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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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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民不聊生!”

    邱本玄从阵中打马而出,来到元怿近前。“世子,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不可再耽搁了。”

    元怿也知晓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可现下的情况,漠城还在他们手里,她不能妄动。

    “唐翀。”她唤来唐翀,后者会意上前,低语道:“后方已然拔营,一切皆安。”

    听闻如此元怿稍稍放心,提了两步打马上前。“元恪,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如今这样的局面始终非我所愿。打开城门吧,我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不论是你还是四姐,我会依旧让你们享受宗室皇族的待遇,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不要再斗了。如今的情形并不是我们的错误所致,这黎朝的天下本不该是如今这般的,我们作为郎氏子孙,当以大局为重。”

    元怿一番话说的诚恳动情,元恪听闻只沉默不语,一旁的金甲盯着他,继而从怀里慢慢抽出匕首靠近。“王爷,您是皇上的亲子,不会真的以为郎元怿会放你一条活路吧?她可不再是昔年同你一起廊下读书的稚童了,更不再是你的兄弟。她现在就是一匹真正的狼,食人肉喝人血的,狼。”金甲说着突然冲上前,元恪本就神思不属,这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直直冲向漠城。

    “不要!”

    作者有话说:

    要吹响冲锋号了?

    ? 74、破城

    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元怿耳边划过,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楼之上,就见那箭穿云破空直直射向城楼,在金甲暴起时, 竟然一箭贯穿他的胸口, 将他钉射在城楼之上。千钧一发。城楼上的兵士立即警备起来,事发突然,元恪只来得及将漠城提到身旁。

    元怿的心忽上忽下, 起落之间她身形一晃, 稳了稳心神在马上坐定。回过头,霓伽立马于她身后, 手中是长弓羽箭, 刚才那一箭正是她射出去的。

    “多谢你。”

    “不用谢我,漠师父人不错。”

    元怿深深看了霓伽一眼,继而回过头去对着城楼高声喊道:“郎元恪!你想清楚!今日我势必拿下京都城, 你若真动我师父分毫,我定让你全族陪葬!”

    元恪提着漠城的衣领,回头看了一眼中箭身亡的金甲, 对众人道:“谁再不听号令擅自行动,别怪我军法处置。”

    漠城被锁住四肢肩胛, 根本无法动弹使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元恪又去看他, 继而凑过去低声道:“你要是还清醒就别想歪主意,你要是死了, 元怿就真没亲人了。”

    漠城一愣, 随即冷笑:“你是怕全族被灭吧。”

    元恪不再多话, 事实上也不用他再多说, 谢绥终于赶在元怿正式攻进京都城前, 前来劝降。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劝降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作为黎朝三朝元老的谢绥不可能不知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来了。

    “谢相,我敬您尊您,知道您今日前来定有难言之隐,我不会为难您,也请您勿要再拦。”

    谢绥于阵前冲元怿拱了拱手,元怿亦颔首回礼。

    “老夫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但也知天命难违。世子,还请不要涂炭生灵,滥杀无辜。”

    “谢相放心,我答应你,无辜之人,我绝不滥杀。”

    郎延拓所作一切无非就是要拖延时间,元怿直觉不妙,她召来唐翀吩咐道:“小翀,你速带人去雍州关,接应火头军。”

    “世子,月姐姐让我护你。”

    “我有把握眼下不会再有事,郎延拓现在故意拖延时间,我担心有异,你速去。”

    唐翀闻言不敢多耽搁,应道:“是。”

    义军冲锋的号角吹响,唐翀带着一小队人悄悄潜回雍州接应。

    “进攻!”

    这一次元怿他们没有采用火炮,而是弓箭手列阵上前。京都的守军不足万余人,是没办法和她的大军相抗的,这一场仗,她赢定了。

    炮火声终于消停下来时,雍州城外最后一批后勤军拔营向前。阮舒月跟在火头军中,周围是同样装扮成火头军的世子近卫。

    前方的炮响了一天,她这心也跟着揪了一天,直到后来炮声停了却仍旧不见拔营的传令官来。又是煎熬一夜,直至天明才收到拔营前进的命令。

    阮舒月跟着后勤军前行,行军打仗中,火头军之类一般是不在敌人攻击范围之内的,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包抄而至就为端了做饭的这伙人。因此当一行人过至雍州外林,四周突然围拢过一群黑衣黑甲之人时,众人只觉一阵莫名。除了阮舒月。她暗暗后退两步,手压住怀里的匕首。这些人的穿着她识得,正是郎延拓的黑衣暗卫。

    火头军虽不上战场,但各个也是血性兵士,见状纷纷抽出压在物资车中的兵器。这群黑衣人各个戴着黑色面甲,其中一人应是为首头目,就见他打量一圈忽然剑指向阮舒月的方向。“抓住她,要活口。”

    身旁近卫再不隐藏,纷纷抽出刀剑,与冲将上前的暗卫打斗在一处。火头军的人虽不明道理,但也知是被敌人攻击了,亦纷纷跟着抄起家伙加入战斗。郎延拓的暗卫都是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即使这次来的人不多,但也都是以一抵十的高手,没多久阮舒月这边便渐渐落入下风。

    阮舒月的心慢慢沉下去,知道这次恐在劫难逃,抓住她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利用自己难为元怿,眼下她得想个办法脱身。

    好在元怿留的近卫还算不凡,始终围在她身旁。

    “姑娘快逃!”

    几名近卫凑到一处,用人墙为阮舒月抵抗住不断来攻的暗卫,每个人身上都连中数刀,却仍旧没有一个人退缩。

    这些近卫亦都是死士,实难对付,眼瞅着阮舒月就要逃跑,远处一暗卫撩开袖袍露出藏于袖口的□□,对着阮舒月的后心就是一箭。这一箭对于没有武功的她来说怎能躲过,阮舒月当即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近卫见状更急,一时之间险些乱了阵脚,只想着快速冲杀过去救人。这一急阵型露出破绽,暗卫趁虚而入,瞬间结果了他们几人。

    阮舒月倒在地上,身上剧痛感传来,眼前黑影渐渐笼罩,恍惚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轰隆鸣响,接着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京都城的防御很快就在元怿的义军攻势下瓦解,除了京都城的大门是火炮轰开的外,甚至没用火炮营攻城。梁忠仿如杀神附体,在守城兵将投降之后仍旧不饶。还是元怿劝住了他,“师父还在他们手上,报仇不急于一时,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人了。”

    梁忠压下怒气,他也知道降将不杀的道理,只是梁义的死就在眼前,他心里的恨无处发泄。

    京都城开,唐猛在攻城之时,便被梁忠砍下首级,如今只有郎元恪一人还活着。

    “元恪,放了我师父吧。”

    败局已定,郎元恪不再多挣扎,他早就预感到会有今日。“你的师父还给你,你答应过我的,留我全族性命,也希望你记得。”

    元恪此时已然被义军包围,元怿看着浑身上下满是鲜血的漠城,眼神冰冷。“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师父如今这般模样,你最好祈求他平安无事。”

    元恪一愣,身后早有孙佐带人上前将漠城接下。就在这时,刚才被派去接应后勤军的人匆匆赶回,他在邱本玄耳边低语几句,邱本玄闻言顿时瞪起眼睛。“你说的当真?”

