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妈……发生什么事了吗？”李晚星惴惴不安地望着脸色骇人的宋遥，这是记忆以来第一次，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宋遥目光沉沉地望了看起来神色怯怯的女儿一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前，然后拉开了抽屉。不等李晚星反应，已经径直伸手，掏出了一样东西，往桌上一丢。

    东西发出清脆的金属磕碰声，咕噜噜翻了个身，露出两个名字来。

    见状，李晚星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宋遥，话语有些晦涩：“你偷偷翻我东西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遥话语冷然，背脊挺得笔直，拧着眉望着素来乖巧的女儿，脸上一点点露出陌生的情绪。她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着，冲撞着，让她无法保持平静，“我在小区门口都看到了。”

    “……什么？”李晚星神色一滞。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对妈妈撒谎了。”宋遥话语生硬，明明是暖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你今天是和乔疏雨出去约会了吧？根本不是和同学。”

    李晚星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学姐……也是同学啊……”

    “那妈问你，你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吗？”

    李晚星的指尖下意识攥了紧，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声音却有些干。她脸上僵持的表情一点点在对方充满威严的俯视里崩裂，连勉强的笑容都无法再维持，一颗心砰砰跳着，紧张地整个人都在冒汗。

    妈知道她和学姐的事了。

    李晚星几乎在心里确定了这件事。

    她惶然地睁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着晕黄的光泽，稚嫩的脸上露出慌乱与不安。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也许有一天，一刻总会到来。然而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自己毫无准备。

    “为什么不否认？”宋遥的眼底缓缓浮现一层痛苦，与愤怒夹在一起，她上前逼近一步，声音沙哑，“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妈……”李晚星眨了眨眼，眼中已经泛起泪意，只觉得鼻子一酸，那晶莹的泪珠便倏地坠落下来。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妈啊。”宋遥一字一句往外蹦着话，呕心沥血一般，“晚星，你糊涂啊！”

    李晚星的身体颤了颤，她不敢再看宋遥，只是无措地低下头去，望着绞在一起的手指，那泪水便落在虎口，又往下滑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响起来：“我只是喜欢学姐而已……”

    “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只是被她蛊惑了而已！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大好的前程。我和你爸还商量过，等你毕业了，就送你去国外深造。你不是学的设计吗？我们连学校都为你选好了，就在法国。那里有浪漫的香榭大道，充满艺术气息的的卢浮宫。等回国以后，再给你开个工作室，你就能做你喜欢的事……”宋遥的声音一点点生涩起来，“然后你会遇到喜欢的男生，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李晚星依旧低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不明白……喜欢女生……有错吗？”

    宋遥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女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打算被人戳脊梁骨过这一生吗？”

    书房传来敲门声，很快响起李清泉的声音：“老婆？晚星？”

    对方似乎试着开门，却拧不动门把手，门被锁住了。敲门声改为了拍门声，话语有些不解：“到底怎么了？你们在吵什么？”

    “没事，等会再和你说。”宋遥喊了一声，望向李晚星，眼眶也红了，深吸口气，稍稍软了语气压低声音开口，“妈承认，乔疏雨很漂亮，你情感经历少，两个人当初又在书房朝夕相处，难免走了歧途。都怪妈，当初不该引狼入室，请她当你的家教。你哪里是她的对手？”

    说着，宋遥偏开头去，脸上满是懊悔。

    “不是的，妈……”李晚星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开了口，“不关学姐的事……是我追的她……她一开始还拒绝我，是我……死缠烂打不放……”

    宋遥脸上的细纹颤了颤，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猛地抬头，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苦口婆心说：“你不懂，这只是欲擒故纵，她不是这么简单的人。她出生不好，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焦头烂额的，才需要一直打工赚钱。对她来说，你就是一只大肥羊啊，我的女儿……妈不想看你受委屈。”

    “学姐不是这样的人！”李晚星摇了摇头，生怕对方误会，“我想给她钱救急来着他，她都没要。”

    “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傻吗？你这点小零花钱，她怎么会看在眼里？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爸妈赚的钱，以后都是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她当然不会要了。”

    “妈，别这么说……”李晚星咬着唇角，露出伤心的神色，“我和学姐是真心互相喜欢的，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不是我说，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前阵子，我去找过她一趟，约她一起吃饭了。”宋遥紧拧着眉开口，“我也是生意场上打拼过来的，她的心机城府一点都不像是个这个年纪学生该拥有的。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任人玩弄的小白兔罢了。你是斗不过她的，晚星。”

    闻言，李晚星睁大了眼：“你去找过学姐了？什么时候？”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上周三吗？”

    见对方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李晚星很快回忆起了那天，她去宿舍找乔疏雨拿药，碰到对方打扮得体地出门准备赴约。

    只是没想到，赴约的对象竟然是她妈妈，而学姐一个字都没和她说过。

    “她是不是没和你提？”宋遥猜到了女儿的心思，又开了口，“因为她没脸和你提！”

    “你们说了什么？”

    宋遥的目光晃了晃，随即说：“你是我的女儿，没有人比妈妈更了解你。我隐约感觉到了你最近的变化，总觉得和乔疏雨有关，不想冤枉你，才去找得她。结果呢？她连我都骗过了，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在这里连她的半句坏话都听不得，她呢？明明那天吃饭的时候猜到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们关系不对劲了，还主动约你出去，把你送到家门口。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做出这么冒失的事来吗？”

    李晚星只觉得心口传来细密的痛楚，脸色有些发白，她怔怔地望着宋遥质问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你是不是在给她不告诉你这件事找理由？”宋遥一语中的，沉痛地望着对方，“傻女儿，你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她这是逼着你做选择，也在逼着我做选择啊！”

    “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已经因为喜欢女生这件事和家里人决裂了，她这是想故意试探，你会不会因此和我们决裂啊！而我……和你爸，”宋遥的声音哽咽了下，“如果接受不了，你对她来说就毫无利用价值了，最后就会把你甩掉。可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她笃定了，我们会因为爱你最后妥协，那么她的目的就达到了。晚星……你怎么看不透呢？”

    闻言，李晚星的身体猛地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