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分钟后，两个人重新回到了餐厅。

    不知道大家聊了什么，乔戎清笑得前俯后仰，格外夸张。瞥见两人回来，乔疏雨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站起身来，让她们进去坐了。

    李晚星的手插在口袋里，眉间神色有些犹豫，指腹抚过纸壳坚硬的棱角，余光偷偷打量乔疏雨。

    对方并没有再看自己，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晰看到对方侧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圈阴影，微染的笑意将整个冷淡的轮廓稍稍裹上了一层暖意，仿佛一枝冬日枝头绽放的白梅。

    她偏开头去，将口袋里的纸壳攥了紧。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夏晶打趣。

    “说宋扬的糗事呢，”乔戎清下笑得几乎忍不住打鸣，“有一回我们约了去吃饭，就步行街走到底，有个餐馆叫老地方，然后我们就在群里说老地方见。那会宋扬刚进群，没去过这餐馆，我们忘记了这茬，他这小子也没问，你们猜他最后去哪里了？”

    夏晶一脸迷茫，倒是李晚星犹豫了下：“不会是来学校了吧？”

    乔戎清猛地一拍掌：“还是我们李晚星同学聪明，哈哈哈，这小子回学校篮球场了，他以为现在篮球场汇合，再去吃饭，因为平时聚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学校篮球场。”

    宋扬的脸有些红，用力拍了一下乔戎清的肩膀：“谁让你们不说清楚的，谁能想得到这是个餐馆名字啊？”

    “那你咋不问呢？”乔戎清调侃，“自作聪明了吧。”

    宋扬瞪了乔戎清一眼，又偷偷去看乔疏雨，见对方似乎在笑，唇角也跟着往上扬了扬。

    这细微的表情落在一直关注的李晚星眼里，原本猜对的雀跃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闲聊间，菜也很快上齐了，摆满了一桌。

    “李晚星，”有人忽然喊她的名字，惊得李晚星神色慌乱地抬头，就看到乔戎清手里的筷子在菜上悬空点了点，“别不好意思啊，喜欢什么赶紧吃，否则可就只剩下盘底了。”说着努了努嘴，示意了下夏晶方向，“你看人家夏晶，早就大开杀戒了。”

    正把菜夹进嘴里的夏晶瞪了乔戎清一眼，话语含糊：“吃你的吧。”

    李晚星点了点头，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但不好表露出来，还是应付地从口袋里将右手抽出来去拿筷子，刚探进眼前盘里的菜，还没来得及夹起来，正好和另一双筷子轻轻碰撞在一起。

    那双执筷的手骨结分明，微微曲着，指甲修剪圆润，此时也略微停顿了会。李晚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筷子收回来，对方的筷子犹豫了下，将菜夹了起来。

    然后放在了她的碗里。

    “你吃吧。”乔疏雨给李晚星夹完菜，才给自己也夹了一筷放进碗里。

    李晚星望着碗里的菜，唇角抿了紧，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晌才回过神来：“谢谢。”

    乔疏雨瞥了身旁的李晚星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低垂的眼睑遮掩了目光，看起来漫不经心。

    口袋里冰凉的纸壳被捂得发热，李晚星好几次想要掏出来，又重新塞了回去，反复几次，一顿饭的时间都在恍惚中过去。

    “吃得我好饱。”乔戎清满足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望向自己的好兄弟，在底下推搡了下，拼命使眼色。

    宋扬鼓起勇气望向乔疏雨，正要说话，乔疏雨已经率先开了口：“我等会还要去一趟图书馆，吃完饭得先走了。”

    宋扬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来，原本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姐，难得放假，休息下呗。”乔戎清忍不住帮宋扬说话，“附近开了家新的剧本杀，很好玩的。”

    乔疏雨的目光扫过来，话语平静：“出来前我看到你至少有四张试卷摊在桌上，还是空白的。”

    闻言，乔戎清变了脸色，目光躲闪：“会做的……”

    “希望是做，不是抄。”乔疏雨露出一个微笑。

    从小到大，乔戎清最怕这个所谓的“乔疏雨的微笑”，那笑意并不直达眼底，洞若观火地望着你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那我等会吃完就回家做作业。”他败下阵来，望了一眼宋扬，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兄弟，我尽力了，甚至把我自己轻松愉快的假期也搭进去了。

    宋扬似乎并不放弃，抿了抿唇：“正好我等会也要去图书馆，学姐一道吗？”

    乔戎清在桌底竖了个大拇指。

    闻言，乔疏雨看了宋扬一眼，不轻不慢地落下话来：“我去的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

    乔戎清的大拇指瞬间抖了抖，垂下来，改为安抚地拍了拍宋扬的腿。

    一旁全程观摩的李晚星和夏晶心情迥异。

    好家伙，这宋扬撞上的是一块铁板啊，油盐不进。夏晶一边低头喝了口可乐偷偷打量着场上你来我往的话语，在心里替对方哀叹。

    李晚星的心情就复杂多了，既替宋扬心疼，又庆幸乔疏雨的委婉拒绝，想到自己，还涌上一股酸楚。

    乔疏雨话不多说，又喝了一口水就站起身来，客气说：“你们慢慢吃。”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李晚星回过神来，看到对方的背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再去趟厕所！”就跑了没影。

    餐厅里很多人。

    李晚星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女生背影，艰难穿梭在人群里，试图靠近对方。所幸没多久，乔疏雨就在门口的柜台停了下来，然后掏出了手机。

    “你好，一共是427元。”服务员的声音响起来，指了指柜台上的二维码，“扫这个码就行。”

    乔疏雨点了点头，很快付款成功的声音响起来。

    与此同时，李晚星也终于得了机会追上了对方，意识到乔疏雨在买单，还愣了愣。

    不是说宋扬请吗？

    乔疏雨刚回头，就看到李晚星竟然站在自己身后，微微一怔：“怎么了？”

    李晚星回过神来，望着女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时竟然有些紧张，也顾不得说话，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藏了整整一顿饭时间的纸壳。

    “那个……时间有点紧，只买到这个……”李晚星的脸红得厉害，也不知是因为追得急还是餐厅空调打得太热，“今天谢谢你。”

    虽然对方算是半个情敌，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这场未果的暗恋里，这个女生并没有任何错。

    乔疏雨垂眸，望着对方手心跌打损伤的药膏，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因为揣得久了，触手温热，纸壳有好几处已经瘪了下去。

    她有些好笑，抬头望向对方：“怎么刚才吃饭的时候不给我？”

    李晚星有些不敢看对方，用指甲轻轻抠着自己的掌心，她承认，刚才有那么些犹豫的时刻，出于某种嫉妒的心里，还是不想要将药膏送出去。只是最后又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才追出来。

    “行了，学妹，我收下了。”乔疏雨将药膏揣入口袋，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回去吧，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和大家说一声。”

    李晚星没想到对方会揉自己的头，身体一僵，只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香味拂过来，那手依旧很凉，触碰到了她的额间，如羽毛般拂过去。

    不等她反应，乔疏雨已经转身踏出了餐厅，融入在人海里消失不见了。

    李晚星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会，才恍惚地往回走，只觉得今天一天都像是在做梦似的，格外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