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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琴溪山庄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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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礼。

    她是这么喊的。

    皇后的眉眼酝酿着笑意, 褪去?了?之前的麻木与?绝望,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很漂亮,很温柔。

    这才应该是皇后的模样。

    云念下意识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身后, 少年就站在?她身后,她半蹲着的姿势需要仰头才能瞧见他的脸。

    他垂眼看着她们,长?睫半敛, 脸色隐匿在?昏暗中看不太清, 但能察觉出他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应该是落在?皇后身上。

    “阿礼, 你长?这么高了?啊。”

    声音缱绻柔和。

    云念终于知晓谢卿礼这些天为?何会这般奇怪了?。

    他从进到琴溪山庄开始就很奇怪,毫无根据便咬定皇后被皇帝逼死,听?到皇后的事情后控制不住的情绪,那些莫名其妙的怒意、愤慨、杀意。

    这些都只是因为?一点。

    他认识皇后。

    云念站起了?身, 谢卿礼一直没说话。

    她微微仰头看他, 借着手中的照明珠与?谢卿礼对望。

    云念问:“师弟,皇后在?喊你, 你为?什么不说话?”

    声线很平淡,没有生气?, 没有惊讶。

    谢卿礼微抿唇瓣。

    皇后撑着墙站了?起来:“阿礼, 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眉眼弯弯走了?上来。

    来到谢卿礼身边,冰凉的手抚上谢卿礼的脸颊。

    少年身量很高, 皇后费力才能碰触到他的侧脸。

    谢卿礼没有动。

    没有抗拒, 没有后退, 安静地任由皇后的手流连在?眉眼,鼻梁,脸颊, 一寸寸描摹着他的五官,似要透过他去?看到什么人。

    “阿礼, 你与?阿姐长?的不太像,许是像了?你的阿爹吧?可惜我没见过他,他与?阿姐成婚之时?,我已经死了?。”

    云念看了?过去?。

    阿姐?

    对啊,她在?梦境中听?到皇后说自?己姓谢,谢卿礼也?姓谢,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谢家,机关术第一,只有南域谢家。

    谢卿礼是南域谢家的人。

    皇后是他的小?姨。

    “小?姨。”

    一直沉默的少年开了?口。

    云念瞧见他弯了?弯身,兴许是怕皇后费力,他主动俯身方便皇后触碰他。

    皇后弯了?弯眼,泪花涌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乌发:“你的名字还?是我留的,当时?我与?阿姐说,若是男孩便叫卿礼,女孩便叫慕礼,阿姐竟真的记在?心上,为?你取了?这个名字。”

    “我出生未觉醒灵根,五岁时?被拐,是程家救了?我,我在?那次事故中高烧,醒来后记忆有损,想不起来本家是谁,程家便养着我,直到十五岁那年被谢家找到。生恩固然重要,养恩也?不能抛下,左右我只是个普通人,迟早会天人五衰,索性留在?了?程家,谢家时?常来看看我。”

    皇后揩去?眼角的泪花:“你进入琴溪山庄之时?我便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你的身上有墨翡玉,墨翡玉是当年我赠予阿姐的,她做成了?龙凤扣……”

    皇后说着这里停顿了?瞬,看了?眼他腰间的龙扣,又看向了?云念腰间的凤扣。

    两块玉扣可以合成一对,做工精致,雕刻的人花了?不少功夫。

    云念敏锐觉察到皇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有点……戏谑?

    云念:“?”

    什么意思??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少年也?看了?过来,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云念:“……是我脸上长?了?花吗?”

    皇后笑道:“云姑娘本身便是朵花。”

    谢卿礼:“嗯。”

    嗯。

    又嗯什么?

    云念只觉得?这两人都奇怪的很。

    她现在?也?没时?间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外面流花宴早已经开始,江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云念不觉得?靠他们留下的那两个假人能瞒过傀儡师,撑死也?只能拖延一段时?间。

    她开门?见山问:“皇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皇后垂了?垂眼,轻叹一声:“我知道一切。”

    云念:“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外面乱成一团,皇帝和傀儡师马上要动手了?,而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这里还?埋着一个天罡万古阵,阵眼我们也?并未找到——皇后?你怎么了??”

