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不学得会另说，总之先把知识填充进去，五条悟不也学会了反转术式了吗？
沉迷填鸭式教育班主任压根没想过学生们的苦不堪言，什么？这么点书就已经看不下去了吗？你知道隔壁种花家高考的孩子需要看多少书吗？！
即使对学习从未感到过困难的五条悟，在面对可以埋了他的古籍时，还是感到了挑战。
“杰，你是认真的吗？夜蛾老师要是听到你说闲，估计会再加几场课的！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设置高专入学考试了，我们是不是要庆幸自己已经入学了。”
对于挚友的念叨，夏油杰并不是充耳不闻，只是他心里沉甸甸装着心事，高专的同学们显然不能成为倾诉对象。
五条悟一拍手，把挚友有些走神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好了，一年级那边有任务，我问过夜蛾老师了，可以让我们作为陪练一起跟过去，杰也要一起过去吗？”
最近高专能接到的任务很少，夜蛾正道也有控制这方面，以前普遍的日常居然变成了偶尔的外出放松。
不过夏油杰拒绝了：“一次教学任务去两个特级的话会太浪费了，而且下周关于‘帐’的作业论文我还没写完，今天想要把它完成。”
“是这样的吗？”五条悟仔细盯了一会夏油杰脸上的表情，“你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夏油杰眨了眨眼，避开了好友的眼神：“没什么，大概是苦夏罢了。”
五条悟又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算了，等你回来再和你说，教学任务用不了太久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原本温暖的草甸显露出丝丝冰冷出来，毕竟秋天要来了。
夏油杰没坐多久就打算回宿舍去了，有论文要完成是真的，不过他只差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并不着急。
高专的学生很少，老师也并不喜欢留校，走在冷清的校园里，道路都显得格外漫长。
猝不及防地夏油杰见到另一个人。
“夏油，五条他们呢？”夜蛾正道皱着眉，显得有些焦灼。
夏油杰还来不及询问，夜蛾正道就已经自己想到：“土地神那个任务！估计是陷到一些麻烦的结界里去了，难怪联系不上。”
在夜蛾正道心里，再麻烦的任务对五条悟来说基本只是花费时间多少的问题，他打心里信任自己的学生，但现在的情况，学校必须派出一名特级去探查。
对于夏油杰，夜蛾正道却有些犹豫，他毫不否认对方的优秀，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那是他最出色的弟子。
只是，这孩子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夜蛾正道能隐约猜到原因，他的这位弟子，实力出色并且拥有同期弱者的能力，如果能正常走下去，夜蛾正道毫不怀疑他能成长为咒术界的魁首，把这个扭曲的群体掰正回去一点。
然而优点太过即是缺点，太能共情也就以为着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夜蛾正道是真的很怕夏油杰沦陷。
做老师的很难干涉太多，更何况这次的异常是整个咒术界的事情，咒术师协会那边要求必须去一个特级咒术师探查。
九十九由基就从来没被他们掌握过，五条悟就算在学校也估计会被家族牵连住步伐，这样看来夏油杰是最容易被派过去的。
夜蛾正道原本的想法是在一切决定前，让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去，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实现了。
夏油杰看出了夜蛾正道的为难，他主动道：“夜蛾老师，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做吗？”
夜蛾正道闭眼叹出一口气：“夏油，这次的任务你一定要小心。”
“米花町咒术能量全部消失，目前在内活动的咒术师已经全部失联！任务等级为特级，不会有辅助监督，也不会有增援，探查到情况后你需要立刻撤离回东京说明情况……”
米花町。
简而言之，一个离东京太近，以至于极具东京风格的城市。
夏油杰还记得，东京的城市意识是这样描述自己的那位同类的。
“脑子有些不太正常，但是还算好相处，算是那种乖孩子吧。啧，京都那家伙就很喜欢他。”
自己城市的性格夏油杰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京都给他的印象也很不错，被这两位都认可的城市意识应该不会麻烦。
说起来，因为靠得太近，在东京因素辐射下，一切资源制度也朝东京靠拢。但比起在东京的停留时间，高专学生们很少特意去米花町。
之前有过解释，或许是因为离东京太近，咒术师协会调动咒术师方便，也就麻烦不到高专的学生了。
但夏油杰对这一说法保持怀疑，他查过资料，米花町的犯罪率比起东京简直不多承让，综合人口和土地面积来看，犯罪率甚至高出一大截，也因为犯罪率居高不下，导致这个城市的法律行业盛行，网上能找到的几个名侦探，居然十之八九是米花町的。
这样的城市，在咒术界居然是比较容易搞定的地方，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再多的调查在最后的时间里也没什么用，出于保障的想法，夏油杰倒是联系了东京，在得知对方并不知晓这一变故后，夏油杰希望得到他的引荐，让米花町的城市意识能够帮助自己。
“好哦，没问题，米花也很期待和你的会面。”夏油杰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第 63 章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剩下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做了。”新上任不久的辅助监督递给后座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笔供任务使用的现金，而关于这次任务的任何信息资料, 什么都没有。
辅助监督略带担忧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学生, 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咒术师之一。
新来的辅助监督上任不过一个月, 从普通社畜变成里世界的一员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生活上的变化，以至于对于咒术界的认知也长久停留在自己曾经的想象上。
而他的设想, 基于二十多年来的现实生活，一个有时候可能不讲道理, 但总归还是秩序分明的世界。
所以, 他第一次出任务就是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执行危险难测的任务时, 他不由地迟疑了，这是不正确的吧？
不过，像他这样的, 被规划了人生的小人物, 又能改变什么呢？
辅助监督目送着少年咒术师进入另一座城市：“祝您武运昌隆。”
独自一个人走进米花的夏油杰并不知道送他过来的司机的想法, 他从踏进米花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城市的边界往往人烟稀少些, 缺少建筑物的遮蔽后，气流的流动会更流畅, 对应在人身上的表现便是, 气温比市中心要低，风也更大些。
