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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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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世

    安平二十五年冬,江王府西苑,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王府内的平静。东苑禅房,观音像前,拨弄佛珠的老夫人手一顿,不多时屋外急匆匆跑进来一名婢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老夫人闻言闭了闭眼,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天雷,她猛然睁开眼,闪电正好照亮面前的观音像,那老夫人身子一软瘫坐下去,旁边的嬷嬷慌忙来扶。摆摆手,老夫人叹口气:“唉!告诉王妃,这就是命数,让她安下心别再闹了。”

    寒冬日显,转过年来到正月头上,江王府小公子的满月酒热热闹闹的摆开。京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江王爷的几个兄弟除了领差事在外不得空回的皇三子鲁王,其余则全部亲自到场,可谓给足了面子。江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为人随和不争名逐利,素来有闲王之称。这侧妃生的小儿子满月本不是什么稀奇大事,但偏巧这孩子出生那日冬雷震天,皇上起夜上房被雷声惊到,隔天宣来钦天监一问,道是天有异象必出奇人。老皇上自己嘀咕句:“能是谁呢?”边上跟着他大半辈子贯会揣摩心思的周老太监适时递话:“皇上,听闻昨儿夜间,江王爷添了位小公子呢。”

    “老五?”老皇上捋起花白的胡子,回忆自己这儿子的素日表现,想来教养出的孩子该不是什么祸害。而且奇人是他孙子,总比是外人强。“那就,赏吧。”

    皇上金口玉言一个“赏”字,可算让小公子头一次在京都圈里出了名。隔天宣赏的圣旨就到了,这可让生下小公子的江王侧妃柳文嫣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热闹过后,江王爷忧心忡忡的模样,却也让这位新晋江王府红人柳妃娘娘冷静下来。江王想的是:如此招摇怕是要惹祸,自己左右是于皇位无缘了,到时候其他兄弟登基,老六那人豁达还好说,要是老三上去了,就凭他三哥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怕是要记恨他生下过天赏之子啊。不行,得低调。

    柳妃娘娘想的就要简单许多,自己生的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娃儿。要不是接产的婆婆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不忍自己和孩子一尸两命,她是断不可能替自己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可女娃就是女娃,这般冒替男儿身入宗要是被发现了身份,自己和孩子恐怕都要性命不保。彼时的柳文嫣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招瞒天过海的大胆决定,不止在多年后救了女儿一条命,还一举改变了大黎王朝的命运走向。

    她本只是江王府中一侍剑的丫鬟,从未想过攀龙附凤,要不是江王非要醉酒舞剑,也没有今天躺在襁褓里的小娃儿。说来还要怪那善妒的江王妃从中使计,这么多年江王姬妾无数却只王妃膝下生养有一子一女,若不是嬷嬷无意听到她们说话,也不会知道江王妃居然同老夫人谋划着除掉自己。亏得老夫人还是个吃斋念佛的,里外里也没帮着自己说什么话,只道:若是个小公子,那便行行善,留下他们吧。

    要说这位老夫人,实乃江王乳母罗氏。江王幼年丧母,寄养在皇后膝下,皇后自己有儿子自然不会多疼爱他,也只尽尽皇后本分罢了。多亏乳母对他看护有加,才让这位没有亲娘疼爱更没有外家势力的小皇子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后来江王成家开府,便央告皇后的亲儿子六王爷一同求了皇后娘娘,将乳母接出来如母亲一般奉养于府中。

    摸着刚生下来的女儿那还没几根毛的小圆脑袋,柳文嫣心中暗定: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得护住女儿的平安周全,只是这第一道坎,她可得想个办法好好度过。

    元怿六岁生辰那日,第一道坎如期而至。黎朝皇族有规,皇子皇孙凡至六岁者方可登名册入族谱。小世子元怿六岁这年,江王亲写名牌上交内府,而后领着他的“小儿子”一同进了宗庙。

    黎朝皇族还有个规矩,凡是郎姓子孙皆要于六岁年上,在左臂纹上郎氏一族的祖徽苍狼图腾。而纹身之前必要于宗府中沐浴洁身,这第一道坎便是在此。

    柳文嫣虽说是丫鬟出身,但到底是侍剑的丫鬟,胆气心智都不弱,自元怿出生那天起,她便一直谋划着今日这场入宗礼。因此当元怿在宗府内见到侍候在浴房外的人时,想到母亲的交待,虽然心里疑惑他是怎么进来的,但一向聪慧机谨的小世子还是很快板下小脸,操着奶气十足的小嗓音认真点头。“有劳了。”

    “小公子,您这边请。”对面弯腰躬背捏着嗓子的正是元怿的剑道师父漠城,只见他侧身行礼而后推开浴房的门。

    进到浴房,漠城将门关好后,小元怿才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悄声询问:“师父,您怎么进来的?”

    “元怿,你自己能洗澡吗?”

    用力点点头,小世子仍旧压着声音:“可以的。”自她记事起,母妃就在一旁看着让她自己洗澡自己更衣。

    “好,那你自己去洗一洗,师父在这等你。”说罢,漠城背过身,站到了屏风外。小元怿看看师父,又望望内池,似乎明白了什么。乖乖走到池子旁宽衣沐浴起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倒不是她多洞察世事,三岁能认字起,她娘就把所有事情都和她一五一十说了清楚。好在她也没让奉行“孩子该在残酷的真相中成长”的柳妃娘娘失望,加上她爹江王没事就告诫他们兄弟姐妹三人内敛收芒切勿张扬,因此小元怿早已养成了个低调再低调,懂事再懂事的性子。以至于时至今日,这位当年出生便引起过一场小轰动的世子殿下,竟在京都城中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消息。

    “师父,我洗好了。”

    漠城身为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剑客,同江王交好皆因自一场乌龙宝剑失窃案。谁成想江王同他格外对脾气,后来竟让自己两个儿子拜他为师学习剑术。不过漠城以大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统帅军队还是学习正统剑术为由拒绝了,只收了小世子元怿为徒,理由是:既然不用上阵挂帅,那学些他的偏门路子也是无妨的。

    此时这位冷面剑客难得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虽然这笑显得有些僵硬勉强,但还是不难看出其中慈爱之情。“元怿,一会儿出去不能唤我师父。”

    “晓得了。”小元怿认真点头,漠城摸摸她的脑袋,刚转身就听后面响起一声稚嫩的童音:“公公带我出去吧。”

    ……

    宗礼进行的十分顺利,送元怿出来的管事太监见到江王直夸赞小公子英勇不凡将来必成大器。江王爷是养出两个好儿子的,要知道他当差这十几年多少皇子皇孙宗室子弟送到他这没等碰就开始哭闹喊叫,更有那不懂事的甚至当场扬言要宰了他拆了庙,结果自然是被他们老子一顿棒子炖肉。开玩笑,拆宗庙这样大不敬的话都能说出来,真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一家子都别想有好果子吃。老太监颇赞许地望着父子俩的背影,小世子勇敢有礼,全程只在开始时哼了一声,之后愣是一声不吭地挺到了结束,想来还真和她兄长当年一模一样。

    江王领着自己的小儿子走在出宫的长街上,见她鼓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额上还渗着细汗,便抬手为她擦了擦。“元怿,疼吗?”