    “是,属下们到时只见遍地鲜血,咱们的人悉数阵亡,唯独不见月姑娘。唐大人已然带人去寻,让我先回来禀报世子爷。”

    兹事体大,邱本玄心中一番计较,若真是郎延拓所为,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以免世子再冲动行事。他不敢多耽搁,赶紧来到元怿身边斟酌着将事情原委告知。元怿话没听完,脸色陡然一变,转而瞪向郎元恪。

    “世子,现下当以大局为重,切莫冲动,先将齐王押解,必要时可与郎延拓交换。”

    郎元恪虽被俘但元怿却并未让人绑束他,元恪只见刚才阵中军师模样的人来到元怿耳边低语了什么,元怿那目光瞬时便凌厉起来。

    “你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就是为了抓走她?”

    元恪不明所以,“什么?”

    “来人!将郎元恪给我绑了!”

    元怿一声令下,立时有人上前将元恪五花大绑。“你这是做什么?”

    “她要是有一点闪失,我让整个黎宫,你们所有人,统统为她陪葬。”元恪愣住,他从未见过元怿如此,就算刚才他拿了漠城,她虽有怒气但并未像现在这般,这般恨意疯狂。是了,他在元怿眼中看到了疯狂,让他感觉元怿口中那个“她”若真有个意外,那将是京都城毁天灭地的灾难。

    义军再次整顿,这一次是朝着皇宫进发。最后的战役,元怿设想过踏上这条路时的感觉,她以为会有复仇的快感,亦或是怅然往昔。可现在,她只想立时赶到郎延拓那老贼面前,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要救下阮舒月。

    “元怿,元怿!”霓伽从旁勒马上前,“你别冲动,现在胜券在你手里攥着,他已经败了。”

    “如果月儿有个三长两短。”元怿猛然回头,那目光看得霓伽怔愣住。

    这天下于我又有何意?最后这话,元怿没有说出口,大军阵前,这样的话她不能说。

    京都城内,王公大臣宗室皇亲各个要员宅邸均被义军所围,凡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皆于府前迎驾。

    而就在刚才,邱本玄来报,郎延拓带人从内宫密道出逃,被黄门两个小太监发现,如今已被扣押。

    逼宫,自古禁宫便有重兵把守,就算兵临城下也会殊死一搏。然而当元怿带兵来至皇宫前,内宫却是大门洞开。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还没让胜利和仇恨冲昏理智。

    梁忠:“这不会是给咱唱出空城计吧?”

    “内宫屯兵又能屯多少。”元怿看着大敞的宫门,“是否是宫人所为?”她话音刚落,就见宫门内走出一人,紫袍乌纱东珠镶嵌,看品阶应乃当朝一品位列三公。

    “臣左丞相铁羡,参见世子爷!”

    “铁羡。”他报上名讳,元怿便知晓这人是谁,当年的刑部尚书亦是鲁王党,之后一路平步青云,没少为郎延拓干些清除异己的勾当。

    “是,臣特意前来恭迎世子爷。”

    “郎延拓在何处?”

    “回禀世子,昏君已然被束绑于乾阳宫,只待世子发落。”

    元怿没急着进宫,而是又问道:“郎延拓的暗卫,现如今是何人管派?”

    铁羡一愣,随即再拜,“回禀世子爷,臣不知暗卫之事。”

    元怿眯起眼睛,观他不像说谎,再思依照郎延拓的为人,暗卫这等机密之事,想来也都是自己经手。她沉下目光,随即打马,“前方带路,我要见郎延拓。”?

    ? 75、逼宫

    元怿虽是亲王世子, 但对宫廷的记忆实在算不上多,在她有限的回忆里,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多数还都惴惴难安。唯一一次算安心而往的, 是皇爷爷重病时,陶依带着她们几个进宫探望。那时她的阿姐还在,坐在进宫的马车里时, 阿姐偷偷握她的手, 告诉她,有阿姐在。

    马蹄踏入宫门, 踏的皇宫厚重的石板踢踏作响, 这声音将元怿的思绪拉回当下。宫门下马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骑着马走进皇宫。一路上, 宫人官婢跪了一地,马蹄踏上龙纹石阶,拾级而上, 身后她的军队为她保驾护航。然而元怿现在却并没有更多的心思来享受这份成功,阮舒月下落不明, 若真是郎延拓所为,以他的为人, 是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顺心的,就算要死, 他也会在自己心头狠狠剜上一刀。

    郎延拓……

    元怿将马勒停于乾阳宫正殿, 文武百官每日上朝之所。她看了一眼殿门,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是在她被册封世子时, 第二次是除夕夜宴上,她的父王携她觐见,第三次便是现在。

    下马跨入殿门,宝殿一如从前,庄严宏伟,只是自己的心境却再不似当初。郎延拓,她宗室族谱上的三伯父,郎家如今的皇帝,亦是杀她全家的仇人,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俯视着她。他的身旁是几个宦臣,想来皇帝余威尚在,让他们只敢在旁看押,并不敢真的上前动手。

    “多年未见,想不到如今再会竟是这种情状,三伯父,这骨肉血亲堆砌的龙椅,你坐的可还安泰?”

    “张狂竖子,皇权更替本就是要流血的,你今日站在我面前,不也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郎延拓轻蔑笑道:“都是冷血无情之辈,又何必假仁假义谈什么骨肉亲情。”

    元怿冷冷看着他,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能给郎延拓带来什么震动,实际上,按照她所想,她应当下诏将郎延拓罪行公诸于世,然后于先皇灵前将其绞杀,以告慰众位亲长的在天之灵。

    然而现在,她却不能这样做,她需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阮舒月的下落。

    “我早该知道,你这样的人,又怎会顾念亲情。来人!”

    梁忠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护卫,元怿一声令下,他们便招来人将被绑缚的元恪和一早派人捉于府邸想要逃亡的元慎,还有安然于沛国公府中吃茶的安襄统统押解前来。

    “三伯父,不知我这二哥四姐还有五哥的命,当不当的起你一句虎毒不食子。”

    郎延拓瞬时攥紧拳头,他身子稍稍前倾,紧张只在一瞬,随即又冷笑:“我知,你定不会放过我们。郎元怿,你如今所作之事于我当年又有何区别?你这满口仁义道德匡扶正统,实际不过是为着这张龙椅罢了。”

    元怿但笑不语,在郎延拓说完之后,只听“当啷”一声响,元怿长剑出鞘,一剑砍在郎元慎的右臂之上。郎元慎一时不防,本就心中惊惧这一下当即喊叫出声,大殿上瞬间响起惨叫哀嚎。

    “这一剑,是报我师父在城楼之上被唐猛所伤之仇。”

    “郎元怿!”郎延拓一拍玉案,还要摆那皇帝威仪,元怿向身后一点头,梁忠会意,带人上前不由分说将郎延拓从龙椅上拽下,他们当兵的力气哪里是郎延拓这般养尊处优的可比,梁忠三下两下将他冠冕龙袍尽数除下。

    “这样,就顺眼多了。”

    “元怿,你要杀便杀,我父皇当年也未曾羞辱过任何叔父兄弟,你又作何要如此羞辱我们?”