不过在夏油杰踏过边界的一瞬间, 空气的流动好像停滞了, 空荡荡的环境仿佛凭空生出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
常和城市意识打交道的咒术师马上反映过来, 这是来自城市意识的注视。
“米花？”夏油杰询问道。
没有答复, 夏油杰并不感到奇怪, 脾气特殊一点的城市意识也不是没有。
好在, 夏油杰并不需要自己想办法就有一个绝对靠谱的队友可以提供意见。
打开手机，准备寻求东京一些意见的时候，手机突然跳出一个陌生的好友对话。
【左手边30米，有一辆车，钥匙在车内，你开着它用最快的速度去市区。】
夏油杰沉默了一秒，回了信息。
【你是米花吗？】
对方迅速地做出了回应：【是的，很高兴认识你。】
还算友好的回复让夏油杰心里一松，不过没过一会又一条信息弹出，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对方的紧迫。
【快一点，你还有二十三分钟。】
联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夏油杰不由严肃起来，这会是他探查出真相的机会吗？
按照米花给的提示，夏油杰果然找到一辆闲置的汽车，并且顺利地启动了。
出发时还是由辅助监督送来的未成年高专生，此刻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获得这个国家的驾驶证这件事。
时间不等人，好在此刻夏油杰有这个城市的最强外挂。
【你有点慢了，可以再提点速。】
已经接近限速的夏油杰已经看到不远处的正在执法的交警了。
就像是为了打消他心中顾虑，手机又是一震。
【他们有别的事情要管。】
果不其然，在他后面行驶的车发生了一点意外，马上就被尽忠职守的交警发现。
顺利通行的夏油杰忍不住忧虑地看向后视镜，只是车主之间的摩擦，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故。
所以这是意外？还是为了让他顺利通过这个路口制造的“意外”？
一个城市不会有比城市意识本身更看重城市安全和秩序的存在了，夏油杰遇到的城市意识们是恨不得把所有罪恶扼杀于萌芽时的存在。
而米花，好像似乎有些不一样。
【别想太多，专心开车。】
【那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注定”，夏油杰很好地捕捉到了关键字，难道说米花的能力……
这个时候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反正在见到祂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按照米花的指令，夏油杰一路开车到了一条巷子，目的地是一架装修风格比较古朴的书店。
【你告诉老板，你要购买他的珍藏。】
【没有什么其他的暗号吗？】偶尔也看过一些刑侦剧的夏油杰谨慎地问道。
米花马上就回答了：【不用，就是你买的东西有点贵，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轻易地出售。】
夏油杰一边猜测是什么东西让米花如此重视，一边回复消息：【放心，我这里有咒术师协会提供的资金，无论要价多少，我都会把你要的东西带来的。】
【真是万分感谢，不过钱我会还给你的，牵扯进你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如果不是你来了，半个小时后老板就会遇到一个收藏家。你放心，等你买到书后，我们见面时我会以一般等价物的形式还给你的。】
这条消息回复地很有霓虹人的特点，恨不得把所有的敬语都用上，卑微又慎重。
夏油杰摸摸鼻子，米花，貌似，还挺有礼貌的。
对自己先入为主产生的不好年头感到抱歉，夏油杰走进了书店，在花费了一笔较高却远远没超出他预期的金额后，他拿到看那本封装古典的书籍。
好像有些过于顺利了。
不过既然已经拿到手了，就应该去找米花了。
刚打算向米花询问，结果又一条消息发出来，这次是一条定位消息。
米花每次发消息都会比夏油杰想得更快，这应该是祂的能力，这次夏油杰没有多问，米花也没有提出时限要求。
定位地址不远，米花町3丁目11番地，以夏油杰的速度步行过去用不了五分钟。
而且这个地址明显是居民区的地址，约在这里见面，也就是说，这是米花的住址。
夏油杰有些意外，等一路步行到目的地，那种惊讶更重。
和别的城市意识的习惯不同，米花大概是把大隐于市的观念贯彻地很彻底，住宅风格和周围的邻居整齐一致，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居民住宅。
【不用按门铃，钥匙在左侧窗台的鸢尾花盆下，要小心一点，不要把我的花枝折断了，好不容易才养的。】
怎么说呢，米花大概是夏油杰见过的，最像人类的城市意识了，连这种生活细节都一模一样。
比起同类们的非人感，米花目前所表现的形象，就很像个普通人。
【好，我拿到钥匙进来了。】出于礼貌，夏油杰回了消息才开门。
不过也因为开门，他错过了米花最新的一条消息。
【等等，等下进来的时候，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拜托了！】
打开门，屋里的场景让夏油杰一愣。
很快他就收起震撼，因为并不是多神奇的景象，和京都的桃源乡不同，这里的一切是可以通过人力实现的。
夏油杰看到了一整面的书墙，也就是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了米花让他买书的原因。
这大概是这位城市意识的个城爱好吧。
因为庞大壮观的书墙过于醒目，夏油杰过了几秒才发现书墙的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孩。
十分不起眼。
不过这并不是说这个男孩长相一般，相反他有着极其精致的面庞。只是小小的个子站在阴影里，蓝色的兜帽衫把他的眼睛遮住，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尚还炎热的天气里，他围着一条长长的灰蓝色围巾，把下巴和脖颈也挡住了。
他坐在那里，仿佛和阴影是一体的，屋内的灯光昏暗，较强一点的光线是夏油杰打开门射入其中的一束日光，门外以近黄昏，并不强烈的日光下，男孩的皮肤透露出病态的白。
夏油杰想要靠近，本着初次见面的礼仪，他自我介绍道：“你好米花，初次见面。”
可是他的行为仿佛惊扰到了小动物没等他行动，沙发上的男孩立马翻到沙发后面，露出蓝色兜帽的长耳朵，像一只被吓到的小兔子。
【请不要和我说话，我我我我@￥#%￥#】
看着乱成一团的消息，夏油杰微妙地懂了，好吧，米花不仅像人类，还是个死宅。
他小心地询问；【需要我把门关上吗？不和你说话，同时距离你远一点就行吧？如果还会感到不安，我可以转过身去。】
【请关上门，万分感谢！我只是太久没看到人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夏油杰把门关上后，米花已经重新坐了回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动，他们之间的对话应该只能通过手机了。
【你可以坐下来了，你想要问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在离沙发的不远处，一张座椅平移了过来，那是给他准备的，夏油杰也不忸怩，还从怀里拿出之前买的书，放在了面前的小圆桌上。