    父亲鲜少表露的温情,让小元怿一时不慎点了点头,随后又赶忙摇头。她娘说了,千万坚强。

    江王笑了,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些,大手抚上她的后脑,轻轻摸了摸,“元怿啊,你得多笑笑,高兴些。”

    彼时,小小的元怿还不明白她父亲这话的深意,直到不久之后,在王府中遇到了那个小姑娘,她才稍稍了悟父亲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

    江王膝下除了元怿,还有一子一女,这一子一女皆为江王正妃所出,身份自然尊贵无比。长子元恒自幼尚武不喜读书,更不在意王府内院中的事。至于这唯一的嫡女云卿郡主,却丝毫不像她母亲,对待柳妃向来客气不说,对她这唯一的小兄弟,更是疼爱有加。

    元怿长到五岁时,因着在中秋家宴上接了江王爷的对字诗,当晚便被接收到江王妃不善目光的柳妃娘娘狠狠说了一通。彼时的小元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到底是孩子,就算再懂事听话,也会觉得委屈。柳妃说了女儿,心里也难过,到底是委屈了孩子,想要哄哄,元怿却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当夜,江王嫡女云卿郡主在荷花池旁的假山角落里寻到小元怿,那时的云卿不过十岁,却已经很有些长姐的风范。

    “元怿。”她叫她时,总是温柔的。小元怿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的从假山上跳下来,走到她身边,“阿姐。”

    “柳娘娘说你了?”

    元怿不吭声,低着头也不看她。

    云卿叹气,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明白些王府内的事情,天家的富贵下面哪里会那么容易。

    “她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

    听出来她说话都恹恹的,云卿拉过她的手,“元怿喜欢读书?”

    元怿点点头,元恒擅武,她娘说了,让她读书明理,却也不用太出挑。至于武艺,虽然要练,但须要藏锋。

    “阿姐明天回禀父亲,给你找个先生教你读书。”

    元怿摇头,“要是活过明年,就要进宗学了。”皇族宗室子弟到六岁便要进宗学学习。

    “说的什么傻话。”云卿给她将衣领拢紧些,“我家元怿是要长命百岁的。”

    “阿姐我不想进宗学。”黎族子孙无论男女皆可入宗学学习,八岁前男女开蒙同学,八岁后则男女分席分教,元怿不想进宗学,她听说过,宗室里有几个顽劣的兄弟姐妹,她的身份要是被他们知道了,那可就是大麻烦。

    云卿望着自己小小年纪的幼弟愁眉不展的模样,心疼又想笑:“小小年纪干嘛这么多愁事,跟谁学着皱眉。”她伸手抚上元怿眉心,将她的小眉头轻轻展平。“你现在只管好吃好玩,要是想做什么就告诉阿姐,阿姐给你做主,至于宗学的事……别怕,明年的事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况且还有阿姐陪你一起。”

    夜间风大,云卿拉起她的小手,温暖便由她的手心传来。“夜凉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欢喜镇》的第二部,以元怿为主线展开的故事。?

    2、宗学

    元怿六岁那年,第一次对她父王的提议发表了反对意见,虽然这个反对并没有什么效果,还换来了江王妃几句不咸不淡的嘲讽。

    “父王母妃,元怿还小,又不常出府,一时不想上学也是有的。我小时候也不想进宗学,一个人躲着哭了好几天呢。”云卿将元怿拉到自己身旁,“元怿会去宗学的,和阿姐一起。”

    元怿看着眼前温柔的姐姐,终于点下头答应。江王妃见女儿对自己不待见的庶出小子这么好,虽然不悦但到底没说什么,入宗学之事,便在宗礼之后定了下来。

    左臂上的苍狼图腾结痂又长好,小世子元怿也将开始自己的求学之路。

    入宗学这日天气极好,云朗风清,或许是被心情牵累,在元怿记忆里这天却是阴沉沉的。头天晚上柳妃娘娘还在耳提面命,对于要如何小心谨慎细节到怎样换衣怎么如厕如何避人,可谓面面俱到。剩下的关于低调不张扬收敛锋芒之类,她爹江王爷早在几日前便再次系统的教育了她一番。年仅六岁的元怿这么多年已然听得心累,终于在她爹继续学前教育时问出了颇具反叛精神的一句话:“父王,您当真确定我需要收敛锋芒吗?您就没想过,我其实并没有锋芒。”

    还在口若悬河已经快要跑题到厚黑学领域的江王爷不由一怔,看了看自己这小儿子,硬声硬气道:“不可能,我儿绝非池中物。”

    元怿眨巴眨巴眼睛,她鲜少在父亲眼中看到这样的笃定和赞许以及……以及的东西当时她并不太懂,直到很多年之后,她仍旧会记得父王那日的眼神和话语。那是父亲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天家子弟的霸气和傲骨,以及掩藏下的那份对于掌控无上权力的渴望与藏匿起来的野心和锋芒。

    彼时还不太明白这些的小元怿,却也懂得父亲和母亲都是期望自己能够优秀成才的,即使对宗学再排斥,她也老老实实的跟着阿姐进了宗学的大门。

    六岁的孩童男女同学,请来的先生是黎朝有名的学究,在座的不管远近亲疏都是论辈有血亲的叔伯兄弟,姑姨姐妹。元怿是江王爷的亲子,皇上的亲孙子,地位在这群人中属于最尊崇的那一拨,寻常宗亲自然没人敢对她造次。和她同班的还有两人同样身份尊贵,一人是三王爷的小儿子元恪,另一个则是皇后嫡出的六王爷长子,世子元恺。

    和他那沉默寡言的父亲不同,元恪生来活泼好动没事喜欢捉弄别人,元怿进宗学后第一次挨手板,就是因着元恪点鞭时将她写好的字帖不小心烧着了,而后又求着她别声张。先生的手心板,他可不想挨。

    元恺就要好一些,虽然只比元怿大一岁多,但却比元恪要稳重不少。就是一点,这点倒是和元怿的亲哥元恒很像,比起读书元恺更喜欢练武。

    “老七,下午有马球赛,你去吗?”入学一月后的晌午,元怿用过晌饭正坐在席榻上看书,元恪和元恺走进来抽掉她手里的书。

    “可是下午还要默先生留的劝学篇呢。”

    “哎呦,书什么时候不能默,走吧。”元恪着急出门,想要上前拉她。

    “五哥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元怿缩回手,她可不想回家挨骂,而且阿姐说好晚上要来接她的。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作业你帮我们应付着。”元恪摆摆手,拉上元恺,“记得给我们打掩护。”

    元怿望着他俩奔出门的情形,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些羡慕,可她也记得,她娘对她说过的话:不可和人过从亲密,尤其这些堂兄表弟。

    下午放学时,云卿来到元怿所在的学堂。她如今已经十一岁,早已进了女学同众家姐妹一起读书。

    “元怿。”云卿进门,见元怿正坐在窗边一角写着什么。“做什么呢?”

