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碎
兴许是少年的双眼阴冷, 老者也败下阵来,“若是实在担心,过几日我将他接过来同你一起, 这样总算是满意了?”
谢听之对此嗤之以鼻, 放肆地打量着老者, 淡淡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曾经在虞乔卿面前装出来的温顺的面具被撕碎,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下, 也暴露出阴暗的一面。
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 总归是能寻到的, 他现在就要见到虞乔卿, 确认她的安危。
在旁人的身边, 他不放心。
兴许是少年的强硬起了作用,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样式的发起,双指并拢对着他念念有词。
罗盘上的指针忽然动了, 随后胡乱指向四面八方。谢听之似乎知道他的用意, 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
上面的光电忽闪忽闪, 老者一开始是运筹帷幄的神情, 然而当那灯灭了的时候,他骤然大惊。察觉到老者的脸色,谢听之心中咯噔一声,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无形的大手, 捏住心脏,让少年无法呼吸。
“怎么了?”他轻声道,然而话语间是浓浓的担忧。
老者心虚地看了一眼谢听之, 像是想到什么,正要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少年却直接攥紧他的手臂,声音像是淬了冰般,“告诉我,长姐如今在哪里?”
“在哪里!”少年的喉咙间压抑着强烈的情绪,双目猩红,握着老者的手颤抖着。
“别急别急,我现在帮你找。”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老者慌忙将罗盘收起来,转而拿起一张符咒,口中喃喃。
谢听之像是在看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身颤抖着,台阶上的碎石掉落,飘零的雪落在杀哦年的肩膀上,慢慢化开,徒留浸入骨子的冷。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空中流动,指引着前进的方向,谢听之一刻都等不及,问道:“这是什么?”
老者挥了挥手,祭出法器,随后一只青鸟仰天长啸,俯冲到地面,将身旁的飘雪都挥斥开,稳稳落在他们的面前。
金光的方向是人界旬国的京师,越靠近左相府的位置,谢听之的心便一寸一寸被冰冻结,手也僵直着。
他明明同自己说了,虞乔卿不在左相府,可是如今金光所指引的方向是京师,这也就说明,虞乔卿还留在王后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旬国到处都是捉她的人,若是有了什么闪失……
谢听之越想越后怕,喉结滚动,素来运筹帷幄的双眸也闪动着,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难免会让他觉得力不从心。
更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惶恐。
长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那道金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混杂在一众飘落的白雪中,因而格外显眼,少年见它并非是朝着京师的方向,反而是旬国旁边的密林中。
“可否再快些?”谢听之向来是懂得分寸,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乱了阵脚。
满眼都是枯枝败叶,被大雪掩埋的踪迹几乎让坐骑看不清前面的路。老者挥了挥长袖,示意青鸟停下来。
直到落地,谢听之像是有了依靠,慌忙得朝着金光指引的方向走去,也不管身后的老者。
羊肠小道周围荆棘丛生,光滑平整的横截面昭示着方才有人经过。虽然谢听之来到左相府之前的生活并非华贵,但放在普通百姓家,也能称得上养尊处优。
可是玉面般的翩翩公子此刻却是什么都不顾了,趔趄着走到小道出,脚底是踩雪的沙沙声,断枝噼啪,留下谢听之的足迹。
而早已察觉到情况的老者跟在身后,面露哀痛,长长叹一口气,白气从口中吞吐而出。
他自然知道虞乔卿此刻是怎么样的状况,心中那点唯一的希望也被湮灭,对卞月灵的愧疚油然而生。
虞家的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听之走走停停,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清明,他猛然顿住,像是被人定住。
寒风呼啸,地面上落下杂乱的脚印,少年缓缓蹲下身子,手指缓缓拂过上面那层莹润的白雪,露出被覆盖的踪迹。
那堆无章的脚印中,一对小巧的,慌乱的脚印显得格格不入,蔓延向断崖处。
谢听之忽地慌了,在心被悲痛完全浸入后,突然达到一个临界点,又陡然下降。
他顺着虞乔卿的脚步,缓缓走到断崖边,静静地看着崖下的风景。那些脚印全都不见,只留下方才那一对的格格不入。
消失了。
罗盘指向的金光顺着断崖,没入无边无际的风中。谢听之甚至听不到耳边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死去一般。
老者踱着步子,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
虞乔卿跳崖而死。
而望着眼前堪堪站在断崖处的少年,他的心中涌现些许不忍,良久,才慢慢道:“逝者已去……”
声音苍老嘶哑,像是古寺中敲钟时的悲鸣声,而谢听之听到这句话,再也不顾其他,声音顿了顿。
“带我去找她,”少年侧过脸,露出一小截尖尖的下巴,如玉般的皮肤此刻却显得苍白病态,他的双唇颤抖着,风寒强势进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封存他流淌而又灼热的血液。
“带我去找她。”谢听之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中带着哀求,他转过身来,背影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老者悠悠叹一口气,也为虞乔卿的离去而感伤,无奈地施展术法,只见方才停落在他肩膀上的青鸟身子骤然变大,温顺地低下头颅,示意谢听之上来。
山崖嶙峋陡峭,石缝中的杂草丛生,上面附着着一层莹亮的白霜,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发生变幻,谢听之感觉到自己落在实地。
还未等老者发话,谢听之跌跌撞撞跑到崖下,如今的大雪没过脚踝,少年跑得十分艰难。
他此刻什么都不顾了,像是被抽去灵魂的傀儡,仰头任由大雪落在自己的面颊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谢听之,你也别太难过……”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老者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一下子甩开。
“不难过?”谢听之嗤笑着,如今的神态和先前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双目翻涌着强烈的恨意,“长姐,长姐可是卞家的人!”