小圆桌飞快移到了米花面前，男孩收到书的那一刻，欣喜忍不住洋溢出来，作为交换，桌子上多了一个整整齐齐的纸包。
【谢谢你，这是坡先生未出版的书籍，如果不是这次，可能我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之前说好的，我会给你补偿，目前市面上的流行货币我不知道是哪一种，不过我给你的这种是使用事情最长的一般等价物。】
作为书迷的回报，夏油杰打开纸包的瞬间眼睛差点被闪瞎，这的确是人类历史上最保值的一般等价物，看来米花的确是很久没见人了。
不过许久没有和人类打交道的米花给夏油杰的感觉却不难相处，这大概是死宅的通病，也就是“很好欺负”。
拿到书的男孩把书捧得高高的，用柔软的脸颊去蹭书脊，像极了一只小兔子蹭自己心爱的胡萝卜。
夏油杰顿时生出想rua一把的想法，可他也没忘记来米花的目的。
【如果这本书让你满意，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帮我完成任务，以你的能力应该早已知晓我到来的目的。】
米花把书放下了，这面书墙是他自己以及同伴们收集的结果，在很久之前他就给今天的书留好了位置。
踮起脚就可以把书放在第三层的架子上，这里是他放最喜欢的书的地方。并非是不好奇这本书的内容，只是在他看过的未来里，他无数次得到这本书，却没有一次翻开书页，品尝书中的故事。
【没错哦，我的能力为观察时间之眼，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在观测范围之内。】
蓝色的兜帽下，红色的鲜血从眼睛溢出来。
第 64 章
“教主, 夏油教主？”男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对家失去和我作对的可能？听说山村先生很疼爱他的妻女, 如果……”
话未言尽, 那张堆满褶子的脸再次望向夏油杰, 贪婪、自私、阴郁的负面情绪相互交织成的一张大网，把夏油杰裹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
夏油杰内心作呕, 他本应该大声制止这种行为的，但不知为何, 身体仍然端坐着, 面庞浮现出佛像般怜悯的慈悲：“当然可以, 这要是作为教众的你想得到的东西，神明一定会赐予你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贪心的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眉头紧锁：“啧, 猴子就是猴子。”
话刚出口, 夏油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怎么会这么称呼人类。
还有，刚才那人叫他什么？夏油教主？自己是教主？
还来不及进一步思考, 门口突然探出两个圆乎乎的脑袋。
“菜菜子, 美美子？”
两个小女孩欢快地跑了进来：“夏油大人，教徒已经走了, 我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 贪婪的猴子一定会被惩罚的。”
惩罚？猴子？还有菜菜子美美子？她们不应该在学校吗？
不对, 菜菜子美美子在被自己救回来后就一直留在身边, 他是不会让可恶的猴子们有伤害她们的机会。
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最近似乎太累的, 连过去的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当年在看清人类和咒术师的本质后，自己先是遇到了菜菜子美美子她们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叛逃出了咒术界。
之后，之后有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扬起稚气的脸：“之后大家汇聚到夏油大人身边，夏油大人会带领大家实现咒术师的新世界。”
夏油杰把手放在女孩头上，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会带你们去到美好的新世界。”
美美子牵起他的手：“夏油大人，大家在外面等着你呢，今天可是大家迎来美好世界的最后一天呢。”
最后一天，什么意思？夏油杰看向双胞胎，这次她们也没解释。
不过不要紧，他相信双胞胎不会欺骗他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他也有点小期待呢，不如跟着她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了。
双手被双胞胎托起，被牵引着踏出宅院，等到到了宅院中心，这里已经聚满了人了。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来了。”
“见证我们的新世界。”
人潮涌动，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狂热和欣喜，所有人的期许把他高高举起，他承担着所有人的梦想。
“夏油大人，大家都在等待您的指示呢。”菜菜子美美子簇拥夏油杰，想让他登上高台。
夏油杰突然发现，这些人都围绕在一个邢台。
“那里关押的是什么人？”不知为何，夏油杰并不想走上去。
小女孩咧开嘴笑容灿烂极了：“那些是罪人，阻碍我们去向新世界的罪人。”
她的姐妹附和道：“虽然是同伴，但是组织夏油大人就是罪人，现在能用这些罪人引出六眼，也算是他们唯一的价值了吧。”
异色的女孩一左一右向他伸出手，夏油杰迷茫地把手伸了过去，是啊，夙愿即将达成，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步步踏上高筑的台阶直到最后一步才看清下面的景象，欢呼的同伴，染血的邢台。
斑驳的血迹和陈旧的刑具，下首被沉重的锁链锁着三个人，他能认出的只有其中一个黑头发的，隐约能看出几分故人的轮廓。
盘星教的教主就位，底下欢呼的教徒推上一座巨大的沙漏。
“只要用他们引出六眼，咒术界就全部被我们掌控起来了。”
“等到沙漏滴完，六眼还没出现，他仅存的三名弟子也要死去了。”
夏油杰站在最高处，挂上最常用的笑容，挥手示意倒计时开始。
六眼，不，应该是悟才是，即使阵营不同，他们也还是挚友才是。悟他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的，自己也能借助这一点，彻底击溃他。
夏油杰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这个时候，高兴是情绪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对挚友的不舍应该也是有的。
但此时，那些复杂的情感，就像笼罩了一层迷雾那样，真实的情感，并未穿透那层迷雾。
或许悟来了就会不一样了吧。
刚这么想，夏油杰所想之人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苍蓝色的雷霆击碎了沙漏，他昔日的挚友却未像从前那样对他微笑：“我觉得早几分钟来和晚几分钟来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次就早一点到了。”
他撇了一眼刑场上的学生，不忍在眼底划过，但更多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坚决。
底下有人大喊：“六眼，想要救下弟子的话，就快点自废双眼束手就擒。”