    “先生留的功课。”

    云卿见她书桌上满满当当,随手拿起一个本子,却见上面写着元恪的名字。又拿起一本,上面则写着元恺。

    “他们俩的誊写本怎么会在你这?”

    “五哥和六哥去看马球赛了,让我帮忙誊写下功课。”写好这列最后一字,元怿抬起头却见着云卿皱眉,似乎明白姐姐不喜欢这样的小人儿赶紧解释:“反正我也要默的,多写两遍当作练习了。”

    别人可能不了解,但作为从小看着元怿长大的云卿还是清楚的。她蹲下身平视元怿,“阿姐问你,平时这些书你读几遍能背下来?又要写几遍默下来?”

    元怿捏捏笔杆,她记得娘亲让她藏拙,但现在问话的是阿姐,她不想瞒她。“读的话两遍,写的话一遍。”

    “所以,再多抄两遍就是无用功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阿姐带你看花集。”取走她手中的毛笔,云卿拉起元怿的手一同走出宗学。

    对于阿姐的行为,小元怿心里虽然有些高兴,但还是担忧:“可是阿姐,明天五哥六哥上学发现没写完,会被先生责罚的。”

    “那就责罚,这两个皮猴,也该吃点苦。”

    元怿还想说点什么,云卿却抬手想要将她抱起,一下没提动,元怿赶紧自己使劲一跳跳上了江王府的车辇。

    “小元怿又重了,阿姐可要抱不动你了。”云卿摸摸元怿的发髻,又捏了捏她的小脸,“放心,明天有阿姐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彼时的元怿小脸还有些肉肉的,老老实实靠在阿姐身旁,心里想的是:可惜不能和阿姐同学,要是她也能入女学,就能和阿姐一起念书了。

    第二日上学,云卿郡主带人截住了要入启蒙学堂的两位小堂弟。元恪还有些不服,却被元恺拉住。不看僧面看佛面,云卿是姐姐,况且她旁边还站着四哥元恒,他们可打不过元恒。

    学堂门口,无奈被妹妹拉来的元恒从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可没心思处理这些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只出面道:“我也听明白了,这样,以后你们仨要是不做功课就都不做,不准让元怿替你们干活你们跑出去玩,兄弟要共同进退。”

    “我们叫她了,她不去。”元恪不满撇嘴。

    元怿在旁张张嘴,想说是她不想去,可看到元恒那张不耐烦的脸,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哥你说什么呢。”云卿对于自家兄长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太满意,元恒却摆摆手,他可没空在这看小孩子们闹腾。“行了,我还要去演武场。”

    听到演武场三字,对面的元恺眼睛顿时一亮,也不管刚才还被数落着,上前几步缠上元恒,“四哥四哥,你也带我去呗?”

    “你?”元恒低头瞧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弟弟,“你还太小。”

    “四哥你就带我去吧。”元恺依旧缠着他,“四哥我去到那保证听你话,而且以后元怿我也罩着绝不让她受委屈,我就是想去看看。”

    元恒本还想拒绝,回头瞥到立在一旁的小元怿,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期许地望着他。元恒从来没关注过这个庶出的弟弟,多数时候元怿在他眼里都是近乎透明的存在,如果不是云卿非缠着他来,说什么他是江王府的大哥就得帮她们出头,他也不会以为是妹妹被人欺负才来到这里。

    “四哥,我也想去。”元恪没什么主见,见元恺这么兴趣盎然,便跟着跃跃欲试。

    “你们都想去?”他问这话时,却是看着元怿的,只有她从始至终没有表态。

    元恒甚少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元怿一时有点紧张,而后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其实并不太想去。

    “行,今天四哥带你们几个去演武场。”元恒不过十四,却很有些武将的豪爽风范。

    “那我也去。”云卿自告奋勇,元恒还想说女儿家参和什么的话,却被云卿直接打断,“元怿还小,你又照顾不了她。”

    “郎家子孙,哪里这么娇贵。”嘴上这么说着,元恒还是让人准备车辇,云卿还想将元怿抱上车,元恪在后咯咯地笑:“元怿你都多大了,还离不开姐姐抱。”

    元恒抬手一巴掌将元恪拨弄到一旁,单手拎起元怿的衣领将人提到了自己的马背上,随后越身上马,对着旁边车辇旁的两个小男孩道:“你们俩骑那两匹小马。”

    这还是元怿第一次骑马,马蹄踢踏,她坐在马鞍上向下望,真高啊。

    “别低头,看着前面。”身后,兄长元恒依旧冷着声音,元怿被他圈在身前,挺直了小腰板,纵马一路驰骋直到城郊的演武场。

    演武场顾名思义,可以称之为黎朝的少年军校,能进演武场比武训练的都是黎朝最出类拔萃的少年武将。他们到时,正赶上数百名精壮武士于场上肉搏拼杀,元怿几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纷纷驻足观看。

    “我黎朝拥有最强悍的武士,郎家子孙合该纵横沙场,浴血为国。”元恒站在武场观台中央,手插着腰,俯视下方场景。

    元怿抬起头望向她这位并不熟悉的兄长,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豪情。元恒对任何事物都不甚上心,她一直以为他是冷漠的,却原来他心中的向往是在沙场之上。

    下方战术变化,近战变为马战,旁边的元恺聚精会神,元恪则忍不住呐喊起来。云卿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虽对这些打杀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黎国未来将士如此昂扬心中竟也生出壮志感慨。

    元怿静静站在她身前,就在刚才她察觉到阿姐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在骑士出场时微微抖了一下。下方擂鼓战马热血厮杀,身旁的兄姐同样豪情,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血脉里的杀伐豪迈,虽然那时的元怿还不太懂这种类似于血脉苏醒的征服感具体是什么,但那种热血涌动的激情却在多年后仍旧记忆犹新。

    作者有话说:

    悄悄说一句存稿没了,等隔壁女主完结,我尽量日更,很快~?