    云念的话还?未说完,皇后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离她最近的少年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样??”

    他作势便要为?皇后查看经脉。

    皇后推开了?他的手。

    她别回头捂住嘴,或许谢卿礼看不到,但云念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吐出的鲜血,顺着指缝溢出,落在?地上溅开。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清淡的雪莲香悠扬扩散,幽闭的石室内都是这股味道。

    谢卿礼不是傻子,修士的五感敏锐,他能闻到血气?。

    他不顾皇后的反对,修长?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强大汹涌的灵力自?她的经脉中涌入。

    越深入,少年的脸色便越阴沉。

    云念小?声问:“怎么了??”

    皇后将手腕从谢卿礼手中抽出:“阿礼,没用的。”

    她擦去?下颌的血迹,云念将丝娟递过去?帮皇后擦干净掌心的血。

    “多谢云姑娘了?。”

    云念没说话。

    谢卿礼的眸底有些红,呼吸微微凌乱。

    “阿礼。”皇后道:“别难过,小?姨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我还?能见你一面,便已经满足了?。”

    云念和谢卿礼都看着她,周围的气?压低沉,无形的死寂渐渐侵染了?每一个人。

    皇后突然压低声音:“姑娘,阿礼,琴溪山庄不止有沈敬和席玉,那个人也?在?。”

    云念忽的看了?过来:“什么?”

    “那个人,杀了?阿姐,囚禁阿礼,灭了?南域谢家的人。”

    是那个戴着兜帽的黑衣人。

    云念在?听?霜剑境中见过他。

    她惊愕到声线不稳:“他也?在?这里?”

    皇后看向角落里躺着的人。

    徐从霄垂着头靠坐在?角落,双臂被用缚灵绳紧紧捆着没有反应,也?不知是不是昏了?过去?。

    “你们这位师兄便是那人带过来的。”

    云念喉口一阵干涩。

    皇后:“我死后身体逐渐腐烂,无论席玉和沈敬想了?什么办法都留不住,但十年前我却?突然在?玉镯中醒来,醒来后便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被重塑,你们当真以为?席玉和沈敬有这般大的本事吗?”

    “极北冰莲在?这世间早已绝迹,席玉却?能在?魔域寻来一株,是谁告知他的?”

    “这天罡万古阵的所?有记载当年已经被裴凌烧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皇后道:“我不知他和沈敬以及席玉存在?什么合作,但一定与?你有关。”

    从一开始这就是场双向的合作。

    兜帽人帮助皇帝和傀儡师找到极北冰莲,复活这具身体,却?骗了?皇帝和傀儡师,让他们以为?皇后的神魂被重塑了?,其实这些年那些血滋养的只有这具融合了?极北冰莲的身体。

    而兜帽人有什么事情需要皇帝和傀儡师帮忙,大抵与?谢卿礼有关,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布下这桩跨越了?十几年的大局。

    这次的琴溪山庄设宴,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云念的眉心微蹙:“可这与?我师兄有何干系?”

    皇后迈动步子来到徐从霄身边,她回身示意云念和谢卿礼过来。

    待两人走上前后,皇后指着徐从霄道:“云姑娘,你去?探探他的识海。”

    云念蹲下身搭在?徐从霄眉间。

    系统感慨出声:【这可是你大师兄啊,你师父念叨了?十五年的人。】

    十五年了?。

    在?外人眼中,徐从霄“死”了?十五年。

    竟然没死。

    云念扣上他的手腕,灵力沿着他的经脉游走。

    越深入,她的脸色越冷。

    她收回了?手。

    【怎么了??】

    系统很少见到云念有这般生气?的模样?。

    柳眉紧拧,一双眼里满是怒意。

    “你看出来了?吗?”

