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处处拿捏
    和离?
    且不说锦熙愿意不愿意, 就是为了幸哥儿,也不能让这孩子从小就没娘。
    不能和离,不但不能和离, 还得让宜春侯夫人把幸哥儿还给锦熙, 对锦熙仍跟从前一样才好。
    她心思转了几转, 有了主意, 便道:“您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这话一出,宜春侯夫人先便愣住了。她手上举着帕子,正在擦不存在的眼泪,两眼放光,显得有几分滑稽。
    锦熙却是“啊”地一声, 哭得更大声了。
    锦鱼猜她是以为自己也站在宜春侯夫人一边。
    她装模作样长叹一口气,道:“最可怜的便是幸哥儿了。投在我姐姐肚子里,又不是他的错, 您说是不是?”
    宜春侯夫人忙点头:“可不是!幸哥儿这孩子多招人疼啊!”
    锦鱼眉毛微动,道:“我就知道夫人是最通情达理的。这事不是幸哥儿的错,自然也不是我姐姐的错!我姐姐也不能选要投在谁的肚子里, 您说是不是?”
    宜春侯夫人手上举着条黄手绢, 半张着嘴, 接不上话。
    锦熙“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凄惨。
    宜春侯夫人眨巴眨巴小眼, 半天才道:“那怎么一样呢?你姐姐可是自小就养在她娘跟前, 这是龙生龙……”说到这里, 她才发现自己话风不对。若是按照这样说下去, 幸哥儿也是个坏种。可她又舍不得幸哥儿。这卫锦鱼也真是厉害。三两句,差点儿把她装套子里去。
    “我是说她自小看着她娘行事, 能是个好人?我也是为了幸哥儿着想。才把他带我身边来。”
    “可不是。我就知道您是最疼爱幸哥儿的。”
    宜春侯夫人见卫锦鱼这话又顺着自己说,还笑得比那两盆绿菊还美丽, 不由心生警惕。
    她可得小心,不能再上当了。
    “若说是养在谁跟前便像谁,那夫人您可就半点不用担心了。我大姐姐可是自小长在我们老太太跟前的。”
    宜春侯夫人被噎了一下,知道这话虽不实,却也不完全是假话。
    就听卫锦鱼又道:“我姐姐这人品性格,我还记得您跟我说过,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可见您是个有眼光的。”
    宜春侯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要说她对锦熙倒真没有什么大的意见。这个儿媳妇,容貌好,性情好,与儿子又相得,对自己这个婆婆也是孝顺的。还生了幸哥儿。
    若不是许氏,她对这个媳妇便是没有十分满意,也总有七八分。
    可是一想到许氏的名声,她就觉得憋屈,为此,这些日子,没少被娘家亲戚取笑。
    若不是为了幸哥儿,她都动过叫儿子休了锦熙的念头。
    何况她敢这样对锦熙,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许氏一死,她就猜以后这景阳侯府的后宅便是卫锦鱼跟她那个姨娘的。
    锦熙叫她收拾得站的地儿都快没了,景阳侯府也没个人来瞧瞧。
    可见以后这娘家是不会给锦熙撑腰了。
    这门亲戚也没多大用处。
    现在卫锦鱼亲自上门,要给锦熙撑腰,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前此日子,常家的事,那是满城风雨。
    听说就为了常家姑娘不肯给卫锦鱼让座,江凌竟闹得常家差点儿被满门抄斩。
    本来她还多少有些不相信江凌有这个本事。
    不想前日卫锦鱼说要上门,没两日,就听说儿子可能升上一级。
    正是江凌从中出的力。
    她现在倒有些后悔对锦熙太狠。怕卫家怪罪。可是这就让她自己从梯子上爬下来,她又觉得丢人。
    正尴尬着不知说什么,就听卫锦鱼又道:“不瞒您说,我原还不知道我姐姐的事,是老太太不放心。我爹爹也是惦记着她。这才叫我跟我家三郎过来瞧瞧。如今见了您,听您说了这番话,也知道您都是为着幸哥儿,一时别不过这个弯来。我们景阳侯府自然是省得的。可是,您也帮我想想,我回去怎么跟他们交待去?”