    3、生辰

    云卿郡主十二岁生辰这日,京都城中贵胄豪门家的小姐们来了大半。江王独女金钗之礼隆重非常,世人皆知江王夫妇对待这唯一女儿的宠爱甚至胜于嫡长子。至于那位当年的天赏之子,这么多年过去,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小小庶子却已不曾再被人提起。

    元怿这日早早便起床,来到云卿郡主的琅嬛阁。

    “阿姐,生辰吉乐。”此时的小元怿身量已经长过窗台,她并未进屋,而是从窗外探出脑袋,冲着屋中梳妆的云卿笑。

    “元怿,快进来。”云卿冲她招招手,元怿便绕过院柱跑进屋中,将手中的小盒子递过去,“阿姐,送你的。”

    云卿被她虔诚的小模样逗笑,揽过元怿环着她打开盒子。“这是?”

    “阿姐,我知道你喜欢这颜色,就给你做了个花簪。”

    “呀!小公子手真巧啊,这花簪真好看。”旁边伺候梳妆的侍女赞叹道。云卿亦讶然,将云青色的花簪从盒子中取出,这做工手艺虽不比皇家内府的工匠精湛,但胜在款式精巧颜色秀丽,从花心的点翠上能看出做簪人是极用心了的。

    “这是你亲手做的?”

    元怿点头,“做了好几次,总也比不过饰房的师傅们。”

    “很美,阿姐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花簪。”云卿当即取下头上原本的花饰,戴上这云青花簪,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好看吗?”

    江王玉面,生的儿子女儿个个容貌出挑,云卿虽然年芳十二,但已初显倾城之姿。

    “好看,阿姐是最好看的。”

    奶气气的声音却异常的认真,云卿回眸瞧着元怿轻轻叹口气。

    “阿姐不喜欢?”

    “喜欢,这是阿姐收到最好的礼物。我只是在想,我家元怿才七岁便这般懂得哄人,以后哪家姑娘嫁于你,当是京都城中最有福的了。”

    小元怿闻言一愣,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阿姐说什么呢!我,没哄你的。”

    “元怿害羞了?”

    “我只对阿姐好,又不会对谁都好,而且,我才不要娶亲。”

    “傻话。”云卿捏捏她的小脸,外面起了通传的声音,不多时江王妃从外间走进。元怿本能退后一步,江王妃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便对着云卿去了:“快出来,你那些姐姐妹妹都来了,就等你了。”

    “王妃安。”元怿在旁低声请安。江王妃本不想理她,云卿却摸摸她脑袋,“元怿去玩吧,一会儿阿姐去找你。”

    “找什么找,陶依和安襄都来了,你好好的招待人家。”江王妃啧声,随后唤住就要退出的元怿,“你,少到处乱跑,回你的院子好生待着。”

    “母亲,你别这么凶!”云卿不满,江王妃也不想今天多纠结这些小事惹女儿不快,只应付道:“好好,今日你最大,母亲看看,哎呦这戴的什么啊?给我换了!我不是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最新式的花簪吗?哪去了?”

    “是。”元怿喏喏答应,快速退出琅嬛阁时最后听到的,是江王妃不满的声音:“你给我换上这个,母亲特意找饰房最顶级的师傅给你定做的,卿儿听话。”

    “唉。”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烦恼呢?元怿并未具体想过烦恼这事,但在琅嬛阁门口时,还是不由深深叹气。

    “回来了?”元怿回来时,她娘正在院里练剑,见她一张肃肃的小脸就知道是吃了闷气。“碰上王妃了?”元怿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见完云卿回来,心里的高兴还是会透过眼睛散出。知女莫若母,柳文嫣打眼一瞧便看出女儿在忧愁。“还是她不喜欢你的礼物?哎!你这孩子,倒是把门关好啊。”柳妃娘娘对着女儿背影撇嘴,自己走过去关上大门。生下元怿之后她便以想要清静为由将院子里伺候的人打发了七七八八,只留下接生掉包的奶嬷嬷和一个丫鬟使唤。因此很多事情她们娘俩都已习惯亲力亲为。

    “碰上王妃了。”奶音不复往日朝气啊。柳文嫣摇摇头,“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她,还没习惯,来,陪娘练练剑。”她说着抬手一扔,那剑在空中画弧落下,元怿闪身将将接过长剑。好家伙!差点被扎到的小人儿心情更不好了,把个长剑往地上一戳,“没心情,我去读书了。”

    “别乱跑,今天来的人多,当心惹祸,别出院子了。”

    元怿没应声,背着小手冷着脸,走到她的清安居门口,到底没忍住:“别出院子,别出院子,我是见不得人吗?”

    柳文嫣一招飞沙落雁刚着地,回头就见一向乖顺的女儿皱着小眉头立在青竹石台的居院前。她走到元怿跟前,脸上显出不忍的神色,元怿一看她娘这副表情心肠就软了,“娘亲对不住,我……”

    “我儿越发俊秀了,当真好看,随便出去见那些俗人,娘怕惹祸。”

    元怿顿时抿紧唇,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您练剑吧,我去看书了。”

    清安居屋如其名,又清又静又安逸,估计当时江王妃恨不得她们母女能住到江王府外面,才选了这么个僻静的不能再僻静的地方。多承她这番计较,倒是成全了她们母女低调过活的心思。

    只是今日,坐在清安居里的元怿却总静不下心来读书。阿姐今日生辰又是金钗之年,不知道是怎样的热闹场景。

    这么想着,面前的书便更读不下去。元怿起身,顺手拿起方才看的《楚辞》。

    院子里没人,估计她娘练累了进去歇息了,元怿整了整衣袍推开院门,一个人往王府花园走去。

    今日的王府果然热闹,她还没走近花园,便听到内中嬉笑声音。有来往仆从路过,见着她要行礼,元怿却摆摆手,“花园里都有谁在?”

    “回小公子,是郡主和其她几位郡主在里面,还有几位大人的千金。”

    “王妃呢?”

    “王妃在前堂会客。”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确定花园安全,元怿才走了进去,今日花园都是格外装点过的,池中荷花百朵盛放,遥遥一望甚是清雅。

    云卿正和几个女孩一起往池中撒鱼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惹来姑娘们一片笑声。

    元怿走近些,阿姐发上的簪花……她眯起眼睛仔细去看,是云青色的没错,她记得王妃给的是娇粉的颜色。

    所以,阿姐还是戴了自己的。书册在手中被她颠倒来回,不久前还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元怿跳上临旁的假山,这个位置隐蔽又能正好看到荷花凉亭。随手翻开书页,刚才在静室中读不进去的,如今倒是过目不忘,和着耳边的欢歌笑语,这书读的倒别有一番滋味。

    花园中央的凉亭里,小女孩跳上台子,引来众家姑娘一阵惊呼,她却只管稚嫩发问:“你们谁会投壶啊?”

