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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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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保不会生出“世代忠良的顾家怎么跟暴戾恣睢的摄政王有了牵扯”这等针对顾家的非议诟病。

    何况,他?与小姑娘的婚事,要?上皇室玉牒,那是要?在史书上留下?记载的。

    他?不在意自己在正?史野史里会被写成什么形象,却不能让小姑娘因为他?染上污点。

    即使,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于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在裴简的授意和提点下?,开始大张旗鼓地讲那一出不算骗人的故事:

    摄政王在北疆遭人暗算,被顾小将军所?救,对其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登堂入室。

    却分毫不提顾小将军对摄政王的态度,究竟是接受还是拒绝。

    那日,顾灼从公事中抽出空闲,被裴简带着,光顾京中每一处好吃好玩儿的地方?。

    路遇茶楼,街上都能听得见里头的人声鼎沸,她拉着裴简进去,果真座无虚席。

    站在门边听了会儿,讲的居然还是她的故事。

    那时顾灼还转过头跟裴简感叹:“这茶楼胆子够大的啊,连你都敢编排。”

    裴简浅笑着揉她发顶,没说?话。

    后?来?,小姑娘又?一次提起?茶楼说?的故事,裴简就没再瞒着,说?那茶楼是他?的,故事也是他?提点的。

    只不过,还是没告诉她,为何会让茶楼那样编排他?。

    关于名声的那些考虑和筹谋,不必让她知晓。

    他?不想给她徒增负担。

    可?尽管如此,小姑娘还是心疼他?,舍不得他?被人说?成是“一厢情愿”,想让他?提点说?书先生,在故事里添上“两情相悦”的部分。

    裴简没应,揉捏着小姑娘软润的耳垂,慢条斯理地逗她:“夭夭,你不觉得,偶尔演一演‘你不情不愿,我强取豪夺’的场景,还挺刺激的吗?”

    小姑娘脸皮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娇声骂他?“没个?正?形儿”。

    倒是如他?所?愿地,翻过这篇儿没再提。

    江南的罗家被玄卫押送进京,连带着那些能定罪的铁证:

    没来?得及销毁的与俞汉往来?的信件;

    没来?得及送去凉州的几千只破甲箭头。

    箭头上寒光凛冽,顾灼只看?一眼,就认出——

    五年前的战场上,也是这样的箭头和冷芒,凌厉地冲着她面门而来?。

    北戎神箭手?使的箭,都是这种?细长锋锐的破甲箭头,十字开刃,专破铠甲。

    无数顾家将士命丧于此。

    恨意陡然盈满胸腔,顾灼却在这种?时候生出一种?奇异的冷静。

    她拈起?窄小方?桌上的那几张纸,重新一字一句细细地看?。

    那是她爹娘派人送来?的信,上头写的是从北疆查出来?的东西。

    凉州城中那处名义上属于罗家的宅邸里,豢养着上百名死?士暗卫。

    白花花的银子堆积如山,一条隐秘的地道通向两条街外的凉州太守府书房,再通向另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机关暗格里的卷轴,是大裴所?有州府的详细舆图。

    分门别类的书册里,记载的是各州府驻军情况,以及军中主要?将领和衙门主要?官员的家眷亲人。

    这些东西,触目惊心地指向一个?呼之欲出的目的——

    攻城,以及用软肋威胁守城将领和官员投降。

    在桌案底部的夹层里,找到一张陈旧泛黄的信笺,上面用北戎文字写着七年前的,破甲箭头与白银的交易。

    确定俞汉通敌的更为凿凿的证据,是被封进墙壁多年的两个?账本。

    一个?记录罗家在江南以瓷窑做掩护造箭头的流水,另一个?记录豢养死?士的开销和从北戎得来?的银两。

    顾灼手?中的最后?一页纸上只有一句:

    “俞家祠堂中供奉前朝成王家谱,俞汉疑为成王遗孤之子。”

