的委屈,委屈的事情太多太多。

    殿内窗阖着,不见丝毫冷冽。

    乐嫣只单单穿一身襦裙,单薄的衣料早已掩盖不住将近五个月的身孕。

    身着十二幅锻织锦裙摆铺横在玫瑰椅之上,发做垂髻,乌发间饰品简单,白玉珠花点点华光。

    这世间,真有人如此得老天爷眷顾。便是有孕,也不折损半分容颜。

    栖霞死死盯着乐嫣并未掩饰的隆起小腹,以及她桌面上下至一半的棋,忽地止住话语。

    还能有何不明白的?

    她的父亲,如此心思缜密之人,乐嫣这副模样莫不是还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为何?为何?

    她不明白……

    自己明明才是他最尊贵的女儿,才是他自小捧在手掌心中呵护的女儿……

    明明是自己母后陪着父皇度过了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陪着他从落难的皇子一路走过来的。

    可父皇怎么待母后的?

    他怎么能这般?宠爱一个私生女,叫自己与母后的颜面往何处去去?

    “父皇……”她忽地改了口,“您许久没去母后宫里坐坐了。”

    却见国君挪了挪衣袖,一步步重新坐回塌上。

    他睨着栖霞:“滚出去,滚回你宫殿中,不准踏出一步。”

    这不仅是挨了打,更是被禁足了。

    国君身后跟随的内宦这几日已经是轻车熟路,几人上前,劝着栖霞回宫。

    乐嫣在一旁看着栖霞又哭又笑被人拖下去的疯癫模样,终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周道渊端着茶盏,微微蹙眉:“怎么?心软了?”

    乐嫣赶紧摇摇头,听清楚他的话不由笑了:“心软什么?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

    若非如今自己身子不便,光凭方才栖霞辱骂母亲的那些话,她都恨不能抽她两巴掌。

    乐嫣眸中露出一丝不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属实不明白,皇后将太子教导的诗书礼仪丝毫不落,却将她纵容出如此秉性?”

    周道渊听闻面色微沉。

    他如何不明白原由?

    他对栖霞的喜爱浮于言表,为了朝廷日后取舍,而皇后呢?

    皇后万事为太子计量,将所有心血浇筑太子身上。

    留给栖霞的,早已是十不足一。

    偏偏栖霞半点不觉。

    周道渊并不是个会为自己当初决断懊恼后悔的人,想起也只叹息一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兀突地,他忽而问起乐嫣:“上次便想问你,若是这天下你的夫婿同你父亲……”

    乐嫣听的微微怔松,面容不由得严肃起来。

    周道渊望着女儿与自己相同瞳色的眼眸,故作镇静的模样,忽地牵唇起来。

    心中已是知晓了答案。

    他并不觉什么失落,只是不由叹一句:“俗言道女子出嫁从夫,当真是,胳膊肘都喜欢往外拐不成?”

    乐嫣笑着反问他:“上回我亦想问问您,若这天下若以您为主……您可会封我做太子?”

    这等胡闹的言语叫国君听的一怔,续而半天没说话。

    “你若为男儿,为父许是愿意。可你是女子,如何做得了太子?不过…朕总会叫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长公主……”

    他似是想给她承诺,给她对自己这个迟来父亲的信心:“你的封地待遇一应都会比——”

    乐嫣抬眸,打断他。

    “再多的封地食邑也就像我母亲那般罢了,纵使我为长公主之女,可自从我母亲去世这些年,我仍旧尝遍艰辛。为何?如今仔细思虑起来,只因这副女儿身罢了。”

    因她是女子,周家的江山终究与她无缘,因她是女子,母亲的一切封地,母家的一切爵位也与她无缘。

    乐嫣忆起过往,忽而有些开怀。

    “仔细想来,这世道从来没有人把我们平等对待过,又怎么怪我们呢?”

    可她夫婿呢?虽也不能,可至少……她儿当主天下。

    乐嫣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说的过多了,万一叫国君恼怒了,生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心思。

    她头皮发麻赶紧停住,糊弄一句:“随口说说罢了,您便只当随便听听……”

    周道渊倒像是头一回看清楚乐嫣一般,将她打量好一会儿。

    他一双眸中藏着许多沉重的,乐嫣看不懂的东西。

    几息过后,国君忽地笑了起来,“当真是朕迂拘了。”

    “盼吾儿心口如一,心思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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