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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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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春不明所以,但还是在底下乖乖跟上一句。

    【许老师。】

    许老师是一班的英语老师,他的课蒋以声今早刚听过。

    整整两节连堂,混着方言的英语口语差点没把他直接送走。

    蒋以声沉默两秒,又写下一句。

    【结合文章背。】

    【可是我词汇量太少了。】

    【有多少?】

    【去年才开始学英语。】

    【?】

    蒋以声头上的问号比几分钟前临春的还多。

    片刻后,他扔了笔,示意临春继续背。

    临春:“……”

    蒋以声没想到这破地方竟然高中才开始学英语。

    看来溪水发电前路漫漫…

    下午六点半高中部放学。

    因为是星期六,今天没有晚自习。

    蒋以声全身家当就一根水笔,他把笔帽扣紧算收拾好东西,顺便把那本生物练习册还给她的主人。

    放学人多,他通常都在教室等一会儿再走。

    然而没想到的是,临春踩着放学的铃声“刺啦”一声撕下来一张练习纸,对半一折递给了他。

    蒋以声眉尾稍抬,这是一份写了半张练习纸的…信?

    他的手臂搁在桌上,没接。

    从小学开始,蒋以声收到的情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最初他还会因为好奇打开看看,不过很快就没那个耐心。

    一页两页或者十来页,写的大多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废话。

    折好用精致的信封装着,外面贴上花里胡哨的贴纸,偶尔还会喷点香水。

    但这种当着人面随手撕下来的,他算是第一次见。

    随便得有点侮辱人了。

    临春见蒋以声没接,茫然地抬手挠了挠鬓角。

    然后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

    蒋以声干脆把腮一托,看临春低头展开纸张,打头的第一句话就是“蒋同学,关于刘家豪的事情我想与你说以下三点…”

    哦,原来是这事。

    蒋以声捏住纸张上方,从对方手里抽了过来。

    他侧着身子,左边手臂搁在桌上。

    右手平举拿着纸张,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内容。

    蒋以声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聋哑人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方式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们理解不了语调,也用不好语气词,一般有什么说什么,目的性强,说话也生硬。

    但反观临春,大概是有好好读书的缘故,表达方式倒和正常人差不多。

    这一张纸虽然字句中都偏向蒋以声,可最后还是扯东扯西,想尽一切方法劝他道歉。

    即便说的…也不无道理。

    蒋以声屈起食指抵着侧腮,轻轻“啧”了一声。

    再抬头时,靠窗的少女正捧着半截玉米,吃得腮帮鼓鼓。

    左右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还不忘盯几眼桌上摊着的英语课本,嘴里叽叽咕咕地念着不成话的声音。

    蒋以声的目光从姑娘家那点挺翘的鼻尖移到她啃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棒子上。

    玉米粒排列整齐,被银白小巧的牙齿“噌噌”咬掉一排,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生。

    鹿吃玉米吗?

    蒋以声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临春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又递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又写了一段话:【赔偿方面我会努力替你争取只赔偿医药费部分,道歉也只是走个表面形式,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下赵老师,她得顾着全班同学。】

    蒋以声把这张纸条放在桌上,扭头看走廊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踩住自己板凳下的横杆,把椅子蹬进桌子下面。

    临春吃完最后一口玉米,抬头看他。

    蒋以声的视线又落回那根玉米上。

    “……”

    啃得真干净。

    临春也看看自己手里的玉米,抬手缓慢握拳,弯了弯拇指。

    “谢谢?”蒋以声问。

    临春眨了下眼睛,又是点头。

    迟钝地像只未开化的小兽。

    两人对视片刻,蒋以声偏了偏脸,笑了出来。

    少年肩宽腿长,站起来个头很高,脑袋上顶着白炽灯,给蓬松头发晕了层金黄的绒光。

    他笑起来很好看,黑色的短袖显得皮肤很白,原本淡色的唇也稍微有了血色。

    临春想到“唇红齿白”这个成语,像是专门形容蒋以声此时的样子。

    只是此时她坐在矮凳上,这样仰视着看过去略有压迫感。

    她握着玉米棒,愣了愣。

    有脚步声从走廊响起,“哐哐哐”小跑着从这头砸到那头。

    蒋以声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在这浪费不少时间。

    他敛了敛唇角,转身离开。

    临冬每周六去医院通常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按着一般情况,临春应该去大姐家吃晚饭。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她一出学校就碰见校门外等着的临冬。

    不过十岁的年纪,小丫头薄得像一片纸。

    虽然努力抿唇忍着情绪,但依旧遮不住发红的眼眶。

    临春牵着边牧过去,攥住她的手指:{怎么了?}

    临冬瘪着嘴巴:“大娘去大姐家了。”

    临春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们口中的大娘也就是大姐的婆婆徐凤娟,平时看着挺体面一小老太太,却满脑子写满了“重男轻女”“传宗接代”八个大字。

    临夏结婚五年有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作为丈夫的梁峻都还没说些什么,她这个婆婆却率先闹上了天。

    近几年徐凤娟为了抱孙子没少给临夏洗脑,平日里还总爱插手夫妻俩的事情。

    没边界感的事儿做多了就容易招人反感,梁峻不在家时临夏就过来和两个妹妹一起住。

    这种冷处理让婆媳关系越发紧张,到现在只要是两人凑一起绝对没好脸色。

    大概是怕大人的矛盾波及临冬,所以才让对方先行离开。

    “大姐和大姨又要吵架。”临冬耷拉着脑袋,忧心忡忡,“三姐,你说大姐不要宝宝,是不是因为我呀?”