    牢房里阴森暗怖,腥气令人作呕。

    刑架上秽浊腐旧,鲜红盖着陈年暗血往木头缝里渗。

    俞汉的头发脏污散乱,脑袋无力地垂着,奄奄一息像一条残喘的狗,却始终不肯开口。

    顾灼放下?手?中的信,从桌上捡了两枚箭头,抬步朝刑架走去。

    平静而沉默地,感受手?心的寒意。

    她停在刑架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凉州太守。

    然后?抬手?,将箭头缓缓钉入俞汉的手?臂。

    一点一点,旋转着,直到触底。

    箭头尾部渐渐汇出血线,滴滴答答地落,很慢很慢。

    剧烈的疼痛早就迫使俞汉抬起?头来?,眼眶凹陷猩红,面容扭曲怨毒,人不人鬼不鬼。

    凄厉的惨叫声在阴暗空荡的牢房盘旋,更显瘆悚。

    跟过来?审人的刑部尚书抹了抹脑门上冒出来?的汗,倒也不是害怕。

    毕竟刑部里头更残忍的招数隔几日就会招呼在罪大恶极之人的身上,他?司空见惯。

    只是,眼前这一幕突然让他?想起?两年前——

    上一任刑部卢尚书在早朝大殿上痛苦惊恐的嚎叫。

    当时摄政王的阴鸷乖张竟是与如今顾小将军的狠辣温静,诡异地般配相称。

    刑部尚书分神想起?京中的流言,暗叹这两个?祖宗当真是天生一对。

    惨叫声渐弱,昏沉压抑的烛火没规律地跳跃。

    顾灼眺了一眼暗影中密密匝匝的刑具架,硬生生按下?心底郁结不畅的恨和怒。

    箭头的寒意仍留在她手?心,经久不消。

    她的声音也被染得清泠泠地冷:“你还指望着你的那些死?士再劫一次狱吗?”

    “凉州太守府已被清剿,”她捕捉到俞汉发抖的身形有一瞬细微的愣怔,继续道,“你的死?士在地道中尽数伏诛,前些时日来?劫狱的是仅剩的二十几条漏网之鱼,如今也一个?不留。”

    “能助你东山再起?的一切,都没能运出去。”

    最后?一丝希望猝不及防地破灭,俞汉闻言猛地抬头,那张血污灰败的脸,像是绝望濒死?、失去一切却不肯接受事实的恶鬼。

    顾灼淡淡开口,将恶鬼推向炼狱:“你所?有的筹谋算计,片瓦无存,灰飞烟灭。”

    恶鬼被业火吞噬,吐出癫狂疯魔的笑意。

    可?笑他?谋划多年,竟是败得糊里糊涂。

    当初接到命他?进京述职的圣旨时,俞汉本能觉得有些不对,立刻就吩咐人尽快将宅邸里的东西运到那处不起?眼的院子,再伪装成商队运出城外。

    可?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他?只能先跟着传旨太监进京。

    又?安排了二十几名死?士沿途远远跟随,只等接到凉州事成的消息,便护他?逃走。

    谁料直到了皇城脚下?,凉州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他?提出要?去住进奏院,打算离了顾家兵马的视线就借机逃跑,可?顾灼没应他?。

    他?没再坚持。

    一则,是怕顾灼生疑;二则,是顾灼话中提到的羽林军,让他?忌惮。

    羽林军守在城墙上,视野开阔,极容易发现异常,居高临下?放箭,轻易就能阻了他?的去路。

    第二日进城时才知,城门还在封锁,不准随意进出。

    死?士被拦着城门外,俞汉只好抱着侥幸——

    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疑心太重想多了。

    事实证明不是。

    皇帝派人千里迢迢送去凉州的圣旨,就是专门为他?设的陷阱。

    被下?狱后?,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轮着番儿没日没夜地跟他?说?话,耗着他?的意志和精神。

    他?疲力应付着,警惕地防备被人套话,保着自己的命,暗暗等着死?士的行动?。

    前几日死?士劫狱,却并未成功。

    俞汉被拖到这间牢房受刑,心下?怒骂“废物”,却仍存着希望——

    凉州事毕后?,会有更多暗卫死?士来?京城,总能救他?出去。

    到时候他?带着白银和舆图情报逃去北戎,照样能图谋霸业。

    他?只要?在这牢房里留着命就好。

    这些人还想从他?嘴里撬出来?东西,他?只要?什么都不说?,活下?来?不成问题。

    可?俞汉万万没想到,所?有的事都偏离了他?的算计。

    底牌散尽。

    他?的大业,完了。

    欲飞

    狾瘈刺耳的癫吼声依旧。

    裴简得留在牢中盯着接下来的审问事宜, 顾灼没让他?送,独自回了将?军府。

    夜色似墨,浓稠幽幽不见边际。

    新月如钩, 莹然皎皎煜照清辉。

    二月的春风料峭, 却也已经拂开坚硬的冬雪寒冰,拂出鲜嫩柔软的花木绿芽。

    院中阒静。

    顾灼朝着北疆方向, 遥遥敬了一炷香,倒了一碗酒。

    孙海提着谢礼登门时, 已是二月二十五。

    这位向来?精明外露的并州太守, 此时倒是破天荒地满脸诚朴挚切,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胆憷。

    也容不得他?不这样。

    这一个?月, 孙海过得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进京第一天,与他?同行一路的俞汉毫无征兆地被下狱, 属实给他?吓了个?够呛。

    孙海生怕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自己?。

    于是, 他?极力降低存在?感,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待在?进奏院, 从不参加同僚的宴饮,也不敢打听消息。

    直到前些日子,刑部尚书在?早朝上宣读了俞汉通敌叛国、企图谋逆的罪行后, 孙海震惊之余, 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 他?管辖的地界——并州城中,那个?被他?关停的赌场, 竟也是替俞汉敛财和?打探消息的。

