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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太甜,因为是重生文嘛。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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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可是看那要命的型号也不像是会德不配位的啊……

    “因为我只想要你。”

    贺灼扣住他的后脑,急不可耐道:“小屿,我只想要你,除了你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你明白吗?”

    他就像一支一旦开弓就绝不会回头的箭,不管重来多少次都只认准季庭屿这一个锚点,无可救药甚至趋近疯魔地渴求着他。

    即便前世误会他厌恶自己时,都从来没动过另寻新欢的念头,即便把人关在自己身边耗到死,都没想过要放手。

    季庭屿愣在那里。

    胸口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灵魂裂开一道缝,活生生挤进来另一个人。

    他别开脸,耳根到眉心全红透了。

    “可是你完全不像没谈过的,你是不是趁我喝醉了……在唬我。那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你总是张口就来,我每次想和你比一下都比不过你。”

    他越说越委屈,两只小耳朵都横成了飞机耳,苦着一张脸说:“我根本就赢不了你,你太气人了,我总是输…我不能和你谈恋爱,我以后也会输给你的……”

    贺灼被念叨得心都要化了。

    他从来不知道季庭屿喝醉了是这样的,可爱又孩子气,倒豆子似的将那些幼稚奇怪的小心思统统倒了出来。

    像一只愁眉苦脸藏着许多心事的猫咪。

    贺灼快要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连这个都想赢过我吗?”

    “那我以后想说让人不好意思的话之前就先写下来,让你说,换我来不好意思,好吗?”

    “好!这样好!”季庭屿猛猛点头。

    点完又有些得寸进尺:“那你以前说的,可以撤回吗?”也让我来说。

    “不行。”贺灼拒绝得十分干脆。

    “我不会撤回我以前对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做过的任何一件事,因为我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它并不羞耻,那是我们以后每天都要做的事。”

    “每、每天都做?”猫咪瞪圆了眼睛。

    贺灼笑了,“嗯,每一天,做好几次。”

    “还要做好几次?”

    季庭屿一副自己早晚会精尽人亡的表情,“你真是个色.情狂,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对,你要完蛋了,所以我可以吻你了吗?”

    贺灼的手掌捧着他的脸,摸不够似的一遍又一遍摩挲,又沿着肩线向下,撩开衣摆,扣在他最敏感的腰窝上。

    季庭屿被摸得颤抖起来,无助地弓起腰,“可是我现在、我很不清醒……”

    “不清醒也没关系,只是一个吻,你不用给我们之间下任何定义。你想要我是你什么人,我就是你什么人。”

    贺灼今天特意带了半掌黑皮手套,当他用带着胶质感的拇指碾开季庭屿的嘴巴时,猫咪完全不受控制地咬住了他。

    贺灼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他的指尖几乎要按耐不住地硬闯进去,贴在季庭屿耳边的喘息粗重得要命,仿佛再得不到就会疼死一样。

    “你如果还是害羞,我就只亲外面。”

    “别再折磨我了,宝宝,给我一点甜头吧。”

    季庭屿看着他快要急红的眼,支支吾吾地松口道:“那、你不能伸进去,也不能掐着脖子喘不过气地来……”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那样吗?”

    “因为我喝醉了!”他比划道,“我醉了!你那样我没感觉,浪费了!”

    贺灼一愣,两秒后眼眸倏地亮起。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不会浪费的。”

    他像只卑鄙的狼诱哄着猫咪:“我们还有你清醒以后的每一次,还有你真正接受我以后的每一次,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相爱,来探索快乐。”

    “那……好吧,就给你亲一下。”

    单纯的小猫以为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一下嘴巴,就当大发慈悲赏他的,还故作游刃有余地踮脚够向他。

    可贺灼却在得到应允的瞬间彻底爆发,他掐着季庭屿的后颈撞过来的力量,好像要把整个宇宙都给撞塌。

    “唔——贺——”

    一个完整的字都没吐出,季庭屿就被狠狠地砸在墙上,即便背后有贺灼的手臂垫着,他也感觉到玄关的推拉门在猛烈摇晃。

    饿狼饥不择食,从自己能碰到的第一片皮肤开始,粗野而急切地吻着季庭屿的脖颈,耳根,脸颊,最后探开唇瓣直闯进去一把含住舌尖!

    “唔——你不是说不伸进——嗯……”

    那根该死的舌头甫一进入温暖的圣地,就活像要把他吃了似的大吸大嚼,狼吞虎咽如饥似渴地攫取每一口蜜。

    贺灼将他薄薄的两片唇瓣含在自己唇间,反复不停地折磨爱怜,变换各种角度地侵略翻搅。

    季庭屿感觉自己整个口腔都开始发疼,上颌全麻了,一股铁锈味蔓延出来。

    满嘴满口都是他,闭都闭不上。

    贺灼大喘一口气,猛地将季庭屿悬空抱起,粗野蛮横地按在墙上。

    因为体型实在相差太多,他低头弓腰时肩膀上的肌肉耸起老高,和野兽没什么两样。

    “等等…贺灼我…我喘不过气了……”

    季庭屿眼神迷离,渐渐缺氧,脸憋得涨红,窒息前的最后一秒眼神终于聚焦,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眼前人那双下三白眼中梭形的狼瞳变成恐怖的血红色,居高临下地死死瞪着自己,透出一股拼尽全力也无法克制的凌nue欲望,根本就是在看待即将要宰杀的猎物。

    他根本不是在接吻,他要把我吃了……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季庭屿伸出双手,拼尽全力推开了他。

    “呼——呼——”

    猫咪贴着墙壁滑了下去,翻着白眼,梗着喉咙,大口大口拼命呼吸新鲜空气,像要撅过去了似的双手交叉抓着自己的脖子,被欺负得要死了。

    然而即便这样贺灼都没放过他。

    食髓知味的狼王将猫咪怼进了墙角,一只手就把他两只手腕拉高摁在头顶。

    “别、你等等……我不要了……”

    季庭屿抽噎着求饶,细弱的叫声中夹杂着被亲狠了的哭腔,一抽儿一抽儿地长出钩子挠着人心脏。

    贺灼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他早就馋得发疯了,好不容易解了禁,只一次根本就不会满足,空出来的右手爆出金属丝一般的青筋,用力扣在季庭屿的后颈上,逼他仰起头。

    滚烫的吻劈山吞海般强压下来,季庭屿根本来不及闭上嘴就被强势地撬开,长驱直入,磨得口腔里直冒火。

    他换不好气,憋出来的眼泪淌了一脸,两只眼睛变得水光涟涟,抖着睫毛可怜至极地抬起来,看向贺灼。

    那一刻,贺灼只觉得心口滚烫得要爆炸,沸腾的爱意如岩浆般井喷出来。

    “宝宝,我真的好爱你……”

    “求你不要再出事了,不要再离开我了……这一年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他的喘息热烈而滚烫,亲吻的力道活像在撕咬,逼仄的怀抱紧到要把人的骨头都一根根勒断。

    季庭屿犹如被迎头痛击般清楚地感知到,他给自己的到底是一种怎样偏执到疯狂的爱。

    仿佛得不到就会死掉。

    怕他真的会缺氧,贺灼硬是逼自己停了下来,半直起腰撑在他身上凌乱地喘息。

    然而不等他把气喘匀,瘫在地上的小猫忽然伸出手扣住他的后颈,狠狠压向自己。

    双唇相撞的瞬间,他对贺灼说:

    “来吧,我和你一起下地狱。”

    潮湿的雪夜,狭窄的玄关。

    他们像两头与彼此无限贴合的兽。

    光是亲吻就持续了半个小时,最终被放开时季庭屿低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嘴里全被磨破了。

    他嗤笑一声,胸膛滑满了汗,抬手随便一抹,“啪”地一巴掌不轻不重抽在贺灼脸上,“你可真是条疯狗。”

    贺灼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脸,伸手掐住他的后颈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再来一次?刚才没发挥好。”

    作者有话说:

    猫猫:你要是发挥好了,我踏马直接进盒子了!?? ?