    临春还牵着狗,看不清临冬说的什么。

    她探着身子,弯腰询问,临冬却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晚风吹过脸侧,卷起少女耳边碎发。

    在临冬左耳后下方,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略浅于肤色的肉芽如树根盘桓错乱,又如蛛网蔓延覆盖,一路探进颈后乌黑的长发之中。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视线落下,临冬抬手飞快地拂了一下头发,重新遮住疤痕。

    她依旧低着头,唇瓣微动。

    “如果活着的是二姐…”

    临春有意关注临冬的唇语,这话看得一字不落。

    她先是一愣,猛地停下脚步,拽着临冬的胳膊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扯。

    临冬身子一歪,踉跄半步,眼底蓄上一层雾蒙蒙的泪。

    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路边只剩下一些收摊的小贩。

    两个姑娘面对面站在人行道旁边,腿边还乖乖蹲着一只边牧。

    {二姐临走前说了什么?}

    临春等了片刻,见临冬不吭声,板起脸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臂上。

    力道很重,打得临冬又踉了一步。

    {二姐临走前说了什么?}

    她又对着临冬比划了一遍。

    动作比之前要大,力度也重了几分。

    临冬咬着下唇,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临春心倏地软了下了,她从兜里掏出纸巾,有些粗鲁地擦过临冬眼下。

    鼻腔发酸,直冲眼底,嗓子眼里也发出临春自己听不见的细碎的轻哼。

    可她依旧沉着脸,情绪和动作违和,看起来有些怪异。

    临冬握住临春的手:“对不起…”

    临春打开她的手背,再一次重复质问。

    临冬喉咙发哽,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

    再开口时,虽然说话依旧磕磕绊绊,但语气却多了几分坚定和力量:“二姐说、说好好…活着。”

    那还是十年前的冬天,临冬父母健在,家里有三个姐姐。

    临夏、临秋、临春、临冬。

    作为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父母对她最为照顾,姐姐们有好的东西也都紧着她吃。

    临冬身体很差,先天性肾脏发育畸形。

    每到周末,父母都会带她会去医院做检查。

    临春比她好一点,先天聋哑。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好歹也不致命。

    在外面临春怕添麻烦,一般都会留在家里。

    她一人害怕,周末总会拉着临秋一起在家看书。

    可偏偏那一天,临春没把人拉住,让临秋也跟了过去。

    一家四口难得奢侈的打了辆小三轮——村里人自己用铁皮焊了个外壳,车上面能载三个人。

    临秋抱着临冬和妈妈一起坐在后排,讨论着自己六月份即将参加的高考。

    她的成绩优异,考出市区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有点担心大学的学费问题,想今年寒假出去打工。

    妈妈劝她好好复习,大姐在外地找到了工作,钱的事不用临秋担心。

    临秋下巴蹭着临冬发顶,闷声说高考完自己就成年了,也可以做家教挣点钱。

    她还兴奋地计划着去投奔大姐,听说大城市家教往往薪酬很高。

    妈妈笑她掉钱眼里,临秋哼哼两声,说以后像大姐学习,毕业后努力挣钱,承包临春和临冬的学费。

    她们就像搭积木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拉着一个。

    大的总是会累一点,不过没关系,等到小的顶上来了,大的也可以好好休息。

    家人就是这样。

    司机在前排直夸孩子懂事,就连一项寡言的父亲也轻笑出声。

    临冬那时还小,对话听不太懂,但模模糊糊也能感觉到生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大家都很开心。

    即使没什么钱,说话也总是带笑。

    她以为会越来越好。

    然而下一秒,小三轮违规行驶,和一辆货车迎面相撞。

    司机和父母当场身亡,临秋重伤被送进医院。

    事故发生时,临冬被后排的临秋牢牢护住,除了背后留下大片烧伤,竟奇迹般地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成了三轮车上唯一的幸存者。

    临夏人在外地,听到噩耗连夜赶回桐绍。

    她们在桐绍没有亲戚,是梁峻跑前跑后处理事故,还给姐妹俩垫上了医药费。

    临春一个十几岁的小聋子,没人告诉她怎么了。

    她惊恐又无助,怕给人添乱,连话也不敢打听。

    一个人摸到医院,抱着膝盖窝在走廊角落,守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寸步不离。

    柔软的花枝还没来及抽条展叶,就被一场密不透风的大雪覆盖。

    四姐妹中最有出息的那个,永远睡在了寒假前的冬夜。

    心脏停掉的那一瞬间,仪器拖着尖锐的忙音,凌迟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医院走廊的灯光冰凉,墙上瓷砖都结了冻。

    护士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只带了一句话。

    是临秋弥留之际、唯一清醒时说的话。

    “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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