    宜春侯夫人不由大为感激。
    若是卫锦鱼一来,就跟她闹,她自然不好低头。
    可人家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软和,那叫一个通情达理。
    她得赶紧顺着坡下来,真得罪了这两口子,她难不成也想落个常家的下场?
    她眼珠子转了两转,脸上便带了笑,声音也激动起来,道:“还是五姨懂我的心。你姐姐这些年,我是看在眼里的。真不错。原来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难怪!她也不吭一声!真是个闷葫芦!差点儿叫我错怪了她。”
    她说完这话,看向锦熙,就见锦熙低着头,呜呜地仍是哭得厉害。恨不能上前去捂住这个笨儿媳妇的嘴。
    正着急,却听卫锦鱼嗔道:“姐姐,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你的事,一句不跟我讲,我听得外头传,还当你婆婆是个不讲理的。这事却是怪你。你快去跟你婆婆陪个不是!”
    宜春侯夫人高兴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这卫锦鱼也真是好本事,一句顶一句,处处拿捏到她心里了。
    原来卫家一直没来人,是锦熙懂事,没把家丑外扬。她一直就没看错人,锦熙果然是个好的。
    锦熙止了哭声,听话地站起来,哽咽着道了歉。
    宜春侯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地好,大方地甩了甩帕子,笑道:“这话都说开了。便翻篇了。五姨,我叫人摆饭,你尝尝我们府上厨子最拿手的鱼鳔二色脍。”
    锦鱼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是看宜春侯夫人上来就示弱,便猜宜春侯夫人并没想把事情继续闹大,既然如此,该顺则顺,让宜春侯夫人自己跳自己挖的坑里去。说到底,只要宜春侯夫人没真嫌弃幸哥儿,就不可能真嫌弃锦熙。
    她笑着上前,撒娇卖痴道:“不成,您老先把幸哥儿叫人抱来。刚才她可不认我这个姨呢!谁养的就跟谁家亲!”
    这话她是叫宜春侯夫人明白。若是真要让宋表妹养幸哥儿,她可不认这个外甥!
    宜春侯夫人是个好占小便宜的。
    只要让她明白,卫家对锦熙如初,她又怎么会舍得放弃卫家这么一大门子的好亲戚呢?
    果然宜春侯夫人笑得满脸如菊花,一迭声叫道:“正是呢,快叫抱来给她五姨瞧瞧!当初还是你帮着,他才顺利落草的。谁不认得,也得学着先认了你!”
    一时那宋表妹低眉垂眼地抱着幸哥儿进来。
    锦鱼也不上前。
    反拉了一把锦熙:“你先把他抱过来。慢慢教他认人。”
    锦熙还有些怯,看了一眼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夫人点了点头。
    锦熙才上前去抱幸哥儿。
    那宋家表妹却身子一扭,转头看向宜春侯夫人:“姨母,幸哥儿这两日有点儿积食。我抱他出去走走路。”
    锦熙的手便落了空。却并不敢硬去抢。
    锦鱼便提高了嗓音道:“宋家表妹,你没生过孩子吧?是不是不会照顾?快叫我姐姐瞧瞧!”
    那宋表妹气得粉脸通红,道:“五姨不也没孩子,你又知道什么呀?我可带了幸哥儿好……”
    锦鱼成亲一年半,肚子一直没动静。心里虽没那么急。却也不喜欢听别人提这事。
    听宋表妹这样说她,不由大怒,道:“我虽成了亲,却不急着要孩子。不知道宋家表妹成没成过亲?怎么不带自己的孩子,却跑到别人家来,抢着要带别人的孩子?”
    宋表妹气得一双水眸,泪如雨下,叫了一声:“姨母!”
    宜春侯夫人忙起身道:“来来来,幸哥儿到祖母这儿来!”
