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节
虞聊了十来页,当然,十之八.九是请教舞蹈动作,从《枝上春》一路讲到《施夷光》。
桑虞看得出来,她对西施这个角色的舞蹈部分很感兴趣,问得细致,桑虞喜欢上进的人,乐得知无不言。
最后,尚瑾一问:【桑虞姐姐,你最近跳不了舞,但会回舞团来玩吗?我好想见见你。】
桑虞轻轻抬起自己的右脚,其实她这两天有去一趟舞团的打算,不练舞,单纯去转转,和同事们说说话。
长期待在只有一只猫的家中胡思乱想,她怕自己憋出病。
于是,桑虞回了:【会的。】
两人聊到了后半夜,团子一觉都睡醒了,打直四肢,过来拱桑虞的手,伴随一声哀怨的嗷呜,好像在催她快睡。
桑虞哈欠连天,困得眼皮打架,和尚瑾一说完改天再聊,抱上暖乎乎的小家伙和雪龙,熄灯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一觉到十点半,起床喂完自己和团子,收拾妥当,准备去舞团。
临出发前,桑虞无意间逛到微博,瞅见非晚后面又发来一条:【后悔结婚了吗?】
凌晨两三点进来的消息,错过了八个多小时,桑虞神色沉沉地盯了数秒,不打算回。
也不知道怎样回。
她后悔和岑野结婚了吗?
她不后悔。
但仔细想来,她是不是应该后悔?
如果她早知道这场以契约为开始的婚姻,会逐渐掺杂其他,变成她曾经最不能接受的复杂感情纠葛,她会不会在几个月前,面对他拿出的婚前协议,果断地拒绝?
百思不得其解,桑虞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退掉和非晚的聊天界面,切成了大号。
她去揉了揉团子的脑袋,柔声说:“你在家乖乖的哈,我下午回来喂你。”
团子才吃饱,欢喜地回了个喵。
桑虞起身离开,下楼撑开一把太阳伞,踩着有葱郁梧桐覆盖,忽明忽暗的人行道,步行去舞团。
中途,她接到赵秀珍的电话:“晚晚,你和小岑今天有空吧?你爸休息,要熬三伏汤,你们都回来喝点,别中了暑热。”
桑虞想到好些天没见过,甚至没在微信上联系过的岑野,不太好叫他。
“不了吧,我今天要去舞团。”桑虞扯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借口。
“你去舞团做什么?”赵秀珍语气霎时变得急切,“不会都想去练舞了吧?你的右脚还不能用力,不是瞎胡闹吗。”
桑虞手上的太阳伞往后面倾斜,扩张视野,正好能够望见前方不远处的舞团,“就去看看同事们,我体服和舞鞋都没戴,不会跳。”
赵秀珍清楚女儿爱在舞蹈上逞能,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小岑知不知道?有没有和你一块儿去?”
“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他时时刻刻盯着。”桑虞扯扯嘴角回。
赵秀珍洞悉秋毫,敏锐觉察到她话里的小情绪:“你们吵架了?”
桑虞眼睑低垂,瞅向地面:“没。”
不算吵架,但胜似吵架。
这几天,她和岑野各自分散在这座城市的两个端点,互不干扰,也像是在暗暗较着劲儿。
谁也不肯退让,不肯向前。
他们脚下的天平诡异地维持了某种平衡,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赵秀珍以过来人的心态,循循善诱:“晚晚,吵架伤感情,你要把握好分寸,一句话出口之前,先默念几遍,切忌冲动。”
桑虞闷声闷气地应:“我知道。”
赵秀珍:“行,就这样吧,我去看你爸的三伏汤做得怎么样。”
“好的,妈妈再见。”
挂断电话,桑虞进入了舞团,和保安大叔打过招呼,径直上主楼的三楼。
走出电梯没两步,斜后方闯来一道嘹亮的喊声:“小桑虞!”
闻此,桑虞难免纳闷,舞团上上下下,没人这样喊过她。
她欲要回头去找声音的源头,听到甜美的女声在回应:“哎,我在这儿呢。”
桑虞心头盘旋的疑惑添了一倍,整个舞团,加上五位新来的同事,找不出和她名字相近的啊。
她转身望去,只见一间练功房的后门,探出一位身形纤薄,清丽古典的鹅蛋脸上,充盈满满胶原蛋白的年轻女生。
她娇俏地趴在门槛处,和找她的同事交谈。
两人很快发现走廊中的桑虞,那个女生眼睛刷地变亮,绽放向日葵般灿烂的笑意,激动叫唤:“啊!我的桑虞姐姐。”
桑虞正在发懵,猜测她该不会就是尚瑾一吧,小女生已撒腿奔来,亢奋地一把搂住了她。
猝不及防冲上来的力道过于猛烈,桑虞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没好全的右脚又要崴下去。
幸亏隔壁练功房的小秦耳闻动静,跑出来扶了她一把。
“尚瑾一,你干嘛?不知道我姐脚上有伤吗?”小秦搀稳桑虞,没好气地去推尚瑾一。
“啊,对不起对不起。”尚瑾一慌忙无措地松开手,连连退后,“我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桑虞姐姐,太高兴了,没忍住。”
桑虞心有余悸地活动几下右脚,好在没再出意外,否则不知道还要在养伤这种没奈何的事情上,消耗多少职业生涯。
她看向面前花容失色的小女生,原来她真的是尚瑾一,也是被叫“小桑虞”的人。
粗略扫过,尚瑾一的面部轮廓,五官组合,和她是有几分接近。
桑虞小弧度地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小女生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应该不是故意的。
小秦挽住她:“姐,我们走。”
尚瑾一想跟,被她怼回去:“你不训练吗?当舞团是这么好待的啊?”