明明是卞家的人,却安抚他一个外人不要难过。
“为什么不救她!”谢听之双目猩红,一双清润的眸子也泛着水光,癫狂的模样饶是老者也吓了一跳。
当年卞月灵执意下嫁给虞文德,他们卞家不同意,她这才同自己的母家决裂,而卞月灵的父亲明里暗里接济不少,等到其撒手人寰的时候,卞家和左相府的走动明显少了许多。
“长姐她得多冷啊……”谢听之瘫软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声音带着哭腔,“她最怕疼了,她该有多冷啊……”
老者的唇上结着死皮,他居然被一个少年给唬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要出声,谢听之却像是被人附身般,趔趄着爬起来,自言自语道。
“听之,听之不能让长姐冷。”说完他跪在地上,双手捉着覆在最上面的那层雪,一下一下地刨开。
老者明显感觉到谢听之意识错乱,不忍心开口阻拦,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
修长白皙的手指透着青筋,骨节处泛着红,少年却浑然不觉,一下又一下,嘴中喃喃着,“长姐,长姐……”
他若是能够再对虞乔卿上心些,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若是再顺着她的心意,是不是她不会从自己身边跑掉?
都怪他,都怪他……
空气中只剩下沙沙声,纷纷扬扬的雪落在少年的发丝上,谢听之像是一瞬间被人控制般,最后手无力地耷拉下来,“长姐,听之找不到你了……”
少年浑身颤抖,在这一刻却又显得那么无力,胸膛那跳动的心脏也泛着钝钝的痛。瞳孔失去聚焦,谢听之就这样跪坐在地上。
如鸦羽般的睫毛凝结着薄薄的霜花,谢听之踉跄着站起身来,清朗的声音低沉喑哑,双手掩面,发出阵阵痛苦又压抑的哭声。
冷风飒飒,雪花纷扬。
“师兄,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姑娘?好生漂亮。”趴在床榻上的小丫头摇头晃脑,用肉乎乎的指尖戳了戳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的脸颊,柔嫩的皮肤被戳出来一个小坑。
光风霁月的男子细细清理着手缝中的污血,面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直到听到小姑娘的话,才将目光投向他们,轻声道:“云聆,莫要动手动脚。”
说完他拿起身旁的帕子,随意地擦拭着,之后掀开珠帘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姿色妍丽的少女。
少女那一双翦水的秋眸此刻闭上,卷曲的睫毛浓密,给她平添几分乖顺,脸颊上还带着一道骇人的疤痕。
即便是这样,也难掩姿色。
唤作云聆的小姑娘这才坐起来,不满地撇撇嘴,“只是碰一下而已,还能是什么大小姐,碰都碰不得?”
听闻此话,褚玄云轻笑一声,“你倒是机灵,她还真是个大小姐。”
想到平日那乖张跋扈的大小姐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男子心思微动,用方才润湿的帕子轻轻擦去虞乔卿脸颊上的血污。
那时候情况严峻,等到他解决龚淮的时候,虞乔卿早已不见了身影,还是他身上残留着少女的气息,在她即将跌落的时候才接住。
那时候的虞乔卿怕是受到惊吓,昏过去了,只不过被粗砺的枯枝划过皮肤,估计疗养几日,便会恢复。
只是家破人亡,这样的事情,恐怕虞乔卿这个未出深闺的大小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得了。
他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回想起虞文德先前交代自己的话,褚玄云嘴唇紧抿,没有多说。
“师兄!听别的小弟子说你带了个女子回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少年声音清澈,像是清澈的湖水荡漾着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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