    我存在过的证据

    再来一次?

    季庭屿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他,“你亲自己去吧!”

    贺灼闷声直笑,无赖似的捉住他手腕。

    “不要吗,我带了你喜欢的黑皮手套。”

    “不要!今晚的机会用光了!”

    “可我还没够。”

    “少来,你亲多少次都不会够。”

    “嗯哼。”贺灼丝毫不掩饰地点头,“那要怪谁?磨我那么久,解禁一次只给亲一下。”

    季庭屿的耳根红了起来。

    “可你搞得也……太凶了,好像要把我给吃了。”

    这恋爱谈了会不会死人啊?

    贺灼知道他在害羞,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没收住劲儿,但他看一副愁眉苦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由也开始反思:“不舒服吗?”

    “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和我接吻的感觉真这么差?”

    向来自信的狼王第一次对自己的技术产生怀疑。

    “也、也不是说……”季庭屿怕他妄自菲薄,又怕他得寸进尺,只感觉汉字竟比贺灼的舌头还烫嘴,“那你感觉怎么样啊,舒服吗……”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你要听实话吗?”

    季庭屿点头。

    贺灼回答:“很舒服,吻你时我整个头皮都是麻的,你嘴巴里很软,舌头像条带着香味的果冻,不管什么角度都很好亲,当你乖乖地伸出舌尖给我含时,我觉得我这辈子尝过的所有好滋味都逊色极了,如果不是怕你窒息,我可以吻你到明天早上。”

    季庭屿的脸“腾”一下红到爆炸。

    “你有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详细啊!”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人话的认知范围。

    “而且我没有伸出……给你含!是你自己抢过去的!”

    “是你说要听实话的,所以能告诉我你的感觉了吗?”

    季庭屿撇过脸去,臊得抓耳挠腮。

    “就是感觉、感觉你在用舌头揍我,然后心脏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说完破罐子破摔地低下了头。

    从贺灼的角度只能看到猫咪凌乱的暖橘色发旋和两只羞到打卷的小耳朵。

    那样单纯又柔软的,带着点无赖的腔调,像只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还没被教化的精灵。

    “你是故意的吗,你怎么能把心动描述得这么粗鲁?”

    季庭屿挠挠耳朵,“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浪漫的人啊……”

    浪漫和风流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一只连骂人都只会那么两句的小猫,却像蜗牛一样给自己套了个看似刚硬的壳子,里面藏着再最纯情柔软不过的内里。

    贺灼的心脏被小猫爪尖轻轻挠了一下。

    “不要怕了,我以后会温柔地对待你。”

    今晚他们依旧同床。

    季庭屿醉得不想动,贺灼就帮他洗澡。

    放水、搓背、按摩手脚和关节,全都亲力亲为,猫咪就负责迷迷糊糊地将脸搭在浴缸沿上昏昏欲睡,头上还顶着裹成包子形状的毛巾。

    洗完澡贺灼把他拿出去放到床上,自己再回去洗。

    季庭屿想变回小猫钻进自己的睡袋睡觉,但分化期都过了,他不太好意思再变回那样软绵绵的样子,于是就维持人形板鸭趴在床头等贺灼。

    等得无聊了就从口袋里拿出块鹅卵石刻着玩儿,刻刀在石头上划出“嗒嗒嗒”的响动。

    贺灼拢着头发走出来,坐到他旁边,“在刻什么?”

    只见季庭屿手中的鹅卵石被擦得透亮,相对平整的那一面上刻着两行隽秀的小字。

    ——18年春,尼威尔防风洞,遭战地猎人突袭。九死一生,遇贺灼。

    他是一头蓝眼睛的小狼。

    贺灼瞳孔一震,愣住了。

    “这是什么?”他抓着季庭屿的手问。

    “还能是什么,石头啊。”

    “我知道是石头,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往石头上刻字?你那些石头上都刻了字吗?”

    “那些?”季庭屿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有很多石头?看到我的柜子了?”

    他没在意,还把床头柜打门,拿出一只胖墩墩的玻璃瓶子来,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鹅卵石。

    季庭屿本来想把手里刚刻的这块放进去,可是贺灼却先他一步“抢”过瓶子,“哗啦”一下把所有石头都倒在床上。

    “你小心点!”季庭屿怕他给弄碎了。

    贺灼却置若罔闻,好像没听到似的颤抖着手,急切而混乱地拿起石头一块块查看,脸上是一种秩序崩盘的失控表情,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

    第一块石头上刻着:

    11年冬,卡诺曼,交战半月,死伤792,救55,nara赠。

    第二块。

    12年夏,依云,交战一周,死伤135,救0,自拾。

    第三块。

    14年春,约塞克地震,死伤73,救25,丹娜赠。

    第四块。

    17年秋,勃朗垂大桥坍塌,死伤44,救14,自拾。

    第五块、第六块……

    直到季庭屿手里刚刻好的最后一块。

    罐子里一共装了二十五块石头。

    上面记录着他报道过的所有重大战役,拯救过的无数条鲜活生命,九死一生的冒险经历,以及获得的荣誉和赞许。

    就像,一瓶用石头堆满的功德簿一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成型的那一刻,贺灼的心脏开始剧烈地痉挛,如同旧疾复发一般,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轻颤。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在用它们记录什么吗?”

    季庭屿不明所以,“就一些数字啊。”

    “小屿!”贺灼蓦地大吼一声,吼完又动了动唇,僵硬地挤出几个字:“小屿你说、说清楚一点,它们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季庭屿眨了眨眼,低下头,肩膀塌陷下去。

    “大概……是我存在过的证据吧。”

    他的语气罕见地郑重,像在庄严地宣告:

    “我曾想过如果我终此一生都没能留下任何成绩,又或者我做过的一切都被人抹杀,那我要如何在百年后书写我的墓志铭,告诉别人我远大的理想,和微薄的贡献呢?”