“当然要训练啊。”尚瑾一嘟起嘴,憋屈地说,“桑虞姐姐,我有空再来找你。”
桑虞淡淡颔首,同小秦走向《施夷光》的练功房。
“你不喜欢这个新同事?”桑虞低声问,小秦对尚瑾一的尖锐,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毫不遮掩。
“我是看不惯她模仿你,她在网上发布的很多视频,都是照着你跳的,你听见没,有人叫她‘小桑虞’。”
小秦撇嘴说,“她还特开心,每次都应得超级大声,恨不得宣告天下,我听说副团长之所以瞧上她,也有这个原因。”
桑虞一双别致的水湾眉轻微拧了拧,不是很舒服。
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没多管,迈入练功房,找大家寒暄说笑。
今天沈亦淮请假不在,桑虞与众人处得更加自在,约过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看大家训练,帮忙指导纠正动作,她又收到了赵秀珍的电话。
“晚晚,我和你爸把三伏茶给你送到舞团门口了,熬了好多,你拿上去给同事们分一分。”
直接送东西来舞团这个习惯,赵秀珍和桑家胜以前就有,桑虞估摸他们今天是得知她跑来了团里,放不下心,借机来看看。
桑虞下楼去接父母,走到一半,突然记起手上绝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物件,赶忙将戒指取下来,装进荷包里。
再昂首抬眸,她迎面撞上尚瑾一清凌凌的双瞳,听见她欢快发问:“桑虞姐姐去哪儿啊?”
“我爸爸妈妈来了,我去门卫室拿点东西。”桑虞对她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如实说。
“我正好要下楼拿快递,可以一起吗?”尚瑾一眼中全是真诚的星星点点,期待地问。
下楼的道路不是自己家的,谁都能走,桑虞浅淡一笑,同她一块儿走进了电梯。
赵秀珍和桑家胜等在门口,带了几大袋三伏汤,全是分装好的。
“叔叔阿姨好,我是桑虞姐姐的新同事。”尚瑾一的快递是口红,小巧不占手,主动过来帮忙,“桑虞姐姐,我给你提两袋吧。”
赵秀珍和桑家胜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和气地对她笑了笑。
她表现得太过热心,桑虞不好推拒,由她分担了一个袋子。
伸手递过去时,尚瑾一忽地咋咋呼呼:“哎呀姐姐,你手上戴的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了?快回去找找。”
“什么?”桑虞一时没能跟上节奏,随她垂眼看向自己的右手,捕捉到无名指的最后一节一道浅淡的压痕时,心头一慌。
赵秀珍不明所以,怕女儿粗心大意,弄丢了重要物品:“你戴什么了?”
“戒指啊。”尚瑾一抢话说,“那是桑虞姐姐的婚戒吧?好独特的设计,真羡慕姐姐,这么年轻就找到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我刚进舞团就听同事们议论过,姐姐的老公可帅气了。”
桑虞惊怔,条件反射地蜷缩右手,躲避父母显微镜般寻究的目光。
殊不知她这种反应落在一个赛一个精明的赵秀珍和桑家胜眼里,顷刻便被烙印下了“欲盖弥彰”几个大字。
他们的面色即刻有了变化,但有良好素养和稳定情绪做支撑,在外人面前,在女儿工作的地方,不会当场发作,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桑家胜板下脸,往往不怒自威。
桑虞耳畔响起了密集的鼓点:“一,一会儿吧。”
桑家胜:“好,我们去你那儿等你。”
桑虞讷讷地点头,又立即摇头:“岑野的猫在我那儿,妈妈不方便去,你们先回家吧。”
桑家胜和赵秀珍的眸色如出一辙的锋利威严,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我马上回来。”桑虞弱声保证完,还觉得不够,添了一句:“我叫他一起回来。”
桑家胜和赵秀珍才没说什么,出门上了车。
桑虞目送他们离开,手上一二十杯三伏茶沉甸甸的,却远不及堵在胸腔的分毫。
尚瑾一好像才瞧出不对劲,无辜地问:“桑虞姐姐,我是说错话了吗?”
