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1)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难以割舍的人,有无法忘记的事,形形色色光怪陆离。导致他醒来时意识昏沉,疲惫得无法动弹。
“醒了?感觉怎么样?”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无栖艰难地转过头去,模糊的视线中有个人影正逐渐清晰。
无栖张张口,声音沙哑道:“柳……蕴。”
柳蕴一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强势又温柔地将他半身扶了起来。另一只手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凑到无栖唇边,“你昏迷了四十多天,难免会觉得乏力,先喝点水缓一缓。”
温热的水入喉,无栖意识逐渐清晰,的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他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池砚变成蛋了!当下他伸手摸向了胸口处,可胸口空空荡荡哪里有池砚的踪迹。
无栖的面色顿时变了,语无伦次道:“池砚呢?”怕柳蕴不知道池砚现在的形态,他连忙补充道:“池砚修为消耗殆尽,变成了一枚金色的蛋,那一枚蛋呢?!”
柳蕴急忙安抚道:“池砚现在还没破壳,他在千草峰的灵气最浓密的地方温养着,瑾妙仙子和宋宗主在照顾他。你若是不放心,稍后我带你去看看他。”
无栖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瑾妙仙子心思细腻,宋锦又擅长孵化灵兽蛋,池砚由他们两人照顾,他挺放心。
看到无栖发白的面色,柳蕴抿了抿唇,眼神中满是后怕。当日若不是他和舒子清心神不宁,坚持着要去五行大山交汇处寻找一番,无栖就算不力竭而亡,也被高山上的寒气给冻伤了。一想到当日无栖毫无生气的模样和雪地上残留的血,柳蕴的心头就像针扎一样疼。
“谢谢。”
话音落下后,柳蕴懊恼地扭过了头。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无栖说,可是看到无栖温柔的眉眼,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为了浮生界,池砚和无栖二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样的救世之功,真的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能表达的。
可……除了谢谢,柳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在无栖早就了解了柳蕴的性子,如今就算柳蕴不说话,也不会莫名冷场了。无栖舒了一口气,笑道:“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柳蕴定定地看了无栖许久,而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你是我此生最好的兄弟。”
这段时间他早已想通了,他确实心悦苏栖,之前也想着同苏栖在一起。只是造化弄人,他们终究有缘无分。既然现在无栖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道侣,作为挚友和兄弟,柳蕴衷心祝愿他们二人能白头偕老。
得知无栖醒来,舒子清和他的弟子们很快出现,原本守在床边的柳宗主直接被挤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舒子清握着无栖的双手上下打量了无栖许久,他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
天知道当他在冰天雪地章看到无栖惨白的脸时是什么心情,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差一点,他就要再一次失去他的挚友了!现在舒子清对无栖没有任何要求,只求他能平安的活着。
“你是不知道啊,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天都快塌了……” 无栖是苏栖的身份已经被整个修真界知晓,最近无极仙宗人来人往,无数的修士在山门外排着队,想要见无栖一面。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扰到无栖,舒子清和长老们头都快秃了。
舒子清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秦修忍不住提醒道:“师尊,小师弟刚刚苏醒,还是要让他多休息才是。”
说话时,秦修低着头尊敬地看了无栖一眼,他唇角上扬,话语中的喜悦怎么都压不住。眼前之人是他此生最崇敬之人,能再度见到他,秦修此生无憾。
不只是秦修这么想的,舒子清所有弟子都是圣人的忠实拥趸。得知自己呵护了十几年的小师弟就是圣人,大家幸福得都快飞起来了。
刚开始时,大家还在想,等无栖醒来,要不要将他当成圣人对待。可是听舒子清说,无栖更喜欢呆在无极仙宗,做大家的小师弟时,那点纠结也就不翼而飞了。
圣人也好,小师弟也罢,无栖就是无栖,值得他们真心对待!
听到秦修的提醒,舒子清猛地一拍脑袋:“你瞧我这个脑子,对对,赶紧躺下多休息!”
眼见舒子清要将自己摁倒,无栖急忙阻止了他:“师尊,我现在不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一趟千草峰。”他一定要亲眼见一见池砚,才能放下心来。
千草峰上有一眼灵泉,灵泉附近温度适宜灵气充沛。宗门在泉水上搭建了一座水榭,经过宋锦和瑾妙仙子观察,水榭中的温度适合龙神孵化。因此大家水榭上用纯金打造了一个华丽的窝,直径三尺的窝里堆满了松软的绸缎和各色的灵宝,绸缎中央凹陷,里面躺着一枚拳头大的金色的蛋蛋。
当无栖来到水榭时,就见瑾妙仙子一手抱着雪芙,一手握着一根白羽。羽毛从蛋壳上轻轻拂过,蛋蛋开始活跃的左右摇晃。
听见无栖的脚步声,瑾妙仙子放下白羽和雪芙站起了身:“龙神今日格外活跃,我想着应当是尊者醒了。”随后她对着无栖行了个大礼:“感谢尊者与龙神救浮生界于危难中!今后二位若是需要帮助,瑾妙同问仙楼弟子,随时听候二位差遣。”
这一次要不是无栖和龙神,浮生界就完了。但是众人也知道,龙神已经没有了肉身,若是通道再次打开,能救世的只有自己。
无栖急忙上前扶住瑾妙仙子:“仙子言重了。多谢仙子帮忙照顾池砚。”
瑾妙笑而不语,她深深看了无栖几眼,而后伸手引着无栖的视线看向了金窝:“龙神在此。”
蛋蛋左右摇摆了起来,极力引起无栖的注意。无栖抬手摸了摸温热的蛋壳,珍重地将池砚捧在了手心中,感应到壳中活跃的灵气时,他唇角上扬眼眶却开始泛红:“池砚不怕,我来了。”
圆润的蛋在无栖掌心中撒娇一般微微扭动着,无栖低头脸颊贴近蛋壳,亲昵地闭上了双眼。
水榭之外,宋锦眼神黯淡地看着这一幕。曾经他也能同苏栖这般亲昵,苏栖对他毫无保留满心信任,可是这么好的苏栖却被他一次次推远。如今他已经失去了站在阿栖身边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栖和龙神在一起。
宋锦苦笑一声,“活该。”
孵化一枚龙蛋需要多久?这个问题除了龙族无人知晓,浮生界的众人更加不可能知晓。无栖虽然希望早些见到池砚,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距离池砚变成蛋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一天灿烂的阳光像黄金一般洒在了大地上。阳光升到最高处时,无栖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前所未有的喜悦从他的心头升起,快速弥漫到了他全身每个细胞。
当他疾驰到千草峰时,就见舒子清对着他连忙招手:“快来快来!刚准备给你发符箓!池砚要破壳了!”
众人将金窝挪到了阳光下,此刻金色的蛋壳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裂纹之下露出了一点白色的蛋膜。大家屏气凝神聚集在蛋壳旁边,生怕错过了龙神出壳的美妙瞬间。
天下最后一条龙!他们何其有幸才能见到他破壳的场面?!
