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6)
床虽睡不实,但即使夜间也可保持警醒。
刚还雀跃的心,现下又生出丝疼惜。躺在床上,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味道。阮舒月本只想歇一歇,毕竟是元怿让她休息的,还把自己带到她的房间。但连日奔劳困倦,她刚挨到枕头还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唐翀这次是去湖州替元怿送信,渊州的武尉官和吕松是旧交,看能否联络上交情,若能知道他所需所忧之事最好。此次唐翀回来正是给元怿送来吕松的回信。
钱权财色,但若有求,皆有可破。
商议完事已近子时,元怿让众人去休息,唐翀看她似有急切的意思,以为她是累了。“公子,你困了吗?”
“没有。”元怿顿了顿,还是没说其他,这里毕竟人多,不方便将阮舒月的事讲出。
谁知梁义却在此时跳出来,“公子爷,今儿看到信号弹,我还以为能见到郡主呢。”
“嗯,我也以为是陶依。”元怿面不改色,虽然她在去的路上鬼使神差莫名有一瞬的想法竟然是,会不会是阮舒月找来了?
梁忠:“公子爷,那位小姐是何人?她怎么会有您和郡主的联络信号。”
“她是我的一位故交,帮过我和陶依。”元怿说罢转身欲走,刚迈出两步又回头,“她这次来应当是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须得好生待人家,以报答她对我们兄妹的恩情。”
梁家兄弟互相看看,他俩就问了一句,世子爷怎么解释了这么一大串,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旁边云里雾里听了半天的唐翀插言:“那什么,谁来了啊?”
阮舒月这么一个大活人,总是瞒不过去,元怿叹气:“阮姑娘。”
“谁?”唐翀一愣,反应过来的人立时瞪大眼睛,“阮大小姐?”
“你认识?”梁家兄弟当即伸长耳朵,就听唐翀声音再高一度,“好家伙!这都能找来?这大小姐,不会是私奔来的吧!”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那场声势浩大的初恋》,是我刚开始写小说就打算写的文,改了好几次大纲终于定下走向,对我很重要的一部小说,还请大家多多收藏,感谢!点击作者专栏可以看到~?
? 50、嫁妆
元怿回到房中已是深夜, 她放轻脚步近到床前,见阮舒月已然睡着。秋冬天寒,这大小姐竟也不盖被子, 就这样蜷缩在床上, 将自己卷成小小的一团。元怿摇摇头,扯过被子给人盖好。
素来讲究洁净到极致的小世子自己都没注意,这风尘仆仆而来的姑娘, 合衣躺在她的床上, 她还给人盖上自己的贴身被子。
元怿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准确来说是盯着阮舒月出了好一会儿神。就在她要起身时, 阮舒月却突然呢喃:“元怿……”
元怿回过头, 以为她在叫自己,却见她仍闭着眼睛,原来只是梦中之语。
元怿看着她, 她似乎瘦了一些,惯常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松散下几缕垂发,即使睡着仍能看出她面上的疲态。
在心里轻轻叹气, 元怿默默念道:你还好吗?
元怿又坐了会儿,起身去往外间, 将吕松的书信放进暗格,本准备在躺椅上凑合一晚上的人, 忽然想到方才阮舒月唤自己时的模样。
走进内厢,元怿坐到桌前, 看一眼床上的人, 继而伏案闭上眼睛。
阮舒月第二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睛还有些恍惚, 鼻尖的味道却提醒了她, 这是元怿的床。她侧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人。阮舒月起床时,身上的被子滑落,她低头看了看,唇角不禁漾出笑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想见之人果然是一件非常幸福美妙的事,大小姐望着元怿看了会儿,走过去轻轻推醒了她。“元怿?你怎么睡这了?”天这么凉,也不知道盖上些,这个人真是,离不得人照顾。
千娇万贵的大小姐自己都没发觉,有一天会对某个人有这样的想法。照顾她,陪着她,看着她,仿佛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你醒了?”元怿揉揉眼睛,就听阮舒月又道:“你怎么睡这了?还不知道盖上点。”
“你不是睡在床上吗,而且昨夜你也不知道盖上些。”刚刚清醒的元怿迷蒙着眼,一副困倦不已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多了些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可爱。
阮大小姐当即心中一软,趁着她还不清醒,鼓起勇气上手摸了摸元怿的脸,“外间不是有躺椅吗,你干嘛不去那歇着。”
元怿被她一摸一问弄得彻底清醒,含糊道:“我睡不惯,对了,你怎么来了?是在欢喜镇出事了吗?”
“镇上一切都好,棠一很好客栈也很好,如今粮行都开起来了,生意红火的很,大家都忙得很。”
元怿眨眨眼,“我是说,你出什么事了吗?”不远千里跑到这来,总不能毫无缘由吧。
阮舒月一怔,脱口而出:“你关心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阮舒月深深看她一眼,这一眼将元怿看的错眼避开了她的目光。
“父亲要作主给我说亲,我不愿。想来该是愧对二老,第二门亲事也黄了。”
元怿这才了然,原来真是逃婚出来的。看着面前明显情绪低落的阮舒月,想要开口劝慰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她没有这方面经验,尤其对待喜欢自己的姑娘,她总不能问人家,为什么要逃婚吧。
小世子这面正酝酿说辞,这简直比她去游说谈判还要难,那面大小姐自我调节完毕,已然先一步发言:“你说过要报答我的恩情,我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我才不要嫁人,元怿,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阮大小姐说到做到,自这日起便在并州安营扎寨。说是安营一点都不夸张,大小姐这一趟可不是白来的。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回了一趟汴州老家。彼时汴州阮府二老已经收到阮舒月逃婚的消息,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坐堂上,却丝毫没有责怪小孙女的意思。
“你爹娘也是个不靠谱的,连个亲事都操办不好,一次两次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叫办的什么事!”老夫人发话拍桌,老太爷紧跟着点头:“月儿乖,就留在家里,爷爷亲自给你选人。咱们汴州城的后生只要你看上的,爷爷都让他们上门提亲。”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花痴。”
“就是,你爷爷老糊涂了,乖儿告诉奶奶,你喜欢什么样的后生?奶奶派人给你寻。”
阮舒月深吸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感再次袭来,尤其面对打小疼爱她的祖父母时。可现在的情况,已然不容许她不硬下心肠,来时她就想好了,不能连累家里。“爷爷奶奶,月儿心里已有喜欢之人,只是她身份特殊,我不能说,但天涯海角此生我都会跟着她,我们已经定了终身。”
阮家二老相互对望,老夫人摆摆手,压住老太爷已然有些光火的意思,先开了口:“月儿啊,我们不是要拦着你喜欢谁,只要是品性良善为人诚直的后生都可以,哪怕家里普通些都没关系的,但你好歹要带回来给我们看过,三书六礼过了聘,正正经经的嫁啊。你是咱们阮家的嫡女,这私定终身算怎么回事啊!”