爸爸的车汇入川流不息的一份子,开向遥不可及的地平线,桑虞收回眼,寡淡地看她两眼,暂时分不出任何心思和她纠缠,细究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桑虞先上楼,给同事们分发了三伏汤,躲去空寂无人的消防通道,焦急拨通了岑野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喂,有事?”
他似乎断定了她没有事的话,绝对不会主动联系。
桑虞胸口更闷,“爸爸妈妈应该猜到我们结婚了。”
岑野愣了半秒,惊问:“你在哪里?”
桑虞:“舞团。”
“等着。”岑野那边传来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约莫是着急起身,“我过来。”
桑虞报了更具体的位置,放好手机,无助地双手抱膝,蹲到了角落,无神盯着一处发呆,放任声控灯熄灭,四下陷入昏暗。
她颅内的震荡却与波澜无惊的表面截然相反,堪比一场毁天灭地的宇宙坍缩。
不多时,仓促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由远及近,点亮一盏接一盏的声控灯。
纹丝不动的桑虞有了些许变化,空洞双眼缓缓向台阶聚焦。
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冲出闭塞的昏沉,头顶灯光纷纷扬扬,他深邃出众的眉眼有光点跃动,清晰地,明确地跑向她。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过面,桑虞错觉隔了几个春秋,他的头发经过了修剪,洒脱蓬松的碎盖完全在眉毛以上。
岑野半蹲到她面前,一眼瞧见她泛红的眼睛,气息不稳地问:“吓成这样?”
桑虞确实很害怕:“我爸爸妈妈肯定特别生气。”
“放心,我在。”岑野迅速调整跑乱的呼吸,一本正经地说,“叔叔阿姨明事理,又那么疼你,不会太为难。”
桑虞咬紧唇瓣,使劲儿地摇头,半晌后讲出她独自在此处思索时,得出的结论:“他们会叫我们离婚。”
父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时间最长,相处最多的存在,她太了解他们,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不止她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性,他们肯定也会。
赵秀珍能不能第一时间猜出她和岑野隐瞒长辈,仓促结婚的原因,桑虞不确定,但桑家胜一定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桑虞了解赵秀珍的实际病情,曾经忧心过她因此做傻事。
只要桑家胜想到她不问感情,胡乱找一个结婚对象,把自己草率地推进婚姻,和他们做长辈的有关,肯定会出手中断。
岑野被她的猜测狠狠刺了一下,声线发紧,没有把握地问:“你,想离婚?”
桑虞扑闪猩红的眼眸,怯生生地瞅向他。
落针可闻的楼道自带压抑氛围,无孔不入的空气像是被水泥封住,岑野呼吸受阻,沉声提醒道:“说实话。”
在不甚明亮的地界,对上一双过分灼热明亮的黑眸,桑虞无故地放空了一切,依从本心,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仿佛一枝月季舒展花瓣的过程,何其缓慢轻微,却足以绚烂一整个春夏,明媚赏花人的眼。
岑野感觉四周的空气又活了过来,贪恋地深呼吸两口。
“我也不想。”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赶回去,不高的音色亦掷地有声,“没人能让我们离。”
——
桑虞用钥匙打开父母居所的房门,和岑野一道进去。
赵秀珍和桑家胜双双坐在客厅沙发,没开电视没玩手机,表情凝重肃穆,恍似世界大战打到了家门口。
桑虞有些发怵,停在茶几边缘,不愿过去。
岑野始终和她十指相扣,捏了捏她,悄声道:“没事,我来说。”
这是他们在路上达成的共识。
准确点儿说,是岑野单方面提出,要桑虞别管。
桑虞提上一口气,稍微放松,同他走到父母的正前方,壮起胆子唤:“爸爸妈妈。”
岑野暂且松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双手递上去:“叔叔阿姨十分抱歉,我和晚晚在四月份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经过二位同意,让晚晚先斩后奏。”
桑家胜接过结婚证,和赵秀珍一起端详,要说他们在舞团门口,听到尚瑾一那些话,对他们两个的真实身份只是有所怀疑,当下却不得不相信了。
赵秀珍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谈恋爱,而是瞒着我们,偷偷结了婚?”
桑虞没胆去看妈妈暴怒的脸色,垂眼点了点头。
“你们三月初才重新有联系,四月初就领证,桑虞你怎么敢!”赵秀珍回想关键的时间节点,越想越气,扬手打掉了那本结婚证。
小巧的薄本飞来脚边,岑野俯身捡起来,细致地擦拭干净,再去牵桑虞:“阿姨,这件事是我做得欠妥当,您打我骂我都行。”
赵秀珍冷哼一声,气鼓鼓地侧过身。
桑家胜很早就觉得他俩有问题,“你的家人知道吗?”
岑野不敢再隐瞒:“我奶奶知道。”
“你的家人都知道,却瞒着我们?”赵秀珍受不了欺瞒,尤其还是只瞒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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