    元怿看向说话的安襄,那平淡到冷漠的眼神让安襄心口一滞,这一眼她便知道,眼前的郎元怿再不是当年那个仁善的弟弟。

    “羞辱,这便算羞辱了吗?”她走到郎延拓面前,提剑在他脸上划过,“囚徒流放皆要刺字,但却从来没听闻过在皇帝脸上刺字的。”

    “你要做什么?”

    “啊,三伯父请放心,我是不会将你流放的。”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剑抵在郎延拓的额头。“我会在你的脸上刻上杀父弑君,通敌叛国八个字,让你在宗庙前跪上七七四十九天,你说怎样?”

    郎延拓死死瞪着他,士可杀不可辱,他本想自尽,但却又不甘心。若郎元怿顾念所谓仁义礼法,肯放他多活几日,他便可有机会逃离,届时东山再起也不无可能。郎延拓想苟活于世,但却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如此折辱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的暗卫,怎么出得京都城的?”

    郎延拓一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的暗卫成功了。”

    果然是他。元怿冰寒着一张脸,走到元慎面前,轻轻叹了口气:“二哥,得罪了。”

    “啊!”

    元慎本准备忍住,但十指连心,元怿的剑从他右手手掌拦截斩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一旁的安襄别过脸去,元恪瞪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郎元怿!你要杀就杀,何必这么折磨我们!”

    元怿冷冷扫过他,“别急,一个一个来。”

    她再次走到郎延拓身前,“我这个人,最讨厌两件事,一件事是被人威胁,第二件事就是别人碰我的东西。”她蹲下身子与郎延拓平视而望,“你为什么总要试探我的底线?趁我现在还愿听你说话,告诉我,你把我的东西藏哪去了?不然的话……”她侧目看了一眼元慎三人,继而勾起唇角,“你这一脉的族亲,我会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活剐了他们。我听说,元慎的儿子启旻已然十岁了,元恪的小儿子启旦也满月了,你说这样的稚童是烹煮了好,还是活剐了好啊?”

    “你!畜生,禽兽!”

    郎延拓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元怿冷笑起身,不再看他。“我的人,到底被你藏哪去了?”

    “我没有,并没有人来通传,我不知道!”

    元怿点了点头,再次向元慎走去,元慎在血泊中爬退,安襄想要去拦,被押着她的孙佐按住。元怿几步上前举起剑就要刺下,郎延拓在此时暴吼出声:“我真的不知道!人是我派去的,但并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没有信号传来则任务失败,我没有抓你的人!”

    “啊!”

    长剑直直垂落,郎元慎嘶吼声再次响彻大殿。孙佐哼笑一声,上前踢了他一脚,“别嚎了。”

    元慎睁开眼睛,那剑直刺在他耳边,却并没有伤到他。

    元怿收起剑,重新走到郎延拓身前,俯视着他道:“说说吧,你的暗卫都在哪里。”

    如今郎延拓已然落败,被逼宫赶下皇位的皇帝,自古以来就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他还是郎元怿的灭门仇人。

    “来人,暂将郎延拓押入太极殿看押,不得任何人接近探视。”说着,她看向梁忠,后者会意拱手,“是,属下遵命。”

    元怿又去看元恪兄妹三人,视线扫过安襄元恪的脸,她稍稍犹豫,继而道:“郎元慎,郎元恪关入内府诏狱,至于安襄。”元怿略一沉吟,望向邱本玄,“四姐向来与世无争,我亦不忍苛责,眼下城中动乱,便携子留在宫中安养吧。”

    邱本玄当即拱手下拜,“是,臣定会护卫公主一家安全。”

    安襄闻言闭了闭眼,心中不禁冷笑,什么城中动乱携子安养,说到底无非是要挟远在关州带兵的司马阔罢了。

    “元怿,你从前从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元怿望向安襄,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她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在场每个人又何谈无辜。

    “四姐,请吧。”

    郎延拓一族被暂时发落,元怿便要去找阮舒月,却被邱本玄拦住。“世子,您现在要做的是祭祖皇陵,准备登基。”

    “可是月儿……”

    元怿话未说完,邱本玄扑通跪地叩首,“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世子祭祀皇陵,登基即位。”

    在场的人都是跟着元怿出生入死的属下,亦是朋友,他们知晓元怿担心阮舒月,但更知眼下重中之重。

    梁忠见状跟着跪道,“臣请世子登基。”

    “世子,月姑娘自可派人去寻,眼下唯有先行登基,祭献先皇,稳固政局才能以图将来,不然再生变故,不仅月姑娘,还会牵连更多无辜。”话说至此,邱本玄知道,元怿定当会以大局为重。

    “孙佐。”沉默半晌,元怿唤来孙佐。将郎延拓写下的暗卫名单以及联络暗号交予他。“你带此速去找到唐翀,此事交与你们全权处理,务必找到月儿的下落。”

    “是,属下定将月姑娘平安带回。”

    孙佐领命前去办事,元怿环顾一圈乾阳宫,不禁长长叹出一口气。应当算尘埃落定了吧,但她的心里竟生不出一丝一毫喜悦愉快之感,不知是阮舒月之事牵挂还是其他,她回头望向大殿正中的龙椅,她的父母兄姐叔伯子侄皆因此丧命,如今这个位置,要由她来坐了。

    “邱先生。”

    “世子。”

    “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往皇陵祭祖,告慰先皇和我父王。”

    “是,属下这就去办。”邱本玄起身,略一踟蹰又上前道:“废帝需尽快处置。”

    “我知,就与祭祖事宜一起办吧,郎延拓须以死告慰先皇和众位亲长。”

    当偌大的乾阳宫只剩她一人时,元怿走到宫门口抬头看向天空。天高深远,却也只见方寸,入目所及已是深宫楼宇。一声叹息,于殿中化开。

    “月儿,你到底在哪?”

    作者有话说:

    写的我腰疼,终于快要尘埃落定了,现在来找找我们阮姐姐在哪里呢~?