    皇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而谢卿礼不知何时?也?已经单膝蹲下,与?她并肩看向靠坐着的徐从霄:“我方才在?外边也?探过大师兄的识海,大师兄的识海混乱,严重受损,像是被人生生搅碎。”

    识海更像是修士的另一个心,是精神的汇聚之地。

    正常人的识海中仿佛有千万根丝线,虽然错综复杂,但交叠有序,各不打扰。

    徐从霄的识海紊乱,宛如一团乱麻。

    识海崩成这样?,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受罪。

    精神严重崩溃,说不定哪一天便走火入魔了?。

    谁的手段这般残忍,这比之万箭穿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卿礼:“他并不想杀大师兄,只是想控制他成为?自?己的杀戮工具。”

    云念只觉得?荒谬:“若是控制修士,有千万个法子,下蛊岂不是更好,何必要用这种法子,识海破碎的修士是有很大几率入魔的,若大师兄真入了?魔,那人要如何控制他?”

    “师姐。”谢卿礼抬眸,“你有没有想过,是他不得?不这般做?”

    云念一愣。

    被他的话一撞,突然便反应过来了?。

    识海不仅是精神力的汇聚之处。

    还?是存储记忆的地方。

    就算是下蛊控制他失去?神智,云念和谢卿礼依旧可以搜魂看到徐从霄的记忆。

    但若是识海被搅碎,记忆会被尽数销毁,就算是搜魂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师兄发现了?不能被发现的东西。”

    凶手不想这些被公之于众,也?不舍得?杀一个化神后期修士。

    于是只能搅碎他的识海,将他的记忆销毁,控制他的神智为?自?己所?用。

    空气?沉闷,云念再看向徐从霄时?,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对这位大师兄其实没什么感情,毕竟没有见过面,原书中关于他的剧情也?很少,多是从扶潭真人的口中说出。

    但她拜入踏雪峰五年,扶潭真人便念叨了?五年,就连清冷高傲的四师姐提起大师兄,也?会软了?姿态。

    徐从霄身兼玄渺剑宗刑律司执事一职,长?相粗犷,不笑的时?候有些骇人,看似古板严厉。

    实际上只要私底下撒个娇认个错,他一准放水,对待弟子们颇为?照顾。

    大道坚定,七十五岁便悟了?剑心,一百岁入化神,只差一步便能步入大乘。

    扶潭真人找了?他十五年,时?间长?到,雁平川这个地方已经成了?踏雪峰提起来便会沉默的存在?。

    刑律司执事一职一直为?他空着,即使魂灯已经熄灭,只要没找到尸身,所?有人都不认他死了?。

    这么一个心向大道前途坦荡的剑修,本来应该在?修行路上顺遂,成为?拯救黎民?百姓的人。

    却?被人生生碾碎识海,像个傀儡玩具一般毫无意识地活着,成为?他人的杀戮工具,双手或许沾满鲜血。

    云念呢喃道:“……大师兄这般纯善的人,若清醒过来后会疯吧……”

    诛心比杀人更具毁灭性。

    让一个济世救民?的剑修成为?与?妖魔等同的孽障,满手无辜鲜血,摧毁他的道心,比杀了?他还?令人难以接受。

    少年觉察出她低沉的情绪,轻声安抚道:“师姐,既然找到了?大师兄,一切便还?有挽救的机会。”

    毕竟徐从霄没死。

    没死,便能救。

    云念深呼吸,缓了?缓有些郁结的心情。

    她问皇后:“您说师兄变成这样?是因为?那兜帽人,师兄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落得?个这般结局——不,不对。”

    云念忽然想起系统之前与?她说的。

    徐从霄本来是要去?南泗城除妖的,却?不知为?何来到了?雁平川。

    系统补充:【难道……是追着那兜帽人来的?】

    兴许还?真是。

    那兜帽人是个组织,当初在?南泗城外的不舟渡抓了?仅剩的三只金尾鹤。

    近一百五十年间频繁有剑修失踪,最早的失踪案就发生在?南泗城,有目击者称抓人的凶手身上戴着刻有金尾鹤的令牌。

    一切都与?南泗城联系起来。

    徐从霄当时?身肩重担奉命前往南泗城捉妖,不可能毫无理由擅离职守,跑来雁平川除妖,说明他是发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严重到比躲在?南泗城的那只妖威胁更大。

    【会不会与?剑修失踪案有关?这件事与?那兜帽人有关系,而你师兄除妖之时?意外发现了?真相,便追着来到了?雁平川……】

    然后……

    就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且……

    云念看向谢卿礼和皇后。

    两人都没言声,两双乌黑的眼眸安静望着云念。

    云念问:“南域谢家到底在?哪里?”