    “陶依快下来。”云卿赶忙护着,对身旁丫鬟使个眼色,“还不快把郡主抱下来。”

    “云卿你别拦她,就该让她摔一回子便老实了。”旁边珠翠满头,眉眼已含情致的小少女将团扇拍在小女孩的屁股上,“天天起的不是投壶就是弹弓子,换个小子都没你调皮,赶明儿个你也别叫陶依了,干脆改名叫淘依,淘气的淘。”

    在场的姑娘们纷纷掩嘴笑起来,凉亭中莺莺燕燕顿时又是一片欢声。站在台上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正是六王爷的独女陶依郡主,闻听此言将小脖子一歪,“好啊四姐,你敢将皇爷爷取的名字改了。”

    被唤四姐的乃三王爷的幺女安襄郡主,听了这话眉头一挑,“知道皇爷爷最疼你,也该让皇爷爷知道知道你素日作的皮事,没准皇爷爷也觉着叫淘依更合适呢。”

    小陶依倒不生气,对着安襄吐下舌头,挣脱想要来抱扶她的丫鬟,小腿一蹬自己蹦下台子。“五姐五姐,我要投壶,你陪我玩吧。”

    云卿是拗不过这个小妹妹的,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湖边,只能一边招呼下人准备一边哄着陶依,“你别跑,五姐这就带你去。”

    六王爷是正宫皇后年近三旬才得来的宝贝儿子,也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自然不比旁人,而作为他嫡出的独女,陶依自出生起便是被捧在心尖上疼爱长大的。

    垂阴柳树,荷湖岸畔,小陶依双手叉腰指挥道:“拿远些!你直接放到本郡主旁边得了。”

    丫鬟们连声称是,赶忙将投壶的罐子搬远,陶依小肉手拍拍脑门,叹气:“近些再,怎么不送到湖那边去,本郡主正好不用投了。”

    云卿已禁不住笑:“她们第一次做,我在家里可不玩这些。”

    丫鬟们还在准备,小陶依无聊打量起花园,忽见不远处的假山石后靠着一个素蓝月袍的小少年,看穿着打扮定然是个王爵公侯子弟,可陶依却从没见过此人。

    “五姐姐,那是谁?”

    云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继而弯起眉眼,“那是五姐的弟弟元怿,也是你的哥哥。”

    “五姐姐,她怎么一个人在那?”

    “元怿,元怿,来。”

    元怿靠在假山上,不知不觉看进书去便没注意周遭。等到出神,已然是云卿在唤她。

    她将书册往怀里一揣,几步跳下假山走到她们这里。

    “阿姐。”

    “来了也不找阿姐,躲在那做什么?”

    元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看书,没留意。”

    “你看什么书?”元怿自然注意到阿姐身旁的小家伙,这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实在想让人忽视都难。

    “九歌。”

    小人儿扬着脑袋看她,“楚辞中那么多好句子,你为何要背这个?”

    “我喜欢。”

    “我不喜欢,我喜欢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元怿不语,低头去看这个奶团子一般的小人儿,她很少见到比她还小的弟弟妹妹。

    陶依对这位素未谋面过的小堂兄来了兴趣,元怿实在好看,一双墨蓝瞳眸星瀚烁烁,比她王兄,不,比她见过的哥哥们都要好看。

    “你叫元怿,哪个怿?”

    “辞之怿矣。”

    小陶依眨眨眼睛,她还没读到《诗经》呢。

    “我是陶依。”

    小元怿默然。黎朝谁不知道陶依郡主?一出生便被予以王朝最福泽的封地,并享于公主权,是所有郡主中唯一有此殊荣的。

    “你会投壶吗?”姐妹们都不喜欢玩这个,好不容易来个小哥哥,她可不能放过。

    小元怿望望箭壶,又瞅瞅陶依,轻轻摇头。

    陶依皱眉:“大黎的皇子男儿哪有不会投壶的!”说罢,失望地撇撇嘴,小手一甩,箭羽在空中画弧,直直落在不远处的箭壶中。

    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小元怿垂下脑袋。就在此时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我家元怿喜静好诗书,等再大些,若你愿意,姐姐送你去演武场。”

    小元怿心下一暖,抬眸看一眼阿姐又连忙低下脑袋,她点点头,小声“嗯”答。

    “投壶哪里用的着去武场,我都是和哥哥在家玩的。元怿,这个给你,朝着那扔出去,快!”

    不待元怿消化这份温情,手中一软,便被小肉圆般的小手塞来一直羽箭。

    侧头再看,就见旁边的小粉团子此时正对着自己笑的甜:“我来教你,我可会投壶了呢。”

    作者有话说:

    小陶依来了?

    4、同学

    转过年来,宗学里相熟的元恪元恺都已满了八岁升入论堂,启蒙学堂里只剩元怿一个。不过她也没时间感慨周围忽然少了两个玩伴,未满六岁的陶依郡主要入学堂的消息便已传遍宗学。

    “陶依不是才五岁半吗?”回府的马车上,元怿不解问道。

    云卿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盒子花枝,正拿着往元怿头上比。元怿面庞姣好,许是年纪小的缘故还没有男儿家的粗狂姿态,正好当她的参照。

    “她呀,那天来府里寻咱们,得知你我都在宗学,当下便不依了,回去就闹着也要入宗学。六王叔一听她有这念头,二话没说就应了。”换了一朵海棠戴上,云卿满意点点头,果然粉白趁她家元怿。回头给她做身花色的衣裳挂饰,定然极好看。“其实陶依不用闹,在宗学有先生管着规矩束着,可省去婶母她们多少麻烦。”云卿轻笑:“估计六叔和婶母他们巴不得这小家伙早点入学呢。”

    元怿笑起来,绒长的睫毛一张一合,稚气的面庞上多了些孩童应有的可爱。“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

    “陶依虽然顽皮,但孩童嘛这样也不失可爱。倒是你,可以多学学陶依,小孩子家家的,学的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云卿收拾起她的小花匣,单独将那朵海棠留了出来。

    “我哪里比得了陶依,她顽皮些是可爱,我要作起来会落人话柄的。”

    云卿轻叹,摸了摸元怿的小髻,这么多年她这个小弟弟是怎么小心谨慎的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是假的,难为她小小年纪。

    “阿姐,你选中海棠了吗?”元怿年纪不大,却已很能洞察别人心思,转了话头问起云卿手中的花枝。

    “对,学堂女红课里有教做花簪,阿姐想着学一学,没想到还挺不容易的。”想到学堂里饰房的女师傅板着面孔对安襄的作品给予“只堪小童玩物”的评价时,安襄鼓着脸却又不好发作的模样,云卿就想笑:“这技法当真难学,元怿你是怎么学会的?”