    那宋表妹气得把幸哥儿往她怀里狠狠一塞,转身就跑了。
    幸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大哭起来。
    锦鱼这才上前,从宜春侯夫人手里硬接过幸哥儿,塞给锦熙,道:“孩子亲娘,你哄哄,就好了。”
    锦熙一边流泪,一边抱着幸哥儿上下颠了颠。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锦熙颠了没几下他就不哭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锦熙。
    锦鱼忙上前拿了一棵红奶糖在手心里,逗他:“幸哥儿,叫五姨!有糖糖吃!”
    幸哥儿眨巴着大眼睛,半天伸出白嫩的小胖手来拿糖。
    锦鱼把手移开些,笑着摇头,道:“叫五姨!”
    幸哥儿瘪了瘪小嘴。
    锦熙又掂了掂幸哥儿,柔声道:“叫五姨,五姨最好了。”
    幸哥儿嘟了嘟小嘴,含混叫道:“母姨……”
    锦鱼大笑,这才把那糖捏了,送到幸哥儿嘴边,幸哥儿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眼儿都眯起来,挥舞着小手来抢。
    锦鱼避开,扭头看宜春侯夫人:“能给幸哥儿吃么?这是奶糖,浸了玫瑰花汁染的。”
    宜春侯夫人笑道:“给他一颗,不碍事的。”
    幸哥儿嘴里含了糖,立刻背叛了锦熙,撑着小身子,要锦鱼抱。
    锦鱼这一阵子倒没少抱宁哥儿,便熟练地伸手接过。
    宁哥儿依在她怀里,不肯下来,还撅着小嘴来亲她。
    锦鱼笑得够呛,小孩子,可真是有奶糖便是娘啊!
    待吃过饭,幸哥儿也带回了锦熙的院子,叫丫头哄着睡了。
    锦鱼总算是跟锦熙私下说上了几句话,姐妹两个坐到卧室的玫瑰椅上。
    锦熙还没开口,就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锦鱼等她哭够了,才隔着海棠几伸手递了条素绢子给她。
    便问:“大姐,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怎么不肯跟家里人说呀?”
    锦熙摇头,拿手绢擦眼泪鼻涕,哽咽道:“我实在是抬不起头来。我婆婆骂我,也没骂错。谁叫我娘做下那样见不得光的事!若不是为了幸哥儿,我真没脸活了!”
    锦鱼没想到锦熙竟然内疚羞愧至此。
    难怪就只知道哭,连幸哥儿被人抢走了,也不敢去要回来。
    原来是她自己比宜春侯夫人还觉得这事丢人。
    想想也不难理解。
    锦熙也是天之娇女,虽然后来因为锦心的事跟许夫人有了隔阂,可仍然是侯府嫡长女。嫁到宜春侯府来也是一家子上下都敬重着。
    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亲娘竟然会做下这样的事。
    这就够丢脸的了,还被皇上惩罚,连带着也丢了诰命。
    确实觉得没脸见公婆,没脸见丈夫。
    她想了想道:“大姐,你若这样想,可还要把幸哥儿送回给你婆婆?”
    锦熙忙拼命摇头。
    锦鱼道:“你想想,做错事的是你娘,又不是你。你还替她受了罚。你只管抬不起头来,那幸哥儿是不是也要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你舍得么?”
    锦熙愣住,眼泪挂在苍白的脸颊上。
    其实幸哥儿不是锦熙的第一个孩子。
    之前有生下过一个女儿。只是没养活。
    所以对幸哥儿就格外的疼爱。
    “你若是内心不安,这以后便多做些善事,多帮些人,算是帮着你娘赎罪了。其他的,你还按原来那样过。你若是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谁都会想着来踩你一脚。踩了你也就罢了,幸哥儿有什么错,也跟着受罪?”