“咔嚓——”结实的皲裂声响起,裂纹越来越大。蛋膜被撑开,露出了内里金色的鳞片。幼小又坚强的生命在蛋壳中缓缓游动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蛋壳裂成了两半。
裂缝中露出了一双澄澈的紫色圆眼睛,那双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无栖脸上。
“小栖,我回来了。”
无栖眼底涌起了湿意,他笑着伸出了手:“欢迎回家。”
彼时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丰收季。
————正文完————
到此结束啦~
敲下正文最后一个字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当归山的快乐生活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还有N个番外,有池砚砚和无栖在遗迹中的两百年趣事,有楚十八傅敬舟的番外,有逍遥子柳巨巨他们的……
老猫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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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下一本,老猫脑子里面也有一点感觉了。大概会写穿越成剑灵去种田的故事,应该是我喜欢的舒缓的美食种田文。
我尽量早些将下一本的文案撸出来!
番外一
番外一
池砚破壳时还是一条金灿灿的小金龙,背上长着两片肉粉色的小翅膀。然而他刚爬出蛋壳,周身突然冒出了细微的灵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从小龙变成了一条小蛇。
瑾妙仙子疑惑地问道:“尊者,龙神这是怎么了?”
宋锦猜测道:“这可能是神兽的伪装吧?”
很多灵宝在降世时会引来天降异相,为了保护自己,他们进化出了一种独特的保护自己的办法,那便是伪装。
仙品以上的灵植破土而出时会化成别的灵植的模样,不认识的人只会将它们当成杂草。刚破壳的鸾鸟会遮盖羽毛上五彩的花纹,乍一看同普通的鸡崽没什么区别。龙族作为神兽,拥有伪装并不奇怪吧?
宋锦的回答引来了众人敬佩的眼神:“不愧是御兽第一人!厉害啊!”就连和宋锦不对付的柳蕴都跟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无栖笑而不语,其实宋锦的猜测只对了一半。池砚从龙化成蛇,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需要伪装。没有族人在身边,刚破壳的小龙若是被天敌发现了,很容易遭遇不测。但是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功法。
池砚原本是上古龙神的神魂,龙神的修为和身躯留在了浮生界用来镇压异界妖兽,只剩下了神魂遗落在了混元遗迹。历经千万年,龙神的魂魄已经消散许多,剩下的不过是残魂罢了。
残魂想要修得肉身并不容易,可池砚依然重修了肉身,并且还重修了两次。因而他的幼体和正常的小应龙不一样,他的身躯会随着修为增加而变化。
筷子长的小金蛇长着圆圆的脑袋和大大的紫色眼睛,爬出蛋壳之后,他甩了甩尾巴便转过身开始啃蛋壳。坚硬的蛋壳连灵石都能轻松砸碎,在池砚的嘴里却轻易被咬开。
宁知捧着胸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池砚:“池砚砚吃蛋壳的样子真可爱啊!”小蛇吃得认真又仔细,蛋壳在他口中碎裂,发出了“咔咔”声响,听起来像是在吃锅巴一样。
看到池砚吃东西,宁知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感觉蛋壳好香啊,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听到这话,众人身体一僵,舒子清抬手擦了一把脸:“回头让膳食堂给弟子们多加肉,再苦不能苦了孩子们。”瞧瞧这些可怜的内门都馋成什么样了,连个蛋壳都想啃一口,传出去无极仙宗不要面子吗?
被太阳一晒,池砚全身散发着夺目的金光,无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从池砚的脑门沿着脊背一路下滑,池砚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等无栖停下手中动作时,池砚低头咬了一口蛋壳,而后对着无栖伸出了脑袋。
指甲盖大小的蛋壳落在了无栖掌心中,池砚眯着眼亲昵地蹭着无栖的手指尖。
这一幕让众人看得眼热,谁不想伸手摸一摸龙神呢?尤其是这么小,这么精致,这么乖巧的池砚,简直前所未见啊!
楚十八是个行动派,他慢悠悠道:“小师叔,我可以摸一摸池砚吗?”
话音落下,池砚对着楚十八伸出了尾巴尖,敷衍地说道:“只许摸一下。”
见楚十八摸成功了,无极仙宗的长老们也纷纷伸出了手:“我也要摸摸!”尤其是八长老徐巍,看着池砚的眼神带着绿光,若是今天摸不到这一下,徐长老接下来几个月都会抓心挠肺睡不安稳。
亲手摸到池砚之后,长老们心情舒畅。荀长楠粗着嗓子道:“嘿!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养个蛇啊鸟的,现在终于明白了!赶明儿我也去养个灵兽!”乖乖巧巧的小灵兽真的好能抚慰人心,手指头触碰到池砚鳞片的那一刻,荀长楠心都化了。
池砚埋头苦吃,本就不大的蛋壳很快就被啃得干干净净。吃完蛋壳后,池砚张开了嘴打了个哈欠。
小小的蛇张开大大的嘴巴,看得宋锦心痒痒。千秋宗本就以豢养灵兽出名,宋锦更是各种灵兽都养了一些。方才想要摸池砚的人太多,他被挤到了一边,现在人少了,终于可以轮到他了吧?
当宋锦的手离池砚还有一尺远时,众人只见池砚飞身而起,对着宋锦的手指头发出了轻轻的“哒”的一声。而后他化作一道灵光,“呲溜”一声蹿出了窝,跑得无影无踪。
众人:……
池砚这是咬了宋锦吗?
宋锦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指腹,只见指腹上出现了两个小牙印,甚至连血都没出。这种小伤,对于千秋宗的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有一点毒性,只要运转灵气逼出毒血就是了。
宋锦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关系,这种小……”无栖神色紧张地打断了宋锦的话,他一把捏住了宋锦被咬的手指:“不要运转灵气!”
池砚的毒不是普通蛇毒,越是运转灵气,越是倒得快!只怪他大意,池砚已经许久没咬人了,无栖都快忘记了池砚先前的霸道模样。
显然无栖提醒晚了,宋锦身躯前后摇晃了两下,而后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舒子清大惊失色:“可别死在我们宗门啊!快!快找医修来!”宋锦有个极其难缠的老母亲,要是他真在无极仙宗出事了,月煕夫人能搅得宗门鸡犬不宁。
看着大家手忙脚乱护送宋锦去医馆,宁知抽了一口冷气,心有余悸地摸向了自己的屁股:“噫,好惨!”只有被池砚放倒过的人,才知道他的毒有多霸道。宋宗主也真是,怎么就撞枪口上了呢?