    “就,多看师傅做,我也学了好久呢,哪里那么轻松。”元怿拿过海棠,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瞧她这漫不经心的模样,云卿很有些感慨:“元怿,你好像学什么都很容易,一学就会还学的很好。”

    “有吗?”元怿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回忆,好像确实没有为了读书太过烦心,像老五那样,经常因为功课挨罚,升了论堂之后,连笑模样都少了。

    “我家元怿当真聪明。”云卿靠近她,“我发现同辈的兄弟中,没有比你还聪明的了。”

    元怿赶紧将手指比到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阿姐这话可不能说。”

    云卿笑起来吐了下舌头,一向矜持有礼的郡主难得有这样孩童顽皮的一面。“我知道,父王说过勿要张扬,谦谨行事,阿姐只同你讲讲罢了。不过元怿,我觉得就算低调咱们也不能做无用之人。读书明理通识可造福百姓,习武强身健体可保家卫国,若真有用到咱们兄弟姐妹之日,咱们必当仁不让。”

    阿姐鲜有同她说起这样的话题,父母都让她藏拙低调但却需用功强于自身,元怿听在心里,她明白,父母姐姐都希望她能做个有用的人,她便不可懈怠丝毫。

    下定决心要更努力的元怿,在翌日晨时起的更早了些,她早早来到学堂自己翻起策论。启蒙学堂里学的大多是些弟子规诗经一类的,她早就掌握,如今已经看起论堂和策堂里学的书。

    “元怿!”

    元怿惊讶抬起头,学堂里哪个这么喧哗?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刮到她面前,抬手按上她桌上的《春秋》奶哼哼道:“我来上学了!”

    “陶依?你不是下月才进学吗?”

    “家中无趣,以前哥哥总说学堂没意思我以为不好玩,可是你们都在这,那我定然是要来的,咱们都聚在一处,定然就有意思了。”陶依还是奶声奶气的,她不像元怿,已经开始刻意压着声线说话。

    “学堂是要读书学理……”元怿刚起了个头,对上陶依扑闪着简直要兴奋到放光的大眼珠。“算了,你开心就好,不过上课的时候不要闹,下课我带你去逛逛。”元怿起身,拉过陶依的小手,“走,我们回座位。”男女虽同学但并不同排同坐,陶依是这里年纪最小身份最尊的,应当坐在第一排首位。

    “我不要,我要和你坐。”

    “陶依听话。”

    “不要!”陶依挣脱她的手,两步跑到元怿的位置上,汉王府的管家佣人一窝蜂涌上,好在老管家还没彻底糊涂,没把陶依的文房四宝一应物什放到元怿的桌上,而是摆在了她旁边的空桌。

    元怿没做过哥哥姐姐,在陶依之前,她就没接触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对着耍赖的陶依一向聪敏的元怿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你是女孩子,得坐另一侧。”

    “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启蒙学堂男女同学,还分坐什么?”小包子鼓起脸,“我初来乍到,你都不照顾我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

    元怿无可奈何,只能坐到她旁边的空位,算了,由着她吧,一会儿先生来,自己解释一下就好。

    先生是前朝的二甲进士,如今年逾花甲,才华自然是有,但也很有这个年纪贯常有的古板。他进来时打眼扫了一圈下方空着的首位,随后眯起眼睛,召来助学,“不是说汉王爷家的小郡主今日入学吗?”

    “是,已然来了,在那呢。”助学躬身一指。

    “先生。”元怿此时起身,恭敬施礼,“小郡主年纪尚幼,可否和学生同席,也好照顾些她。”

    除了课堂上回答问题,私下里请教学问,元怿一直很少说话。老先生瞧了瞧这个自己心里很满意的弟子,捋了捋胡子。“礼不可废。”

    旁边的小女孩此时跳下椅子,靠到元怿身边,奶气童音洪亮到快要掷地有声:“先生,你别怪我王兄,是我父王让她照顾我的。”

    沉寂。元怿低下头不去看先生,陶依就差直接说:你难道要得罪汉王府和江王府吗?

    父王王兄都说出来了,老先生虽古板但还没迂到傻,知道这天下姓什么。

    “皇上最重亲情孝道,学堂亦是家学,便坐下吧。”

    “谢过先生。”像只得逞的小花狸,坐到座位上时,陶依还不忘对元怿挤眼。元怿无奈笑笑,下一瞬陶依便已上手抓弄起她的砚台,墨都是刚才丫鬟磨好的,元怿提起她要伸过去的小手,轻声道:“陶依,听话。”

    “元怿,听话。”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唤我的。”

    陶依皱皱鼻子,朝元怿吐下舌头扮起鬼脸,“元怿,元怿。”

    “咳咳!”先生在上方特意咳嗽两声,元怿拉下陶依不安分的小手,而后翻开书本。

    “今日便再讲一次《劝学篇》”

    元怿心里叹了口气,低头换了书本,继而准备去帮陶依的时候,却见她一双小手已然墨黑,正握着笔在纸上画乌龟。

    元怿一口气提了半道,陶依扭脸笑弯起眼睛,一排小白牙在小黑手的映衬下白的格外夺目。

    果然。元怿扶额,上学是不会这么轻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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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事故

    宗学学堂里上一次有组织集体逃课,老夫子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哪位王爷小时候这么有号召力,干出过这种事。

    助学匆匆忙忙跑进来:“先生?”

    “人呢?人都哪去了!”

    “不,不知道啊。我今儿肚,肚子疼就出去了一会儿。”

    “快去找!”

    宗学学院坐落在皇城旁,从宗学学府后门出来正是护城河西正对西京门大街的路,绿柳成荫树丛茂盛,此时一群六七岁的娃娃正蹲在树丛里一扑一跳。要不是这群娃娃一个个穿着绫罗打扮讲究,就凭这动作和手上脸上的泥污,和京郊外讨饭的小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

    元怿蹲在树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看一圈周围全蹲在草丛里认真捉蛐蛐的同学们,元怿忽然觉得,也许是这个世界疯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丰泰楼和斗蟀馆联合举办了一次斗蟀大会。斗蟀馆摆了一排蛐蛐在丰泰楼外,几个小厮敲锣打鼓连比划带吆喝,宣传的好不热闹。这一幕被正巧路过的陶依瞧见,隔天她便来学堂讲起这事,元怿听了只感慨一下现在酒楼生意不好做,真是花样繁多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谁成想下一刻陶依就站到了椅子上宣布自己也要参加。

    当时元怿坐在旁边,看着站在椅子上可能还没先生高的陶依,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浮现的都是昨晚她读史记里面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周围的同学各个面面相觑,蛐蛐他们这里没几个养过,都不太会玩。

    “有什么难的,就找个头大的,凶猛好斗,声音洪亮的。”小郡主发话。

    “我今儿回家就让我爹给我买。”豫郡王的小儿子当下响应。

    “不用,我知道哪里有好蛐蛐,你们都跟我去,现在咱就走。”

    别看陶依才来半年,已然成为启蒙学堂里领袖级人物,小郡主振臂一呼,其他人纷纷应和。

    元怿还想劝劝,被几个宗室的堂表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插不上话,陶依始终拉着她袖口,想不走都不成。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蹲在了护城河边上。

    真像一场梦啊。

    “元怿,你蹲一下,我要上去。”

    “我蹲着呢,就没起来。”元怿还有些恍惚,等后背爬上个人,她才惊呼:“你要干什么啊?”