    ? 76、获救

    阮舒月觉着自己是被气堵着憋闷醒的。她醒来先是觉得胸口被压得生疼, 等一动扯动了背后的伤口,顿觉一阵撕扯痛裂之感。

    “痛!”阮舒月痛呼出声,大小姐虽不矫情, 但到底娇生惯养长大, 跟着元怿这么多年,虽然忙碌,但元怿始终护着她, 她还从没受过这样的罪。

    门声开合, 继而响起一阵脚步声响。

    “醒了。”

    阮舒月费力抬起头想要看清楚来人,一双手却抚住了她的肩膀。“你背上有伤, 差点伤及心肺, 不能轻动。”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女子的声音很是清悦,阮舒月稍稍安下心,她侧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手,那手虽修长但指节处尽是磨茧,看得出来这双手的主人不是习武之人便是常年劳作。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没有客套应付, 而是直接掀开阮舒月身上的被子。她这一动大小姐才惊觉,自己被下的身子上只盖了一层纱衣, 那女子将纱衣撩开她便只着贴身的肚兜。阮舒月脸一红就要起身,却再次被人按下。

    “别动, 这些日子都是这么帮你换药的。”

    女子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她清了清嗓子, 转而取过一旁的伤药。两个女子之间就算坦诚相见本也没什么关系, 但因着阮舒月自己和元怿的关系使然, 使她下意识不愿与其她女子如此的亲近。

    “忍着些, 会有点疼。”她话音落下, 阮舒月只觉背上又是一阵灼痛。“嘶!”大小姐忍痛没有叫出声,那姑娘用木勺将药在她伤口上抹匀后,又用布条将其包好。不一会儿阮舒月只觉那伤口处颇为清凉,比照刚才要舒服许多。

    “这是什么药?”

    “治伤的药。”

    我还不知道是治伤的药?阮舒月一噎,缓了口气,刚醒来后那混沌感渐渐消失。屋子里此时并不寒冷,而她记得自己昏迷时还是冬末。

    “我昏迷多久了?”

    “半月。”

    十五天?她竟然昏迷了十五天?

    “现下,外间可有什么奇事?”大小姐显得有些焦急,打仗局势变化,十五天足够定一场战争的输赢。

    那姑娘却显得颇为冷情,只淡淡道:“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将我救回来的?”

    “观主下山遇到,便将你救下。”

    “观主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处?”

    “观主自是观主,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阮舒月无语,一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她心中记挂元怿,自己失踪半月元怿定然忧急,这样的关头可别让人再拿住要挟。那姑娘却显然不愿多说,为她上了药起身就要离开。“你受伤体虚,休息吧,稍后给你送吃的。”

    对方这一说,阮舒月才觉肚饿,“哎等下!”强撑起来的人忍着痛唤住那姑娘,阮舒月费劲地抬起头才看到那人的面貌。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起码是从容貌上来看,脸上还有些许稚态的圆润,但眼神却透着股和这张稍显稚嫩的面庞极不匹配的沧桑,亦可说是沉冷。

    “我听说外间起义不断,不知现下什么情况了?”

    “什么起义?”

    阮舒月愣住,她竟连外间起义之事都不知?仔细去看这姑娘的表情,阮舒月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然而她却发现,这姑娘虽给人感觉警惕敏锐,但对自己刚才所说之事并无特别反应,似乎真的不知。

    “姑娘,这里是哪里?你们不闻外间之事吗?”

    “此处深山,我等不愿理尘间俗事。”女子看了一眼阮舒月,随即转身离开。

    “哎!”阮舒月一急又扯动了伤口,疼的她当即瘫下身子,随即是关门的声音传来。

    唉,还想让她帮忙带信呢,元怿找不到自己,当有多急。阮舒月趴在床上回想刚才,那人走之前似乎欲言又止,总感觉她好像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好在没让她等多久,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姑娘又进来了,此时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吃点东西吧。”

    那姑娘将她扶着坐起,阮舒月现下身上没力气,只能半撑着床边由人喂饭。“我这几日,都是你照顾的吗?”

    “是。”

    阮舒月吞下一口粥,“多谢你,还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那姑娘又不答话了,只一勺一勺给阮舒月喂粥。她虽沉着脸,但动作倒很轻柔,看得出来,是个极会照顾人的。

    阮舒月不明她为何如此,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救下自己的恩人。“姑娘,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嗯。”

    总算回答了。“那,只有你自己一人在这里生活吗?”

    那姑娘又不说话了,阮舒月这下感觉出,这姑娘的防备之心似乎颇重。

    “姑娘,我受伤失踪,家人定十分忧心,我想能早日归家,不知可行?”

    “你现在能下床吗?”那姑娘扯过一旁的布条让她擦嘴,“你家住哪里?”

    阮舒月一顿,“我家人,在京都城。”

    “你是京都人?”那姑娘略带疑惑地看过来,“你为什么会受伤?伤你的又是谁?”

    阮舒月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心中掂量着回话。“仇家。”

    “可我听说,那些似乎是朝廷的人。”

    “总有陷害忠良之辈,但我问心无愧。”

    阮舒月说完,那姑娘看着她的目光深了深。“这里在深山之中,没人带着仅凭你自己是下不了山的。而且就算我带你,以你现在的身体,也坚持不到京都。”那姑娘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等伤好了,我自会送你下山。”

    “姑娘。”阮舒月叫住她,犹豫下,道:“我想请您帮我打探一下,现下时局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那姑娘看了看她,最终点下头,“我尽力。”

    等人走后,阮舒月重新趴回到床上,她现在得好好休养早日康复。元怿,也不知元怿现下如何了,她当是成功了吧。从搁在一旁自己的衣服里拿出元怿给她绣的那枚香囊,手指轻轻拂过那上面的月字。阮舒月轻轻叹了口气,元怿……

    京都城。

    “月儿!”

    元怿从睡梦中惊醒,空旷寂静的宫殿里似乎还回荡着她喘息的回音,清冷到冰寒,寂静到可怖。

    “来人,来人!”

    侍候在门外的宫女小跑进来跪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元怿缓下心神,半晌方淡淡开口:“倒杯水来。”

    “是,奴婢遵命。”

    她虽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就在今日,她奉诰前往皇陵祭祖,并将郎延拓写的罪己书公示天下后焚于先皇陵前。这之后,一杯毒酒,郎延拓于太极殿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她恨郎延拓,过去的年月里无数次想到他,都想要将其碎尸万段。即使到最后的最后,仍旧是因为他,才使得阮舒月至今下落不明。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但是,她不能。

    这个饱受祸乱的国家,不能再有一个残忍暴虐的王了。宽仁,她是黎朝的新皇,必须宽容仁厚。

    “陛下。”宫女端来热茶,元怿拿过一饮而尽。刚才,她又梦到了那个场景。十七岁那年,江王府前,云卿被一箭贯胸。在最初的几年里,这个场景一直反复出现在元怿的梦里,直到这两年情况才有所好转。但就在刚刚,她又梦到了那个场景,梦里少女长发散落,遮挡着她的脸,周围是黑漆漆的人影。阿姐,她唤她。元怿想要上前带她走,然而那少女却突然回过头。

    月儿?元怿愣住,怎么会是阮舒月。就这片刻的怔愣间,身后的黑影倏然跃至身前,直冲向站在她前面的阮舒月……

    元怿将茶杯递给跪在一旁的侍茶宫女,随即摆了摆手。那宫女行礼过后起身,却没有立时离开,她咬了咬唇,柔声道:“陛下,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登基大典。”

    元怿被刚才梦境惊扰,心中惶惶忧虑,却又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知道了,下去吧。”