    锦熙捂着脸,大哭道:“你说我娘,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她是名门嫡妻,爹爹那时候对她也是极好。文姨娘,我还记得的,模样出众,性格爽利得很。是我娘的左膀右臂,最贴心不过的。小时候锦芬跟三弟都跟我们一屋子,同出同进的,比别的兄弟姐妹都要亲近些。文姨娘对我也是极好的。我们都当她是半个娘看……”
    锦鱼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
    人常常一念之间做下坏事,再做更多的坏事去掩盖。
    何况,许夫人从来就有些存心不善。
    她都意外,锦熙怎么没随了许夫人。竟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
    两人说了一阵,锦熙便也答应以后不再钻牛角尖,不再自怨自艾,要振作起来过日子。
    锦鱼其实有点好奇那个宋家表妹是怎么回事,可是见锦熙不提,便也不好问。
    倒是锦熙最后道:“你也别把那宋家表妹的话放心里。这生孩子,急不得。都是上天给的缘分。你跟江凌这般要好,还怕以后不儿孙满堂?”
    锦鱼本来不怎么着急,可是被别人这样劝,反倒觉得是件事。
    当着锦熙的面没说什么,可回家的马车上,先问江凌怎么替宜春侯世子谋到的差事。
    江凌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不过是给原来的步军都指挥使出了个主意,帮他谋到了将作监的肥缺。他承了我的好意,这差事出缺,便举荐了四姐夫。”
    锦鱼没想到还跟常家的事有关。
    不过也不甚在意,问完了,她又想起孩子的事,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江凌便拉着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锦鱼便把宋家表妹的话说了,然后栽倒在江凌的怀里,闷闷地问:“若是我生不出孩子来,你可会纳妾?”
    江凌抚着她的背,道:“我以为我以前早说过的。你居然不记得了么。”
    锦鱼睁着眼,仰脸看着江凌如玉如琢的下颌,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他说过这事。
    江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饱满光洁的额头,道:“当日送走那两个丫头时,我便说过,叫你放心。”
    锦鱼仿佛想起有这么一件事来。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软软地趴在江凌怀里,心情有些沉郁。半天倒想起一件事来:“你可不要去找那个宋表妹的麻烦。我可不想以后人人见了我,都吓得直躲。”
    江凌挑了挑眉毛:“你说晚了。我已经劝得宜春侯世子赶紧给她找个人家。”
    锦鱼翻身爬起:“可是我刚刚才跟你说她说我没孩子!你还能未卜先知?”
    江凌道:“不是她拦着你?不让你给幸哥儿吃糖的?”
    锦鱼有些哭笑不得,迟疑道:“你这样子睚眦必报,我真怕自己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你呢。”
    江凌嘴角高高翘起:“得罪我可。得罪你,不可!”
    江凌似乎很执着于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闲气。
    心头涌起浓浓的喜悦与甜蜜,她把头挨到江凌胳膊上,轻轻咬了他一口:“你可记住了,可别得罪了我。我家夫君心眼可小了,得罪了我,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江凌搂住她,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纵声大笑。
    有时候,你越不想听到什么消息,你就越会听到什么消息。
    自从这日后,锦鱼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听到关于孩子的消息。
    这日锦兰来找她,约她出去正店吃大螃蟹,还提到说锦芬有喜了。问她过些日子能不能两人约着去瞧瞧。
    她对锦芬的事并不热心,便敷衍了几句,说以后再商议。
    两人吃完螃蟹,锦兰便送她回到怡然居,不想刚到门口,就见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她下了车,锦兰也好奇地跟着下来。
    那赶车的男仆忙束手行礼叫:“见过五姨奶奶。见过三姨奶奶。”
    锦鱼目光落在车门柱子的徽记上,竟是敬国公府的人。
    锦兰便扯了她一把,与她递了个眼色。
    她便要跟锦兰告辞。锦兰却不肯走,借口口渴,非要讨杯茶喝,其实是跟进来看热闹。
    她有些哭笑不得。锦兰真是个好打听。
    只得带了锦兰往门里走,还没到二门上,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正是圆儿。
    圆儿便回道:“奶奶,四姨奶奶派了人来,说明儿个设宴,想请奶奶到敬国公府去吃螃蟹。”
    锦鱼:……
    这可真是天下红雨了。
    锦心居然会派人来请她!
    是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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