“爷爷奶奶,她,我只能说她人品可贵,几次救我不图回报,但她身份特别不能轻易露面,若我们成亲,也得等她成事之后。”
“你简直胡闹!什么成不成事!如此见不得人,他是山匪逆贼不成?你给我趁早断了,留在家里哪也不要去!”老太爷气的差点摔了杯子。阮舒月见状将心一横,跪在他们面前,“晚了,我……我已经是她的人了。”
老太爷手一抖,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旁边老夫人一扶额头眼看着就要晕倒。
“奶奶!”
唤来门外仆从,众人七手八脚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待到众人散去,爷孙俩坐在阮老夫人的床前。
“那人是谁?”
“她,她是……”
“怎么,连身份都说不出口?”
“爷爷,不是说不出口,是不能说。”阮舒月跪伏在阮老太爷身旁,“爷爷,她是要做大事的人。成了,咱们阮家亦可一朝登天,败了,我自陪她去死,绝不拖累阮氏一族。”阮舒月清楚自己祖父平生所望,她也想赌一次。
“你!”阮老太爷惊讶地望向孙女,“他究竟是何人啊?”
“爷爷,孙女这次回来除了看您和奶奶,还有一事相求。”
阮舒月从阮家老宅离开后,汴州城里立时传遍了阮家孙小姐逃婚私奔和家中断绝关系的传闻,只他们不知道,阮舒月这一次可是带着嫁妆离开的。
并州城宅内院,元怿等人看着满车堆叠的金银还有整整一箱子贯票,惊得说不出话。
“好家伙!这都是月姑娘拿回来的?”
元怿并未对众人详细介绍阮舒月,除了唐翀梁忠几人外,这里面的人都不知她的来历,只知道是跟着公子爷的红颜知己,都唤她“月姑娘”。
唐翀坐在厢车上,拍拍财宝箱子,“当然,我亲自押送回来的。”
阮舒月这趟是趁着元怿离开并州办事,偷偷回去的。唐翀劝不住,只能随行保护。
“瞅你那样,倒像是你家的财宝。”梁义在旁打趣她。
梁忠:“月姑娘,你从哪弄来的这些钱?”梁忠也不过知道她是县令之女,可是什么县的太爷,能这么有钱?
“我家世代行商,这些……不算什么。”阮舒月没好意思在人前多说,倒是唐翀,她跟着阮舒月在阮府住着,事情经过大体都了解。
“哎!大小姐为着公子可是拼了,这都是她的嫁妆呢。”
唐翀还没说完就收到阮舒月的深刻凝视,吐了吐舌头,小唐一骨碌从车上跳下来,讪笑道:“那什么,我去卸货?”
当着外人的面被这样点破的阮舒月,不由一阵耳热,这话不是不能说,她自己告诉元怿就好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多难为情。
梁忠蓝钰儿颇为意味深长的目光投视过来的时候,元怿却只定定望向阮舒月,说不感动是假的。
那日她办事回来不见阮舒月立时便派梁义去找,阮舒月回来后并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等梁义归来两相一对,他们才知道,这位阮大小姐为着元怿竟与阮氏一族决断,并由老太爷亲自除名于宗族。
“不是爷爷不同意,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凡是万一,我一个人陪着你要生要死怎么都行,可阮家还有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百余口人,我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死活。好在我只是个女儿,家中又无其她姐妹被我牵累,女子不入族谱,宗族除了名,以后我就和汴州阮氏再无瓜葛。”
阮舒月这话说出后,当时在场之人不由心中对她更添敬意。外嫁女不累本家人,这样一闹明面上算是保住了阮家,就是可怜了阮小姐,女子名声堪比命贵,能为他们世子爷做到如此地步,这般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实在难得。
“月儿。”人前的时候,元怿便这样唤她。
“怎么了?”阮舒月微微睁大眼睛,人前的时候,元怿很少开口唤她。
“我,定不会负你。”元怿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她没有退路,可如今,阮舒月也没了退路,她不能再辜负她。
“咳咳!梁义小唐,卸货了。”梁忠最有眼力价,咳嗽两声,拉着还在旁边看出神的两人就要走。
“哥你别拽我哎!”
蓝钰儿上前扯过看直眼的唐翀,“走啊,你不要卸货去?”
待内院只剩她们俩时,阮舒月轻轻呼气:“元怿,我做这些,不是要你感激我的。”
元怿目光已带上歉疚之色,刚张口,阮舒月就赶紧摆手止住了她的话。
“不,我也不是要胁迫你对我做出什么回应。我只是想这样做,就像我不想再被人摆布命运,不想随便嫁给一个父亲安排好的男子,我想追寻我自己想要的,所以我来找你。我想看到你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元怿眸光深沉,阮舒月看着她,不知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简单点说,这都是我想做的事情,你不要觉得有压力,觉得你要承担我的人生,我是,自由的,对,自由。”她微微颔首,轻笑了下,陶依过去就总把自由挂在嘴边。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自由何意,现在她却比之更加向往,向往那份洒脱恣意。“你也一样,你有权利遵循自己的内心,元怿你也是自由的。”阮舒月上前,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及时当勉励,小世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若有飞黄腾达那一日,可不要忘了我们阮家。毕竟,本小姐可不是真的弃家女。”
元怿喉头微哽,忍下心中的感动,这感动激的她眼睛泛酸,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舒月,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 51、寻宝
雍州关作为京都城最近也是最后一道关卡屏障,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当元怿提议将铸造兵器之处建在其所属的雍州城时,自然遭到了一众将领的质疑。
“公子,就算鲁王再想不到你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 但雍州的守卫也毕竟森严, 还是风险大了些啊。”梁忠明白她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兵器锻造可不是小事何况还有后续运送问题。
“我知, 但我也不是要大张旗鼓的摆开铺子大肆修筑兵厂。”元怿道:“雍州并不是咱们主要兵厂所在, 我会先在并州开设,但雍州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地方, 不光铸造兵器, 战马口粮还有人,都缺一不可。”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疑惑起来,这无疑痴人说梦的话, 怎么让他们世子爷说的像真能实现一般。
“公子爷,您打算如何做?”
等并州城的铸造坊开起来后,众人这才知道, 他们世子爷,当真好谋略。
就在不久前, 阮舒月在西郊买下一块空地,改造成了农场, 东侧养马西侧圈猪,南侧放牛羊北侧养鸡鸭, 而就在这片空地下面, 元怿已命人打出了一座地下兵厂, 专门用来铸造兵器。
“公子, 你这都是怎么想到的啊?”
元怿笑笑, 想到那日她和阮舒月闲话,两个人的谈天基本都以家常询问开始,正事分析贯通,只不过现在结尾处多了一道略显暧昧的关心,算是比过去甜蜜许多了。
“现下就是这铸兵器的场地,兵器锻造的声响难免惹人怀疑,选在哪里才能不惹人注意是个问题。”
阮舒月撑着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腮,望着元怿出神。“或者,用别的声音盖过去呢?”