等无栖回到当归山时,太阳已经西沉。一入结界,一股浓郁的灵气迎面而来,细细品味时还能感受到灵气中夹杂的焦糊味。
数日前傅敬舟在当归山化婴了,无栖敞开了结界任由元婴期的雷劫在山头上劈了整整三日。傅敬舟本就修为扎实,他的雷劫等级很高,雷劫之后当归山成一片废墟。幸亏雷劫来临之前众人将能转移的灵植和果树都转移了,当归山这才免除了再次秃头的命运。
傅敬舟正在用灵泉水灌溉山头,看到无栖的背影,他笑着指了指无栖洞府的方向:“小师叔祖,池砚回来了。”
池砚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礼物。不知道他从哪座山头打了两只肥硕的野鸡,当无栖快步回家时,就见到池砚在回廊下给野鸡褪毛。鸡毛乱飞中,池砚探出了小脑袋,讨好地说道:“嘿嘿,这个炖汤好喝,我们家小栖最爱喝野鸡汤了。”
这一幕何其眼熟,无栖呆愣在原地,眼眶微微泛红:“嗯。”
池砚立刻慌了,“小栖,我错了,你别哭啊!我承认,我就是看宋锦有那么一点点不顺眼。但是你放心吧,我控制了毒素,他死不了的!”
无栖笑着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没哭,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天道垂怜,他的池砚砚再一次经历了伤痛之后,依然回到了自己身边。这一次他没有丢失记忆,依然记得自己是谁。
池砚圆圆的眼眶中浸出了湿意:“小栖……”池砚飞身而起,一头扎进了无栖的怀里,他用圆脑袋蹭着无栖的脸颊。虽然好不容易修来的身躯虽然没了,但是只要小栖在身边,他一点都不害怕。
廊檐下滚沸的鸡汤在砂锅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浓郁的鸡汤味顺着人的鼻腔直往身体里面钻。池砚趴在无栖胸口,感受着摇椅慢慢的摇晃。这让他想起了在混元遗迹的悠闲时光:“小栖,等下次混元遗迹开的时候,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们在混元遗迹中住了两百多年,足迹遍布了遗迹每个角落。五十年不回去,想必山林中的那些妖兽一定很想念他们。池砚已经开始期待上了:“之前我们在山谷里养的鱼,一定很大了吧?”
无栖轻轻抚摸着池砚顺滑的鳞片,悠悠说道:“嗯,好。”
摇椅不紧不慢地晃动着,无栖的眼皮渐渐沉重,他的思绪从当归山飞起,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的混元遗迹,回到了苏栖即将苏醒的那一刻。
四周一片混沌,眼前闪过忽明忽暗的光线。苏栖手足被束缚,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无法挣脱的牢笼中,半睡半醒间身体和意识同样昏沉。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突突”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世界里如惊雷闪过,震得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当他意识清醒时,才发现在梦中感觉到的束缚感是真实存在的:他手脚蜷缩,四面围堵着密不透风的“墙”。
神识从身躯上横扫而过后,苏栖大吃一惊。不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变成了婴孩,更因为他此刻正身处在一枚金色的蛋中。
苏栖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终于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他被混元遗迹的天道碾压身死,如今看来,难道他投胎变成了某种灵兽?
包裹着他的这颗蛋比竹篮还要大上一些,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在他身侧还有一颗同样的巨蛋。方才他听到的声响,正是他的隔壁邻居晃动时引起的蛋壳碰撞声。两枚蛋紧挨着,置身在厚厚的雪堆中。
当苏栖试图用神识窥探隔壁的蛋中是何种灵兽时,他发现他的神识竟然穿不透邻居的蛋壳。邻居显然要破壳了,此刻它晃动得厉害,蛋壳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众所周知,灵兽等级越高,对子嗣越是看中。这个时间和地点显然不适合灵兽破壳,饶是苏栖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哪一种灵兽会将蛋生在露天席地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栖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隔壁灵兽蛋孵化。作为千秋宗的修士,他亲眼目睹过无数灵兽破壳,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好奇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灵兽,能阻挡他神识的窥探?
隔壁的蛋壳中住着的显然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没过多久,蛋壳上端便出现了均匀的一圈裂痕。当苏栖细看时,便看到金色的灵光一现,上半部分蛋壳飞了出去。
一头金灿灿的小龙从壳中霸气地冒出了脑袋,瞪着一双紫色的大眼睛宣告自己的降生:“嘤嘤嘤~”
苏栖:……
原来这辈子,他竟然是一条龙?!
隔壁的小金龙嘤嘤一阵后,便化成了小蛇钻出了蛋壳。而后它转过身,将偌大的蛋壳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正当苏栖感叹这小家伙胃口挺好时,就见小蛇转了个方向,对着自己所在的蛋游来。
说不慌是假的,苏栖听说过,有些灵兽从破壳起就开始了争斗,同一窝里先出生的会干掉后出生的,以此来抢夺生存资源。
还没破壳的苏栖遇到了第一件大危机:他的兄弟要干掉他!
虽然苏栖性子温和,也不准备坐以待毙,他试图凝聚全部的灵气去攻击那条小蛇。然而不知是此时的他太虚弱了,还是小蛇太强大了,他的攻击毫不见效。
当苏栖放弃抵抗时,小蛇已经用自己的身躯缠住了蛋壳。它闭上了双眼,将苏栖所在的蛋卷在了身躯中央。一阵阵舒缓的灵气隔着蛋壳传来,苏栖愕然地发现:原来小蛇并不想攻击他,相反,他正在保护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苏栖心中一暖,只怪自己对龙族太不了解,误会了他的兄弟。他抬起手隔着蛋壳轻轻抚摸着,暗自发誓道:等他出去之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这条小龙。
是谁?!还没出生就被一条龙服务了?!大声告诉我!
无栖:……是我。
番外二
番外二
冰天雪地中隐藏着无数的危机,除了低温之外,还有掠食的妖兽。小蛇是一个尽责的守卫者,它蜷着身体,寸步不离地守着苏栖所在的另一个蛋。每当有危险来临,它便奋不顾身地弹起,对着外来者呲出细细的毒牙。
刚出生的幼崽本应该得到长辈细心的呵护,尤其是娇贵的小龙,他本该无忧无虑地成长。可现在为了守护苏栖,它长时间盘踞在蛋壳上不进食。即便是强悍的龙族也扛不了多久,没几天小蛇就蔫吧了。
苏栖本想着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破壳,这样他脆弱的身躯至少不用抵挡严寒,可是看到小蛇不吃不喝地守着他,为他驱赶走一波又一波的妖兽,他又感动又愧疚。何德何能才能让素未谋面的同胞这般守护他?
看到小蛇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苏栖伸出稚嫩的小手触碰到蛋壳上。决定了,他要破壳!
若是普通婴孩想要破开这一层坚硬的蛋壳自然不容易,只是苏栖不同,他的元神尚在,虽然伤痕累累,但是破壳并不难。只是破壳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总不能光着身体在大地上爬吧?