    宫女又瞥了一眼元怿,见这位年轻英俊的新皇帝只静静坐着,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甚至连余光都没给到她。心里有不甘,却又不敢再如何。新皇帝虽看着俊秀文气,但就在几日前,可是带兵打进京都城的,上一位皇帝尚且尸骨未寒,这样的人她可不敢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是。”躬身退后,宫女正想要出去,就听皇帝又发话:“去,将栖梧阁的蓝姑娘请来。”

    退后的动作一滞,可也只有短短一瞬。“是,奴婢这就去。”

    唐翀领命在外寻阮舒月,而陶依传来消息,她现在尚不方便进京,岁安一切都好,她会用诚一和震威的商路人脉来寻找阮舒月的下落。如今,整个皇宫,知道她的事情,还能放心说说话的便只剩一人了。

    蓝钰儿漏夜前来,元怿忽然遣人来唤她,她以为是唐翀出了什么事。

    “公子。”叫了这么多年公子,一时紧张她便习惯唤出这个称呼。

    宫女尚未退去,闻言不禁略抬起头快速瞥了她们一眼。

    元怿已然没了方才的神思不属。“你下去吧。”话是对着宫女说的,那宫女连忙躬身退下,又将殿门关好。门口守夜的小太监就要上前寻问,那宫女却一摆手,做了个嘘声的姿势,两人交换个眼神,很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参见……”元怿刚遣退了宫女,蓝钰儿方反应过来这里已然是皇宫大内,眼前的人明日便要正式登基为帝。她赶紧下拜要行礼,元怿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别,你别这样,过来坐。”

    蓝钰儿看出元怿的反常,阮舒月失踪这些天,活不见人……她不敢深想,但却很能感同身受,若是小翀有个三长两短,她大抵不会如元怿这般坚强的。

    “公子。”

    “我梦到月儿了。”

    蓝钰儿刚坐下,元怿便喃喃道,“她,还有我阿姐……”

    蓝钰儿听过元怿过去的事,不过她只知道云卿郡主已然故去,再多也不晓得。

    “我阿姐,当年便是那样死的。”元怿突然抬起头,“你说月儿……”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阮舒月真有个三长两短……元怿忽然后悔了,后悔就那样轻易的放过郎延拓,她就应当将他千刀万剐。

    “不会的公子,月儿定会平安无事的。你们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这一关过了,日后定只有平安和乐。”

    元怿看向她,蓝钰儿的目光很是坚定,看的元怿竟真的稍稍安下心。是啊,阮舒月不会有事的,她失去了这么多,如今她只有阮舒月了,她不会再失去她。谁也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就算是天,她亦不允。

    作者有话说:

    叮咚,老朋友出场~?

    ? 77、登基

    雍州关外近西北方有一清安山, 那山竭临官路,来往行客商旅不绝。山上有一道观,内中几名道姑, 偶受女香客参拜供奉, 香火虽不旺但也可维持度日。鲜有人知的是,从此一处林向北翻岭,再过高丘可见一线天, 由此穿行再来便是一片竹林松海, 这林越近高处越加繁茂,而就在松竹苍绿之间, 则隐着一处避世雅居。

    阮舒月自醒来后吃睡不误, 就这样在床上又躺了两日,第三日起经那绿姑娘同意,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绿姑娘就是救了阮舒月的那位女子, 因她始终不肯告知姓名,加上她总喜穿一身苍绿碧色,阮舒月便唤她绿姑娘, 那女子也不反驳,只任由她偶尔叫叫, 仿佛欣然受之一般。

    在床上一连躺了半月余终于可以出来晒晒太阳走动的人,此时立在阳光下, 扬起脑袋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沐浴。

    “春寒料峭,当心冻着。”

    阮舒月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随即笑开:“姑娘在做什么?”

    “收集些露水, 好煮茶。”

    说话的人并不是绿姑娘, 而是同她一起住在这里的另一位姑娘。阮舒月前两日醒来准备下地出门, 被绿姑娘呵斥, 还是这位姑娘出言,那绿姑娘才没继续骂她,而是将她扶了回去。这姑娘年纪要稍长些,绿姑娘只道是她的姐姐,旁的再也不肯多说。阮舒月走过去准备接过她手里的小壶,却被那姑娘制止。“你伤还未好痊,别乱动了,我自己可以的。”

    阮舒月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就仿佛能看到眼前事物一般,不由心中称奇。这姑娘是位盲女,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所致。她有一双出奇漂亮的眼睛,阮舒月细细打量着她,这姑娘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将露水收好,盲女随即将壶盖扣好,转过脸来对着阮舒月道:“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阮舒月一怔,随即竟蓦地红了脸。她也不是偷看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打量,谁知道还能被抓包。

    “姐姐,好美。”

    女子笑了笑,“你今年有双十?”

    “我今年二十有五了。”

    “二十五了。”女子喃喃道,继而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还是孩子。”

    “可是,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刚才她一时口快叫了人姐姐,现在想来可别人家比她还要年轻。

    “我比你要年长几岁。”仿佛猜到了阮舒月的心思,“是该唤我一声姐姐的。”

    “姐姐。”阮舒月当真乖乖唤人,“我前日听闻有琴音,可是姐姐弹奏的?”

    “是呀,终日于此,闲来无事时便抚琴打发些时光,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你也喜欢?”

    “在家中时练过,我弹的不好。”

    “如今至此,你家人可要担忧吧,我听闻你家里人是遭了祸事?”

    “世道不好,奸佞当道。”阮舒月叹了口气,想到她托那绿姑娘打探的事还没个消息,不如问问眼前的姑娘。“姐姐,你可知外间事?”

    “我长年于此山中并不外出,只偶尔听闻几句,不知你说的外间事是何事?”

    “现下兵乱,外间有起兵造反者。”阮舒月说到这,就见对面人身形一顿。“姐姐可曾听闻此事?”

    “未曾。”那女子摇了摇头,虽眼盲,但仍旧能感觉出她似在出神。“你可知,是谁造反了?”

    这下换阮舒月犹豫,她踟蹰半晌,方才道:“具体之事我这小民也不知晓,只听闻好像是当年三王之乱逃出来的,流落在民间的亲王世子。”

    那女子正将露水小壶往桌上放,闻听此话手一颤,险些将要放好的壶失手掉在地上。阮舒月见状赶紧帮忙接过,重新放到院中的小案上。

    “姐姐当心。”

    “你可知,那世子是何人?或者是,哪位亲王之子?”

    阮舒月观察着对面人,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在她如同平常询问的语气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好像,有些在意此事。

    “我想想……”她皱起眉,元怿起兵之事不是秘密,早已天下皆知,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阮舒月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处。她在心里掂量过话,道:“我想起来了!听说那世子长得很好,好像是,先皇五子江王爷之子。”

    这话一出,刚还淡定平静的人猛然站起身,她本坐在小案前,这一起身撞到案角,将桌面上的东西撞歪倒了不少。

    “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

    阮舒月回过头,就见那绿衣姑娘站在院外,脸色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上前扶住盲女的手臂。“姐姐,我们该回去吃药了。”

    她这一动作,盲女似乎有所感应,对阮舒月道:“姑娘快回去休息吧,早些休养好,也免得家里人担心。”

    “姐姐唤我月儿就好。”

    那盲女点了点头,被那绿姑娘搀扶着走进屋中,只是在临进屋时她又回过头。“不知现下外间的兵乱结果如何了?”