一击声势夺人的术式在那名教徒脚下炸开，也顺势让盘星教教众闭嘴后齐齐后退。
五条悟，御三家的神子，咒术界的最强者，在场之人都应该畏惧他的，除了作为挚友的夏油杰。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对了，至少最后劝说悟一次，比如只要加入自己，他的弟子都能活下来之类的，说不定悟会迷途知返呢。
“我知道你有想说的话，我已经听了太多次了。”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但仍然很专注地直视夏油杰，“我也有想要说的，并且只说一次。”
“快点清醒过来，杰！”
说完，他曲起手指，四指并着插入柔软的眼眶，鲜血一瞬间顺着苍白的脸颊滴了下来。
随后，一颗苍蓝色的眼球取出，被放在摊开的手心。
夏油杰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封住五条悟的战力，让六眼废掉最好，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因为他还残留的挚友情谊吗？夏油杰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那一幕，但五条悟空洞洞淌血的右眼眶还是一次次出现在夏油杰脑海中。
“啧，果然还不够吗？这可真够痛的，也不知道上次你对自己那么狠是怎么想的。”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夏油杰睁开眼睛，五条悟正在取下自己的第二颗眼珠。
不能这样做，夏油杰试图阻止，身体随之跃下高台。掌控的咒灵啊，学会的咒术啊，什么办法都好，只要让他停下，咒灵操使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挽留自己的挚友。
脸上仍然淌血，已经不能视物六眼扬起脸，忽然露出和少年时一般无二的笑容：“下一次就是你来叫醒我了。”
下一秒挚友的笑容被定格在那一刻，夏油杰跃起的身影也浮在空中。
喧嚣的人群也好，脸上只余两个血洞的挚友也好，都纷纷退出了他的世界。
哐当，就像打碎了的玻璃镜片一样，画面被分割成无数块。
每一块里面都有不同的画面，里面有他叛逃时屠杀村民的画面，有他为了自己的道路杀害父母的画面，有他与悟的学生为敌的画面，还有已经死去却被人利用封印悟的画面。
无数种场景里，每次都有不同唤醒他的人，老师、同学、挚友，也有他唤醒他人的场景。
或许成功，或许不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即使带着那份记忆走完了一场故事，也会在下一个故事记忆全失。
一次次的场景中，总是有太多原因，让昔日朋友反目。这是咒灵的幻术吗？可能不是吧，夏油杰有试着带入每一次场景的自己。
那的确是只有作为夏油杰才能做出的事情，而他了解的友人们也是一样，衍生出来的未来，也正是他们才能做出的选择。
可能暂时游离出故事之外，夏油杰难得获得短暂的清醒，他试图整理这件事发生之前的记忆。
“我记得，当时我去了米花，悟也和七海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出任务。”
“现在他们也和我一样的处境吗？”细细想来，的确有很多细节值得怀疑，他们怎么就正好被分开了。
还有他所处的场景，真实地并不像幻境，周遭也没有咒灵们让人不舒适的咒力的流动。
尽管不愿意怀疑，但他们信任的同伴，城市意识，好像真的就是这次的敌人。
夏油杰捂脸思考，那么回到现实的办法是什么？悟或许已经告诉他了。
一个故事顺利进行，必须有主角的存在，如果身为主角的一方提前下场或者受到不可逆的伤害，那么故事本身一定会受到影响。
使用悟才……
“我明白了。”
没有合适的工具，环手交叉握住自己的脖颈，人体本能的求生意志被想要拯救同伴的心意盖过。
当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时，耳边传来喟叹。
“为什么要反抗你们原本就会有的未来呢？”
身体被轻轻托起，夏油杰再一次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与空气一起感受到的，还有花香。浓郁甜蜜的熟悉香味。
和某个午后少年少女们一起作客品尝糕点时闻到的香味一样。
第 65 章
诊所。
虽然门口挂着的牌匾的确证明了这是一家可以提供治疗的地方, 但从牌匾挂上之日起，这里却是从未来过一个病人。
于是随心所欲的主人的私人用具逐渐占据这处空间，键盘打击声慢慢成为此处唯一的动静。
在游戏上被好友惨虐一番, 看着自家基地被对家小兵占领, 红色的火焰舔舐过城墙, 屏幕上随之浮现两个深红的失败。
游戏结束，好友发泄完怒火, 显然是不会有下一局游戏了。
她发来消息：【事情还没处理完吗？我已经快被你的工作掩埋掉了。】
日轮真一看透了好友的小伎俩：【我并没有留下多少工作吧，反倒是你偷溜之后还执着于小蜘蛛, 这才留下做不完的工作吧。】
这份说辞显然没有让好友满意, 邪神大人依旧不管不顾地发牢骚。
【我不管啦, 都是离开工作岗位，凭什么我是逃班，你就算是出差！】
手指放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 思考片刻日轮真一才重新打字。
【这本身就是我们的责任。】
【事情快要结束了, 不日就要返回, 请放心。】
发送过去最后几个字, 日轮真一摘下耳机，把屏幕熄灭。
起身看了看自己待了十几天的房子, 已经和第一天来时大不一样了。
一个好的租客, 就算离开也会留给房东一间干干净净的房子。
挽起袖口拿着房间自带的卫生工具，就像普通的租客一样, 慢慢打扫着房间。
一切都看上去很和谐, 如果忽略墙角放置的十几具棺材和一个科技感十足的蓝色光团。
系统, 现在也就是这个蓝色光团子, 此刻正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系统设定。
首先是自己找到的工作超级负责的宿主突然有天开始分割自己的意识, 让那些成为城市的意识独立出去。
“你疯了吗？这是在损坏你自己的灵魂。”系统震惊之余，立马扫码了宿主的灵魂，要知道灵魂是何等重要之物，灵魂有损之人无论□□多么强大都无法抑制意识随灵魂分散而消亡。
可是等系统扫描之后却更加震惊，原本以为自己宿主要便得痴傻，但扫描结果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或者说它扫描到的地方没有出现异常，而它扫描不到的地方，实在太过宽广。
汪洋就算被舀走几杯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系统一时间想到了这句话，这样的事情在他的系统库中根本没有记载，不行，它得联系主系统。
谁知这个年头刚起，一只手便探进了识海深处，把扎根于识海的系统给拎了出来。
“不行哦，虽然迟早要去找你的主系统的，但在我稳定住这个世界之前，可不能让他过来。”
真的会有人类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吗？系统开始沉思自己当初是怎么选的宿主，好像关于那一天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蓝色的光团在慢慢往里挪的时候，旁边最后一副棺材吱呀一声掀起了一半。
一根白金色的尾巴把光团卷了起来。
这世界上所有的猫咪都喜欢玩球，但绝对不包括东京这只猫又。
比起上一次日轮真一附身的猫又，现在的东京又大了几岁，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