如果能拿到他之前的储物袋,至少他和小蛇就有了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只是,现在的他元神不能离身躯太远,更不知之前的身躯在何方。该如何去寻找储物袋呢?这是个大问题。
思来想去,苏栖将神识落在了蔫头耷脑的小蛇身上。他尝试着同小蛇沟通,这一次他刚开口,小蛇便竖起了脑袋睁大了双眼:“嘤嘤嘤~”
苏栖大喜,便细细对他说了希望他帮忙找储物袋的事。小蛇听完后尾巴一甩松开了蛋壳,而后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不消片刻,他回来了,他叼着一根小树枝回来了。
小蛇献宝式地将小树枝放在了金蛋蛋旁边,像小狗一般摇头摆尾:“嘤~”
苏栖:……
很好,听了,但是没完全听懂。
接下来小蛇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断地拖拽着物品来到了苏栖附近。这里面有圆润的石头,有折射着光芒的冰棱,有残缺的妖兽大腿,有断裂的灵剑……
蛋壳附近的杂物越堆越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围着蛋壳堆成了一座小山。每当拖回东西,小蛇总是骄傲地晃动着他的圆脑袋发出撒娇一般的嘤嘤声,等待着苏栖的夸奖。
苏栖除了夸他做得好,还能说什么?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啊!不过要是再不破壳,这条小傻龙怕是要先累死自己了。
这一天在他准备酝酿破壳时,小蛇叼着一片青色布料回来了。轻柔的布料只有一方手帕那么大,可苏栖看到布料的瞬间,全身的灵气都忘了流动。
那是……婉仪的帕子。
混元遗迹关闭的瞬间,他和婉仪为了救助那些被困住的小年轻深陷在遗迹深处,错过了回去的机会。天威降下时,纵然他死死护住了婉仪,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婉仪和自己的身躯在天道之下被碾碎。
婉仪啊,他最好的朋友,那个明艳动人又活泼娇俏的姑娘就这样死在了他怀里,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散开了。苏栖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一想到婉仪,苏栖的神魂都在颤动。若是神魂能落泪,此时的他早已泪流满面。
小蛇不知自己带回了苏栖故人的遗物,聪明的他叼着帕子,将它覆盖在了蛋蛋上。婉仪是瑾妙仙子的亲传弟子,她用的东西无一不精巧。青色的帕子看着小,却是一件灵宝。它由蛟纱制作而成,只要灌注灵气就能变大。
婉仪最后的话语尤然在耳:“阿栖,你这辈子总是为了别人在忙碌,实在太苦了。下辈子不要背负这么多东西了,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轻柔的布料冬暖夏凉,哪怕在冰天雪地中都散发着阵阵暖意。盖在蛋壳上不消片刻,苏栖便感觉到了阵阵暖意,像极了婉仪留给他的最后的温暖。
“咔”。
蛋壳上出现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洞,听到这动静,小蛇顿时转过头紧紧盯住了洞口的方向。只见洞口中伸出了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握住了这方帕子,随着轻纱晃动变形,手帕被拽入了蛋壳。
利用这一方手帕,苏栖得到了重生之后的第一件外衫。婴儿的小手有些不听使唤,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这时眼前的光线突然暗淡了下来,抬头看去,苏栖看到了蛋壳上镶嵌了一个熟悉的小脑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蛇竟然将脑袋从他打破的洞口伸了进来。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小蛇双眼直勾勾看着苏栖,看起来憨憨的,可爱极了。苏栖笑着招呼道:“你好呀,很高兴见到你。”
不知为何,平时听到苏栖声音就会异常开心的小蛇,此刻却异常的沉默。它对着苏栖缓缓眨了眨眼睛,圆圆的眼睛中隐约有水光闪动。
苏栖纳闷:难道是小蛇看到自己,太激动了?喜极而泣?
这时小蛇眼眶中的水光越来越亮,眼珠子也渐渐上翻,隐约露出了白眼。
苏栖:!!!
小蛇怎么看起来想要挂了似的?
神识一扫,苏栖发现了问题所在。方才他为了拿到手帕打破了蛋壳,破碎的蛋壳飞了出去,被守在蛋外的小蛇捡了去。小蛇吞了蛋壳没来得及嚼碎,便迫不及待地探身入了他所在的蛋。
因为蛋壳的原因,小蛇卡在了洞口进不去出不来。要是苏栖再晚一点打碎蛋壳,混元遗迹辛苦孕育出来的神兽怕是要归天了。
苏栖哭笑不得,拯救了小蛇的同时也接受了一个惨痛的事实:伴随他出生的小伙伴,可能是个弱智。
没有人知道,混元遗迹关闭之后会有一场大暴雪覆盖全境。暴雪过后,放眼所及之处只剩下了一片白。山川河流大地全部被盖在了雪线之下,直到现在苏栖才明白,小蛇拖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深入积雪之下一点点抠出来的。
不等苏栖感慨,一阵冷风吹来,头顶的云层开始快速聚拢,又一场大暴雪要降临了!
苏栖心中的那点感慨咻的一下飞走了,他一把提起埋头吃蛋壳的小蛇:“快别吃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遮风挡雨!快,你方才在哪里找到的这块帕子?带我去?”
小蛇定定地看了苏栖几眼,而后歪过头,讨好的在苏栖掌心中吐出了一片金色的蛋壳,显然不明白苏栖对他说了什么。苏栖环顾四周头痛不已:“前途无亮啊!”
风雪来临之前,他显然找不到自己先前的储物袋了。好在他元神尚在还能运起灵气,就地取材之后,雪地上出现了一座洁白的雪屋。靠着小蛇从雪下翻找来的东西,苏栖还在雪屋中点上了火堆,烤上了妖兽腿。
屋外风雪肆虐,屋内却温暖安静。小蛇双眼亮晶晶地围在篝火边,嗅着烤肉的香味,唇角挂下了晶莹的口水。苏栖则用灵气将屋外的东西拖进屋内整理,在暴风雪停下之前,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能利用的物资。
细看之下,还真让苏栖看出了不寻常之处。池砚拖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不简单,他叼回来的小树枝,褪去灰褐色的伪装后竟然是一根养魂木。拳头大的石头触手生温,里面竟然裹着一团灵火。破破烂烂的布片上镶嵌着还能维持运转的阵法……
越是查看下去,苏栖越是惊讶。看着傻乎乎的小蛇,竟然有一双天生能寻找灵宝的双眼!相比之下,元神受损肉身稚嫩的他,反而看不穿这些灵宝的伪装,竟然将它们当成破烂。
池砚拖来的物件中竟然有一方品阶很高的砚台,这是问仙楼出品的砚台,往往和其他的文房三包捆绑销售。许是砚台的原主人大意,不小心将它遗漏在了遗迹中,这才被小蛇捡了漏。
灌注灵气之后,苏栖得到了数量不少的文房四宝。斟酌片刻之后,他研磨铺纸,将他们已有的东西和需要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提笔蘸磨,笔尖还没落到宣纸上,黑色的墨却泼洒了一地。转头一看,只见小蛇尾巴尖卷起了砚台正往自己嘴里塞,许是问仙楼的墨太香了,小蛇将它当成了食物。
黑色的墨汁从砚台上滑落,浇了小蛇半身。漂亮的小蛇顿时变得黑黄黑黄的,偏偏问仙楼的墨不易褪色,沾上了擦都擦不掉。
苏栖用细雪给池砚擦拭了许久,鳞片的缝隙间还是残留了黑色的墨迹,尤其是小蛇粉嫩的嘴巴里被墨汁染得漆黑。苏栖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一条文化蛇,深知墨香可贵宝砚难寻。要不给你取个名字,就叫‘池砚’如何?”