元怿摇摇头,她不是没想过,但什么声音既能盖过兵器锻造的声响,又能不惹人怀疑?
两人兀自想着,忽听院中鸡鸣声起,元怿疑惑望去,她们院子里为什么会有鸡叫?
“前两日钰儿不是伤风吗,小翀不知道从哪儿倒腾来两只鸡,说是药材喂养大的,大补。不过钰儿这两日没胃口,那鸡便在院子里养着了。”大小姐说至此,忽然眼睛一亮,“对啊!”
“怎么了?”
“我知道什么声音又能掩盖铁器锻造,又不会惹人怀疑了!”
……
“能想到这个点子,还要多亏月儿聪敏。”
“月姑娘?”梁忠讶异,他还以为是世子的想法,随即点了点头,“月姑娘如此聪慧,当真是贤内,爷有福气啊。”
听到前面还好,说到后面,元怿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没,还没……”元怿还没半天,也没说出个还没什么。梁忠只以为她少年人面皮薄,爽朗笑道:“也是,是我唐突了,不过公子,你和月姑娘的事不是早晚的吗?就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了,大操大办咱是不敢,但必定叫上众家兄弟好好热闹一番。”
成亲?元怿一愣,脑子里一闪而过阮舒月的脸,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若有来日自然是要大婚,可现如今,要是我们败了,我还是想,她能好好的活着。”
梁忠闻言不再多语,只跟着叹了口气,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过生活的人,这心情他能理解。
起兵所费重资,阮舒月拿来的嫁妆待并州地下铸造厂建起来后,基本也花费的差不多了。而想要在雍州同样建造一个地下兵厂,同时收养落难孤儿以武馆为名加以训练,所需耗资自是不菲。加上他们的人在各职官要任上下打点拉拢,陶依三娘送来的钱财很快也已花完。而就在不久之前,信使来报,木托耶带领柯土夬的军队已在进攻都城突利,现下郎延拓的精力被他牵扯大半,加上今年大旱各地灾情不断,多方掣肘,自己又藏匿一年未出,他对她们的搜捕已然没有前时那般严密。元怿思虑再三,现在起事已渐上正轨,又正逢多事之秋,京都无暇,是时候再去一趟冰河了。若来日木托耶成功,自己的突厥贺兰马也有望实现,届时又是一笔不菲开销。
冰河之事,所知者唯漠城孙佐二人,元怿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孙佐从湖州暂时唤回。冰河古怪,不是寻常人都可去的,孙佐去过一次又平安脱险加上其极阴生辰,当为保险可靠。然而当她把事情同几个亲近之人说与后,却遭到一致的反对。
梁忠等人的顾虑是她亲自涉险,又不多带人马不放心她的安全。元怿和他讲明其中利害,此地并不是多带人就好前往的,需选心无杂念,纯正妄邪且八字合适之人,梁忠便也不再多拦,只尽心帮她去选这样的护卫。
唯阮舒月,想要劝服这位大小姐可没这么容易,她倒是没有不支持元怿涉险,而是恰恰相反。
“我同你一起去。”
“月儿你别闹。”元怿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故而不急不烦好言相劝。“此次不同往常,哪怕行军打仗我都可以带着你,但唯独此行不可。”
“我知道,要挑生辰八字还要心思纯直。可是我们不是算过吗,我生辰阴阳平衡,而且……”阮舒月说至此,探身看向元怿,“你我八字天合。”
元怿眨眨眼,前些时候她们几个凑在一起研究命理的时候,确实算过阮舒月的八字,不过天合这个是蓝钰儿推出来的,她自己心里默算过,属实合。自己纯阳生辰加上阮舒月的平衡阴阳,颇有华盖入命之相。
“那是蓝姑娘推出来的。”
“那你也没否认不是?不然下次找个大师好好算一算?”
“倒也不必如此。”元怿摆摆手,“先别说这个,你听话,好生在并州等我回来。”
“不行。”阮舒月摇摇手指,“你心有复仇执念,若当真如你所说凶险,我担心你一个人无法应付。我就不同,本小姐心思纯正,更无半分屠戮杀生之心,又从没沾过血。”元怿盯着她的眼睛,果然就听她最后的重点来了,“而且我觉得,危急关头,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
“你那是什么表情?”大小姐不乐意了,“你怀疑我?还是瞧不起我?”
“不敢不敢。”元怿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我们几个人应当也是可以的,毕竟上一次我就是自己走出来的。”
阮舒月还待再说,元怿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月儿你听话,你在,我会分心的。”阮舒月一怔,望着元怿的眼睛一时出神。“就这样定了。”等她人都离开了,大小姐才从小世子的美人计里回过神,“定什么了啊?”摸摸自己的手,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元怿手掌的温度。哎!大意了!不过,她这都是跟谁学的,还会用这套对付我了?
阮舒月自然不会放弃,最后,她还是跟着元怿一起上了路,不过力推她一起的人,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我也觉得,让月姑娘跟着比较合适。”漠城一向寡言少语,谋划定策上的事他都鲜少参与,一般只负责元怿的安全和她交待的任务。
“师父?”元怿不解,这时候她师父怎么也跟着帮腔了?
“就是!”阮舒月亦没想到漠城能帮腔,愣了下,赶紧跟道:“师父都发话了。”
“月姑娘心地可以,只要意念够坚便好,到时候我们都小心她的安全,毕竟不是上战场打仗,应该不会有事的。”
“放心师父,我意志坚定心善纯正。”
元怿狐疑看向漠城,漠城朝她点了点头,元怿虽然不明白她师父为何执意要带阮舒月,但也只能应下。
事后,元怿问他,漠城却没多解释。实在是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想到那日在战国宝库时见到的元怿,心里不禁一阵寒意。直觉,他直觉那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元怿,但他又没办法阻止她去探寻宝藏,阮舒月,或许会是一招巧步,破了那盘幻局。
既然商定下来,他们便不再多耽搁。元怿早已同梁忠交代好,冰河时辰错序,她这一走可能一年半载才能归来。好在并州铸兵厂运转得当,雍州武馆也开了起来,银钱之事陶依会暂时顶上,剩下的等她们回来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交代好事务,元怿带着漠城阮舒月,孙佐和两个极阳生辰的护卫出发,她想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去烽领山。毕竟冰河溺水实在过于凶险,不若先去关州林一趟,也许从那里可以找到通往地库的路。
几人都换上武袍马靴,装作出门接镖的镖师,元怿将自己和漠城一番易容,只要不扒了衣服看手臂,任郎延拓来了,也不能一眼认出。几人快马却不日夜兼程,到了关州一带又好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一早方才去往关州林。好在现下已然开春,不似冬日那般冰寒难行。阮舒月跟着元怿,一路上未喊一句苦累,孙佐早听过这位大小姐的事迹,知道以后是要当他们主母的人,如今一看,果然不让须眉啊。
“我还是头一次见月姑娘这般勇毅的女子。”孙佐刚从湖州回来不久,但一路上相处下来,元怿漠城话少,那两个护卫更不敢多言,也就阮舒月能和他说几句。“当真只有您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我们家公子。”
这话说的,虽然奇怪,但听在阮舒月的耳朵里,还是很有些受用的。元怿回头瞅他一眼,湖州一趟回来,刚夸他稳重些了,没成想一路上就坚持了两天,便又现了原形。
阮舒月脸上带着笑意,问他,“孙佐,你们上次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我也不知晓,公子带着我们,稀里糊涂的就出来了。”孙佐挠了挠脑袋,又去问元怿,“爷,咱们这次怎么找进去啊?”