    “起来起来,站起来。”陶依本来想踩在元怿肩膀上,但看她瘦胳膊细腿的模样,还是决定趴在她背上,“我的蟋蟀王刚才跳树上了。”

    元怿艰难站起身,牙缝里挤出自己的疑问:“你确定,蛐蛐能上树?”

    “能蹦那么高,一定是蟋蟀里的威武大将军!”陶依抱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的时候,元怿觉得自己刚才一定还没醒,怎么能让她上树!

    “陶依你下来!”

    老夫子被助学搀过来时,差点两眼一黑没晕过去。半大点的娃娃趴在丈高的树上,下面是一群娃娃拍手助威。老夫子应该是眼睛花了没看清楚,下面的不光有助威的,还有急着往下劝准备接人的。

    “你慢点,别爬了,快下来!”元怿已经开始在腿上绑铅袋练轻功了,这树她能上,但实在是树干太细,她怕自己上去了陶依再从上面掉下来。

    “郡主啊!你快下来呦!”等老夫子走到近前看到这半大的娃娃是谁后,这次真是要彻底两眼一黑。

    “哎?”陶依爬上去才发现自己的飞天大将军搞错了,这确实不是蛐蛐。一只蚂蝗虫子趴在树上正对着她鼓眼。小郡主沮丧了,而让她更沮丧的是她好像下不去了。

    “元怿!”终于感觉到害怕的小郡主紧急求救。

    “你别动。”元怿左右看看,拽过豫郡王世子,“巡城司的守卫就在前面,你去找两个轻功好的来。”

    “哦哦好好好。”

    飞上去容易,可是将陶依抱下来,她就不敢保证了。这个高度一旦有什么,就她俩这小身板非得把腿摔断不可。

    好在豫郡王世子动作还算快,巡城守备将军亲自带兵前来,又亲自把小郡主从树上“接”了下来,这场小意外才算过去。

    不过意外虽过去了,风波还在。

    第二日,几乎半个京都城里都知道了陶依郡主此次壮举。元怿倒是没回家说,不过还是被她爹叫过去嘱咐她好好读书别胡闹。宗学院长亲自登门汉王府,汉王爷如何赔礼,如何追着小女儿施家法未果就不用说了。不过事后,汉王妃还是将陶依叫到自己跟前教导了一番。汉王手握重兵又是皇上嫡子,陶依在众家郡主中荣恩最盛地位最尊,就是她那几个庶出的公主姑姑也是比不过的。越是如此越应谨慎小心,不管站的多高,下面总有看不到的阴影处,你不知道从那儿射出的暗箭究竟多冷多伤及要害。汉王是带兵打仗的人,这些事她不得不替他操心。

    那之后,整个启蒙学堂被罚抄写学规,陶依也老实了几天。眼看斗蟀大会临近,她却只能被家里严格看管,别说抓蛐蛐,就是去瞧瞧热闹怕也是不能了。

    “陶依。”斗蟀大会前一日,元怿趁着先生没来,偷偷塞了个小木罐给她。

    “这是什么?”陶依打开看了一眼猛然盖上,无精打采了好几天的人顿时瞪亮双眼,“你哪里弄来的?”

    她爹严禁她玩这些不着四六的东西,连带着告诫所有同学的老子,不准跟着她胡闹,以至于她自己不受自由,连带着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几个都被约束。

    “我昨晚偷偷抓来的,你要是想去明天我可以带你出去,但你得听我的,不准瞎跑胡闹。”元怿住的院子靠近山林,抓些蟋蟀斗虫什么的不是难事。这几天陶依都恹恹的,她便想着带她出去玩玩开心一下。

    “成!你带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二日下晌放学,元怿以带陶依去江王府温习功课的理由将人带上了自家的马车。

    “陶依,下学还读书?”这话骗骗外面的管家下人就罢了,云卿这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就没见陶依在学堂之外的地方碰过书。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扑到云卿身边。

    “五姐姐~”“阿姐。”

    “你们俩干嘛?”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带我们出去逛逛吧,我要闷出病了。”

    “婶母不让你到处乱跑,你得听话。”

    “五姐五姐好五姐,我就出去一会儿,不然你看着我?我保证不会闯祸的。”

    “阿姐,就这一次,不会有事的。”

    最后云卿架不住两个小家伙软磨硬泡,跟着一起来到丰泰楼。元怿带着陶依挤进去时,斗蟋大会已经快进入到尾声。

    “哪有这么小的孩子来玩这个的,你还是个女孩儿。”云卿跟在她俩后面,用团扇半遮着脸,这地儿直让她觉着乌烟瘴气。

    “女孩儿怎么了,又没人规定这只能男孩儿玩。”陶依满不在乎,吩咐跟着自己同来没办法甩掉的护卫道:“给我报上名,本,本小姐也要参加。”

    “郡,小姐,我们还是回府吧,老爷不让您单独出门。”

    “我是单独吗?看到哥哥姐姐在吗。你们就悄声跟着,再废话我可跑了。”

    护卫无奈,这地方小郡主真要作起妖再有个什么,他们的脑袋趁早不用要了。

    护卫前去报名时,酒楼看门的本想拒绝,却被管事一把扯到后面,马车驶过来他就注意到了,上面可挂着王爷府的灯饰。

    “哎呦,小姐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你去安排一下,本小姐的黑将军也要参加。”

    “小的这就去,楼上有雅间,几位小贵人上座。”

    陶依的黑将军虽然勇猛,但却没经历过训练,只将管事找来陪她玩的几个托儿打败后,就败在了这次比赛冠军热门人选手下。

    “重在参与,图个乐呵。”元怿拉过她,“走,咱们去瞧瞧谁是蟀王。”

    斗蟀馆的老板为了方便看客观战,在酒楼门口搭建了个斗蟀台作为最后一场比赛的场地。买了酒楼雅间专座的客人,打开窗户往下看不仅能瞧得清楚还不用和人挤在一处,喝着茶就把比赛看了,高兴了还能直接从窗上撒赏。想来前些日子的噱头搞的足,到了决赛时,下面台子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元怿她们坐在雅间里往下瞧,陶依对刚才打败自己的那只蟋蟀押了宝,拿过钱袋子就往下撒钱。

    云卿笑她:“不是刚才赢你时的气性了,还说要踩死人家。”

    “那时不是输了生气吗。”

    “现在气消了?”