小蛇的眼睛眯了起来,发出了撒娇的“嘤嘤”声,看起来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苏栖轻轻抚摸着池砚的身体,提笔在没有染上磨的宣纸上写下了“池砚”二字,而后又在池砚的名字旁边写下了“苏栖”二字:“我啊,我叫……”
苏栖突然顿住了,他沉默地看着宣纸上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陪着他从孩童到死亡,承载了苏栖悲壮又苦难的一生,他真的要继承这个名字吗?
婉仪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苏栖的眼神渐渐从迷茫变得清明,最终他坚定地划掉了苏栖二字,提笔落下了“无栖”。
他不会再背负苏栖的人生,哪怕没了栖身之处,他也要自由潇洒的活着。
无栖释然一笑,指着自己的新名字对池砚说道:“我叫无栖,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池砚张了张嘴巴,露出被墨汁染黑的口腔,细细地叫唤着:“栖……栖……吃,吃……”
无栖将池砚抱在怀里:“对!不着急,慢慢说。”
一番努力之后,池砚终于清晰的说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清晰又完整的词:“吃饭!”
无栖:……
雪越下越大,混元遗迹的温度越发下降,就连最抗冻的妖兽也不敢在大暴雪中出门觅食。狂风暴雪中,小小的雪屋里亮着橘黄色的光。在阵法灵火和好几种天才地宝的守护下,破壳而出的一人一龙终于享受到了重生的第一口热食。
宁知:我出生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娘”。
楚十八:我的是“父皇”。
池砚:你们都弱爆了。
番外三
番外三
无栖从没见过像池砚这般胃口好的灵兽,身长也就一尺多的小蛇竟然吞下了比他重好几倍的食物。偌大的一条烤妖兽腿,基本都落入了池砚的肚子里。
看着吃饱了之后幸福摊平在地上打嗝的池砚,两世为人的无栖竟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恼中,他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生计发愁了。池砚这么能吃,外头冰天雪地,也不知道混元遗迹的暴风雪要持续多久,该怎样才能获得足够的食物让他们活下去呢?
小小的无栖听着暴风雪肆虐的声音,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池砚睁大无辜的双眼看了过来,无栖笑了笑,轻抚蛇头:“没事,总不会饿着你。”
大不了明天他潜入雪下,天道让他重生,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饿死。雪下总会有一些生机,或者是冻死的动物,或者是修士遗留下的物件,要是运气好能找到自己之前的储物袋,他和池砚就不会挨饿了。
婴儿的身躯实在脆弱,哪怕有阵法和灵火加持,无栖依然觉得冷,他强忍着寒意蜷缩成一团闭上了双眼。婴儿的身躯脆弱,若不是有强大的元神支撑,他这幅身躯早就冻死了。
正当他昏昏沉沉之际,突然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睁眼一看,只见池砚钻入了他的怀中。小蛇努力散发着温度,温暖着无栖的身体。不过小蛇体长有限,能提供的暖意并不多。
无栖笑着摸了摸池砚的鳞片,欣慰道:“谢谢。”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家人陪着,就算世上只有他一人,又有何惧?!
雪屋外的风雪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不消片刻无栖便睡熟了。当听到无栖均匀的呼吸声后,池砚慢慢抬起了头,从无栖怀中慢慢退了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雪窝冲入了风雪中。
半夜时分,无栖被浓烈的血腥味惊醒。睁眼一看,就见一件染血的皮毛兜头而下。偌大的皮毛散发让人难以忽视的暖意和臭味,不小心被皮毛盖了半身的无栖顿时表情扭曲。
黑黄色的小蛇咧着染黑的嘴巴傻乎乎地眯着眼,尾巴热情地左右摇摆,一看就是他的杰作。池砚还没能学会太多词语,他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热。”
无栖瞬间便明白了池砚的意思,池砚觉得只要盖上了皮毛,他就能暖起来了。先前他还觉得池砚可能是个小傻子,现在他要惭愧地推翻先前的结论了:池砚一点都不傻,他很聪明。
池砚猎杀的这头妖兽正是火系妖兽,它的皮毛散发着温暖,能有效隔绝寒气。用灵气洗涤过的皮毛去除了血腥味,铺在地上柔软又舒适。有了这块皮毛,无栖再也不用忍着寒意入睡了。
池砚不止带回来了丰厚的皮毛,还带回了妖兽肥美的肉。没有人知道冰天雪地中小小的他是怎么猎杀了如此强悍的妖兽的,不过这倒是解决了两人的粮食危机。
无栖感动又后怕,“以后可不能不声不响的出门,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池砚再强悍也只是一条幼龙,混元遗迹的高阶妖兽有多可怕,他曾经亲身体验过。若是池砚在外面受伤了,他毫不知情可如何是好?
池砚显然没将无栖的告诫放在心上,他幸福地在温暖的皮毛上打着滚,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吃得快就长得快,池砚的身躯伴随着每一顿饭在快速长大。没过几天,他身长就达到了五尺行动也更加迅速。无栖只要稍稍不注意,池砚就蹿得没影了。
无栖虽然不放心池砚到处蹿,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池砚,他才能在遗迹中活下来。池砚每次出去,都能带回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大多都能帮助他修行,身娇体软的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愧疚努力修行,只有实力恢复了,他才能做更多的事,池砚才能少冒险。
连日的暴风雪,雪屋已经被埋在了雪下。这一天池砚出去时,风雪终于停了。无栖挖开厚厚的积雪钻出了地面,在地下憋闷了数日,即便是习惯了闭关的修士也难熬。他要在外面透个气,顺便扩大一下雪屋,再将池砚带回来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下。
正当无栖梳理灵气时,头顶传来了渗人的威压。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金丹修为的金雕正俯身而下,金雕的目标正是自己!大雪封山,不止无栖他们被困,遗迹中的灵兽妖兽们同样被困住。现在雪停了,它们也要出门觅食。
金雕速度极快,眨眼间,它已经从高高的空中杀到了无栖面前。锋利的鹰爪闪着寒光,巨大的双翼掀起罡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往无栖面门上摔打而来。
若是无栖有之前的修为,这头金雕无论如何都进不了他的身。可他现在的身躯实在太弱小了,即便经过了几日修行,面对金雕依然毫无反抗能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雕的双爪要抓到无栖时,雪地中蹿出了一抹金光。池砚飞身而起,对着金雕腿部狠狠咬了下去。
无栖寻到了机会,他转身便向着地下遁去:“池砚,快回来!”金雕可是蛇类的天敌,它的爪子上覆盖着厚厚的蜡质皮肤,大腿上更是长满了密实的羽毛。池砚虽然已经看起来像是大蛇了,可在无栖看来,他根本伤不了金雕。若是被金雕抓住了,他和池砚都危矣!