    阮舒月瞥了一眼一旁没什么表情的绿姑娘,摇摇头叹息:“我病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晓外面的事,还想托你们打听一下,若是外间无事了,我走得也能安心。”

    “是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上路是不太平。你先好生休养着吧,等我们打听打听,若外间平安无事,你也好安心归家。”

    “那就多谢姐姐了。”

    阮舒月冲人甜甜一笑,那盲女也回以微笑,只是明显不若方才淡然随意。阮舒月向来善于洞察人心,等二人进得屋中,她不免眯起眼睛盯着屋门看了一会儿,又打量起了这间小院。

    这地界清幽僻静,这两个年轻姑娘是缘何生活在此的?

    如今虽说是初春,但倒春寒依旧冻人,阮舒月在院中想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哆嗦,她不敢在此多留,赶紧跟着回到自己的偏屋。得赶紧休养好身子,回去找元怿才是正事。

    京都城,乾阳宫正殿。

    新皇登基一般都会延用先皇年号,并不会在登基初年改号换代,以示对先皇尊敬。但如今却不同,元怿奉天祭祀告慰祖宗后,将郎延拓除去宗籍,连同他的年号尊号一同除了去。在她登基之日,废年号圣平改为太初,是以太初元年。追封生父,先皇皇五子江王郎延祈为圣真德宗文皇帝,江王妃越氏为圣真皇后,生母江王妃柳氏为圣德皇后,同葬于皇陵。其叔父,先皇皇六子汉王郎延禩为睿宗武皇帝,汉王妃王氏为孝仁皇后。同时,追封其长姐云卿郡主为圣玄昭德大长公主,兄长江王世子郎元恒为圣武太子,以皇太子之礼葬于德宗陵。追封汉王世子郎元恺为安王,汉王嫡女陶依郡主为昭容公主,一同葬于睿宗陵。而于此一起的,还有一位沈氏女,被追封为太子妃,于圣武太子郎元恒同寝合葬。

    这一朝追封下来,让满朝文武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先不说没听过江王世子娶过妻,这又哪来的沈氏女,单说自己继位追封父王为皇那是天经地义,但还追封异母的哥哥为皇太子,又追封叔叔为皇帝,这一系列事件下来,众大臣不明所以之余,便也统统只道,看来新皇是位宅心仁厚的主儿。

    然而就是这位宅心仁厚的主,此刻却在太极殿内思考着自己另外几位堂亲兄姐的发落。

    “你真的不准备再回来了吗?”

    元怿靠在殿内的龙椅上,问向身旁人。在她的旁边,同样坐在龙椅之上的陶依盘起双腿,“这椅子真不舒服。”她向后挪了挪,一手撑在椅背上,坐的很是散漫随意。“都让你把我写死追封了,回来干嘛,诈尸啊?”

    元怿嗤笑出声,这么多天来,也只有陶依回来了,她才有了笑模样。

    “我现在富得流油,吃好喝好睡得好,喜儿疼我我也喜欢她,身边一堆孩子天天叽叽喳喳,日子过得甭提多美。哎你知道吗,岁安刚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如今这小家伙能言善辩的,欢喜镇那一圈小娃娃合起来都说不过她一个人。”

    “幸亏当初将岁安交给你了。”元怿笑道。继而叹了口气:“可是,这偌大的京都城内宫,就剩我自己了。”

    “不还有阮姐姐吗。”陶依拍了拍她的肩膀,“阮姐姐肯定没事,我的人在雍州附近抓到了一个暗卫,他交代当时有一伙道姑打扮的人将阮姐姐救走了,我已经让人抓紧查各处道观,相信不久就能找到。”她想了想,还是隐去了阮舒月重伤一事。不找到人,一切都不好说,先不要让元怿着急为妙。

    元怿点点头,跟着又叹出口气。

    “别愁了,这两年你都老了。”

    “我本来就比你年长。”

    “是是是,我的七哥。”陶依笑起来,随即颇为感慨道:“那时候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当皇帝。”

    “我也没想到。”元怿跟着又是幽幽一叹,前尘往事浮上眼前。

    “安襄元恪他们,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元怿拿过桌上的奏书,里面是臣工上请列举的元慎元恪诸多罪状,并请求处死二人。

    陶依瞥了一眼那奏书,伸手为元怿将桌上的茶盏端到近前,漫不经心道:“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元怿看了看她,两指捏起那茶杯盖,撇了下茶汤,继而又再次放下。“去看看,咱们的四姐吧。”

    作者有话说:

    终于,登基了,小世子进阶小皇帝?

    ? 78、因果

    陶依这次入宫并不是以陶依郡主的身份来的, 而是在皇帝流落民间那段患难岁月中资助帮扶过她的江南富商陆棠一。因此当元怿提出要一同去看看安襄时,现在已然身为陆棠一陆老板的陶依郡主还是拒绝了。“算了,我就不去了, 前尘往事, 于我都算过去。”她冲元怿笑了笑:“如今这京都城,与我有关的,便只有你一人。”

    元怿看着她, 竟有种宿世变迁, 尘埃落尽之感。她走过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动作在她们还小的时候, 两人渐渐亲近后, 陶依每次闯祸委屈,元怿才会这般拍拍她。

    “留下,多住几日吧。”

    “好, 我先回屋等你,你见完四姐回来,我陪你吃饭。”

    “好。”

    安襄自京都城破之日, 被元怿命人请进宫后,便再没离开过。不仅如此, 她那一双儿女也被元怿接到了宫中,美其名曰城中动乱不放心一双甥女要亲自照拂看护, 实则不过软禁监管罢了。如今她们母子三人住在宫里,一举一动皆有人看管着。

    元怿到时, 正是半下午的功夫, 难得今日天气晴好, 虽仍旧有些凉意, 但日头足暖。安襄命人搬来小椅茶几, 在院子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给一双儿女讲识字文。

    元怿没让宫人通传,走进去时,便听着安襄在那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她念一句,她那大儿子司马勇便跟着念一句,怀里那还没有茶几高的小女儿只静静听着。

    元怿盯着眼前这一幕瞧了好一会儿,方才出言:“勇儿今年多大了?四姐念这样难的诗,孩子能听懂吗。”

    安襄回过头见是元怿,也不急着起身行礼,倒是周围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她将怀里的小女儿放下,施施然起身,冲元怿俯身略一屈膝。

    “参见皇上,回皇上的话,勇儿今年已然七岁了。”

    “七岁了。”元怿看了看那虎头虎脑的男孩儿,这孩子长得当真肖其父,小小年纪和司马阔仿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是比照他爹少了丝锐气多了分憨直。

    “七岁该是入宗学了,如今宗学也开学了吧?”