比起之前强烈日轮真一风格的猫又，现在的东京添了几分清隽忧郁的气质。
东京裹着系统过来的时候，日轮真一的打扫已经到了最后，看着汇聚成一团分量并不是很多的垃圾，猫又的另一只尾巴点地，黑色的影子突然波动起来，吞食掉了垃圾。
“已经醒了。”日轮真一凝视着已经是青年模样的猫又，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使用的城市身体，也是被京都最后护佑下来的城市。
两人之间交集太多，却是真正第一次意义上的对话。
“他们已经都去了？”白金色的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东京有几分落寞神色的眼睛。
日轮真一点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要做的事情，是在结束之时。”
湖蓝色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没有任性抗议，东京只是接受了其他城市给他的任务：“我明白了。”
“那我去做最后的事情了，你看好家。”
医生的白大褂被繁复奢华的深衣所替代，那个平安京最美的贵公子再次出现，然美丽固然与杀伐脱不了干系。
世界有善与恶两种力量，神诞生之初执有善力对抗恶力，庇佑众生。
最初神与生灵共享之地，名为【高天原】。
但后来，神的力量被窃取了，无法庇佑太多的生灵，于是一批神灵与土地结合，吸取一地的信仰，补全自己，同时保护此地的生灵。
有神庇护之地，逐渐汇集生灵，被称为城市，庇护此地之神，亦被称为土地神甚至城市本身。
但盗窃神力的原因尚未找到，神力还在流失，渐渐的，有第一个城市无法经受神力流失和恶力侵蚀而死去。
好在人类的信仰会化为善力，城市还在，就会有新的城市意识诞生。
“可是，新诞生的城市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吗？”
“失去力量，新生的城市稍微强大一点的咒灵都能将其杀死。”
“只要找不到神力流失的原因，总有一天，信仰所化的善力和恶力的平衡会被打破，城市再无意识。”
于是有一个城市站了出来：“寂然新生的城市失去记忆和力量，那么就由年长的我们来教导祂成长，记忆要传承下去，所以需要有城市一直记得寻找神力流失的原因。”
当时人口最多、信仰最浓郁之地的城市被赋予这个重任。
“而我会尽力陪伴你的，在你需要的时刻，奉献上每一任的我自己。”做出承诺的城市，后来身份几经转换，甚至成为国家新的中心，却一直没有忘记承诺——
在京都枯竭之时，用东京的神力重新让其恢复。
跨越了几千年，身边之人模样几经转换，京都终于找到了偷取城市力量的“凶手”。
任务者和系统频繁到达，看不见的手对这个世界的干涉太重，京都再也没有力量拯救自己和其他城市。
这个世界的神太过弱小了，如果别的世界还有其他神明存在的话，可不可以……救救我们……
自尊告诉祂：“这不可能。”经验告诉祂：“这有风险。”清理告诉祂：“这毫无意义。”内心的声音却轻声说：“试试看吧。”①
赌上自己的豪赌，为“家人”争取一丝可能。
好在，在作为京都存在的最后一日，祂得到了回应。
等到了拯救神明的上位神的到来。
仿佛是身处地狱的最深处，黑色的天无穷无尽，红色的水从底下漫上来，慢慢覆盖住身体，涌进少年的喉咙、耳道、鼻腔。
在更痛苦的窒息传来之前，夏油杰被一只素白的手拽出湖底，空气得以重新流动，他闻到了桐花的香气。
视线终于再次清晰起来，在漫天的红与黑中，夏油杰看到了一株生机勃勃的桐花树，以及树下站立着的青年。
一如当日所见的俊美，虽然闭着眼睛，脸上的笑容却没变，只是夏油杰不敢再以昔日的态度回应祂的微笑。
“京都大人，我真的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你。”从红色的湖面上爬起，夏油杰衣物发丝都湿漉漉地滴着水，着实有几分狼狈。
“我也很不想在这里看见你的，可是米花的眼睛看见的，都会成为未来的可能。”
“米花的眼睛，喂喂，不是吧。”想起自己之前见过的社恐少年，夏油杰有种不好的猜想，“那可是你的同伴吧。”
果不其然俊美的青年睁开眼，眼瞳里是一片化不开的墨色，仿佛能看透未来。
这样的眼睛，夏油杰不久前见识过，在一个社恐的城市意识身上，明明是城市意识，却喜爱着人类的书籍，尤其喜爱推理小说，夏油杰被拜托购买的小说，现在可能没办法看了。
心中想法太多，然而他最不是真的那个却是现实。
“没错，是我的同伴，所以祂给了我祂的眼睛，对你来说，可能他现在是帮凶。”
夏油杰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以为我们相处的很好，会是朋友。”
“我们以后也可以是朋友，在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
“朋友可不会把朋友沉到湖底去。”在红色的湖底，除了已经上来的夏油杰，还有太多的人沉睡其中。
他得救出他们，即使敌人是强大的城市意识。
咒灵操使的小动作在还没有成功前就被发现了，桐树上蔓延下来的树藤把人捆绑的结结实实。
“不要尝试了，米花的眼睛没有看到你成功的可能。”
似是叹息，折扇轻轻敲在夏油杰额头，像年长者训斥不懂事的孩子：“要你乖乖带着应该是没有可能，不如来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在此之前，你可以想想故事的定义是什么？”
在某些世界中，人类最初的故事就是神话，描述神的伟业，获取人类的憧憬崇拜。
等到过了一定的时间，人类会意识到神话的拙劣处，但故事本身即使被意识到虚假，也不改人类对其的追逐。
虚幻的故事不能凝聚信仰，而真实的故事可以。所以在另一个世界意识到这件事时，以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获取信仰就成为一种可以操控的神力获取器。
故事的主角不能是强大的神明，因为神明本身就会吸取信仰，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所以故事的主角最好是对信仰无法察觉的人类。
动荡的故事、激昂的故事，会有任务者控制“剧情”让“主角”经历这些故事。
这是第一阶段的故事，一个世界往往不能经历几个“主角”就会变得满目疮痍。
于是就需要第二阶段的布置，惨不忍睹的世界，会迎来新的神明，被控制的世界，被控制的神明会成为新的力量供给站。
新神明的塑造自然由本土的原住民实现最好，于是在看不见的手的推动下，本土的黑色势力进行了造神的研究。
让载体与土地相连的实验成功了，但让载体获取信仰的实验失败了。于是新的任务者和系统介入其中，开始新一轮的“矫正”。
“暗处的手躲在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如果说有什么和那个世界连接最紧密，除了任务者和系统，大概只有主角了。”
“一个故事的好与坏，总归是要结束的，故事结束就是他们吸取力量的最好时刻。”
“我做了成千上万个结局，希望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欣赏者们会喜欢。”
桐花树的树根，连接着“主角”们的大脑，会慢慢地渗透到另一个世界去。
而后，一切归于宁静。
一个月后。
“不可思议，全世界的咒灵一瞬间消失了。”白毛咒术师瘫坐在躺椅上，享受着岁月静好。
并没有变悠闲，还在努力考东大医学部的家入硝子纠正同伴不切实际的想法：“京都说了，咒灵来自人类的恶念，他们只是顺便清空了一次，后面总是会再生的。”
五条悟一个挺身站起：“不管了，反正现在没有事情做，我们出去度假吧，还有很多城市意识每见过。”
