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服软

    少年眸光定定, 缓缓走到虞乔卿面前，浑身沾染着刚杀过人的肃杀之气，眉眼间皆是冷冽。

    虞乔卿条件反射后退一步,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而然被谢听之捕捉到, 他蹙起眉头, 抬手握住女子纤细的臂膀，“你躲什么？”

    声音磁性嘶哑, 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感。明明周围血池发散热气, 虞乔卿却觉得如坠入冰窟, 寸寸皮肤仿佛被毒蛇游过。

    这不是她认识的谢听之！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一瞬, 虞乔卿的身子也有了动作, 她抬起脚就要跑，然而钳制住手臂的力道逐渐变大,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坚持离开, 谢听之会毫不犹豫将其捏碎。

    谢听之脸上隐隐浮现怒气, 全然不似平日温润明朗的少年。

    “我不准。”

    话音刚落下, 虞乔卿便觉得腰间一股极大的力气袭来, 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而谢听之也趁这个时候欺身而上，强行掰过她的下巴，逼迫虞乔卿直视自己。

    “你只能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谢听之通身发散强大的威压, 眼底酝酿着恼恨，如狂风袭卷海水掀起的浪潮，稍不留神便将人打压得一蹶不振。

    星眸不似往日清澈, 只有雾蒙蒙的浑浊。

    对上谢听之视线的一瞬间，虞乔卿立刻明眼前的少年状态不妙, 怕是被黑气侵蚀占据了理智，于是软下嗓子，轻声细语道：“听之，你冷静一点。”

    她鲜少唤他“听之”，这样的称呼未免亲昵，不过见到少年如此狂躁的一面，虞乔卿觉得这也许会让他冷静片刻。

    然而事实大出所料。

    听到虞乔卿清软的声音，如山间淙淙而过的溪流，荡涤凡间的飞尘，谢听之睫毛颤动，张口欲言，然而下一刻，他猛然怔住。

    “骗子……”少年尾音携着颤，仿若沉浸在莫大的痛苦中，眼眶泛红，“不必卖弄讨好我。”

    为了离开自己的身边，竟不惜使如此手段。

    他的卿卿矜贵骄傲，何时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

    “卿卿和那些名门正派呆久了，也学会阳奉阴违那一套了？”谢听之讥笑，作势将虞乔卿拉到怀中，低头目光温柔，寸寸描摹她的眉眼，另一只手摩挲虞乔卿的脸颊。

    略带薄茧的掌心摩擦，虞乔卿阖上双眼不再去看他。

    如今任何反应都可能刺激到谢听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

    然而少年似乎误会她的意思，望着虞乔卿英勇赴死的模样，原本俊朗的面容又染上愠怒，“睁开。”

    虞乔卿乖乖睁开双眼，杏眸垂下，清凌凌的目光宛若一捧清水，望眼欲穿，却倒映出少年眉眼间的不善。

    当真就这么不想看到他？

    思及此，谢听之力道加大，虞乔卿只觉得下巴被捏碎，喉咙也溢出痛苦的声音，“你放……”

    话还没说完，少年的吻落下。

    牙齿磕绊让虞乔卿直呼疼痛，然而这些声音注定被谢听之全数吞下。

    嘴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几乎每一次的亲吻都不甚友好，虞乔卿对此也产生心理阴影，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前，使力正欲推开。

    谢听之察觉到以后，松开握住她臂膀的手，转而攥紧她的手腕，只听细碎的响声，酥酥麻麻之感从关节处传来，虞乔卿抬手，然而手腕以下没有任何知觉。

    她紧拧眉头，却惹来谢听之的不满。女子腰间本就敏感，少年隔着薄衫掐住，虞乔卿身子便软了下去。

    好痛……

    虞乔卿感觉自己像是你谁的人，伸手想要捉住海面的浮木，然而下一刻少年放大的面容映入眼帘，目光沉沉望着他。

    就在她软下身子，谢听之有揽着她的腰打横抱起，虞乔卿这才有机会呼吸，肺间稀薄的空气逐渐充盈起来，却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人压在身下。

    背部抵在冰冷的石座上，她的掌心下是少年炽热的胸膛，耳边仅有谢听之心脏急剧的跳动和嗡鸣，清浅如高山晶莹白雪的气息裹挟着难以忽略的血腥气一同灌入脑中。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松开虞乔卿，望着她殷红的唇瓣，指腹覆在上面，露出餍足的笑，遂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他得额间沁满细密的汗珠，发丝也在虞乔卿地挣扎下散落下来，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人时，如睥睨世间的神祇，本该无欲无求的眼底满是情愫。