然而在池砚钻入地下之前,他先听到了金雕惨烈的嘶鸣声。随即巨大的金雕坠入雪中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它扑腾着双翅,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甘。
不消片刻,金雕口鼻出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生息断绝。苏栖豢养过无数的灵禽,他深知,越是凶猛的禽类生命力越是顽强。金丹境界的金雕,怎么可能顷刻间就断了生机?它方才俯冲想要捕捉自己时,明明一切正常。
难道,池砚那一口真的伤到了金雕?
金雕停止呼吸之后,池砚依然没消停,他愤怒的对着金雕的撕咬着,金褐色的羽毛散落一地。无栖连忙抱住了池砚:“池砚,它已经死了。好了,别生气了。”
池砚愤愤地骂着,紫色的眼珠子比平时更加暗沉:“它坏,它坏!”该死的鸟竟然趁自己不在家欺负他们家的小栖,岂有此理。
检查完金雕的尸体之后,无栖终于明白池砚是如何放倒比他巨大无数倍的妖兽的了。金雕是被毒死的,池砚竟然是一条有毒的蛇。这倒是和他可爱的外形不太相符,不过此时这个技能倒是成了他们保命的利器。
无栖本来以为这事就算揭过了,没想到接下来一连几天,池砚都带回了死去的金雕。最后他吐出了两枚金雕蛋,心满意足地说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成语:“整整齐齐~”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伤害小栖的金雕一家子都在这里了。
无栖:……
原以为他和池砚在混元遗迹会成为凄惨求生的两个小可怜,没想到金雕的突袭唤醒了池砚沉睡的血脉。
解决完天空霸主之后,池砚又开始追着山林间的灵兽妖兽满地跑。刚开始时,那些高大威猛的灵兽妖兽并没有将池砚放在心上,可架不住池砚越战越勇,今天被打得头破血流,回家对着无栖呜呜哭一场之后,明天又满血复活去埋伏了。
等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时,池砚已经成了方圆五十里的山林霸主。只要池砚在家,普通妖兽根本不敢靠近。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眨眼间,无栖已经在混元遗迹呆了五年了。五年间,他从软手软脚的婴孩,长成了玉雪可爱的孩童,池砚的身体也长得越发巨大,话说得越来越流畅了可是性子也变得越来越霸道了。
他们从破壳的地方开始探索,五年的时间里走遍了大半个遗迹。这五年中,无栖一直想找到他和婉仪的尸身,然而不知道他们的尸身是不是被妖兽祸害了,走了这么多地方,他们始终没能找到。
这一日当他们走到一座山谷外的林子中时,无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神奇的感觉:前方有什么在召唤他。
当他穿过幽暗茂密的林子时,他终于明白是什么在召唤他了。他一直在寻找的自己和婉仪的尸身,就这样拥抱着倒在了树下。因为修为的原因,两人的尸身都没有腐坏,但是岁月却用自己的方法掩埋了二人。泥土覆盖了二人半身,苔藓在他们的衣衫和皮肤上开出了花。
再一次看到自己的面容,无栖依然能想到那一日能让神魂毁灭的疼痛。他定定地站在尸身身边,看着两人的面容失了神。
这时耳边传来了池砚的声音,池砚的尾巴尖指向了覆盖了面具的苏栖:“啊,小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歪着头,大大的眼睛中有着疑惑,“他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啊,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无栖轻叹一声:“别想了,你若是能想起来,我们也不至于找这么久。”
亲手给自己收敛尸身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当无栖轻轻地将二人残破的尸身从泥土中转移到棺椁中时,他突然发现了异常:苏栖和婉仪的储物袋依然紧紧地束着,而苏栖的根骨却消失了一半。
这就奇怪了,若是池砚从储物袋中取出帕子,储物袋束口怎会完好无损?还有,苏栖的根骨去哪里了?难道遗迹中还有能抽取修士根骨的邪修?
可是怎么可能呢?苏栖陨落之时,遗迹已经关闭了。除了大罗金仙,谁能在天道碾压下活下来?
无栖捂着脸轻笑一声:“我真是魔怔了……”
池砚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小栖,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和你好像!我好像在梦里见过这个人啊!”
无栖一怔,梦里?苏栖怎会入了池砚的梦?苏栖陨落之时池砚还没破壳……突然间他身体一怔,脑海中闪过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无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那一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他的神魂在震颤,耳边有谁在低语:“我心悦你,做我道侣可好?”
无栖低头同池砚四目相对,不知不觉地,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双澄澈的紫色大眼睛。原来他的重生不是天道眷顾啊,原来在自己已经遗忘的地方,有个人为了留住他的性命,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啊……
意识逐渐清醒,池砚的脸渐渐清晰。池砚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星星:“小栖,你睡好了吗?鸡汤好了!我可以喝汤了吗?!快快,宁知他们要回来了,晚了就被他们分走了!”
无栖从躺椅上起身,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喝鸡汤去。”
真是做了个好久远的梦啊,不过不管梦里还是梦外,都有他在意的人在身边,这就足够了。
请用一句话概括你们的遗迹生活:
宁知:荒野求生。
无栖:开疆扩土。
池砚:二人世界。
番外四
番外四
“到了无量宗一定要听话,佛门清净地不比家里,不会事事依着你。”
“要收一收你的脾气,同同门打好关系。佛法高深,等你学成了,身体就能恢复了。”
“南风啊,你别怪我们。萧家真的已经尽力了……”
族人的叮嘱声逐渐远去,回荡在耳边的只有哒哒的马蹄声。萧南风艰难地抬起胳膊拢了拢灰色的斗篷,自从被邪火焚烧之后,哪怕做最普通的动作都会极其困难。被灼烧过的皮肤呈现粗糙的绛红色,大片大片的绛红色层层叠叠爬满了他的胳膊。丑陋的皮肤之下,肌肉和筋骨被束缚,稍稍动一动就会扯得生疼。
没有眼睑的眼珠子格外脆弱,稍稍强烈的阳光只会刺激得他流泪。用扭曲的手指扒拉许久,斗篷的阴影落下罩住了他大半张脸。萧南风缩了缩身体,尽量将裸露再外的皮肤缩到斗篷下。
“啧。”耳边传来了嫌弃的咋舌声,透过灰蒙蒙的斗篷看去,车厢的另一个角落中坐着护送他去无量宗的仆役。那仆役瞟了他一眼,而后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车夫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还是你好,不用看到他。”
“哈哈哈,别这么说,好歹是少爷,入的是仙门。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少爷?得了吧,谁家的少爷成天见不得光成天臭烘烘,还要用大把的灵药来供养?实话告诉你吧,萧家已经放弃他了。这次送去无量宗,就不准备把他接回来了。”
“啊?!不接回来?让他做和尚?!”