“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城市意识打的，横滨那边的人闹出的事情，八尺大人那次可生气了。还有并胜的巫女小姐，已经按住那什么彭格列打了几次。要不是东京脾气好，五条前辈你也会被打的吧。”新来的学弟七海建人在摧残中早已失去了对前辈的敬意。
五条悟毫不在意：“我和东京可是可以分享甜食的关系，是很要好的朋友！你说是不是啊杰。”
夏油杰还有几分恍惚：“……确实是这样的。”
那日回来之后，只有他还记得和城市意识经历过的一切。
有时候他都会认为那是一场梦，或者他依然在京都制造的幻境里。
城市意识与另一个世界的博弈是真实的吗？
回来之后，夜蛾老师夸奖了他在米花的任务，完全没有印象发生的事情，却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中。
一开始夏油杰还想找城市意识确定，但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城市意识，更找不到京都。
只是突然有一天，沉寂的城市意识突然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八尺大人一击击落横滨天空的白鲸，其他的城市意识不甘示弱的彰显自己的存在。
本来就有着一粒米上站着三个神明说法的国家，近乎狂热地相信有深爱城市本身的城市意识的存在。
就像京都对他说的：“会迎来拯救人类的新神明。”
真心实意会拯救世界的神明和被另一个世界控制的神明，前者似乎要好得多。
所以夏油杰也接受了这样的事情。
化身土地的神明，势必会庇佑土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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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某个评论区看到的话，出处没找到。
完结了，因为读研实在太忙，没有太多心力在写作上，所以这个故事不太完美，请大家见谅。
补个小剧场：
并盛的城市意识是高贵圣洁的巫女大人是也，不仅受到并胜市民的喜爱，还吸引来一堆脑残粉。
并盛（外面）：神会护佑大家！
并盛（私下）：偷溜进并胜打扰此地安宁的渣渣去死！
某天见识到真正的并盛的十代目：这样的城市意识真的会保护并盛人民吗？（惶恐无助不安中……）
里包恩：（和巫女大人喝茶中）因为见识到您私下的一幕，我家蠢纲很不安。
并盛：你是需要我远离他吗？（喜欢草食动物，每天会固定观看。）
里包恩：并不是，请您务必更加接近一点，连家乡的城市意识都不能接纳的话，怎么成为十代目！
第 66 章
“老夫妇从竹子里取出的女婴, 给她取名为“辉夜姬”，嫩竹之中辉夜姬啊，她成为了老夫妇的女儿。”妆造华丽的女性, 用温柔的声音给伏在她膝的女童们念书。
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总会带来太多问题, 一只只藕节一般的小手伸起, 提出自己的问题。
“姐姐姐姐，为什么辉夜姬是从竹子里走出来的？”
“辉夜姬怎么从那么小突然长大的？”
“辉夜姬到底有多好看啊？和姐姐一样好看吗？”
耐心的花魁一个不落地回答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问题。
“因为辉夜姬是天上的仙女, 所以她能从竹子里走出来，还能见风就长, 比我们普通人长得快。因为是仙女, 地上当然没有比她还好看的人。”
解答完了女童的小问题, 花魁的故事得以继续下去。
不过薄薄的册子上的故事很快就能讲完，温馨的时间也很快过去，花魁有花魁的工作, 秃也有秃的工作, 在鸨母过来催人之前, 女童只能念念不舍地离开这里。
同样念念不忘的还有一个, 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但在屋檐的角落, 正蹲守着一个“小雪人”。
那是一个纯白的孩子, 发丝眼睫都是白色，瞳孔更是如同碎冰一样的蓝。她好似一点都不畏惧风寒, 厚厚的雪已经扑了她一身, “小雪人”依旧双手托腮, 认真听着下面的故事。
下面的故事声音已经结束了, 但她仍然睁大着眼睛想要再听到点什么。
“你该离开了, 今天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不知何时, 小小的身影旁出现了另一个人，他执着一把竹骨伞，把风雪隔绝在外。
一个极美的男子。
小孩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离开，小手攀附着屋檐，努力把头探出去，试图看到屋内的场景。
男人无奈，只能伸手把人摘下来。
孩子被阻挡了，却也不生气，冰蓝色的眼睛直直望着男人，突然想到自己听到的故事，歪了歪头，叫了声：“父亲？”
“我可不是你的父亲啊，江户。”
刚出生的小江户或许可以算是辉夜姬，但同为城市意识的京都绝不可能是那个人类竹翁。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风雪里，年长者耐心地指出两者不同：“人类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江户，以后要离人类远一点。”
“可是点心很好吃，舞蹈很好看，歌声和鸟鸣是不一样的。”小女孩细数着自己认为的人类的好处。
京东却告诉她：“这些桐华都会，我可以让她给你做点心、跳舞、唱歌。”
刚出生没多久的江户执拗起来和人类小孩一样一样的：“可是，只有人类的手，牵起来是热的。”
在京都不知道的时候，江户还是跑去接近了人类。
……
在接受任务的不知道多少年。
不知道多少次从混沌里睁开眼，千年前点化的桐花树妖过来禀报他，又有新的城市出生了。
“让横滨去吧，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蜷缩在黑暗里，京都重新把头捂住。让成年的城市教导刚出生的城市，除了保障安全外，更多的不是为了让新的城市也认同先辈的理念，让他们也愿意为了同类的存活，在必要时毫不犹豫去死。
敲门的树妖顿了顿，上一位江户为了京都的净化消亡了，京都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但事关新生城市意识，而且新生的这位……
“横滨大人在不久前也消亡了，还有，这次新生的城市是江户。”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房间突然有了声音，一阵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后，房间门终于打开了。
“我要去江户一趟，好好看好家。”
江户并不小，京都走完了整个城市繁荣与落寞，最终在花街外的海芦苇池里找到了新生的城市意识。
小小的城市意识，从凋落又腐败掉的沼泽里爬了出来，却是个干净又纯粹的雪女。
和人类想象中安静的雪女不太一样，这个家伙过于闹腾了，仿佛对城市里的一切都有慢慢的好奇心。
“我认识很多位江户，你是其中最独特的一位。”在一次不顺利教学的中途，京都试图转移她总落在人类小孩糖苹果上的注意力。
雪女眨巴着眼睛：“可是先生，我最后也会成长成为和以前的我一样的江户。”
“以前的江户和现在的你并不是一个人。”京都凝视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瞳，认真地告诉她。