    “是,不过勇儿还未入宗学。”

    “哦?”

    “想着今年开春送他去的。”

    元怿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而又去看那小姑娘,这小姑娘长得倒是和安襄颇有几分相像,一双大眼睛乌溜溜黑亮亮,盯着自己一点也不怕生的样子。

    “这是,禾晴吧。”

    “是。”安襄抚了下小女儿的脑袋,又去拍了拍儿子,“快,给皇上请安。”

    勇儿望了母亲一眼,随后撩开小袍子,稚嫩小童倒是像模像样地跪下叩拜行礼:“司马勇拜见皇上。”

    元怿赶紧道:“快起来吧。”

    而一旁的小禾晴却不像她哥哥那般,她也抬头看了看母亲,随即歪着脑袋,仿佛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忽然由她的外公换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还不是她的舅舅。

    “母亲?”

    禾晴一抬头,安襄心里便是一咯噔。她这小女儿被司马阔惯坏了,贯是口无遮拦无法无天。她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禾晴的小脑袋,扯出一个笑来:“晴儿乖,快给皇上请安。”她低下声音,轻声道:“这也是你的舅舅,同元恪舅舅是一样的,也是娘亲的弟弟。”

    元怿眯起眼睛,随即摆手:“四姐,别让孩子见外了,这么冷的天,小小年纪跪来跪去做什么。”元怿说着,冲禾晴招招手:“晴儿,来。”

    禾晴眨眨眼睛,当真走过去,接着脆生生唤了一句:“舅舅。”这一句喊得元怿一愣,就听身后安襄道:“禾晴!不得无礼。”

    元怿将禾晴抱起,“无妨,孩子又没叫错,你方才不也说了吗,我也是她的舅舅。”

    元怿并未看安襄的表情,而是点了下禾晴肉嘟嘟的小脸,禾晴眼睛瞪地大大的,似乎在观察这个新舅舅有什么不同。她盯着元怿仔细瞧了会儿,继而凑过去,在元怿的脸上啄了一口。

    “吧唧。”这一下在场之人属实都没想到,倒是元怿,望着禾晴微笑道:“晴儿多大了?”

    “四岁了。”

    “四岁了,还能好好玩耍两年,等过两年入了宗学,就要好好读书了。晴儿喜欢读书吗?”

    禾晴几乎不假思索地摇头,元怿又笑:“那晴儿喜欢什么?”

    “我喜欢,投壶!”

    元怿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小女娃,随即笑开:“哈哈哈!果然是我们郎家的女儿,将来当是要像陶依一般,不爱红装爱武装咯。”

    安襄那本要安放下来的心在听到陶依的名字时瞬间提起,她颇有些紧张地看过去,见元怿笑容开怀,并不像忧愁怀虑什么,遂又稍稍安心。

    初春天寒,安襄唤来乳娘,将一双儿女带进殿,元怿又屏退了左右宫人,一时之间便只剩二人立于春晖堂前。

    “春日到了,这剑兰也要开花了。”两人沉默半晌,还是安襄先开的口。

    元怿看了一眼她院中那几盆剑兰,剑兰寓有怀念帮扶之意,在黎朝常为兄弟相赠之花。她并不记得这些花是不是本来在春晖堂里就有的。

    “四姐,我想知道,我阿姐在哪?”郎延拓将她全家都葬于宗室一处偏僻陵墓,而这次元怿迁陵时,却独独不见云卿的棺木尸骨。

    “云卿?”安襄不明所以,“她不是同五叔一起葬在宗陵之中吗?”

    “迁墓之时才发现,我阿姐的陵墓,是一处衣冠冢。”

    “怎会是衣冠冢?”安襄蹙眉,似在回忆当年之事。“我当时正有身孕,并未得知云卿已去,后来知晓这事时,云卿已然下葬了,我虽难过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每逢年节前去祭拜。”

    元怿看了看她,这话她相信,她去祭拜时,她全家的陵墓都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有人在照料的。郎延拓是肯定不会这么好心,能想着她们家,并且还敢祭拜的,想来也只有安襄了。或许,还有一个人。

    “那年三王之事刚出,我同元恪跪在乾阳宫外,只想着能保你们一条生路。稚子何辜啊,我们兄弟姐妹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看到你今日平安无恙,我心里当真慰藉。”

    元怿深吸一口气:“安葬的事,当年是元恪负责的吧。”

    “是。”安襄颔首,“元恪当时已经被父亲斥责贬黜,却仍旧求了这个差事。有时候我想,这个孩子可真不像我们的父亲。”

    “父子兄弟,一脉血亲,也未必相同。我们的父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安襄突然转过身,跪在元怿面前,“请您开恩,放过元恪吧。”

    元怿看着跪在面前的安襄,良久方才道:“你和元慎才是同胞的兄妹,为何却只为元恪求情?”

    安襄闭了闭眼,努力将眼泪忍回,抬起头:“若我为元慎求情,你可会放他一条生路?”

    元怿不语,先不说元慎同她的关系,但说其人,即为郎延拓嫡长子又是属意的太子人选,若放过他,定是后患无穷,郎元慎可不是个肯屈居人下老实安分的主。

    “四姐从前,可不会这样同我说话。”

    “君臣有别,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即为臣子,当忠心于皇上。”有泪从她脸上滑落,“我是如此,元恪亦是如此,我想元慎也会认命。”她俯身叩首:“求皇上将他们废黜贬为庶人,发落去沉塘坞也好,边关也罢,只求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元怿抬起头望向天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终于回到了这里,将曾经的仇人打杀殆尽,可是为什么她现在的心里竟没有一丝畅快?

    “泰王的家眷,我从沉塘坞接回来了。伯母病逝,六姐还活着,可已然形销骨立不成模样,还撑着一口气就是因着要抚养元怀的遗女。这么多年我听闻你也私下派人照拂过一二,空了的时候就去看看她们吧,六姐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元怿喟然轻叹,没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开了春晖堂,独留安襄跪坐在院中,默默流泪……

    郎延拓已死,他族中子弟的处置很快便下来。郎元慎多有参与其父谋逆之举,且平日行为更不检点,张狂无状无视法度,赐斩立决,其长子启旻一同处死,剩下家眷男丁成年者皆赐死,女眷则贬为庶民发配沉塘坞。至于元恪……

    从春晖堂回来后,元怿便去了内府诏狱见了元恪。彼时的元恪除下蟒袍,散着头发,独自坐在牢中,边上放着散着霉味的馒头。

    元怿看着那馒头皱起眉,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沈姐姐?”这话在她心里堵了这么久,她本不准备再问元恪,而是直接让他为沈冰儿偿命。

    “人都已经死了,还问为什么,又有何意义。”元恪声音沉沉,如同他的人一般消极落寞,仿佛这世间再没什么可留恋一般。

    “是啊,我该直接让你偿命,你们全家都该抵命。”

    听闻此,元恪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回过头,这才看到元怿如今的模样。龙袍加身,冠冕周正,终于,她还是做到了。

    “你答应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郎延拓赶尽杀绝时,可有想到放过我们?我当年亲眼看见我阿姐死在我面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没有当着郎延拓的面,一个一个杀掉你们,已经是我的仁慈。”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这般,当着郎延拓的面,将他的至亲至爱一个个斩杀折磨殆尽。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仿佛只有复仇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恶念恨意。直到阮舒月的出现。如果没有阮舒月,没有她安抚自己被仇恨填满的岁月,今天站在乾阳宫里的郎元怿,定是一个双手染血的残虐暴君。

    “五姐……”元恪闭上眼睛,喃喃出声,“终是我们对不住你。”

    “我阿姐的坟,为何只有衣冠冢?”