    “然后就有了它们。”

    “即便没有任何人记得,我的脚步也会帮我记住,我曾经无数次深入到地球的伤口中去,披露了战争留下的疮痍。”

    贺灼心跳骤停,浑身血液都好似被凝固。

    他僵硬地抬起眼,看到季庭屿脸上挂着少年人诉说远大理想时常有的羞赧,很腼腆地笑了一下:

    “这是我最骄傲的七年。”

    那一刻,贺灼的心脏如同被人生挖了出去,血淋淋的伤口上生满了时间孕育的烂蛆。

    因为季庭屿预料的没错。

    前世他做过的一切,都被抹杀了。

    季庭屿27岁离开记者部后,凡是有他出现过的影像资料,全被替换成了另一张脸。他用生命抢来的第一手资讯撰写下的报道,署名都变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整个联盟国的战地记者名录中都没有季庭屿这三个字。

    甚至在他驻守了七年的尼威尔雪原上,都没人再敢提及季庭屿的名字。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做出的所有贡献,他救下的上百条生命,都连同他这个人一起,消失在了档案里。

    而身心都被重病折磨着的季庭屿是怎么对抗这些的呢?

    他给自己打了一只小小的棺材,只有鞋盒那么大,里面挖了两个小窝,堪堪能装下一只猫咪和一个玻璃瓶子。

    他交代他亲哥季听澜:在我死后把我的身体和这只装满石头的瓶子放在棺材里,埋到尼威尔最高的那座雪山上。

    贺灼不知道这些石头的意义,甚至结婚三年他都不知道那是季庭屿的东西。

    还是在季庭屿死后,他才从季听澜口中得知猫咪想要和这些石头埋葬在一起。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用一堆石头做陪葬呢?

    现在明白了,这是季庭屿短暂一生仅剩的证据,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遗物。

    但这两样他都没能如愿。

    他的身体,被烧化在了他为之奔忙一生的战区。

    他的石头,在他病得最严重时被贺灼送给了亲戚家娇蛮跋扈的小孩儿。

    最后真正被葬在尼威尔雪山上与世长辞的,是一小团烧焦的猫毛,和一只空瓶子。

    作者有话说:

    贺灼上辈子的你是真该死啊你。

    今天上战场的宝贝们!高考加油!

    猫咪的求爱

    贺灼还记得那是季庭屿死前一个月。

    寒冬腊月的大雪天。

    两人的关系也已经恶劣到冰点,根本无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因为季庭屿一看到他就会发脾气,没有理由的勃然大怒,砸烂掀翻手边能够到的任何东西,只有贺灼不在时才稍微正常。

    为了迁就他,贺灼常年住在公司,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国外忙生意。

    那突然回去是因为临时有事,还特意趁他午睡才敢进门。

    但不巧的是,季庭屿提前醒了。

    两人在书房前撞个正着。

    那一刻季庭屿脸上的表情贺灼到现在都忘不了。

    他双眼大瞪,耳朵尾巴全都钻出体外,将悬空架上的玻璃饰品一股脑全扫了下去。

    贺灼不及反应就愣在那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哑口无言,只觉可笑。

    “我是打过你吗?嗯?”

    “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色.情狂?你不愿意,难道我还会去强.奸你?”

    季庭屿不住摇头,叫他别过来。

    贺灼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让他恨成这样,脾气一上来说话也难听:“你还当我非你不可了?外面大把比你漂亮比你知情识趣的陪着我,我用的着找你消遣!”

    奇怪的是,季庭屿明明那么厌恶他,听了这样的话却依旧会难受。

    他不自然地抖着唇,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贺灼一下子就后悔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转身离开。

    季庭屿却突然叫住他:“等等!请问我、我可以出去吗……我想晒晒太阳……”

    语气卑微得好像他之前一直被囚禁一样。

    贺灼有些奇怪:“下雪了,没太阳。”

    季庭屿的声音更小了:“我去等等好吗,或许一会儿就有了…就一小会儿……”

    “你等不到的,雪会一直下到晚上。”

    贺灼不想他等不到继而更加失望,可这句话却被当成不准出门的信号。

    季庭屿眼里仅有的一点光都黯淡下去,空洞的眼窝仿佛两个被挖空的窟窿。

    贺灼顿觉不知所措,连忙道:“没不让你出去,你想去随时都去,我来想办法。”

    “真的?”季庭屿高兴地朝他笑起来:“谢谢您。”

    贺灼受宠若惊,低头碰了碰鼻子,一直看着他走远才拿出手机火速联系开影视公司的堂弟,让他过来帮忙搭一个拍戏用的“假太阳”。

    堂弟正在度假,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

    跋扈的小男孩儿看上了客厅桌上的一瓶石头,非要带走,不给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贺灼被吵得头大,又一心帮季庭屿造景,就随手给了。

    直到晚上季庭屿晒完太阳回来,他隐隐有些期待地问对方能不能一起吃晚餐,猫咪却偏过头看向那只空掉的瓶子问:“我的石头呢……”

    贺灼满心的期待瞬间僵在脸上。

    他脑袋里“嗡”地一下,生平第一次慌成那样,拿过车钥匙撂下一句“等我!”就夺门而出,边给堂弟打电话边赶往机场。

    但又怎么可能追得到呢。

    一下午都过去了,堂弟一家早已抵达度假的沙滩,小男孩把石头玩够了就扔进了海里。

    贺灼迟迟不回来,季庭屿等得心慌,就小心翼翼地叫住一位佣人,举着那只空瓶子问:“请问您见到这里面装的石头了吗?”

    佣人说:“见到了,被先生送给小少爷了。”

    季庭屿不明白,“可是,那是我的东西,怎么不和我说就——”

    佣人嗤笑一声打断他:“季少爷怕不是生病生傻了,您都嫁给先生了,自然连人带东西都是先生的了,哪还有您自己的这一说。”

    季庭屿愣了愣,低头小声道:“抱歉……”

    他不再找人问,只缩在客厅沙发上紧紧抱着那只空瓶,就像抓着自己最后一缕魂魄。

    家里并没有人可怜他,佣人早就受够了这位经常发疯把先生都赶出去的外来者。

    季庭屿怎么等都都等不到,只能回到小阁楼,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很多年都没用过的手机,充上电后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敢打给贺灼。

    电话一接通,贺灼听到对面的人叫:“先生,我、我听说您借用了我的石头送给小少爷,我可以帮他准备其他的礼物,您能把石头还给我吗?”

    他那样笨拙又讨好的语气,让贺灼觉得如鲠在喉,怎么都开不了口。

    挣扎半天,还是坦诚道:“小季,对不起,石头被海水冲走了,我买些更漂亮的送你好吗?”

    对面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贺灼以为他生气不理自己了。

    可季庭屿却像个罪大恶极的重刑犯一样忏悔道:“是因为我今天非要出门吗……”

    “对不起先生,我以后不会再出去了,我会乖乖接受治疗,不会再给您添麻烦,能不能请您……把它们还给我……”

    他的声线颤抖得厉害,贺灼甚至能想象到他在电话对面发抖的样子,只能徒劳地解释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当时就放在客——”

    “我不是故意的!”季庭屿激动到打断他。

    “我没想把瓶子放在客厅占家里的地方,因为今天下雪了,尼威尔已经很久很久没下雪了,我想带着石头一起去看看雪,但是您回来我很害怕,就把它们忘了。”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犯了,求您把它们还给我吧,求求您,别这样……”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像被训练过似的不停道歉。

    贺灼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对不起在此刻显得毫无意义,只能认真告诉他:石头找不回来了,它们被水冲到了很远的地方。

    季庭屿睁着空洞的眼睛,一串串水珠像血一样从眼窝中滚落,连委屈都显得那样卑微。

    “可是您…为什么要送掉我的东西啊……”

    “我什么都没了……”

    “我连最后的证据都没有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从那之后季庭屿再没踏出过阁楼一步。

    他的体重在急速下降,瘦到只有薄薄一片,就像一株枯萎的植物的尸体,从根系开始腐败。

    贺灼知道季庭屿出了问题,可他害怕这种“知道”。

    他不愿意深思,更不愿意相信,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因为被小孩拿走几块石头就崩溃呢?