几人说话间,已到关州林外,元怿回头看了看,她记得前方村子临水环绕,是土连村特有的风貌。
“就是这。”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密林森森,明明青/天白日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让你们背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人应答,她又去看阮舒月,后者跟着点点头,“记下了,我还画了符纸。”
元怿笑了笑,她来时让他们将道家三诀背诵住,若有幻境错乱时,可先镇定下来默诵法诀。
再看一眼前方山林,元怿望向此时天空,巳时偏正。
“我们走吧。”她忽然拉住阮舒月的手,在对方微讶的目光中迈步走入山林。“跟紧我。”?
? 52、遇邪
元怿当初从关州林中出来时, 是有在树上刻下记号的。而现下他们在出口几处林木中搜寻,却都没找到当初的记号。
“想来现在的山林,并不是当初那时的山林。”元怿摸上树干, 丝毫没有任何剐蹭后的痕迹。
“当时邪乎的很, 好像天永远不会黑,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孙佐对当时的情况还心有余悸,这次要不是公子执意前往, 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来。“公子, 咱们为什么还要再来啊?”
元怿正观察着林中一草一木,思索如何才能再次进入迷林。“迷林深处, 有一地下石城, 能否成事皆看能不能找到那处。”元怿看向孙佐三人,“若成功,你们便是此行功臣, 我定重赏。”三个人都是汉王旧部,梁忠看着长起来的,为人皆都忠厚纯善, 非这样的人,他们也不敢让跟着来。
“属下定竭尽所能, 不负公子所望。”
阮舒月在旁听着元怿他们的对话,来时元怿和她说过此地诡秘莫测, 但具体怎么个诡秘她也没详细说明。
“为什么会怎么走也走不到天黑?”
“时间絮乱,我记得当时……”元怿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太阳高悬正值晌午。“太阳偏南, 大约在申时左右。”
“申时?”
对!申时。“东北方向, 申时。”
阮舒月见她蹙眉沉思, 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 申时去往东北方向?”
元怿看向东北处,林中尽头和其它地方并无二致。“我们试试。”
待到申时,一行人开始往林中东北方向而去。山林坐正西,立春甲子从艮上,乾阳主天时有雾,若无意外正是此向。元怿确定心中所想,带着他们也不急着走,只匀速向东北方向前行。
“累不累?”元怿取过身上的水壶递给阮舒月。他们行了好半天,周遭的事物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阮舒月接过水壶喝了口水,“不累。”
“你要是累,我们就坐下歇歇。”
漠城看了她们一眼,从前赶路办事,元怿可从没说过累了歇歇的话。
“没关系,我们还是快走吧,一旦天黑就不好赶路了。”阮舒月将水壶递还给她,又去看她垂在身侧的手。进林的时候她是主动牵自己的,所以现在自己牵回来,应该也是没关系的。这么想着,大小姐行动上手,自然拉住元怿的左手。元怿只微僵硬了下,状似无意地瞥了阮舒月一眼,见她自然而然仿若无事,元怿动了动手腕,将她牵牢,就这样继续一路向前。只是她不知道,大小姐看着若无其事,心里小鼓早就踏上了点,尤其当她看过来的时候,阮舒月这心比进迷林还要慌。
反正,她总不会甩开我的。大小姐牵手前,如是这般想到。
漠城前方开路,孙佐后方护驾,前面俩人的小动作落在他眼里,看得这位还没成亲的小伙子直咋舌。“公子爷。”
“何事?”
元怿还以为他有什么发现,结果就听他大剌剌道:“您和月姑娘,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都变了神色,漠城回过头,一眼就瞅见了二人交握的手,心里不由泛起嘀咕。阮舒月登时脸就红了个透,但大小姐架着心气,硬是没低头,就那么直视前方,倒把个打量她的漠城看得转回了脑袋。元怿瞪了孙佐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垂下脑袋不敢再吭声。心里却道:他家公子不会始乱终弃吧?不会,绝对不会,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当事双方谁也没回答这句话,只交握住的手隐隐有些发烫,阮舒月的手温软细滑,不像元怿,多年弓马骑射练下来,手心已起薄茧。
等元怿集中回注意力,前方之路依旧没变,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师父,我们走了多久?”
“大约有两个时辰。”
太阳还在南向,也就是说,“现在还是申时。”
一行人停止向前,阮舒月心里也没了方才的小涟漪。元怿牵着她的手紧了紧,“都加小心,继续前进。”
当雾气渐起时,阮舒月往元怿身边靠的更近,元怿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怕。”她说别怕,阮舒月的心就真的安定了下来。
“师父。”元怿喊漠城,漠城会意,拔剑挽了个剑花,等雾气渐重时他忽然凌空跳起一剑斩下,四周果然有了方寸清明。漠城内功深厚剑气狠绝,借着这剑气一行人将行将探,等雾气终于散去,前方依旧是望不尽头的山林。
阮舒月:“我们还没走出此林?”
元怿向四周看去,当她看到右侧不远处一根略比它树粗壮的古树后,终于松了口气。“我们进来了。”那古树的树干上,用剑刻着的鱼骨符号正是她离开时留下的。
漠城从进来后,明显要紧张许多,越往前走这眉头皱的便越深。战国宝库里的东西只他们几人根本无法全部运出去,只有他知道,元怿这趟来,是要破了这迷林机关。想到在那地下石窟里见到的元怿,漠城心里不安的情绪渐渐加重。
穿过雾林,顺着元怿当时做的记号,几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河边。
阮舒月手心微微出汗,一路走来都未休息,此时她说话都略微有些轻喘:“这是哪里?”
“冰河。”
元怿盯着河面,目光幽深,阮舒月愣了下,想要和她说点什么,她却拉起自己沿着河道快步向前。直到来到一处水石杂草之间,元怿才松开阮舒月的手,提剑将四周杂物撇开就要下去。
“元怿。”漠城拉住她,“我先下去探路,你保护好月姑娘。”
孙佐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有个石洞,听到漠师父要先下去探路,他便要跟着保护。漠城没让他一起,“你跟在公子后面,保护她的安全。”
“是,放心漠师父。”
下方依旧是漆黑长路,幽幽烛光仿佛一下回到当初,他们沿着亮光向前走时,元怿竟有种她从未离开过这里的错觉。阮舒月从下来后一路惊奇,关于那些不知道谁点燃的灯盏,还有这长路,不知走过多久,当面前雕龙石门出现后,她心里竟也渐渐慌乱起来。这感觉并不是这座地下城中的诡异带给她的,而是元怿。她去拉元怿的手,对方却先一步走到了那石门前。
“元怿!”