    “父皇没有想要杀五姐,五姐的死是个意外,后来他们担心父皇怪罪,将五姐抬到义庄,我去找时……”

    “你去找时怎样?”

    元恪动了动喉咙,颤声道:“我去找时,她已经被填埋。”

    “那尸首呢?填埋也要有尸首,尸首去哪了?”

    “我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五姐被填埋的地方已然被刨开,他们没有用棺木下葬,而是草席,那处荒山……”

    元怿一把揪住元恪的衣领,一双眼睛瞪地通红,从元恪的神情中,她便知道,那不会是一个好的答案。

    “所以我阿姐,到底怎么了?”

    元恪垂下头,“荒山多有野兽野狗出没,我,我找了好久,但是……”他说不下去了,元怿抓住他衣领的手渐渐渗出血。荒山多野狗,她的阿姐,最后竟然是如此下场……

    元怿重重一推,将元恪推倒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转身欲要离开。身后,元恪带着哭腔的声音高喊:“元怿!启旦还小,他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放他做个平凡的人吧,我求你。”

    “我阿姐,尸骨无存,我现在只恨不能讲郎延拓开棺鞭尸,千刀万剐!将你们全家斩杀殆尽!”

    诏狱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元怿已然听不见,她从狱中出来,外间的阳光晃的她一阵眼晕。

    “拟旨,郎元恪,犯上作乱党同伐异罪不容诛,赐死,族中子弟,皆赐死。”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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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9、宿缘

    阮舒月在山中一连休养了月余, 按她的性子,刚能走路时便要离开这里去往京都寻元怿。但那绿衣姑娘某日从外间回来带了消息,说如今外面已然江山易主, 只是兵乱尚未平息。

    “你是说, 义军成功了是吗?”

    “是。皇榜公示了狗皇帝的罪行于各州城府衙,如今已然天下皆知。”

    “所以如今做皇帝的,可苡橋是那位江王世子?”

    绿姑娘闻言看向阮舒月, 两个人今日心思都有些不专, 故而一开始谁也没发现对方的不同寻常。

    “你似乎,很开心?”

    “原来的皇帝残暴, 我家族亦被他所害, 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我自然高兴。”阮舒月稳下心神,她觉着今日的绿姑娘也有些不对,从对方刚才回来自己就发现, 她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但又不像悲戚,那感觉就像是……“你似乎很怅然?新皇登基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新皇帝有什么问题?”

    绿姑娘摇摇头, “她很好。”这一声说的极小,阮舒月追问:“什么?”

    “没什么, 新皇据说是三王之乱时,逃出来的江王小世子。”绿姑娘说着长叹一声, 转过头来竟然冲阮舒月莞尔一笑:“等你伤好了,我送你下山吧。”

    等到人都离开, 阮舒月还站在原地, 刚才她对自己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这位冷面姑娘对除了盲姐姐以外的人笑。大小姐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终于想到那感觉, 刚才她就觉得绿姑娘奇怪, 她回来时那状态,仿佛溺水已久的人终于得救上岸一般。

    所以,她猜得应该没错,这姐妹两人,也是被郎延拓迫害过的哪家官员的亲眷遗孤吗?

    阮舒月并不是自己伤好下山的,春分这日,她正在屋中一边听着盲女姐姐弹琴,一边摆弄着从山上采摘下来的梅苏春。用露水泡过的春茶格外醇香,她和盲姐姐都十分喜爱。

    两人一个抚琴一个煮茶,正在这高山流水静享时光,忽听外间一阵嘈杂响动,似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阮舒月一惊就要出去,被那盲女拦下。“先看看是什么人,若是贼人你速从后门出,去到山中玄清观找到观主前来相救。”

    玄清观?阮舒月低声应下,趴在窗边一看,就见那绿姑娘正在外同一伙护卫模样的人对峙,要不是她眼神尚算好,这个距离还能看到隐在人群后的护卫头目,当真就要演一出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翀!”大小姐几乎是夺门而出的,在绿姑娘就要动手时飞奔而过。唐翀按照陆棠一手下找到的线索一路寻来,果然在山间发现此处,这一月来她遍寻周遭州城未果,疲累不说心里的压力负担已经崩到极点,如今一见阮舒月活蹦乱跳地跑出来,精神被压到临界点的人情绪一松,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啊,公子可怎么活啊!”唐翀跑过去抱住阮舒月,这一下情绪激动一巴掌拍在了阮舒月的伤口上,大小姐当即“哎呦”一声。

    那绿姑娘嫌弃地皱皱眉,“她背上有伤,不能碰。”

    “啊?你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唐翀闻言赶紧松开阮舒月,绕着人转了一圈检查。

    “不碍事,伤在后背,如今已然养的差不多了,你就是不来找我,我过两日也是要回家的。”

    “那正好了,这地界山路难行,我让人抬你下山。”

    阮舒月赶忙摇手:“不用不用,哪里就那么娇贵。”

    此时那绿姑娘又出言:“你伤在心肺一脉,需好生静养。既然你的朋友找来了,你便跟着她们下山吧,寻个名医好好医治,免得落下什么毛病。”

    相处这些日子,阮舒月知道,这绿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当下冲人一抱拳。“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绿姑娘摆摆手,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唐翀一看,料想这定然是救了自家月姐姐的恩人,跟着上前抱拳施礼。“姑娘救了我姐姐,便是我们的恩人,我家定当报谢姑娘大恩。”

    “不必,举手之劳罢了,不来打扰便可。”唐翀一噎,这姑娘长得倒是挺可爱,怎得表情说话都如此冷情生硬。

    阮舒月知道她的脾气,只是笑笑,“小翀,你带人在这等我,我有几句话要和恩人说。”

    “好,月姐姐。”

    绿姑娘走在前头,阮舒月跟着她进到屋中又关上门。房中的盲女也听到了外间动静,此时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得出来,月姑娘的家里人很惦记你。”她笑了笑,“快回家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阮舒月抱拳俯身,按照江湖的规矩行了个大礼。“二位姑娘侠义心肠,于你们是举手之劳,对我乃救命之恩,此恩情阮舒月定然铭记于心。”

    那盲女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舒啸清流,月韵花容。好名字,月姑娘的名字当同你的人一样。”

    阮舒月被夸的面红,走到盲女近前,“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名字。”盲女似有怅然,“我也记不起我的名字了,前尘往事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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