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

    李晚星踏着微风与月色，在小区门口同乔疏雨道别。

    “我自己自进去吧，别错过地铁了。”李晚星望着眼前的女生，总觉得怎么都挪不开眼。她的脸颊稍稍有些晕红，方才在日料店心情不错，也喝了两杯清酒。要不是乔疏雨拦着，生怕她喝多了到时候回家晕头转向，估摸着走路都要飘。

    然而即便是此刻，她依旧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人吧。李晚星忍不住想。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这么的开心，每一刻的相处，都像是浸在蜜糖里，连呼吸都是甜的。

    “我知道了，你进去小心。”乔疏雨照例伸出手来，将李晚星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在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对方有些滚烫的耳廓，脸上有短暂的笑容一晃而过，如同温柔的水波，“等到寝室了我再给你电话。”

    “好。”李晚星轻轻攥着自己的手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也微微眯起来，“学姐路上小心。”

    “学校见。”乔疏雨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快点进去。

    李晚星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往小区里走，目光恋恋不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朝着乔疏雨喊：“明天学校见！”

    乔疏雨点了点头。

    李晚星这才不舍地挪着脚步踏进小区，夜风拂在脸上，路过拐角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飘。

    那天晚上，就是这墙角，乔疏雨第二次吻了她。

    李晚星的脸有些烫，下意识摸了摸唇，心里又涌起一丝失落。今天两个人一直在外面，除了拉拉手，都办法做什么。她不禁有些想念起学姐的唇来。

    自己真是不害臊。

    李晚星暗啐自己，不由加快了脚步，打算早点回到家洗个澡，安心等学姐的电话。

    小区门口。

    乔疏雨目送女生雀跃的身影消失在楼幢间，原地站立了一会，转过身打算往地铁站走。

    视线里，一抹身影站在不远处，正沉默地立在黑夜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脸上的笑容褪去，乔疏雨直视着对方，并不开口说话。她并没有显出一分慌乱，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望着那人突然快步朝自己走来。

    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

    乔疏雨没有躲的意思。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一片喧闹声里似乎并不明显，只引来偶然几个路人的注目。

    乔疏雨的脸微微偏过去，头发散落下来，遮盖了她的眉眼，看不清楚上面的神色。

    “不要脸。”她听到压抑到颤抖的声音响起来，饱含着愤怒和斥责。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眼前的女人，终于沉静开了口：“宋阿姨。”

    站在身前的，正是宋遥。

    “你们……别当我是瞎子，看不出来。那是我的女儿！”宋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变态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我女儿下水？”

    “我没有。”乔疏雨脸上神色并无变化，要不是那微红的脸颊，压根看不出来刚挨了一巴掌，“还有，我不是变态。我以为宋阿姨好歹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会懂这个道理。那天晚饭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并不会歧视同性恋。怎么，才过了几天，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我是不歧视同性恋，可我女儿不能是同性恋！”宋遥恨得牙痒痒，那锋利的目光似乎想要把对方大卸八块，“乔疏雨，你去祸害别人我管不着，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为什么？”

    乔疏雨像是对这话早已烂熟于心，只说：“宋阿姨，我和晚星是两情相悦。我知道作为晚星的母亲，现在暂时不能接受，你这一巴掌我挨了。只是如果你想说教的话的，大可不必，我和我爸妈的事你也了解过，我这个人耳根子硬得很，应该知道没什么用。”

    “乔疏雨！”宋遥气得又抬起了手。

    这次，乔疏雨没有再给对方打自己的机会，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那巴掌落了空，才继续说：“晚星是个独立的人，虽然是你的女儿，但不是你的附属品。她……”她的话语略微顿了顿，眼底泛起一丝柔色，“她是个很可爱的人，真诚，坦率，富有同理心。我想有时候作为父母，也应当能向自己的孩子学习。宋阿姨如果真的像你自己所说的尊重性取向，就不会说出这样歧视而不自知的话来。”

    “你在教育我？”宋遥气极反笑，“你以为晚星是真的喜欢你吗？她还没满十八岁，人生充满了许多未知，你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误以为是爱情的荷尔蒙作祟。她懂什么爱不爱的？”

    乔疏雨抿了抿唇，片刻才说：“那宋阿姨，你觉得自己是真的懂爱情吗？”

    宋遥没想到对方会反问自己，心底有莫名的烦躁涌起来，她几乎是怒斥地开了口：“别口口声声什么爱不爱情，你才几岁？是不是爱情由不得你说了算！你既然顽固不化，我也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警告你，乔疏雨，你最好离晚星远一点，否则下次再让我碰到，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小区走。

    乔疏雨望着对方的身影快步消失在视线里，眉头微蹙，眼底稍稍聚了一些忧色。

    砰。

    开门声传来，李晚星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望向脱鞋进门的妈妈，下意识开口：“妈，这么晚你去哪里了？爸刚还在找你呢，说打你电话也没接。”

    话落，她就看到妈妈抬头望向自己，那目光沉沉，望得她话语一滞。

    她熟悉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讯号。

    不等她说什么，宋遥已经开了口：“晚星，你进书房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晚星心里一沉，下意识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撒娇说：“有什么事，不能在客厅里说啊？还有，爸爸找你呢。”她说着就提高声音喊，“爸，妈回来了，你找她什么事来着？”

    耳边响起拖鞋的踢踏声，李清泉从客厅走过来，脸上有些疑惑神色：“老婆，我……”

    “你的事晚点再说，我有要紧事。”宋遥不客气地打断了李清泉的话，面色愈发难看了些。

    李清泉愣了愣，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看到女儿投过来求救的目光，又开口说：“晚星和我说了，不就是和朋友去吃晚饭没回家嘛，多大点事……”

    “你给我闭嘴！”宋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大喝一声，脖颈间隐隐有青筋显露，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你就知道惯着她！这下子惯出事情来了吧？”

    李清泉被骂懵了，一脸迷茫地望着发火的老婆。

    “你给我滚进来！”宋遥径直探出手，一把攥住了李晚星的手臂。后者根本来不及躲，就被趔趄地往书房扯去，连拖鞋都掉了一只。

    “妈——”李晚星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脸上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你干什么？抓得我好痛……”

    宋遥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哆嗦着手去开书房的门，第三次才打了开。她将李晚星往里一推，猛地甩上了书房门，在寂静里发出一声怦然巨响。

    像是在平静的世界里投下一颗炸弹，终于在压抑中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