“呵呵?想什么好事?还做和尚,就他这样的是能诵经还是能修行?也就是在无量宗求个地方,让他老死得了。哎,要我说啊,家主他们还是挺仁慈的,没有亲手送他上路。”
“你声音小一些,别被他听到了。哎,其实这孩子挺可怜的……”
“可怜?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有骨气自己了结 自己,我还佩服他是条汉子。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明明是上品灵根,却落得个废人的下场……”
说好不哭的,可是眼眶中还是滚出了泪珠。萧南风低下头在斗篷上轻轻摁去自己的眼泪,他脸上的伤一直在反复,浸了泪只会剧痛。
阳光从车窗投射到萧南风身前,露出明亮的四方形光亮。萧南风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声音含糊地告诉自己:“不哭,不哭……”
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离去伤心,从此之后他就只有一个人。哭是弱者的行为,眼泪帮不了他任何忙……道理他都懂,可是泪还是不断上涌,浸得面上的皮肤剧痛。
车夫和仆役的说笑声像是一把刀,一刀刀在他的胸膛进出,带出他血肉模糊的内脏。
他本该是天之骄子,是萧家全力培养的下一任家主,他有着上品灵根,本该一切顺遂。为什么就成了这样呢?
守护朋友有错吗?不对邪修屈服有错吗?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偏偏是他在承受苦难?同样从凉山腹地活下来的另外三个小伙伴,苏栖有两幅灵根,拔除了一条灵根之后,剩下的那条竟然是天灵根。
柳蕴家大业大,哭宝宝的他毫发无损回去做他柳家大少爷去了,说不定现在正在被爹娘抱在怀里宠爱。
舒子清也被家里人接走了,也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有他,在身躯被邪火焚烧的那一日,所有的荣光和骄傲都没了。留下的只有残破的躯壳和无尽的苦难。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量宗离萧家并不遥远,之前萧南风也随着家主去过两次。那时候的他随着家主乘坐鸾车,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可是这一次,马车在路上足足跑了四日才到无量宗。
说实话,萧南风对无量宗的印象并不差。前两次来,接待他们的是无量宗慈眉善目的老方丈,宗门的膳食堂还特意为他烤制了美味的小饼。他同无量宗的小沙弥们在寺内疯跑玩耍,短短的时间内结还结交了两个朋友。
无量宗的山门近在眼前,萧南风已经嗅到了宗门内繁盛的香火味。身心疲惫的他看着幽深的古寺心中升出了一丝期待,都说佛家慈悲为怀,他在萧家已经感受过了人情冷暖,或许无量宗的弟子们能给他一席容身之处?再说了,这里还有他的两个朋友,他们对自己总会不一样吧?
想要进山,就要爬上数百阶台阶。身体完好的时候,这些台阶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的他行走都困难,更别说爬上台阶了。
就在萧家的仆役准备认命地背萧南风入山门时,台阶上突然下来了三个和尚。领头的那人名为仁慧,同萧家家主关系不错。萧南风曾经在萧家见过仁慧几次,每次见面,仁慧都笑容满面对自己赞誉有加。
然而这一次,仁慧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他上下打量着萧南风,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厌恶:“你想入我无量宗山门,有些话就得对你说清楚。无量宗弟子需自立自强,不得仗势欺人更不得偷懒耍滑。”
“若是上山之路还要别人帮忙,将来在宗门内,你如何立足?”说完这话,仁慧头也不回入了宗门。
萧南风虽然小,但是并不傻,他瞬间就明白了仁慧的意思:想要入山门,自己走上去。不等他想办法反驳仁慧,萧家仆役已经顺势将萧南风放下了:“少爷,大师也是为了您好。您受点委屈,自己上去吧!”
萧南风佝偻着背,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足。仁慧说的话并没有错,佛宗确实慈悲为怀,可是他们不会无端端养废物。若是进山门都做不到,之后想要在佛宗立足,更加不可能。如今他已经被萧家放弃,如果无量宗也不收他,他就无处可去了。
萧南风向着台阶的方向慢慢走去,走了没两步,无法着力的双腿一抖,他身体软倒控制不住扑倒在地。这一摔,没能完全长好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剧烈的痛让萧南风全身颤抖。
眼前忽明忽暗,萧南风口中满是血腥味。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萧南风狼狈回头,就见萧家的马车已经调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路折返了。
萧南风笑哭又想笑,他记得小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一条跛脚的癞皮狗,那条狗被同伴咬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莫名的,他想到了那条狗,想到了狗眼中那曾经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的他,像极了那条癞皮狗。
抬头看向高高的山门,萧南风艰难地蠕动着身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爬。鲜血染红了他的斗篷,每爬一阶,他的身下便晕出一条血线。
血线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有香客看到这一幕,想要上前帮他一把,可是当他们看到斗篷下的面容,便会发出惊呼声:“哎呀,怪物!”“我的天,这孩子怎么了?”
香客来来回回,议论声从没停过,却没有一人对着他伸出援手。
六百六十六级台阶,萧南风从上午爬到了日暮时分,鲜血变成一条暗红色的线,深深刻在了通向无量宗上山的石阶上。
石阶上方有一座巨大的香炉,香炉中插着无数未燃尽的香烛。衣衫破烂的萧南风靠在香炉下方,他很想闭上双眼好好睡一觉,可是他没有眼睑,只能瞪着双眼看向天空。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下雨一般低垂,浓郁的檀香味遮蔽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萧南风意识开始恍惚:“结束了吗?”
他算是入门了吗?
等萧南风再度醒来时,他看到了熟悉的人。那是他曾经在无量宗结交的两个小沙弥明章和明杰,他们虽然无法修行,却同萧南风意外投缘。前两次来宗门时,他们总是陪伴在萧南风左右。
明章体态圆润,特别贪吃。明杰长了一副肿泡眼,一笑眼睛就成了两条弯弯的缝。几年不见,明章和明杰都长高了。
再见到熟人,萧南风其实是开心的,然而之前的经历太惨痛,他无法像先前那样没心没肺地说笑了。
“晦气。”“不知道师叔再想什么,为什么要安排你和我们住一间禅房?”
冰冷的话语从二人口中说出,萧南风身体一怔,呆呆说道:“是我啊……我是萧南风啊……”他知道自己的相貌改变太大,可能是两人没认出来。
然而他们接下来的话却让萧南风坠入了地狱中:“我们知道是你,萧家的天才修士嘛。以前我们还一起玩耍过。”
“是啊,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得知你要来我们宗门,师兄弟们都在想办法拒绝。”
“谁不知道你知道是个废人,还是个丑八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都怪方丈滥好人,我们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还要养你,真是添乱……”
看着眼前熟悉的两张脸,萧南风一言不发。
萧南风自认为自己是很仗义的人,自从认识这两人之后,萧南风便真心将他们当成朋友。明章爱吃东西,他便时常寄糕点给他。明杰喜欢看书眼神又不太好,他还拜托族人买了护眼的丹药寄给他。他们二人收到东西时回信,说他是他们最好的兄弟……
这就是他曾经真心对待的朋友吗?真可笑啊,真讽刺啊!