    她直勾勾盯着谢卿礼的眼睛。

    谢卿礼垂了?垂眼,道:“南泗城。”

    果然,果然在?南泗城。

    南域谢家。

    当世机关术第一的大家族,建派已经五千年,比裴凌的裴家还?早,是当之无愧的元老世家。

    但门?生并不兴盛,南域谢家之所?以能存在?这么久,实际上与?他们隐居的生活方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几千年他们很少出世,也?无人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只知道南域谢家在?南方,想请他们帮忙做机关需要提前到指定的暗桩留信,而且谢家接单全看心情,他们不缺钱,兴许百年才接一单。

    这么一个隐居的世家,上一次在?江湖上露脸还?是三百年前,原来……已经灭门?了?吗?

    云念胸口堵的慌,这一桩桩事情压的她喘不过气?,有一只手在?背后布局,而他们竟不知不觉早已入局。

    “师姐,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你难道不该保护你自?己吗?”

    云念声线陡然升高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一言不发。

    “我面对的敌人只有皇帝和傀儡师,可你不一样?,你知道那兜帽人的身份吗,你知道他的修为?多高吗,你知道那组织有多少人吗,你知道他还?布了?什么样?的局吗,你知道他在?琴溪山庄的哪里吗?”

    云念一句接着一句:“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害你,你躲了?这么多年,在?你弱小?时?候他都没出手,偏偏等你进入翠竹渡得?了?裴凌前辈的指点,取了?天下第一名剑碎荆,修为?更上一层之时?才出手。”

    “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说明他也?是刚发现你的身份,就在?你从翠竹渡出来后!你进入翠竹渡……是不是知道自?己若是取了?碎荆一战成名,此事必定沸沸扬扬,他定是能听?到。”

    云念也?是才想明白的。

    谢卿礼在?以自?己为?引诱蛇出洞。

    所?以这么多年他不改名字,顶着谢卿礼这个名字拜入玄渺剑宗参加故陵剑墟。

    他明明知道得?了?裴凌的指点,取得?碎荆后他会在?仙门?扬名。

    他明明知道有人一直在?找他,却?不改名字不做遮掩。

    云念别过头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那股郁结之意堵的她呼吸不上来。

    她不敢想,若是她不在?谢卿礼身边,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面对一个庞大的组织,面对一个剑道大能,面对一个灭了?他满门?杀了?他阿娘的人。

    以身为?引,诱敌主动现身。

    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顶着一身随时?有可能逆行的经脉,或许哪天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一双手臂自?身后环上,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她被自?后揽入透着寒凉的怀抱。

    他的怀抱很宽广,将她完全包拢,自?身后看不出来一点她的身影。

    高大的人总是自?带压迫感,可他每次抱她,只有数不清的珍视与?柔意,会刻意收起来自?己浑身的利刺。

    “师姐。”

    他单膝跪在?她的身后,毛绒绒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唇瓣贴着她的耳根。

    “我现在?有你了?,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我会努力活下去?。”

    云念没回头看他。

    她只是问:“没有两全的法子,可以让你不要面对这么多危险吗?”