“我拥有以前江户全部的记忆，存在于同一片土地，我也会像以往任何一位江户那样，辅佐京都。”雪女认真告诉她的教导者，“我会成为和祂们一样的江户。”
新生的江户，和任何一任江户一样执拗。
作为城市意识，要了解城市的一切，京东带着江户游走于市井，混迹于新兴贵族间，试图告诉她人类游戏的规则。
但或许是因为诞生于游女的祈求，稍不注意她就跑到花街的屋顶上了。
不知何时，她喜欢上听一个花魁讲故事。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之间，反而是花街最安静的时候。
又一次听完故事后，雪女向她的教导者提出了疑问：“我们不能救救她吗？”
一直以来充当老师、朋友、家人的角色，她似乎忘了京都并不怎么喜欢人类。
“不能。”
名为白雪的花魁是花街最美的女人。
至少江户的城市意识是这样认为的，城市意识从海芦苇池里爬出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年轻而貌美，是一个柔弱女人的原罪。雪女看见她哭泣着叫喊着，最后被男人们掩住口鼻打晕带走。
“如果有神明，救救我啊！”
女人的祈祷被城市意识接收了，但城市意识并不能救她。
教导者极其平淡地陈述事实：“她的父母死了，嫁的男人是个武士，欠了赌债后把她卖到了花街。”
“我们能救她吗？”还不懂善恶人心，纯粹想要回应信徒的城市意识揪着手指，期切地抬头，“她似乎不想去花街。”
京都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头上，让她的视线落在了另一处因女人的恨意诞生的咒灵身上：“就像她看不到那种东西一样，人类在非特殊情况下，也是看不到碰不到我们的。”
初生的城市意识并不能理解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直到她对城市的认识增多，直到她又一次遇上白雪。
现在的白雪已经是花街上最受欢迎的花魁了。
她是那么的温柔，会给秃们讲故事，会给路过的小乞丐糖果。
她不再哭泣，每天带着相同的笑容陪伴在不同男人身边。
“可是她还是想要出去，我们不能救她出去吗？”
“不能。”虽然这个世界上有着让城市意识化为实体接触人类的东西，但没必要让江户知道。
被拒绝了的江户日复一日地蹲在檐上听着从未变过的故事。
城市意识的成长周期很长，在被京都以修行为理由带去另一个城市一段时间，回来后江户发现花街的花魁换了一个人了，花魁白雪已经成为过去式。
江户没花多久就找到了女人，在花街最寂寥人最少的地方。与即使在夜晚也被灯光照亮像白昼一样的街区不一样，这里充斥着贫穷饥饿还有挥之不去的寒冷。
江户找到她的时候，花街最美的阳春白雪也如最肮脏的污泥那样。城市意识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她变了，变得消瘦苍老。
“那些人说她是江户最美丽的女人。”年幼的城市意识不能理解。
“人类是善变的，人心更是会变。”年长者指了指，昔日会给孩子讲故事的花魁现在也会为了蝇头小利和别人吵得死去活来。“现在已经没有了看守她的人，但她再也走不出去了。”
江户不懂，这样的白雪和她记忆里相差太多。
“你可以留在这里，找到你要的答案。”
于是江户留下了，人类触碰不到城市意识，江户就和以前一样蹲守在屋檐上。
就这样守着，江户似乎真的得到了一个答案。
白雪在她离开的日子，生了一个孩子。
一个据说形如恶鬼的孩子，江户见过真的恶鬼，觉得那群造谣的人太可恶了，那孩子比恶鬼好看，还会很渴望地看向其他母亲拥抱她们的孩子。
只有过一次，被江户看见了。那个孩子很不可爱地咒骂太郎，被打了之后居然还会找家长告状。
“出去，我工作的时候不要过来，也不要围着房子打转。”
好吧，即使不想承认，白雪似乎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消瘦，肚子也越来越大。
她生病了，也再度怀孕了。
现在的白雪成了以前城市意识最讨厌的那类人，恶毒、市侩，一如游郭其他的底层人。
但就像普通人养猫一样，即使那只猫老了、不好看了、脾气还差，但养猫人还是会抚摸自己的猫。
江户想，白雪才不算她养的猫，她未成喂过她，更救不了她，只能看她凋零腐烂。
白雪生下了一个真正如雪一样的孩子，白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和她的母亲一点都不像，反倒像这个城市的城市意识。
江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新生的婴儿不管不顾放在地板上时，她很想过去把孩子抱起，或者接住白雪的眼泪。
可是，那滴透明的泪水最后还是落不到她掌心。
她想起有一天她在屋檐上听见白雪对孩子说：“我最喜欢的花？当然是梅花，只有梅与雪，是不会沾染污尘的。”
现下，破旧的草屋里，枯瘦的妇人说：“这孩子就叫梅吧，就是害死母亲的脏病。”
白雪最终死在梅里。
她死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雪女的悲伤召来了漫天的大雪，遮住了尸体，连同那些污垢一起。
两个城市意识站在一旁，现在仅凭体型已经分不出他们谁大谁小了。
“我已经很懂人类了，应该可以出师了。”雪女的身体没有温度也流不出滚烫的泪水。
江户知道自己在迁怒，明明拿走了人类的信仰，为什么却不能为她做点什么，那他们凭什么作为城市。
京都一言不发地走了，而江户继续跟在两个孩子身边，所看到的却不止他们两个人。
在吉原的乱象下，并没有人能够好好地生活。
兄妹两个在原以为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被另一个陌生人毁掉了一切。
而后，喜食人肉的恶鬼成为了他们的“救世主”。
原本应该帮助他们的“神明”却什么都做不了。
……
等到恶鬼伤人的传说逐渐在江户城流行起来的时候，京都才再一次出现。
也是这个时候，江户才真正发现，城市的作用。
人心的恶念足以产生恶鬼，这份黑暗首先侵蚀的就是城市意识，流失出去的少许才会生成咒灵。
“你现在已经因为恶鬼伤人所产生的执念千疮百孔了，是到底放任了他们吃了多少人？”
被从河里捞上来湿漉漉的城市意识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现在的她的确很像雪女了。
“放纵？讲的好像我能阻止他们吃人一样，而且吉原，本来就是吃人的地方。”
京都摇了摇头：“鬼杀队的几个队员，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吧。”
江户抿着唇什么都不想说。
“我们是最靠近城市却又离城市最远的存在，如果你想触碰这个世界就来找我吧。”
城市是有传承记忆的，所以江户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可是如果传承记忆可以传承一切，那么就不会需要一个一直存在的京都。
城市是会消亡的，当城市意识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蚀时，城市意识就会消亡。
江户看着自己的手，她也快消亡了，即使自己还算年轻，但江户的人太多了，黑暗也太多了，多到累计的黑暗已经快掩埋掉城市本身。
那么京都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江户想要知道答案，或许知道这个，她就能触碰到人类了。
于是雪女离开了自己的城市，再也没有回来。
……
城市的永存，即用另一个城市意识，带走所有的污秽一同消亡。
“你想好了？鬼杀队已经来了，在我们的加护下，他们会赢的，你可以不消亡的。”
“然后就看着他们拼上自己的性命？我们恐怕是最懦弱的神灵了。”