    归根结底其实是他的懦弱在作祟——他不敢承担自己将自己的爱人搞“坏了”的事实。

    于是他放下工作,花费很多时间来陪季庭屿,态度强硬地把他从非要住的阁楼里搬出来,还为他买来很多石头,让他随意挑选。

    季庭屿不理他,他就换成宝石,珍珠,翡翠原石,可季庭屿还是无动于衷。

    贺灼也来了脾气,攥着他的肩膀大发雷霆。

    “我擅自送了你的石头我和你道歉,但是我帮你追过了也找过了,石头早就被冲走了,我甚至还找人去海里捞了!捞了半个月一块都没找到,可以了吧!闹够了吧!就几块破石头你至于吗!”

    季庭屿呆呆地任他摇,不再因被碰到身体而应激。

    因为他连恐惧和委屈的能力都消失了。

    他身上没有一丝人气儿,崩溃和绝望却那样显而易见。

    贺灼这才知道害怕,彻底慌了。

    他跪在季庭屿面前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吗?我陪你去旅游,我会帮你捡很多很多石头的。”

    没想到季庭屿居然笑了。

    就像曾在雪山上让人惊鸿一瞥的少年那样,他意气风发地撩起唇角,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远山,用一种回忆往事般的叹息语调说:“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战地记者呢……”

    之后不到半个月,他就去了叙斯特。

    贺灼从他离开的第一天就感到心慌。

    说来可笑,人都走了,他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三年来对这个口口声声说深爱着的人关心太少。

    他打开尘封已久的小阁楼的门,企图找到一丝季庭屿快乐过的痕迹。

    可别的没找到,却找到了那只空瓶子——放在书架最高层一个小角落里,被几本书挡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到又要抢走一样。

    瓶子里的石头没有了,全换成了药。

    长胶囊,扁药片,有糖衣的,没糖衣的……很多很多药,一颗颗拆出来,放在玻璃瓶子里,和五颜六色的糖混在一起。

    贺灼这才知道,他原来要吃这么多药。

    他知道自己生了病,他一直在好好吃药,他从来都没有不想活的。

    拖着被烧伤的双腿都能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歹徒吓退的战士,怎么可能因为抑郁症就放弃求生呢?

    他破破烂烂的身体里装着顽强又颓败的意志力,他也曾无数次期待自己有一天会好起来,再去外面看看太阳,看看雪。

    是贺灼,连续两次,将他最后的一线生机都扯断了。

    第一次,给他赏了一个下午的假太阳,代价是将他最珍贵的东西拱手送人,还要怪他矫情胡闹。

    第二次,就是季庭屿去叙斯特之前。

    贺灼受不了他这样死气沉沉的模样,故意说要找一帮少爷小姐来家里陪自己消遣,想让他有点反应。

    季庭屿麻木地看了他良久,倏地笑了。

    “我接受了去往叙斯特的任命,一个月后就回来,等我回来后,我们聊聊好吗?”

    贺灼以为他终于恢复正常,忙不迭点头。

    季庭屿又露出一个笑。

    因为不常笑,所以他仅有的几次笑脸都显得尤其明艳。

    贺灼在那一刻久违地想起自己当初真心喜欢的、一心求娶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孩儿,心口蓦地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安和不舍。

    他突然很想留住季庭屿,让他不要再去战区了。

    但季庭屿只是低下头,钻出两只枯黄萎蔫的小毛耳朵,问:“先生,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吗?”

    “贺灼……贺灼?醒醒贺灼!”

    季庭屿叫到第三遍,贺灼才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手里攥着的石头已经将掌心硌得通红。

    猫咪长出了一口气。

    “我天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贺灼有些恍惚,抬眼看向他的动作迟钝而僵硬。

    季庭屿发现他眼眸的颜色浅了很多,就这么几秒钟就纵横交错地生出好几道殷红的血丝,像一块被打碎的冰蓝色宝石,毫无生机,痛苦得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一个人到底是失去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怎么啦?怎么像丢了魂一样?”

    贺灼摇头,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季庭屿的心跳传递进他的胸腔,那么的鲜活有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好地活在我身边,是我这辈子最最幸福的事。”

    “哎呦这么多愁善感啊。”季庭屿从他怀里仰起脸来,笑话他:“要我哄哄你吗?哭包。”

    “那就哄哄吧。”贺灼说。

    “嗯……”季庭屿想了想,低头将自己的小猫耳朵送上去,“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吗?”

    只这一句,贺灼就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无声地流泪,环在季庭屿腰上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就像抱着一段随时都会散掉的鬼魂。

    “为什么……你每次哄我,都要给我摸耳朵……”

    季庭屿不知道“每次”是从何而来,这分明是自己第一次做。

    但贺灼哭得这么伤心,让他的心也一同沉没进海里。

    他不再口是心非,挠挠脸,很难以启齿地说:“因为这就是猫科老土的求爱方式啊,我们这辈子总要给……喜欢的人,摸一次耳朵的。”

    呼吸一滞,贺灼蓦地僵住了。

    这是猫科动物的求爱方式……

    一辈子总要做一次……

    那季庭屿前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向他伸出耳朵的呢?

    是知道自己这一去会凶多吉少,所以求他帮忙完成最后的遗愿吗?

    可贺灼却连这个都没做到。

    那天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摸季庭屿的耳朵。

    他自以为是地想等到季庭屿回来的那天,给他一次爱人之间的拥抱和抚慰。

    可他没等到季庭屿。

    只等来了小猫被烧焦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我是真想捅死你啊贺灼啊啊啊!你别叫贺灼了我给你改名叫贺自大!你这辈子要不拼命对小屿好我就把你阉了!?? ?

    单向玻璃

    贺灼是什么时候真正意识到,季庭屿是被自己害死的呢?