    谢卿礼抱紧了?她。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没有法子,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死的不仅是谢家,这背后牵扯的是上万条命,这些亡魂压的我喘不过气?,我便是死也?要拉着他同归于尽,可我什么都查不到,我只能等他主动来找我。”

    “裴凌前辈与?我说,他在?飞升之时?看到了?足以毁灭我们所?有人的天命,我是破局的关键,而你是我的转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番话,但他说的天命……或许与?那人有关。”

    他只能想到那个人。

    他还?要找到裴凌问清一些事情。

    可他不知道裴凌被困在?哪里。

    他虽然强大,但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但他会活下去?。

    “师姐,我们都不会有事,你信我。”

    他越抱越紧,怀里的少女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也?没说话,唇角挂着笑看着相拥的两人。

    她很欣慰,在?这世上谢卿礼还?有在?乎的人。

    如此,她见到阿姐之时?也?能跟她说一句,她的孩子如今过的很好。

    修为?数一数二,聪明又果敢,长?的俊秀如谪仙,还?有了?能保护他的师门?,有了?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了?喜欢的女子。

    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云念挣了?挣,少年的怀抱松了?些许。

    她从他的怀中钻出来。

    云念站起身,谢卿礼仰头看她,果不其然看到她的眼尾微红。

    他这师姐共情能力太好,会心疼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她朝他伸出手,眉头皱起有些微凶:“我现在?没功夫搭理你,回去?再找你算账。”

    其实一点也?不凶,像个小?猫。

    很可爱。

    谢卿礼心上那些惶恐心疼忽然散去?,难言的滋味裹满整颗心,肩上一直托着的重担轻了?许多。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嗯,师姐回去?找我算账。”

    少女将他拉起来。

    谢卿礼垂首看只到他肩膀处的人,笑盈盈道:“想怎么算账都行。”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放轻的音量,拉长?的尾音,清冽又绵意的少年音,为?这句话叠了?些说不清的韵味。

    颇有当男狐狸精的潜质。

    云念思?绪有些跑偏。

    少年笑了?两声:“师姐,你在?想什么?”

    他们还?握着手,云念没松开,谢卿礼也?没松开。

    云念有些不敢看他,耳根有些酥麻,他的话像是贴着倒灌进来,趁自?己露出异样?前她连忙甩开了?他的手,看也?不看从他的身边走过。

    又听?见身后的人笑了?声。

    云念咬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有一点威胁力。

    谢卿礼颇为?给面子地收起了?笑意。

    “阿礼可不能这般逗云姑娘了?,会把人逗跑的。”

    温温婉婉的女声,是皇后。

    皇后一脸笑意,虽然面色苍白如雪,但因为?在?笑便多了?许多生气?。

    谢卿礼颇为?听?话:“知晓了?。”

    云念:“……”

    你又知道什么了?!

    等这里事情结束后她非得?跟他掰扯掰扯。

    云念看也?不看他,来到皇后身边托着她的胳膊:“皇后,你还?能坚持吗?”

    她能看出来皇后的脸色很不好,比刚才更白了?些,身上扭曲的缝合线也?加深了?许多,她就像是快碎了?一般。

    她在?强撑着。

    谢卿礼也?沉了?脸色,几步上前握着皇后的手腕就要送灵力。

    皇后挣扎:“阿礼,没用的。”

    谢卿礼也?不松手,强硬将灵力灌给她压制住那些越来越明显的裂纹。

    皇后见挣扎不开也?不动了?。

    她瞧着谢卿礼垂眸敛目的模样?笑道:“阿礼,阿姐与?你说过我吗?”

    “嗯。”谢卿礼一边为?她输送灵力一边回:“他们都走了?,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抬起头看过去?。

    深沉似寒渊的眼眸带了?些旁的情绪。

    似是祈求。

    求她活下来。

    方才还?缓和些的气?氛又降回冰点。

    三人没一个人笑,脸色都阴郁幽深。

    皇后抽出了?手,眉目夹了?些愧疚。

    “阿礼,即使没有小?姨,你以后也?会有亲人的,你会成亲生子,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小?姨和你阿娘无论在?哪里都会为?你欢喜,我们会一直盼着你好。”

    她抚上谢卿礼的脸:“人终有一死,我并未觉醒灵根,本就活不长?,肉身的腐朽不是真正的消亡,只要你念着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不要将自?己困在?过去?,你要向前走,别回头。”

    少年抿紧了?唇。

    皇后捂住嘴咳嗽几声。

    “皇后!”