第一次，年长者以受教的姿态：“关于这点我反驳不了。”
“你答应我的事情会做到吧？即使只有一次我也想触碰到他们。”
“在米花所观测的未来里有这幅场景，我会把你的碎片留在你的城市，就是你的继任者有些麻烦，因为继承不了全部的记忆和力量，大概需要更长的时间。”
只是没用的东西罢了，江户毫不在意：“没关系，没有记忆的话，就让他做自己好了。”
“最后一个问题，在未来，大家的心愿都会达成吧？”江户闭上了眼睛，迎接最后的时刻。
“……会的，我们的心愿，会达成的。”
献祭的光芒转瞬即逝，以一个城市的消亡为代价，换取另一个城市的新生。
灯光已经很微弱了，夜却还有很长。
刚刚获得新生的城市意识以同样的姿势再次躺在祭坛上。
献祭自己，换取另一个维度，更高的神明的垂怜。
乞求至高神的怜悯，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在可见的未来里也千万分之一。
可是这场疯狂的赌局，压上了己方全部的砝码。
第 67 章
山城优一, 十八岁，港口黑手党干部候补……之一。
在这个十八岁可以成年，二十岁才能喝酒的国家, 十八岁堕落成黑色组织成员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
干部候补听起来唬人一点, 实际上, 在这个职位上待着的人，有二十八个！
至于人渣BOSS的目的……呵。
众所周知, 横滨从暴力之城的演变是从八尺样开始的。著名的白鲸陨落事件发生之后，任何硝烟都难以在横滨升起。
横滨人无处安放的血性, 在某些人员的故意引导下, 导致全横滨都是过激八尺样推。
试想一下, 高高在上的神明，唯独垂爱世人，不惜手染鲜血去把一切危险扼杀。作为被垂爱的世人, 哪个会不感动？
被“偶像”怜爱的同时, 作为被怜爱的神民们, 总是会想为八尺样做些什么。
作为过激厨之一的某港口黑手党BOSS是很会迎合喜好的。因为八尺样喜欢孩童的故事流传, 组织便招募了一大堆未成年人，提供吃饱饭的机会。
自己就是这么进来的。
作为间接被“神明”恩宠的孩子, 大部分人是抱着感激之心的, 加上组织无处不在的洗脑，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在跟上“神明”的脚步, 为家园做出了贡献。
但山城优一总是会在故事时间悄悄溜出来, 那些无所谓的东西不需要听, 讲故事的人都没见过八尺样, 怎么能说的好像神明的恩宠惠及了众生？
山城优一是见过真正被宠爱的神之子。
作为有点潜力的好苗子, 山城优一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是作为对方的部下候补被带过去的。
身材娇小的少年, 做事却有自己的章法见解。拿着一沓部下候补的资料看得仔细，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要把他们全部带在身边考察几天。
那时的山城优一藏在人群里，尽量让自己不那么起眼，平平淡淡拿一份工资在安全的地方从事文书工作才是他的本愿。那些想要出名的“天才”们就努力地在新上司面前表演一番就好。
至于这份表演，究竟有没有取悦到新上司，山城优一不想去管，但是因为中原中也身份的特殊性，他总忍不住留意一下这个新上司。
听说，他也是从那场“天灾”存活下来失去所有的人之一。
那么，他是怎样活成这样，毫无阴霾？
在作为临时下属的日子，山城优一观察到，中原中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因为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平时看着脾气火爆了一些。但只要有人多了解一点就会发现，他尊敬长者，怜爱弱者，比起他的搭档要强出不知道多少。
一个满身伤口的孤儿，是怎么成长成这样的？
山城优一是知道原因的。
那是个没多特别的午后。
中原中也的搭档很日常地制造麻烦，这一次，是把中原大人的机车拖到报废厂了，顺便还把晚上生日宴会的女伴给拐走了。
比起在车上放炸弹，山城优一觉得太宰大人这次相当收敛，只不过还是让中原大人大怒一场。
怒气冲冲地要去殴打肇事者的行为还没开启，身体就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粉红的机车已经放回原位，上面还放着一封米色信封装好的信。
打开信封阅读内容，然后山城优一很清晰地看到，中原中也笑了，殴打犯人的计划取消，原本有些为难的生日宴会也不在意，脸上一直带着某种幸福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是会在“孤儿”脸上出现的吗？山城优一自己是笑不出来的。
那种发自内心，因为幸福流露出来的笑容，山城优一已经很久没有了。要说有多么思念亡故的亲人，其实也没有，灾害发生时他还不记事，突然地就变成孤儿了。
但那场事故给他造成的伤痕却无处不在，仿佛一道天堑，隔绝了他和这个世界。
同样应该形只影单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在加入了黑手党这样的组织，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人，凭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个晚上他见到了原因。
金碧辉煌的大厅，动人的乐曲，在某个时刻都融入背景，穿着缀满白色蕾丝的礼服的高大女性出场，一切都成为陪衬。
山城优一发现，自己那上司，甚至放缓了呼吸，以极度优雅的邀请礼，缓缓弯下腰。
他并不是没有回应，那带着蕾丝手套的手，珍之又重与之交握，像是守护世上独一无二的的珍宝。
人一生的情感太多太杂，被笼统地以亲情、友情、爱情……区分。那舞池中央那两人的身影所透露出的情感并不属于其中任一一种，却同样深刻。
那一夜的舞蹈并没有持续太久，高大的神明，与备受恩宠的神之子在开场舞结束后便消失离开，大家都默认这次宴会主人公的缺失并无不可。
不知为何，山城优一在他们离开后，用着组织配备的架座，横冲直撞地在城市里寻找良久。
最终在城市的最高处寻觅到些许身影，黑色与白色的布料，被风扬起交织在一起，竟有说不出的和谐安谧。
那晚的横滨前所未有的静谧，黑绒布一般的夜空里，点缀漫天繁星。在横滨的最高处观赏一定别有一番趣味。
山城优一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后，回到驾驶座上捂住了脸。
这就是被神明珍爱的感觉吗？
好想……好想成为那个人。
那天晚上，山城优一在车里待了一夜。
以至于罕见地，第二天被上司召见的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我打算收你做部下。”
来不及揣测上司那略显尴尬的表情，就听他继续说：“你大概是不喜欢外面的工作，跟着我的话，我会尽量给你安排文书一类的工作。”
中原中也给出的条件完美符合自己之前的要求，聪明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如果没有想法和追求，渡过平庸舒适的人生似乎不错，可是既已窥见明月，怎么会忍心让她高悬？
他拒绝了。
并在一个月后，成功得到了前往大楼最顶层房间的资格。
在不寻常的公司，升迁自然也有不一般的途径，公司也并不缺年纪轻轻坐上高位的。只是，他不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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