    是季庭屿去世半年后,贺灼收拾他的遗物时在阁楼里发现一枚被倒掉内容物的空胶囊,里面残留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和季庭屿常吃的药非常像。

    贺灼心下生疑,将所有药都拿去化验,这才查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坚持服用的抗抑郁药,被添加了破坏神经的毒素。

    贺家负责照顾他的四名下人,对他施行了长达三年的虐待。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要追究到他27岁时出的那场意外。

    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季庭屿被遣送回国时就已经性情大变。

    他脑部遭受重创,记忆缺损,而和那件事相关的所有线索都随同他的名字一起,从记者部档案中被彻底清空。

    但即便这样,幕后黑手也就是威廉,都没放过他。

    他派出四个人和季庭屿一起回国,当时正值季氏破产,季听澜被管制在国外,季拙权为保家业卖子求荣,将当时就已经重病不治的小儿子嫁给贺灼。

    那四人便伪装成两名佣人一名厨师和一名园丁,在贺家筹备婚礼时潜伏进来,由于做事麻利又极擅察言观色,顺理成章地被留在主宅,来到季庭屿身边。

    自此,开始了对他长达三年的精神虐待。

    本来这一切并不容易。

    虽然季家破产了,但贺家在宜城依旧如日中天,贺灼更是难以对付。可那四个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贺灼成了他们最大的助力。

    因为他大张旗鼓娶回来的爱人,却并不珍惜。

    新婚夜当晚被厌弃,负气出走,正巧贺氏在国外的生意就赶在那个时间接连被查出问题,贺灼只能立刻赶往国外救急,这一去就是大半年。

    半年时间足够那些人把季庭屿的药全都换掉,并完成对他的第一步心理暗示。

    ——先生之所以不回家,就是因为你是个疯子。

    他们知道季庭屿渴望贺灼能拯救自己,更知道他害怕身体接触,就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贺灼喜欢家教良好、举止得体的omega。

    在季庭屿尝试控制自己的应激反应时,又派出一名beta佣人不断地触碰他的手腕和肩膀,让他连续数天都处在一种胆战心惊又不敢发泄的状态。

    直到半年后,贺灼回来的当天,beta趁人不备直接抓住了季庭屿的手腕,积压多日的恐惧到达临界值终于爆发,季庭屿当场失控把beta打倒,连同桌子一起掀翻。

    菜汤酒水溅了贺灼一裤脚,他手里拿着亲手做给季庭屿的钻石胸针,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贺灼饭都没吃就走了。

    这下不仅季庭屿,就连其他佣人也以为先生是被他气走的,因为他们没看到beta抓季庭屿的手,只看到他无缘无故地发疯。

    季庭屿想为自己解释,可他还没说话,beta就跪在他面前大声道歉痛哭流涕,说自己家里困难还有生病的孩子,求季庭屿不要把他赶走。

    这时已经没人站在季庭屿这边了,因为他们都是佣人,只会和佣人共情。

    季庭屿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想要为自己自证,哀求管家放出监控。

    可那四个人之中的厨师却站出来仗义执言:“难道佣人碰了主人家一下就罪大恶极了吗?季少爷已经把先生气走了,还要把这个小伙子逼死您才满意吗!”

    他说完一个又一个佣人站出来附和,他们站成一排,仿佛正义的使者,用看待疯子的眼神看向季庭屿,既不同情也不惋惜,只有嫌弃和鄙夷。

    到最后就连季庭屿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向所有人道歉:“对不起,都、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犯了……”

    但那四个人不会让他“不再犯”。

    掀桌事件当晚,就如同设计好的一般,贺世锋再次将贺灼紧急派往国外,因为他进购的大批仪器被海关查出携带非法内容物。

    如果罪名做实,对整个贺氏都是毁灭性打击。

    四名佣人就趁贺灼离开的这段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如法炮制季庭屿的“发疯场面”,让家里所有人都对他厌恶至极,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得了疯病。

    可他不想变成疯子,于是他开始疯狂地吃药。

    这正中了那四人的下怀。

    药物让他的精神错乱,经常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另一位佣人趁机潜入他的房间,砸烂他的东西,还划伤自己的手,在季庭屿醒来后看着满屋狼藉不知所措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哭啼啼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季少爷,我不是故意碰掉您的东西的,求您不要生气……”

    季庭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看一眼佣人的伤,再看看杂乱的地面。

    不用人提示,就如同被训练的狗一样听话道:“我又发疯了吗?还弄伤了你?”

    佣人“害怕”地低下头,其他佣人则嫌恶地瞪着他。

    季庭屿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他更加卑微地和佣人道歉,被“伤害”的佣人非常大度并且善良,不仅不怪他,还给他熬了一大盅补汤。

    可是那汤里放了会让他过敏的猫薄荷。

    季庭屿不能吃,也不敢说。

    因为他是个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疯子,再加上矫情拿乔的毛病,只会更让人厌烦。

    饥肠辘辘的小猫只能将汤端回房里,用一杯又一杯的白开水充饥,如同老鼠一般躲在阴暗的阁楼里,期盼着明天午饭时能得到食物。

    可第二天一觉醒来,等着他的又是满地狼藉。

    他看到那些碎片的第一眼就崩溃了,疯了似的抽自己巴掌,边抽边质问:为什么又犯错!为什么只会给人添麻烦!为什么连睡觉的时候都管不住自己……

    他不想变成这样,他想和人求救。

    可是房间里只有酸腐的空气,房间外冷漠的佣人更不会帮他,他只能躲在厚重的窗帘里,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第一个阶段完成,季庭屿已经和疯子没两样了。

    他的脸像骷髅一样凹陷进去,干枯的长发乱糟糟地黏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盖在肩上。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恣意风流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一面满是窟窿的破旗。

    他的生活彻底和外界割裂了。

    没有佣人愿意照顾他,连敲开阁楼的门给他送饭都欠奉,因为他们怕季庭屿又无缘无故地发疯。

    只有那四个“大善人”还愿意关心他,被他发疯伤害了也不会怪他。

    季庭屿感激他们,又害怕他们。

    他每次看着大肚子厨师、面相和善的佣人、长着娃娃脸的园丁同时出现在房里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进来得悄无声息,在季庭屿床边围成一圈,在他睡醒睁开眼时对着他微笑。

    那是一种无声的笑。

    嘴巴像小丑一样咧开,尖锐的牙齿露出来,可眼神却如黑洞般死死地盯着他。

    季庭屿一动都不敢动,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和流汗,就像一只被虐待傻了的猫崽。

    他用一种罪该万死的声音问:“我又发疯了吗?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犯了……”

    娃娃脸园丁和蔼地笑起来:“您每次都是这样保证,可每次都会再犯,真是个废物。”

    “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的缘故?”厨师问。

    季庭屿顿时惊恐地睁大眼睛:“我吃了我吃了,我吃了很多药!那一把全都吃了!”

    佣人不相信,“您一定又在骗人,药被您倒掉了对不对?倒哪了?花盆里吗?”

    另一名佣人附和着去花盆里找,“呀”地一声佯装找到,然后用长长的指甲挖出一指甲泥,塞进季庭屿嘴里。

    季庭屿扭头想躲,厨师就一巴掌将他扇回来,季庭屿拼命挣扎,园丁就抓住他的手腕。

    肢体触碰再次让他发疯,他的应激反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甚至说是惨烈。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发出猫咪被虐待时的凄厉的狞叫,爆凸的眼球淌出一道道掺着血丝的红泪,纵横交错地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如同刀割开的伤口。

    也许是最后一丝求生意志撑开了他的心脏,季庭屿拼尽全力朝他们释放出信息素,但他那时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信息素最多能让四个人腿软几秒钟,可几秒钟根本不够他逃出阁楼。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一道汽车引擎声,季庭屿猛地竖起耳朵——那是贺灼的车声!