这一次,没有足以吞噬的力量拉扯,当元怿刚将手放到火球石上,那门竟缓缓开启。漠城本准备去拉她,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战国,宝库。”元怿喃喃重复,漠城却一眼瞥见她方才放置在火球石上的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浅血痕。
“元怿你受伤了?”
“不碍事。”元怿并未看他,也未理会自己的右手,而是迈步走了进去。
当战国宝库的全貌呈现在眼前时,在场几人全部呆愣住。除了元怿,她动了动喉咙,耳边似乎有人在和她说话:“这都是你的,顺者生,逆者亡,你便是天下之主。”
漠城一直留意着元怿的变化,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见她忽然向宝库深处走去。
“元怿。”漠城还未待动作,阮舒月已然上前拽住了她。她的心思也一直落在元怿身上,元怿的不对劲她亦有所察觉。
“这些,就是战国的宝藏。”
孙佐和另外两名护卫亦被眼前堆叠的金山财宝晃花了眼,那两名护卫还好,孙佐却踉跄上前,一下跪倒在了金砖之前。“发财了,爷我们发财了!”
阮舒月站在元怿对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一点点尖锐起来,那种锐利且贪婪的目光,是从来未曾在元怿的眼中出现过的。
她忽然有些害怕,想要说点什么安抚下现在的人。“好,我们用这些钱起兵,为你的家人报仇。”元怿却挣开她的手,继续向那宝库深处走去。“元怿,你去哪?”
元怿一边走一边拔出剑,漠城和阮舒月赶紧跟上前,她越走越快,直至来到一处石门前。他们这才发现,这宝库内竟然还有一道石室。
元怿正要去推,漠城赶紧拦下她。“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你别妄动。”
元怿却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从刚才起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你所求的,就在这里。
轰隆声响过后,一阵碎石雨落下,三人连忙护住脑袋后退,等那石门完全打开,眼前出现了让他们惊骇不已的一幕。
石室空荡,只有一口石棺立在正中,而石棺之上则交叉封印着两道缠龙黄符,更为可怖的是整间石室墙壁四周皆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漠城摸上去,写的似乎是梵语,又有些不像。
就这一错神的工夫,前头元怿已然走进石门中,她呆站在石棺前片刻,忽然伸出手。阮舒月一直看着着她,她虽不知这邪性的棺材符咒是什么,但潜意识觉得绝不能碰。因此当元怿伸出手时,她立时上前,然而她哪里会比元怿有力气,眼看着就要拦不住,阮舒月直接拦腰抱住她。“元怿你住手!师父来帮忙啊!”
漠城晃晃脑袋,他刚才差点陷入这墙上的符字,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便出现奇怪的功法,那武学他从未见过,险些入了神。“怎么回事?”
漠城拦到元怿身前,彼时她已经拽住了那符咒的一角,漠城推着她向后时,那符被轻轻扯动。
“挡我者死!”元怿举起手中的剑,竟然向漠城刺了过来。漠城闪身避过,却又不敢跳走,石棺就在他身后,如此这般邪性,还不知那符咒下面压着的会是什么。
“元怿你疯了!”元怿双目赤红,剑向漠城而去,这不是她第一次这般,漠城现下只后悔没把她绑到凉城山让师尊好好给她瞧一瞧。“元怿你清醒点,你是为了你爹娘,你兄长姐姐报仇才来这的!”漠城连挡下她三剑,反身去捉她手腕,“你想想你娘,想想你阿姐!你是为着什么啊!”
元怿闻言果然动作缓下,她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十分痛苦。“阿姐,我阿姐!”那石棺突在此时一震,元怿大喝一声,反身向四周胡乱砍去。
阮舒月刚被她推倒在地,看着师徒二人兵戎相见又不敢上前,现在这个情形一看就知是元怿魔障了,她得想个办法。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来之前元怿让她背那些法诀的时候她便问过,知道此地犯邪后,她特意准备了驱邪三宝。“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这面一边念诀一边往外撒米,眼瞅着这两招并没有什么用,大小姐掏出事先请并州道观里的老道长画的符文。“心无罣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绕到元怿身后,阮舒月忽然大喊一声:“师父夺剑!”
漠城早看到她在后面那些动作,碍着不能伤到元怿,他一直防守为主,闻言上前剑绕悬身,点住她手腕想要将剑夺下,却没想到元怿的力气陡然增大,竟然硬生生从他手中绕脱出来。彼时阮舒月已到元怿身后,抬手按上她的肩。
“小心!”?
? 53、误伤
入目血红。上一次元怿的眼前弥漫着血红, 还是阿姐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当眼前的血红消散去,面前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她手里的剑, 正是她手中握着的剑, 刺进了阮舒月的身体里。血顺着剑一点点流下,阮舒月握着剑身的手亦缓缓垂落。
她说:“元怿,你醒醒。”
“月姑娘!”
当啷!元怿松开手, 剑落在地的声音将她惊醒。“月儿!”接住倒下的人, 元怿颤声哽咽:“对不起,我, 对不起。”
“元怿。”阮舒月捂着上腹, 声音一下子便虚弱了下去,“元怿,我们回去吧, 别留在这儿了。”
“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我不该带你来的,都是我害了你。”
元怿说着就要将她抱起, 阮舒月却按住了她。“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她靠在元怿怀里, 半晌身上却没有巨痛的感觉传来,微微皱了下眉, 刚才过于惊慌她自己还没发现。元怿转身的时候被漠城拽了一下, 那剑并未深入, 因此刺中的不过是身前她用来放米的袋子。至于痛感, 是因为她在剑刺过来时, 握住了剑身,双手都被划伤当然会疼。
“月儿,我们先离开这,我带你去找大夫。”阮舒月穿着深色衣裳,看不出伤口如何,只她双手都是血,吓得元怿眼圈泛红。要是阮舒月也因为自己有什么事……
元怿抱起阮舒月就要往石室外去,却不防身后石棺大动,她脚下不稳踉跄跪地。阮舒月吓了一跳,好在元怿的手还护着她,这才没让她也跟着摔了。漠城见状赶紧上前托住人,“元怿你怎么了!”