    孙景阳这两年沾了赌, 指不定哪天输钱太多还不起就会?被赌场威胁着偷他?的官印。

    万一他?的官印被用?在?旁门左道上成了俞汉通敌的一份助力, 那如今,他?孙家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虽然没有什么流芳百世的大?志向, 却也不能接受在?史书上留下通敌的罪名而让列祖列宗都被狠戳脊梁骨啊。

    孙海越想越觉得后怕,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不稳:

    “多谢小将?军将?我那逆子拉回正道,若不是您,恐怕那兔崽子现在?连小命都不保。”

    并州城南树林里的尸体,不是因为还不起赌债,而是解手时抄小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才被赌场的人打死。

    就算孙景阳有分寸,知道官印不能拿,可他?三天两头往赌场里跑,说不准哪天无意间听见什么就被人家给灭口了。

    孙海现在?除了心有余悸,就是庆幸。

    庆幸当初顾灼为了办书院而忽悠他?,把孙景阳带去了军营,早早离了赌场那个?鬼地方。

    所以,他?今日才专程来?登门道谢。

    关于“忽悠”这个?事儿,孙海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地方主政官员九年一换,这个?典制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看俞汉和?姚怀雍在?北疆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就以为北疆州府不循此律。

    其实,他?辗转着托关系想调离并州时,还曾托人拐着弯儿地问过吏部。

    不过,或许是被问的人嫌他?急于求成,也或许是压根就不知道为何?凉州幽州太守十几年不换,只让人带给他?一句模棱两可的敷衍:

    “你?先踏踏实实地在?并州待几年,等?再碰上一个?被贬的官员,品级合适的,不就能像你?换掉前任并州太守一样,把你?也换走吗。”

    于是,孙海就对自己?以为的更加深信不疑,觉得如果不打点吏部,他?就得在?并州任上待到致仕。

    可他?前几天才知道,北疆州府并不是例外,一样要遵循九年一换的典制。

    凉州太守十八年未换是因为俞汉使?了计谋。

    幽州太守二十年未换则是因为幽州是驻军州府。

    也就是说,他?孙海这个?并州太守,即使?什么都不做,五年后,到了九年之期,也是要调任的。

    可当初顾灼来?府上忽悠完他?的时候,他?是真打算要在?并州扎下根来?待个?十几年的啊。

    顾小将?军,当真是画饼高手,雄辩之才。

    孙海感叹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顾灼要是知道孙海最近才反应过来?她在?忽悠他?,那她必定是要夸他?一句“天真”的。

    当初她压根儿就没打算靠那一箩筐客套话来?说服孙海啊。

    那明摆着是为了给后面要说的重点做做铺垫嘛。

    能让孙景阳不再去赌场,才是她跟孙海做交换最有分量的筹码。

    可她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说“我有办法让你?儿子戒赌,你?只要答应书院的事儿,我就告诉你?”吧。

    这不纯粹得罪人嘛。

    威胁别人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啊。

    此时,顾灼看着孙海带来?的谢礼——一个?配着紫檀木盖的青玉条纹兽耳簋,有些纠结。

    想了想,还是把孙景阳去赌场的目的告诉了孙海。

    孙海听完后愣怔许久,回过神时,略有些慌张地端起了茶盏。

    那茶盏是空的。

    顾灼只当没看到这位太守大?人想掩饰却掩饰得不怎么好的用?袖口抹眼角的动作,适时开口:

    “孙太守将?这东西拿回去吧,您不必谢我。孙小公?子是个?好孩子,您作为父亲,以后别让他?这般煞费苦心替您善后才是。”

    孙海却是站起来?,颇为郑重地拱手:“小将?军的话,孙某铭记于心。您对孙家有恩,这点谢礼不成敬意,您切莫推辞。孙某便?先告辞了。”

    顾灼倒是没再说别的,叫来?于管家送人出府。

    孙海回进奏院的路上,脑子乱糟糟的,心里充斥着对他?儿子的愧疚,脚步也稍有些踉跄。

    撞到了行人才倏地想起,他?今日去将?军府,除了道谢外,还有一事想向顾灼请教。

    几天前,他?被召至刑部,回忆交代?他?查禁并州那个?赌场的来?龙去脉和?办案细节。

    说到有人潜进太守府给他?送了账本,还把尸体拖到了衙门外时,孙海才被告知——

    这个?“善良的好心人”是摄政王的手下,做这些事儿也都是听从摄政王的吩咐。

    而且,赌场早就知道孙海在?暗中查他?们的把柄,所以放账本的地方才只有两个?人守着——

    就是为了防着他?找高手摸进赌场后院。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东西可查,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找到赌场更隐蔽的秘密,赌场才好继续暗渡陈仓。

    孙海知道这些事儿后,也想起了他?当初看赌场账本时觉得奇怪的地方——

    那个?赌场是这两年才开始匿税的,都冒这般大?的风险了,匿税数额却并不多。

    怪不得呢。

    原是为了应付他?而故意露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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