    他重新燃起希望,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跪在阴暗的阁楼里用力捶打玻璃,向站在太阳底下的贺灼哭喊:“救救我……”

    贺灼转头看向他,淡漠的目光在他唯一的生路上停留了两三秒,而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那一刻,季庭屿如坠冰窟。

    他傻了似的看着贺灼离开的背影,眼中的血泪如同大水般冲出来。

    身后的地狱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尖细的笑声,一只手从他脸旁伸过来,捂住他的嘴。

    他就这样被抓了回去,灌了一肚子的泥。

    从那天起,季庭屿再也不敢不吃药,可药吃得越多,精神就越差,脏器慢慢衰竭,身体散发出腐味。

    直到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临,他得到贺灼的“恩典”,出门晒了半天太阳,将破破烂烂的身体在太阳底下展开,却怎么都照不到一缕阳光。

    或许那天的大雪,才是上天施舍给他的最后一束光,连老天爷都不忍心让他就这样悲惨地走完这一生。

    而贺灼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他在调查季庭屿的死因时发现自己敦厚的管家早已被那四个人收买,在他的严刑逼供下管家招出了其中一人的行踪——那个长着娃娃脸的园丁。

    园丁有个本子,上面记录着这三年来他们将季庭屿这个可怜的抑郁病人一步步逼疯的全过程,还拍下他被喂泥巴的视频,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以此为乐。

    那段视频贺灼看过三遍,每遍都像抽筋拔骨一样疼。

    第一遍放给管家看。

    年迈的老人露出悔不当初的表情,以头抢地地忏悔自己是个畜牲,但贺灼并没有原谅他。

    他将管家的脸按在装满泥土的花盆里,直到他停止呼吸,“去和阎罗王道歉吧。”

    第二遍放给园丁看。

    园丁那张可怖的娃娃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鬼哭狼嚎地说自己错了,求贺灼放过他。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噗”地一声皮开肉绽,鲜血在空中飞溅一圈,顺着贺灼的手臂涓涓流淌。

    贺灼用刀活生生地将他的脸割了下来,嘱咐他:“小屿生前最害怕你这张脸,你下去了,记得不要到他跟前晃。”

    第三遍,放给自己看。

    就在季庭屿住了三年的小阁楼里,躺在他曾遭受折磨的小床上,贺灼安安静静地看完了那段视频。

    视频是无声的,漫长的十四分钟。

    真正的心死也是没有声音的,就像一条再也不会扬起波澜的河流。

    他疯了似的想钻进视频里抱住小猫,想穿越回半年前踹开这道门,挡在他身前。

    不要再作贱他了,不要再折磨他了……他已经很疼了,他一直在哭……他连挣扎都不会了……

    但是视频里的暴行并不会因他的哀求停止,那就是季庭屿生前切切实实经受过的一切。

    什么样的丈夫会让自己的爱人被作践成那样却毫无所知呢?他前世给季庭屿的根本不是爱,而是把他逼向死亡的最致命一击。

    贺灼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疼得想杀了自己。

    他从玻璃瓶里掏出一把药塞进嘴里,打碎装满泥土的花盆,用锋利的瓷片在手臂上自残。

    薄薄的皮肤被割开,温热的血流像小溪一样奔涌出来,他一刀又一刀割得又快又恨,整条手臂被活生生划烂,暗红色的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湖面。

    直到那些血弄脏了猫毛,贺灼才呆滞地停下来,起身想要去找纸,可脚下一步未动,他却猛地定住了。

    因为他发现从床脚到门口的距离,比到窗边要短。

    显然门口才应该是季庭屿用信息素放倒那四个人的三秒多钟里最应该选择的逃生路线,可他为什么要逃到窗边呢?

    贺灼脑袋里“嗡”一下,扑到床上再次点开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非常刁钻,只露出季庭屿的小床以及床边一圈地板,并没拍到门口和窗前。但是在7分35秒时,贺灼看到他挣脱那四个人准备逃跑之前,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并转头看向窗外。

    ——他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声音,并坚信那声音的主人可以救自己。

    那么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呢?

    贺灼目光下移,扫到视频拍摄的日期,又调出当时阁楼外的监控,监控正对着阁楼下的花坛。

    他拉动鼠标让影像快速滚动起来,最后定格在悲剧发生的那一天、那个时间段、那宝贵的三四秒。

    灰白的画面中,有半个模糊的人影走到花坛前站定,转过身,抬起头。

    下一秒,贺灼看到了自己的脸。

    季庭屿听到的是他的汽车引擎声,所以毫不犹豫地奔到窗边,向他求救。

    但贺灼并没有救他。

    因为窗户玻璃早就被园丁替换成了单向的。

    季庭屿能看到外面转身离去的贺灼,贺灼却看不到里面苦苦挣扎的他。

    作者有话说:

    好了回忆杀结束了,之后都没虐了,下章马上甜!辛苦大家了,小林抱抱。

    有宝宝问:1.猫猫会不会恢复记忆?2.如果猫猫不是重生的,那他就不是前世那个人了。

    这我不能说,会剧透,但我看你们实在揪心,就隐晦点说:猫和狼,从始至终都是前世那两个人,只是贺灼和你们都没发现,后面有大反转。

    怎么会把小屿一只小猫孤零零留在前世呢?我和大家一样舍不得的。

    看过我恋痛的读者应该了解,我写追妻文会追求同态公平,不会让猫猫留一丁点的遗憾或憋屈,猫猫的结局是最幸福、圆满、无缺无憾的。

    狼为了换回他这辈子,受过的罪也不仅仅是跳伞赌命。

    他为什么用一年时间才站上悬崖,因为在这一年里他已经把自己的所有全都献了出去,后面会揭露

    我想亲里面【甜了甜了!】

    时光回笼,漫天大雪将尼威尔的夜色封缄,漫长的一晚终于要过去了。

    季庭屿窝在贺灼怀里睡得那样好,仿佛躺在母亲襁褓中的猫崽,放松而舒适地袒露出柔软的肚子,被揉两下也不会惊醒。

    而贺灼却自虐般逼自己一次又一次回忆前世的种种细节,反复体验痛彻心扉和肝肠寸断,以期找到一丝能挽救他的线索。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这一次都要给季庭屿拼出一程平安喜乐的人生,让他做全世界最幸福而恣意的小猫。

    季庭屿早上醒过来时贺灼已经不在了,只给他留了张字条,说微波炉里有煮好的鸡丝百合粥,让他吃之前先转两分钟。

    季庭屿美滋滋吃完了粥,叫上猴子、小青还有罗莎琳,整装出发驶向雪原。

    他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反而琐碎又冗杂,没有外派任务时也很忙。

    作为尼威尔最大的半军事化机构,记者部还担任着维护治安和帮扶民众的责任。

    季庭屿在这里坐镇七年,修桥铺路,抢险赈灾,统统冲在第一线,包括现在正运行的从尼威尔通向燕回山、依云和阿加雪城的三条公路,都是他带人一点点修建的。

    贺灼第一天踏上这座雪原时看到的那块被风雪侵蚀的界碑,斑驳的尼威尔界名旁还印着一个可爱的猫爪符号——那是当地人为他刻下的功勋章。

    只可惜他们在季庭屿离世后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及。

    四人很快到达山脚,准备检修雪洞。

    所谓雪洞其实就是稍微大点的雪窝子,能容纳七八个人,多挖在凹进去的山脚内。

    洞内有钢架和通气管道,洞顶安置简易的机关,有空袭或流匪来犯时就躲进去触发机关,山坡上的雪层会塌下来遮住洞口。

    记者部要定期对这些雪洞进行检修。

    检修工作并不轻松。

    查完没问题还好,一旦有哪处钢架出现松动他们就得修上大半天,午饭都顾不上回去吃,还好猴子有先见之明,给大家带了干粮。

    “老大别忙了!来吃点东西!”猴子举着罐头朝季庭屿大喊,季庭屿扯下安全帽轻轻一扬,示意知道了。

    他趴在雪洞里忙了一上午,折腾得灰头土脸,衣服也脏一块湿一块的,活像只掉进泥塘的猫。

    沙漠青把他拉出来,看到他脸上沾的土,很自然地伸手要帮他擦。

    季庭屿却忽然想起之前贺灼的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小青你是不是快易感期了?”