    少年和少女的声音齐齐响起。

    皇后背过身用衣袖擦去?唇角的鲜血,殷红的血染在?大红的芙蓉衣裳上,竟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们都知道,皇后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过去?还?有玉镯养着她的生魂,可如今她从玉镯中脱离出来,只会加速自?己消亡的速度。

    皇后回身望着两人笑:“时?间要来不及了?,跟我来,我们去?个地方。”

    她走了?几步并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看去?才发现两人站在?原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皇后无奈道:“走吧,我们只有最多两个时?辰了?,琴溪山庄的一切,你们待会儿会明白的。”

    谢卿礼回身背起了?被捆起来的徐从霄,云念上前几步搀扶着步伐不稳的皇后。

    皇后道:“多谢。”

    云念看了?眼她越来越白的脸色没说话。

    ***

    雨后的青叶上坠了?水珠,风吹摇曳落下,小?院的门?被推开,庭阁如云,正中间的长?亭周围清水潺潺,一泓池水如明镜一般。

    紧闭的房撞开,屋内萦绕着浓郁的梨香。

    经过一晚的发酵,这股梨香俨然已经变了?味,后调带了?些诡异的味道,微苦,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刺鼻。

    榻上只着中衣的少女闭目沉睡,两只手交叠在?薄被上,脸颊滚烫绯红。

    一旁的少年趴伏在?榻,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少女的手。

    “嘶嘶——”

    两条蛇并行从打开的门?缝中游走。

    蛇身粗壮,花纹斑驳,蛇信细长?。

    一条蛇爬上了?床钻进了?薄被,一条蛇自?少年的腰身钻入将他托了?起来顶在?蛇身上。

    薄被被掀开,那只钻进了?被中的蛇缠着少女,将她稳稳安放在?蛇身上。

    两条巨蛇从屋中爬出来,弯弯曲曲在?地面爬行,不知是要去?往哪里。

    大殿房门?和窗户紧闭,遮挡住了?一切光亮,只余点着的几盏烛火,蜡油滴落凝固成小?丘,青砖上倒映出瘦削狭长?的身形,黑袍曳地,面具下的薄唇和下颌在?摇曳的烛火下看不太清。

    他闭眼懒散靠在?长?椅中,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扶手,直到听?到隐约的嘶嘶声后才睁开了?眼,薄唇勾起笑的肆意。

    他坐起身,漆黑的眼底泛起些许血丝有些诡异,一贯冷静的人在?此刻激动的连呼吸声都急促起来。

    他紧紧盯着转角处,那里一团黑,什么都看不见,但蛇信震荡发出的嘶嘶声却?越发明显。

    很近了?。

    找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知花了?多少功夫,那逃了?十年的小?崽子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

    他笑了?起来,笑的喘不过气?,莹白的下颌都涨红了?起来,脊背颤抖扶着扶手才能稳住身形。

    直到两条并行的巨蛇从黑暗中爬了?出来,蜿蜒扭曲在?青砖上爬行。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下去?,宽大的衣袍拖曳在?地,动作太过迅速而带起猎猎声。

    两条巨蛇在?他面前停下,蛇头伏地极为?恭敬,蛇身上驮着的少年少女皆闭目安睡不知生死。

    他看都没看那少女。

    目光自?一开始便落在?了?白衣少年身上。

    他比小?时?候长?开了?不少,身量抽条很快,以往只到他腰间的个头如今已经与?他并行,而他不过才十七岁,还?是在?长?个头的年纪。

    他听?说了?这小?子的事情。

    十七岁,拜入玄渺剑宗一年就结了?丹,以金丹之躯入翠竹渡却?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并且在?裴凌的指导下悟了?剑心,取得?了?天下第一名剑碎荆。

    他不是想引他出来吗?

    所?以他便来了?。

    轻飘飘的喟叹悠扬:“小?崽子,这场局还?是你输了?啊……”

    他笑的眼都眯了?起来。

    少年无知无觉。

    他附身想要去?拽白衣少年,随着距离的拉近——

    不,不对劲。

    眼神在?一刹那变得?凛冽。

    苍白的指尖伸出探在?少年的腕间。

    大殿内,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废物! 都是废物!”