阮舒月还在她怀中,见状赶紧抱住她,“元怿你快念清心诀,你教过我的。”
“他要,啊!”元怿捂住脑袋,越发痛苦起来。眼见着石棺震动加剧,漠城持剑挡在二人身前,准备一会若真有什么邪物冲出来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剑宗神剑能不能对付的了。
眼见着石棺盖子就要冲破时,石室外忽然飞进一把古钱,那古钱如暗器般冲劲透力,正好落在石棺之上,仔细看去,点线排序似乎很有些规律。古钱落下石棺震动略一顿住,而后则又开始发出咚咚的敲击之响,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元怿跪在石门前,慢慢缓和下来,刚才那种要将她撕裂的感觉渐渐消失,她抬起头,就见门外一抹灰影闪身而入。
“小心。”下意识将阮舒月拉过来,才发现那灰影根本没有要对她们做什么的意思,而是飞快掠过她们向着后方石棺而去。
三人定睛去看,只见一人影以七斗点位为基,飞速穿行石室内,浮光掠影中可见其头戴七星斗,手持七星剑,步罡踏斗,最后定在那石棺前,一剑拍在缠龙黄符之上,手中一洒,空中青火燃着。石棺终于安静下来,青火燃在石棺之上,那道人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古符,纵身飞起直直向下,将那符连着青火一同拍在石棺正中。火灭,符亦消散。
三人愣怔望着眼前一幕,待那道人收势落地,他们才看清,居然是位仙风道骨的女道姑。
元怿最先回过神,她揽着阮舒月跪在石门前。“天师,求您救救她!”
那道人打量着她们,“是得救,不然病入五内,回天乏术。”
刚还懵着的阮舒月闻言赶紧起身,这时候再装就不好了。“我没事,刚才那剑刺到米袋上并未伤到我,只手被划伤了而已。”元怿愣住,看着阮舒月忽然没事人一样坐起来,还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血都是手上的,现在还有点疼。”
她说的委屈仿佛怕元怿生气,元怿心下重重松了口气,一下坐倒在地,好在是虚惊一场。摸出怀里的金疮药,两人对着坐在一旁,元怿打开药瓶就直接往阮舒月手上撒。“你先忍一下。”
那道人在旁看着两人忙活了半天,待元怿撕下衣布给阮舒月包上手,她才继续说道:“我说的不是她。”她抬手一点元怿,“小友,你中毒不轻,需得及早医治啊。”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码的,有点短,见谅啊~今天的我又得加班~?
? 54、心毒
中毒?阮舒月举起包扎过后的手, 看看那道姑,又瞧瞧元怿。“前辈,你是说她吗?她怎么了?”元怿亦不明所以, 指了指自己, “天师,您说我?”
那道人微微颔首,阮元二人对视一眼。阮舒月疑惑开口:“你刚才发狂就像心神被人控制一般, 难道说中了邪?”
中邪也不是中毒啊, 元怿冲那道人一拱手,“还请前辈说明。”
那道人负手持剑, 漫步走到石棺前, 瞥了那棺材一眼。“上一次进这死人墓来的,也是你吧。”
元怿不由讶异,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 晚辈冒昧前来打扰还请恕罪。”
“贫道不是什么高人,刚入道的时候师父给我取号渺空,你们随意叫。”
漠城这半晌一直静立在侧, 闻言却一抱拳,“原来是渺空真人, 上一次晚辈和我这徒儿亦是无意闯入,还请真人见谅, 只不知此处是为何地?”
渺空真人顺着石棺转了一圈,确定这次也料理干净了, 方才抬头扫了漠城一眼。“战国墓。”她说着剑一指石棺, “里面躺着的, 是殇帝旬。”
“战殇帝?”元怿看向那石棺。战殇帝名为旬, 是战国最后一位帝王, 其残暴程度堪称历朝未有。他在位时以活拆人骨为乐,更以头颅盛酒宴群臣,且酷爱吃人肉,但只吃未及十五的貌美女子,据说他在位期间食女万众。“刚才动的人是他?可他都死了千年啊。”元怿过去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奈何现在桩桩件件经历,实在太离奇匪夷。
“差不多百十来年总要来这么一次,就看哪个倒霉鬼又闯进来了。”渺空说完,元怿漠城面上一讪。
漠城上前再一行礼,“真人,您是负责守此墓的?”
“我干嘛要守着个死人。”渺空撇嘴,“我要是守墓的,早就在上次你们进来的时候,把你们统统扔出去。”
师徒二人又是一噎,渺空却奔向元怿。“小友,你到底要不要解毒?再耗下去就要毒入五腑六亲不认了,变成个嗜血恶魔,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解!”元怿还没说话,阮舒月从旁冲出来。“求真人救她。”
元怿看了看阮舒月,亦躬身行礼。“求真人救命。”她本还将信将疑,但听到六亲不认嗜血恶魔时,心下不禁一慌,她自己不是没有察觉,几次打斗交锋时,她心里的杀欲总是越燃越旺。
漠城听到这也过来抱拳恳求:“还请真人救我徒儿一命。”
渺空点点头,转身出了石门,临走前还叹了句:“她倒是死不了,不过你们就说不准了。”
元怿听闻此话皱了皱眉,不防肩膀被人轻轻碰下,她侧过头,阮舒月双手不方便,只能用肩膀碰了碰她。“走吧元怿。”
“嗯,好。”
出得石室,那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元怿回头看了眼,继续跟着真人前行。宝库内孙佐三人全部倒在金砖之上,三人见状忙奔过去查看他们脉搏。
“没死,晕了而已。”
漠城将三人叫醒,元怿环视一圈宝藏。“真人,这些财宝是否亦不可动?”
“你随意,我都说了,不是守墓人。”渺空满不在乎开口:“来此之人无论误打误撞还是特意寻来,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些俗物。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第一回出去什么都没带的。渺空看着他们将孙佐几人弄醒,方才转身往外走,“虽然你第二次找来也是为了宝藏。”
元怿张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她说的对,自己确实为了宝藏来的。
“跟不上别怪我。”
“真人,我第一次前来时还有两位亲随,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您可有他们的消息?”见人要走,元怿赶紧追上问道。
“这地方,能有命进来的寥寥无几,能有走出去的更是少数,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福大命大?恐怕早就掉在冰河里喂了鱼。”
“你!”孙佐听罢不忿,这奇奇怪怪的老尼姑是什么人,怎得这般说话?他正想上前理论,却被元怿拦下。“你可知赵池孟石的家人在何处?”“孟石是孤儿,赵池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妹妹在。”元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阮舒月在旁推推她,“快走吧。”
“公子这些怎么办?”孙佐还想留下两人看守,元怿没同意,那石室太邪性,一旦有什么意外枉害了他们性命。“先跟着一起出去吧。”
众人出得山洞,那渺空真人始终走在几人前方不近不远的距离,元怿等人想要提速追上,却发现怎么也跟不上。现在的路和来时的路相反方向,几人跟着她往深山而去,看着遥不可及的高山,走没多久竟也到了。山路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崎岖,穿过一片竹林竟有石板路出现。竹林深处,赫然立着一方清雅小院。
“真人,这是你所居之处?”阮舒月打量着四周,翠竹成荫到处都透着股不染尘埃之感。
“不光是我。”渺空打开屋门,转身对他们一指,“你,进来吧。”她指着元怿,身后漠城阮舒月和孙佐见元怿要进去,也要一同跟上。“男子不得入内,都在屋外等着。”
漠城孙佐脚下一顿,眼瞅着双手负伤的阮大小姐跟着元怿一起进去。孙佐小声嘟囔:“公子也是男人,不还跟着进去了吗?”漠城看他一眼,“她是要治病。”
“公子受伤了?师父,月姑娘不会武艺吧,又有伤,她能保护的了公子吗?我们就在这行吗?”