    沙漠青的手僵在那儿,怔愣地点点头。

    “我说呢。”季庭屿拍拍他的肩,“回去记得打针,味道跑出来了。”

    说完就去找猴子了,留下被拒绝的小鹰失魂落魄地望着哥哥的背影,暗自神伤。

    季庭屿接过猴子递过来的压缩饼干和水,“罐头我不要了,你们吃吧。”

    零下二十几度,罐头早就冻成板砖了,一口下去冰碴能在嘴里和牙打一架,猫咪的牙齿很敏感,碰不了这个。

    “啊——怪我了。”猴子想起他的习惯,“早上走得急把这茬忘了,要不我给兔子打电话让他送点热的来?”

    “不用,大老远的折腾什么,你让他自己过来他一路上能吓哭三回。”

    “哈哈,说的也是,那凑合吃吧。”

    “老大来我这儿!”罗莎琳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蟒蛇尾上,还叫他过去要分他一半尾巴。

    季庭屿对这个大姑娘的狂放行径早已免疫,摆摆手说要先去雪洞后面看一圈。

    如果雪洞后的钢架没问题,那他们吃完饭再忙一个小时就能完工。之后季庭屿还要再跑一趟北山,有个老朋友邀请他去吃杀猪菜,他打算叫上贺灼和小青一起。

    检查完钢架,季庭屿随便找块空地就坐下了,扯开压缩饼干兴致缺缺地咬下一块。

    相较于其他有钱人家的omega少爷,他的日子过得是真糙,当然环境摆在这儿,想不糙也难。

    他唯一挑剔的地方可能就是在吃上,猫咪舌头敏感,反应在人形上就是挑嘴。

    季庭屿来尼威尔七年都没吃惯这里的罐头汉堡,最恶心的时候做梦都有一座汉堡山在后面追他。

    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饭。

    有一年过生日时他辛辛苦苦一下午给自己煮了一碗鸡丝面,还没等吃浓郁的香味就引来了薮猫。

    那猫长得极胖,方脸眯眯眼,眉眼间神似藏狐。迈着正步走过来站往季庭屿跟前一趴,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他的碗。

    季庭屿好心分给它两根,结果它舔了一口当场就吐了,抬屁股就跑,边跑还边回头骂他。

    都是猫科,季庭屿听得出它骂得可脏,顿时感叹世态炎凉好心没好报,抱着面碗气呼呼地猛吃一大口。

    结果就是他骂的比那只猫还脏。

    从那之后季庭屿再没自己做过饭,偶尔几次撞大运能打到野味,会让大厨帮忙炖个汤。

    说起汤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贺灼炖的鸽子,软烂脱骨的肉,金黄油亮的汤,一口下去整条食道连着胃都像泡过温泉似的舒坦起来。

    越想越觉得手里的压缩饼干索然无味,季庭屿把它幻想成鸽子肉苦哈哈地咬下一大块,差点没被噎死,赶紧拧开水瓶往嘴里灌水。

    瓶子里的水都快冻成冰渣了,一口下去尖锐的痛感瞬间窜上天灵盖。

    “噗——”季庭屿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尖啸的汽笛声,红色牧马人驶到他前方停下。

    车窗缓缓降落,露出贺灼的脸,“小屿。”

    猫咪当即支棱起耳朵,拍拍屁股就朝他跑了过去,“你怎么来啦!”

    “我看你中午没回来,不放心。”

    他打开车门,季庭屿跟个泥猴似的蹿进来,从他腿上往副驾爬。

    贺灼很轻地笑了两声,仔细看他的眼睛有点肿,泛出一圈湿红,像前一天晚上哭过似的。

    “怎么搞这么脏,吃饭了吗?”

    “没吃,我都要累死了。”

    季庭屿大爷似的往那儿一瘫,贺灼从后座拎过一只保温桶。

    “嗯?这什么?”

    “鸽子汤。”

    “鸽子汤!”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了,我刚才满脑子都是鸽子。”

    “我猜你就没吃饭。”贺灼抽出湿巾帮他把手和脸擦干净,才将保温桶打开。

    “带碗了吗?”季庭屿想给小青他们分点。

    “不用分,这都是你的,我给他们另煮了一份鸡汤,刚才给罗莎琳了。”

    “嗯哼,贺总办事是真周到。”

    他接过保温桶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要不是桶不够大整个脑袋都得扎进去。

    贺灼帮他拢着后颈的长发,扯下皮筋重新给扎了一下。

    “别喝太急,刚才是不是吃凉的东西了?小心冰牙。”

    “唔?你怎么知道我吃凉的了?我刚才吃饼干噎住喝了口冰水,好险没给自己送走。”

    “左边牙龈看着好像红了一点。”

    “这都能看出来?你是不是天天没事干净盯着我了。”

    贺灼一怔,喉头泛上一阵酸苦。

    前世就是因为他的傲慢自负,漠不关心,才将季庭屿推向了那样的结局,威廉是刽子手,他就是真正夺走他性命的帮凶。

    这一世,当然要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猫咪身上,不再让他经受一丝苦难。

    喝完汤,季庭屿舒舒服服地呼出一口气,转头趴在车窗上优哉游哉地消食。

    贺灼从后面靠过去,拥住他,摸摸肚子上的软肉,“鼓起来了。”

    季庭屿撇嘴,“还不是你干的。”

    今天这桶鸽子比以前的两倍还多,他咕嘟咕嘟全喝了,肚子能不圆嘛。

    别说圆圆软软的还挺好摸,他没忍住和贺灼一起摸了两下,摸着摸着两只手就牵到了一起。

    十指相扣,骨节贴在一起互相磋磨。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向下看手,看完又暧昧不清地对视一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霎时拉开一场无声的战斗,仿佛彼此间充斥着一股隐形但激烈的电流。

    只要一想到身后和怀里是自己刚盖上戳的恋人,心里就觉得满足无比。

    “小屿,我想抱你。”

    贺灼悲伤的声音从耳后响起,季庭屿蓦地耳根一麻,“不是正抱着呢吗……”

    话音刚落圈在小腹上的手臂就蓦地收紧,贺灼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副驾拖到自己腿上,双手揽住他的后腰,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

    两人面对面坐着,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在互相缠绵。

    原来是这样抱。

    他不太好意思地望向窗外。

    “有休息时间吗?”贺灼问。

    “嗯,半小时吧,你要干嘛?”