    怒吼声回荡在?大殿,树立的石柱被震碎。

    两条巨蛇吓得?想要缩起来,却?在?瞬间被男人遏制住七寸,在?瞬间炸为?漫天碎肉,血水迸溅在?他的脸上,有些沾在?银制的面具上,有些顺着下颌滑落。

    而蛇身上的少年少女,也?化为?了?两张符纸,旋转着飘向地面。

    他阴沉着道:“谢卿礼,你敢耍我。”

    他大步打开门?走出去?。

    ***

    江昭睁开了?眼,鼻息间是交杂的奇怪气?息,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嘶嘶声。

    他屏息凝气?,不动声色地转过头。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人,皆都闭目无声无息,脖颈上是两个并排的血洞。

    而他们的身边穿梭着无数花纹各异的蛇。

    远处还?不断有蛇驮着人进来。

    这些蛇与?假扮苏楹的那条蛇不一样?,它们没有神识尚未成精,只是被驯服后听?从命令。

    江昭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黄纸,默不作声用灵力点燃,金光闪闪的符篆隐入掌心,他的身形逐渐透明虚化。

    他翻身坐起,身边的蛇从他脚边爬过却?对他无动于衷。

    它们看不见他。

    这是谢卿礼走之前给他的隐身符。

    江昭沉了?瞳色,想不到谢卿礼的修为?竟高到这种地步,连隐身符都能做。

    他没空在?这里想这些,时?间快来不及了?,江昭翻身跃上房顶快速奔走跳跃在?一个个屋檐上。

    杂草丛生直到腰间,林间只余一条小?路。

    江昭不敢御剑怕被人察觉到灵力的波动,只能步行奔走上山。

    他来到谢卿礼告知的地方,这里是一片空地,没有深可及腰的灌木,只有薄薄一层的青苔。

    江昭取出一块圆盘,外形古朴,指针左右转着。

    圆盘飞向虚空,强大的光亮迸发,整个地面隐隐颤抖,深埋其下的阵法逐渐被唤醒、削弱。

    江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脊背上的汗毛舒而倒立,修士敏锐的危机感让他在?瞬间快速闪开。

    可已经晚了?。

    强大的剑光自?远处劈斩而来,一剑震碎了?虚空中的圆盘,碎屑横飞溅落在?地,余波卷起满地尘土朝江昭袭来。

    他横剑要挡——

    咔嚓。

    跟随了?他十年的凛寻剑在?眼前碎裂。

    穿着青衣的人被狠狠击飞,一连撞折数十个树干,飞出甚远后重重摔在?地上。

    江昭的肺腑好似被震碎了?,仰头突出大口鲜血,粘稠的血液中夹杂着些许血肉碎屑,浑身的骨头仿佛移位,本命剑碎裂带来的冲击,加上一个剑道大能毫不留情的杀招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

    他咳着血,费力仰头去?看来者。

    一人翩然落地,兜帽笼罩了?全身。

    他俯身捡起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圆盘,轻嗤了?声:“谢卿礼想让你用这东西把天罡万古阵吸了??他消耗自?己三分之一的灵力在?这一个无用的容器上,真是蠢。”

    他缓步朝江昭走来:“你们计划好了?是吗?你找机会来阻止天罡万古阵开启,他和云念前去?地道寻程念清?”

    “啧,计划很好,但小?子,你们还?太年轻,席玉可已经去?地道了?,你猜他会不会遇上你那师妹和师弟?”

    江昭满脸是血,血水从耳洞、眼窝、鼻孔、唇中溢出。

    他喘着气?道:“你是……你是杀害我师弟阿娘的人?”

    缓步走来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看着江昭:“怎么了??你想杀我替他报仇吗?”

    “你爬都爬不起来,连打我一掌的力气?都没,不过一个元婴期,还?想跟我打?”

    他抬手,无形的剑意虚化,逐渐凝实,最终化为?一柄赤红的剑。

    “小?子,我先送你下去?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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