    “卿卿，卿卿……”谢听之呼出的热气洒在虞乔卿的脖颈间，引起那一片肌肤的阵阵战栗，两人发丝勾缠在一起，这样的情景取悦了少年，他握住相缠的墨发，瓷白的手透出指缝间的墨色，极大的反差让人面红耳热起来。

    谢听之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虞乔卿的名字，似乎是为了弥补许久未见的空缺。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将地亲吻她，唤她卿卿，甚至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反观虞乔卿浑身没了力气，双眼失神望着地宫的顶上，血光将穴内映照着敞亮，处处弥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血意。

    如今的她落入谢听之手中，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力的。正如谢听之所说，只要他不想，自己就不可能会离开这里。

    究竟是何时，谢听之对自己抱有那般的心思呢？

    在左相府的时候，自己对谢听之得印象停留在只会跟在身后，亦或是平日将自己关在房内潜心研读，沉默寡言的少年。就算是远远撞见他，也知道可以退避不见自己。

    当时的她还同身旁的丹音笑道，这个小子虽然不讨喜，不过倒是识趣，知道自己不待见他，也就不经常在眼前乱晃。

    那个时候的她和他，怎么可能……

    伏在身上的少年并没有进一步做逾矩之事，虽然先前的种种已经大逆不道，只是强迫自己和他十指相扣，嘴里喃喃。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虞乔卿只觉得做什么都是无力的。

    无论是替左相府数百亡魂洗刷冤屈，亦或是明知道褚玄云对自己存有心思的同时也在利用自己，再到如今落入谢听之将自己软禁起来。

    虞乔卿从来没有自己选择过，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被推着向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怎么会这么无用……

    谢听之还沉浸在方才的那个吻中，时不时回味着，忽地感受到不对劲，抬头就见虞乔卿手背遮住眼眸，面容惆怅。

    这样的认知让他忍不住慌张起来，少年慌忙起身，想要用蛮力将其掰开，然而手触碰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虞乔卿不喜别人让自己看到软弱的一面。

    见她呆怔在那里，谢听之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下子慌了神，连忙从蹲在虞乔卿面前，如同乖顺的小兽，轻轻触碰她光洁细腻的手背。

    “卿卿，可是为我而哭？”少年垂下长睫，心中却笃定方才自己的行为着实过分，如今眼底恢复清明，也懊悔不已。

    催心术的修炼过程极为痛苦，它能无限放大人心底的欲念，需要强大的自制力来压制，在七阶之前，谢听之都能够轻而易举将体内的黑气制止住，可自从突破八阶后，事态隐隐失控了。

    他并非有意要这般对虞乔卿，只是那躲闪的动作刺痛了谢听之的心，才做出出格的事情。

    “是听之的错，听之不该强迫卿卿，只是……”谢听之低头喃喃，也想不出任何理由，自知理亏，轻声道：“都是我的错。”

    “都是听之的错。”少年有力握住虞乔卿的手，将其放置在脸颊上，感受手心传来的温热，方才的慌乱也镇定下来。

    “若是卿卿不快，朝听之泄气便可。”谢听之声音嘶哑，眼底拉满血丝，委屈溢满眸光，乖顺地蹭着虞乔卿。

    同样的话，即便跨越了这么多时日，再次听到还是让人觉得亲切。

    这样的话，曾几何时，在左相府也听过。

    虞乔卿只觉得疲惫，深呼一口气想要抽出被捉住的手，这样的举动吓坏了谢听之，他慌忙攥紧，目光灼灼，像是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明明是他的错，怎么反而虞乔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坐起身子，抵在背上冰冷的石座也捂热。谢听之见状，想要搀扶着让虞乔卿起身，被对方隔开了。

    “谢听之，你……”放我出去吧。

    接触到少年阴霾的眼神，虞乔卿又将后面的话咽下去。这个节骨眼谢听之的情绪很不稳定，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你走。”虞乔卿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谢听之，少年瓷白的皮肤被血光照得略微发红，湿润的眼眸反而减淡身上的戾气。

    听到这话，谢听之缓缓抬头，声音逐渐小了，若不仔细听都难以辨别，“不要。”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孩子气，尤其是这副委屈的模样，若是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是虞乔卿欺负他。

    见到此景，虞乔卿长叹一口气，她垂眼看着谢听之，心中蓦地被刺痛了。

    “谢听之，你这又是何必呢？”

    像我这样的女子，世间有千千万，或容貌艳丽，或性格温婉，或术法高强，抛开曾经左相府千金的身份，虞乔卿有自知之明。

    “谢听之，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只是，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