“我曾在天凉观听过师尊讲起,这位渺空真人不是凡人,不会对元怿怎么样的。”漠城颇为担忧地望向里面,“我们就在这守着吧。”
“是,若公子唤我们,咱们还能冲进去。”
四人在屋外守着,却不知,元怿和阮舒月早已不在屋内。
两人进到屋中,渺空关了门,“跟我来吧。”
原来这只是一间茶室,南角还开着一扇小门,三人穿过门来到其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竟是,一片……”阮舒月哑住,看着面前各种见过没见过的草树林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都是药材?”她走到最近的一株草丛旁,仔细去看,种着的全都是天葵。
“我只是个道士,怎么解毒。”渺空瞥了元怿一眼,“你以为自己光是心魔难解?”
元怿一惊,难道自己身上真中毒了?可她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说说你的事吧,之前经历了什么刺激的?”渺空带着俩人沿着小路往前走,前方如同花海包围之中,还有间小木屋。
“我……”元怿略一犹豫,又将伤口揭开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家百余口人,悉数惨死。” 几人说话间,来到木屋前,渺空看了元怿一眼,叹了口气对门内喊道:“师妹,我回来了。”
木屋的门很快便被打开,迎出来一位同样看不出年岁的女子,她身上气韵倒是和渺空有些相像,都有股超脱俗尘之感。
“又去捉鬼了?”那女子开口,声音听着很像元怿过去听到师太讲经的感觉。
“嗯,还捉回来两个冒失的小鬼。”说着她回头冲二人一扬头,“进来吧。”
后面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元怿扯住阮舒月的手腕,进到屋中就见渺空笑呵呵地对女子说:“那男子打扮的小鬼中了雾瘴的毒,外面还有两个人也中毒了,但没她严重,我知你不爱外人进来,尤其是浊气男子,故而都让他们在门口等着了。”
阮舒月听到雾瘴之毒,便有些着急:“前辈,是我们方才进入时的雾瘴吗?这,为何我们都是一起的,只有她会中毒?”
元怿却没再追问,而是对着那女子一躬身,“前辈,还请帮我的朋友包扎一下双手,当时在石室中时,不小心伤到了她的手。”
那女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略过,而后笑笑,信手取来一旁的药瓶,走到阮舒月面前。“伸手。”阮舒月乖乖伸出手,那女子看着被裹的仔细的双手,摇摇头,“这谁裹的?”元怿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情况紧急,只能简单包扎一下。”
“难为用衣带布条还能缠着这样,有心了。”那女子说完,元怿一愣,对上阮舒月看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唇别过了头。
旁边渺空已经将她的七星帽取下,换上了寻常道服,对元怿问:“你们家是就剩你一人了吗?”
“阖家,皆亡,唯一堂妹还活着。”元怿对外从不对人提陶依,亦是想让郎延拓以为陶依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对上渺空的眼睛,她就说了实话,好像撒谎便是罪过。
“也是可怜。所以这是你的心魔?”渺空真人看着她,目光渐渐深邃,“最让你痛苦的是什么?”
元怿对上她的眼睛,过往回忆一一闪现,那个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一天,再次清晰起来。“我阿姐,我亲眼看着我,我的阿姐。”闭上眼睛,她努力隐忍下情绪,“她死在我的面前,死在郎延拓的爪牙之手!”
“还有呢?”
“我娘,我娘一辈子只想安稳度日,却惨死在火海里,还有我爹,我哥,全家上下二百八十一口,哪一条命!不是枉死!”
阮舒月在旁听着,心里揪疼的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她从没见过元怿这样,也从没听过元怿说起她的事,至亲之人惨死面前,全家上下屠戮殆尽,她才十几岁,要怎样承受这一切?
郎延拓,渺空点了点头,这下她知道了。就说她看这小姑娘明明是个女子怎会有龙腾紫气,看她又不像贪欲深重之人,怎么会中了雾瘴之毒?
“你是黎朝皇室之人,难怪。”
渺空收回视线,上前拍了拍元怿的肩膀,元怿捂住心口,刚才想到往事重重,心中那种控制不住的杀欲又出现了。
“元怿你怎么了?”阮舒月双手刚被包扎好,便上前想要来扶她。
“她没事,林中的雾瘴是经五行阴阳分布,内中还有特制之毒,若心思坚定纯善,无执念过欲之人自当不会有事。相反,若是心中杀孽、仇念、贪欲、色心、妒祸包藏了任何一种,都会中此毒瘴,而你之欲念越重,毒亦越深,最后就是六亲不认发狂疯癫。”渺空走到元怿身前,“因你是皇室后裔,对权力的欲望或者说对统治的欲望,是印刻在你血脉里的,加上你刚经历了皇室内斗的惨况又被灭门,必然心怀复仇执念,这也会激发你对权势的渴望,自然比他们更容易上钩。”
“杀孽、仇念、贪欲。”渺空浅叹摇首,“一个人就占了仨,这天下要是真到你手里,未必就有个好呦。”?
? 55、解药
渺空真人一番话毕, 阮舒月上前就要理论。她们元怿哪里不好?
元怿拦下人,她先略一思忖,继而向那渺空真人施了一礼。“前辈, 若天下到了无欲无求之人手中, 难道就会真的好吗?人都有欲念,若我之欲念是渴望用手中权势,为天下百姓挣得一份太平祥和安康温饱, 又有何不可?道家讲求无为而治, 这在建朝之初饱受战火摧残之时,用来休养生息自然是好, 但如今黎朝已经几代, 单只求安稳民生已并非上佳之策。我承认,我心中是有杀念仇欲,但我毕竟只是一介凡人, 经历如此变故,为人子女姐妹,我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以善化恶。”元怿至此轻轻叹了口气:“谁人不想平和安乐的活着……晚辈并非天生恶种, 亦知晓杀孽为罪,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亦在如此谋划。今日诚请真人赐药相救,帮助晚辈渡此劫难。实不相瞒, 前不久晚辈偶登清泉山,遇到一出世真人, 他给晚辈看过一场梦境, 晚辈答应过他, 绝不枉杀无辜, 这更是我心中所愿。晚辈也是经历过家破人亡之痛的, 遂不愿天下良善之人,再如我这般遭遇。”
元怿说的诚恳,渺空听罢不由点了点头,她一早便看出元怿并非天性向恶,权观来日如何引导。渺空望向自己师妹,却听她开口问道:“清泉山?你说你去过清泉山?”
“是。”
“你可曾去过欢喜客栈?”
“去过。”
“那洪家三娘,你可识得?”