萧南风想笑,可是眼眶又酸又胀,他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滚下来。这两个脏东西,不值得他流一滴泪。
外人看佛宗,总觉得和尚们清闲,只要坐着诵经就行了。可实际上,无量宗的杂事特多。萧南风虽然入了无量宗,可只能作为挂名弟子,他需要和明章他们一起承担宗门大量杂物。
洒扫耕种之类的自不必提,其中他最厌恶做的事,便是清理宗门中的那个大香炉。宗门香客多,一天下来,香炉中满满都是灰烬。来到宗门没多久,明章他们便安排萧南风去清理香炉。
香炉高大又笨重,未燃尽的香灰炙热,萧南风需要在香客离开之后将多出来的灰烬铲去。铲香灰时又热又呛,灼热的香灰贴在皮肤上烫得他喘不过气来。
铲香灰并不是最难熬的工作,每次铲完香灰之后,需要提着香灰到山门外的溪边倾倒。出山门就意味着,萧南风要来回爬台阶。单程六百六十六阶,一来一回便是一千三百三十二阶。而不久前爬上山,他几乎没了半条命。
第一次清理香炉时,下山加上山,他在山道上爬了整夜。第二天当他回到禅房时,已经没了人样。
过度的辛劳让萧南风高烧不退,邪火中残留的毒素在他体内肆虐,他痛不欲生无数次想要自杀。可是他太疲惫了,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他只能咬着牙,任凭生理性的泪滚滚而下。
许是这场病来势汹汹,明章和明杰怕了,才唤来了仁慧和方丈。昏昏沉沉间,萧南风听见方丈在训斥仁慧:“萧家把人送来不到一月人没了,你觉得萧家能这么轻松揭过?!”
仁慧非常不服气:“可是方丈,萧家本就放弃了他。早晚都是死,若是能早死,对他而言也是造化。”
“荒唐!你当那萧家家主是好相与的?就算他要死,也不能现在死,更不能让人看出异样!”
二人的声音忽大忽小,萧南风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听不清看不见,但是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敞亮过。濒死的体验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想要活。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希望他死,全世界的人都厌弃了他,他也要活下去。他没错,错的是这个灰暗的世界,错的是这些伪善又势力的人。
他要活,他要亲手撕下这些人的面皮,他要让这些人尝一尝自己受过的苦楚。他要,让这腐朽不堪的世界沉没。
命不该绝,萧南风活下来了。无量宗的弟子即便想要折磨他,也只敢使一些阴招,他也不像最初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了。虽说他体内的灵根被毒火污染了,但是静下心来之后,他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
他就这样在无量宗呆了三年,三年中,他为自己争取到了独立的禅房,争取到了一日三餐,争取到了和其他弟子同样的权力。他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只有夜深人静之时,伴随着毒火弥漫的痛苦,他会想起他那回不去的家族,想起那些在他短暂生命中只有过数面之缘的过客。
这一天当他跛着脚提着水桶去后山给蔬菜浇水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不确定的呼唤声:“南风大哥?”
萧南风身体一震,他错愕回过头去,就见田间站着一位俊朗的银发少年。少年眉眼如画,如芝兰玉树,看到他的瞬间,萧南风连忙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丑陋的容貌惊吓到了他。
少年却半点没将萧南风的异样放在心里,他疾跑到萧南风面前从他手中取下了水桶。他急切又温柔的握住了萧南风的双手,眼中浸出了水光:“萧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是我啊,我是苏栖啊。你还记得吗?凉山腹地,你救了我和柳蕴还有舒子清。”
萧南风细细打量着苏栖的眉眼,直直地盯着苏栖的眼神。这双眼睛中有惊喜,有关切,有很多萧南风看不懂的情绪,唯独没有他经常见到的厌恶鄙夷的情绪。
“萧大哥,你要同我去千秋宗吗?”
这几年的折磨下来,萧南风已经不信天降好事了,他本想第一时间拒绝苏栖。可是转念一想,他一副残躯,还有什么能值得别人惦记的?
掌心中温热的体温伴随着灵气源源不断地传来,苏栖正在用自己的灵气细细抚平他周身的伤痛。萧南风定定看了苏栖许久,而后他点了点头:“好。”
哪怕苏栖在利用他,他也认了。他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要不是遇到气运逆天的池砚,萧南风真的能成功。虽然无法重建登仙之路,至少他能让浮生界沉没。
番外五
番外五
苏栖的到来在萧南风的预料之外,习惯了别人冷漠对待的他,已经在心中筑起了高墙。对于苏栖的友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防备。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可是去千秋宗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在猜想,苏栖到底为什么来找自己?
萧家的天才修士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他灵根被污染,身躯也成了废物。苏栖到底图他什么?才会从千里之外的天泉州赶到慕仙州来?
防备归防备,面对苏栖时,萧南风依然装出一副坦诚豁达的模样。反正快到千秋宗了,苏栖如果对他有所图谋,也该暴露了。
然而苏栖径直将他带到了自己所在的清净峰,而后眉眼弯弯地告诉他:“萧大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以后你和我一样,也是千秋宗弟子。”
萧南风表面上应了下来,背地里却在嗤笑。他怎么可能和苏栖一样?苏栖身怀天灵根,又是宗主亲传,而他注定了在修行之路上坎坷。
不得不说,苏栖待他很好,从他入了千秋宗之后,他的日子比在萧家还要自在。在苏栖拿来的灵丹妙药的加持下,他停滞许久的修为竟然开始松动了。
这一天当萧南风结束修行时,他听见洞府外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说话的两人中,一人是苏栖,还有一人则是苏栖的二师兄鲁觉。
鲁觉万分不满:“苏师弟,聚元丹如此珍贵,你怎么能给外门杂役用?那萧南风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维护他?”
萧南风愣了一下,聚灵丹?那不是前几日苏栖带给他的丹药吗?他不是说宗门弟子人手一粒吗?怎么听鲁觉的意思,这个丹药很珍贵?
苏栖压低声音,红着眼眶道:“师兄,萧大哥曾经救过我们,再说了,他现在也是千秋宗弟子,算不得外人。”
鲁觉冷笑一声:“你搞清楚了苏栖,救你的人是我们的师尊。你别忘了,要不是师尊及时出手救了你的小命,就算你身怀天灵根,也会流血过多而死。”
“别仗着师尊宠爱你就任性妄为,师尊能把萧南风记成外门杂役已经算是给你脸面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把珍贵的灵宝给他用,我就告诉师尊,让师尊把他逐出师门!”
苏栖脸色一点点涨红,他拳头握得紧紧的:“我拿出自己的那一份给萧大哥也不行吗?!师兄你不能这么做。”
鲁觉轻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尊宠你,给你的灵宝比给我和大师弟的要多。你想用自己的那一份养着萧南风,我们没有意见。可是别让我们知道你从师尊那里多拿了灵宝,要不然我随时能让你那萧大哥滚出山门!”
萧南风如遭雷击,苏栖带他到清净峰的时候,只告诉他今后他也是千秋宗弟子了,却没告诉他,原来他是外门杂役。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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