    还能干嘛?

    他俩那点暧昧的心思全写脸上了。

    贺灼将他压进怀里,伸手转动方向盘。

    “找个没人的地方,私奔半小时。”

    适合挖雪洞的山脚有很多便于隐蔽的角落,体型庞大的牧马人也能轻易藏进去。

    两人躲在车里偷欢。

    一串串引人遐想的水声传出来,伴随着小猫难耐的轻哼和贺灼压抑的喘息,任谁听了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季庭屿被放躺在方向盘上亲吻。

    嘴唇被磨得麻胀胀,唇珠被吸得又肿又亮,身体变得软绵无力,老是向下滑,贺灼就放开他,抵着额头发出一声轻笑。

    “一边亲一边跑,到底是给亲还是不给亲?”

    季庭屿的脸爆炸般蹿红。

    他看到罩在身上的人用一种眷恋又疼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仿佛连发出“看”这个动作时都是温柔而轻缓的,就像不知道该怎么珍惜他才好了。

    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让季庭屿心猿意马起来,他丢掉羞耻问:“你怎么不伸进来?”

    这样温柔的调调和昨晚的野兽行径对比鲜明,他有点不适应。

    “不是说不可以亲里面吗。”贺灼回答。

    季庭屿想起自己昨晚喝醉时说的话,“喔,那你还怪有礼貌啊。”

    现在想起不准了,昨晚要把我吃了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

    贺灼看出他眉眼间羞赧的情态,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还要吗?”

    季庭屿低头撞在他胸口上,有些挫败。

    “你能不能别再用一本正经的腔调问这种话了啊。”

    “为什么?”

    “因为我会害羞啊!”他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小兽,破罐子破摔地吼出这句,纯情又暴躁地抗议:“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啊,被喜欢的人问还要不要再抱再亲再啥啥的,这太他妈也太羞耻了……”

    贺灼倏地笑了,心口软成一片。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害羞呢?用勾手指代替可以吗?”

    他牵起季庭屿的手,在纤长的食指上勾了一下,“这个代表:我想吻你,可以吗?愿意的话就勾回来。”

    季庭屿的心口莫名热烫起来,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细节很能戳中他的心。

    他有点紧张,慢吞吞地伸手勾了回去。

    贺灼就轻笑着凑过来,在他的下唇上啄了一下,啄完又来勾他的中指。

    季庭屿问:“这个代表什么?”

    “我想亲里面,可以吗?”

    “……”

    小猫羞愤地剜了他一眼,耳朵都快要被烧着了,但还是故作从容地勾住他。

    贺灼微微歪过头,舌尖撬开他的唇,长驱直入,狠狠地搅弄着他的口腔。

    一吻完毕,他又勾住季庭屿的小指。

    季庭屿已经呼吸不稳,嗓音变得沙哑又绵软:“这个呢?”

    贺灼:“我想含你的舌头,可以吗?”

    “靠……”季庭屿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要命了,这个变态怎么这么性感啊!!!

    可饶是他再想要也做不到厚脸皮地勾回去了,手指僵硬地往回缩。

    但贺灼能看出他所有的口是心非,在他退缩之前就勾住他的小指。

    “这次不用你来勾,我知道你想要。”

    他抬手抚上猫咪的脸颊,粗粝的拇指碾开那两片水润的唇瓣,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点艳红的舌尖。

    “伸出来。”贺灼嗓音低沉地命令。

    季庭屿被蛊惑得不知东南西北,咕嘟一声咽下口水,羞赧地伸出来一点。

    贺灼立刻含住它,吸.吮得急切而用力,变换各种角度不知满足地汲取侵占,缠绕磋磨,挑逗着他的神经,将理智搅成乱麻。

    在季庭屿即将要窒息的当口,贺灼极尽缠绵地结束这个吻,最后勾住他整个手掌。

    季庭屿直觉这个动作代表的一定比之前的所有请求都要过分,但他又实在想知道。

    “这、这个呢?”

    贺灼:“我想拥有你鲜活跳动的一颗心,以及拿来相爱的长久的时辰,直到我们的生命走向终点的那一刻,可以吗?”

    季庭屿瞳孔一缩,愣住了。

    “怎么、突然说这些……”

    他毫无防备,紧张得心脏砰砰跳,可贺灼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骤变。

    “我今天上午通过联盟国的内部渠道调查了威廉的背景,你们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年初大会上发生的口角,他有一项要命的把柄在你手上,对吗?”

    “小屿,把它交给我,你再拿着它,我就保不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小两口要联手打怪了?(ˊ?ˋ*)

    你就是小季吧

    “威廉其实是我的领路人。”

    季庭屿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唏嘘。

    “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是记者部主任,我是他手底下一个愣头青记者。阿加雪城发生暴乱,记者部接到任务要深入战区采访。”

    当时尼威尔还没有通向阿加雪城的公路,他们要最快速度抵达雪城就要翻越云断山,翻山时不巧遭遇雪崩,记者部的人没事,但山脚下的居民被埋在了大雪之下。

    季庭屿第一时间通知救援队过来并留下猴子抢险救人,自己跟着威廉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抢夺第一手咨询。

    可是当季庭屿去找威廉时,对方却并不打算出发。

    “他不走了,放下摄像机开始挖雪。我很奇怪,和他说:我们得快点,不然新闻就被别人抢走了!可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季庭屿问贺灼。

    “什么?”

    “他问我,既然有人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你的职责到底是披露战争还是抢新闻?”

    季庭屿当时愣了一下。

    威廉教给他:“奔走在新闻第一线确实是战地记者的职责,但生命的重量永远大于报纸上一个小小的署名。现在我们最该做的是在救援赶来之前多救出几个人。”

    “那是他给我上的第一课。”季庭屿说:“我将他视为我的老师,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他的专业素养以及悲悯之心全都令人折服,只可惜……”

    “只可惜他是一条狡猾的变色龙,最擅长伪装。”贺灼说出他未竟的话。

    季庭屿并不意外:“看来你这一上午收获不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有问题的?”

    “年初。我发现他在牵头贩卖‘两脚羊’。”

    “两脚羊是什么?”

    季庭屿话音一顿,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变得艰涩而沙哑:“一些被他救助的,本体是‘猪、牛、羊’的灾民,给他们注射化形剂让他们变回动物,然后卖给在世界各地流窜的战地猎人。”

    “卖给他们干什么?”

    “吃。”

    贺灼:“……”

    他提前预设了无数种可怕的结果,却都没有真正的答案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践踏同类就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快感?”贺灼又想起前世那四个人对季庭屿犯下的暴行,冷峻的侧脸如同冻结的瀑布。

    “因为同类相食能激发alpha骨子里的凶性,提高等级。一个A从2S提高到3S,战斗力就足够解决掉一支小型商队,威廉控制并驯化这些战地猎人,帮他敛财。”

    季庭屿只是诉说这些冰冷的文字就觉得脊背发麻,胸腔中一股愤怒又无力的火焰在横冲直撞。

    他不敢想象那些被威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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