元怿心下疑惑这位老前辈似乎很熟悉欢喜客栈?“三娘,与我有些交情。”
“是吗,她可还好?”见元怿略显迟疑,那女子继续道:“我昔年游历江湖时曾收过一个小徒弟,实在是她在医术上很有天赋,又生的极为可爱,那人便是欢喜客栈洪掌柜的小女儿,洪三娘。”
“原来您就是三娘的师父!我听三娘说过,她师父是位方外高人。”阮舒月亦是惊奇,她曾听三娘说起过她师父是位游侠神医,谁曾想竟在这遇上了。
“什么高人不高人,我只是个医者罢了。”
“诶,你可是高人,侠医刀岚风的名号江湖上哪个不知?”渺空走来打趣道,结果回头见着面前两个小鬼都是一副懵着的表情,不由咋舌。“也是,你退出江湖的时候,这俩娃娃许是还没生。”
刀岚风白了渺空一眼,又追问道:“三娘现在可好?”
“欢喜客栈的洪老掌柜前些年病逝了,现在的掌柜便是三娘,不过客栈伙计都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如同家人一样。”
刀岚风闻言幽幽一叹:“唉,洪老掌柜也去了……那三娘可曾成亲了?”
这话问的两人又是一噎,成亲是成亲了,但要怎么说呢?
“成,亲了。”
“是吗?对方是哪家的儿郎?人可良善?”
元怿吞了下口水,不自觉去看阮舒月,大小姐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得了,这样的事还得自己出面。“对方,是个很好的很好的人。”元怿赶忙跟着点点头,她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落难遇到的救命贵人,正好就是亲家师父,这要怎么告诉人家,您高徒嫁的,就是我刚才说的,家中唯此一妹之妹。
“刀前辈,您能帮元怿解毒吗?”阮舒月赶紧岔开话题,这种惊世骇俗之恋,还是不要刺激老人家了。
渺空同刀岚风对视一眼,后者回身去向药柜。“小姑娘。”渺空开口,对阮舒月问道:“我见你并无武艺,为何跟着她来此险境?”
阮舒月被问的一怔抬头瞥一眼元怿,面上不禁泛起了红。“我,我心无杂念,关键时刻,能唤醒她。”
这话一出,对面渺空神色一下生动不少,她看看不自然的阮舒月,又瞧瞧也红了脸的郎元怿,不禁长叹一声:“年轻当真是好啊。”
刀岚风取过药来,将渺空扒到一旁,“你呀,少打趣小娃们了。”
“我们在这多少年不见个活人,好不容易来两个有趣的娃娃,还不让我说说话?”
刀岚风没理她,而是将药瓶递给元怿,“取一粒,就着温水服下,水在那。”阮舒月想去给人倒水,元怿拉住她,先是同刀岚风道了谢,而后才道:“你手还有伤。”
她径直走到桌前倒了水,刚把药丸吞下,身后一道重力推过来。渺空闪身来到她背后,点上她风门心俞二穴,用内里一催,元怿顿时喷出一口污血。
“元怿!”阮舒月上前扶住她,“真人,她这是怎么了?”渺空真人看了她一眼,微摇首道:“方才那是郁结的毒血,她的毒并不完全是因着雾瘴,还有她的心魔。”渺空搭过元怿的脉,微微眯起眼睛,“切勿再沉溺过去苦难之中,还需放宽心些,人死不能复生,做好你能做到的便可,无需过多纠结折磨,想必你的家人亦是不愿见到你如此的。”
元怿被这一掌拍的内息不稳,她赶紧运功,待到四周真气归位,身心顿时一阵舒爽之感。“多谢前辈,晚辈记下了。”
“真人,以后她还需吃什么补药调养吗?”阮舒月一直觉得元怿过瘦,听棠一说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想来定是这两年颠沛流离伤了身子。
渺空笑看她一眼,“世间真情亦是良药。”
“什么?”
“正常吃喝就好。”渺空甩下袖袍,上前拍拍元怿肩膀,“别总苦大仇深,看看身边的至爱亲朋,别因着过去苦难,错过现下的幸福。”
元怿眨眨眼,她站在阮舒月半步之前,亦能感受到来自她的目光注视。“晚辈,知晓了。”
刀岚风将解药给到她,“听说你还有两个朋友也中毒了,让他们吃下便可。”
“不用内功催动吗?”
“不用,他们没你严重。”
元怿腼腆笑笑,躬身行礼,想着先去将药给人,渺空却拦住了她。“你来日若成事,是要以女子之身为帝?”
元怿愣下,来日之事,其实她还没想到那么具体。“实不相瞒,在下本就是江王世子,宗族名谱上便是男子身份。”
“倒也方便,不过无趣。”渺空真人背过手摇了摇头,那表情十足十老顽童模样。
刀岚风倒是不纠结她们这些事,只对自己的小徒弟格外牵挂。“你们同我说说三娘的近况,那小伙子是做何营生的?两人现下可有孩儿了?”
提到此二人皆都一阵无言,这为难吞吐的模样落在人家师父眼里,便是另一个意思。“是她嫁的不好?还是如何了?”
阮舒月觑着元怿,二人换了个眼色,大小姐正要开口,元怿却截住了她的话。她先是起身冲刀岚风恭敬行礼,而后道:“晚辈再次敬谢前辈们救命之恩,只没想到我们还有此等缘分,刀前辈竟还是三娘的师父,这事我本不该瞒您。”她说至此,深吸一口气:“三娘所嫁之人正是舍妹。”
这话一出,旁边阮舒月跟着站起来,那感觉就像渺空随时能把她俩扔出去一般。
元怿望着二位前辈的神情,却见两人并没有什么惊奇鄙夷之色,准确来说除了刀岚风有片刻的怔愣外,二人均再未露出任何其它表情。
元怿见此情状,继续道:“舍妹当年落难而逃时流落欢喜客栈,幸得三娘所救,而后女扮男装于客栈中安顿下来。两人朝夕相处时情愫渐生,后来历经种种,亦互通心意,故而结成白首之约。”她说完,又朝二人行礼,“前辈,我家小妹是家中最纯善赤诚的孩子,定会一生一世对三娘好的。”
元怿一番话说完,在场三人皆都沉默望向她,小世子心中亦惶惶,但还是认真且坚定地同面前二位前辈对视。倒是一旁阮舒月,她只知元怿暂且同意了三娘和棠一的亲事,却不知她竟想的如此通达。
“你那小徒弟,今年是有二十多了吧?”半晌,渺空真人忽然开口,却是悄悄对着刀岚风说:“可比你当年勇武多了,我当年就看那丫头不是个凡人。”
刀岚风瞪了她一眼,渺空真人抖抖眉,清清嗓子。她又看向元怿,“你们俩现在都是通缉逃犯的身份吧。”
“是……不过我总会为我和妹妹挣一份光明正大的未来。”
“担子属实不轻啊。”渺空看向刀岚风,后者倒是对这对姊妹的遭遇很是感慨同情。“孩子,思忧过重损耗阳寿,但也都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这个岁数看不开亦是正常。”她边说边从药箱里翻找着什么,不多时取出个白瓷小瓶。一眼望见阮舒月眼前一亮的模样,不禁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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