    “消了,它要是赢了,我的黑将军就是并列第二,也不算丢人。”

    “你倒是聪明。”

    元怿同她一起趴在窗栏上,斗蟋蟀什么的她不感兴趣,但外面人声鼎沸的热闹劲她还挺喜欢。

    丰泰楼斜对面是一说书的茶馆,此时楼上同样聚满了人。不过它的二楼可不是一间间包房雅间隔开的,整个大厅没遮拦,一个窗户里挤出来十几颗脑袋也是有的。

    楼下两只蟋蟀你来我往撕咬焦灼,楼上的看客同样热情高涨。僵持不下时,斗赢黑将军那只蟋蟀突然跳起一口咬断对方的后腿。这一下奠定了胜局,周遭人群暴起叫好声。就在这时,却听咔嚓一声,对面茶馆的二楼木窗突然断裂,几个挤在最前面的看客当下从楼上掉了下来摔的口吐鲜血昏死过去。街市上顿时炸了锅,不知谁喊了句:“死人了!”尖叫声哄闹声瞬间此起彼伏,刚还围着的人群骚乱起来,刚还挤在一起的人开始左跑右撞,一时间更多的人被推搡倒地。

    “怎么办?”

    眼看下面场景越来越混乱,这时候得赶紧出去通知巡城司。陶依急得大喊:“你们都别动,别到处跑!不准推搡!”下面早乱成了一团哪里还能听得到。

    “你们知道这里有别的出口或街道吗?”

    “回小公子,酒楼后门是通向小巷的,出口不在这条街上。

    “你从后门走,速去通知巡城司的人来维持秩序。”

    “是。”

    外面有跑上楼的动静,元怿让另一个护卫将门拴好。下面的踩踏混乱还在继续,刚开始只倒了几个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下起码躺了几十个人。突然,陶依指着一处喊起来:“那有个婴孩儿。”

    三人望去,街边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其中红软袄包着的可不就是个小婴孩吗。旁边还有个妇人正一点点往这里爬,奈何地上的人和血刺激到了人群,加上来往推搡拥挤,惊惧混乱使然他们便更加顾不得脚下。

    眼瞅着那孩子险险被踢倒,惨剧就在眼前,元怿一脚踏上窗台,在屋内几人的惊呼声中,从丰泰楼二楼纵身跳了出去。?

    6、救遇

    元怿跳下去的那一刹那,云卿的心差点没蹦出嗓子眼。她跟着探出身子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把团云扇掉了出去。跟在后面的护卫顾不得其它,上前拦住她们,“郡主小心!”

    “元怿!”陶依跟着爬上窗台,被护卫死死挡住。

    她们都不晓得元怿是会轻功的,所以当看到月白袍子的小身影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爬起,几步来到那小人儿面前将她抱起时,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然而提起的心还没等落下,就被下面的场景再次揪起。元怿抱过孩子还想去救倒在地上的母亲,可她终究年幼没能拉的起来她,人群左突右撞很快将她和那母亲冲散。元怿最后看到的,是那位母亲倒地吐血,不断有人撞挤踩踏,她抱着孩子使力不便,脚下一蹬旁边的小摊,想要借力蹿到二楼的檐台。就在这时,前方惊呼声加剧伴随着马匹嘶吼踢踏的声音,原来不知是哪里来的马车受了惊。事情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元怿几乎没多作犹豫,足下发力借着蹬力攀到二楼的窗沿,护卫赶紧探身去拉她,她却只将怀中的婴孩儿递过:“抱好。”

    “元怿你做什么!”云卿伸手,却又没有拉住她。元怿送出孩子转身再次跃下楼去追马车。失控的马车加剧了慌乱的扩散,这一次,马蹄下是一个小女孩。

    对面不断撞过来的人让元怿没办法提速,她便借着下一个撞来男子的身高优势,两步踩到他的头顶,在空中踢了几步,跃身马前,两手抓住女孩衣领居然将人提到了马车上。

    “拉缰绳!”话是对着车夫说的,可等她拉住缰绳时,旁边又伸出来一双小手。元怿侧过头,刚才那小女孩鼓着小脸,或许是使劲的缘故,看起来倒像是咬牙切齿,正帮着一同拉马车缰绳。

    可惜两个孩子力量有限,车夫又慌乱无措,三人一起拽那缰绳却始终拉不住惊马。

    “你给我下去救她!去呀!”陶依一把扯过护卫的衣领,指着楼下喊道。护卫是汉王府的人,在他这里陶依的安全比任何都重要。望了一眼楼下的情况,那护卫终是将心一横,把怀里的婴儿放到一旁,“郡主您可千万别乱跑。”

    护卫纵身一跃跳下楼,几步追上马前,左手按住马头右手拽着笼头用整个人的力量死死抵住,元怿站起身同样用力向后勒住缰绳,最后那护卫足被马顶退十几米才终于停下。

    马车停住了,巡城司的官兵也终于赶到。

    马车车厢里有女孩儿的啼哭声,元怿想要下车,稍一顿还是挑开车帘。车厢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坐在里面,旁边跟着个稍大些的丫鬟,此时主仆两人抱在一处正哭。

    “你没事吧?”

    听到问话,小姑娘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向说话的人。元怿见她只愣怔怔地盯着自己也不言语,钻进马车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吓傻了?“快去请个大夫瞧瞧吧。”没准还能救得回来。

    “车上是何人!”巡城司维持好秩序,便要开始查验,整条路上就这一辆马车,不排除这些人会不会是马车踩踏的。

    “大胆!”护卫上前拦住巡城兵,从怀里掏出汉王府的腰牌,“车上是江王府的公子爷。”

    巡城兵一惊,待元怿从车里出来,他们连忙躬身行礼,“小的不知是公子爷的车驾,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不是我的车驾,我也是见马受惊,过来拦截的。”

    元怿从车上跳下,回身去扶那小女孩。小女孩看看她递过来的手,没接,而是按上她的肩膀跳了下来。元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就见那小女孩冲她一抱拳,很有些江湖侠义的风范:“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公子是贵人,我便不留姓名了,来日若有机会,我定尽心以报。”

    女孩说罢便要走,元怿在身后叫她,“这里乱,让巡城司的人帮你找家人吧。”

    旁边站着的兵士赶紧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小女孩被带离前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正和巡城兵说话的小少年。

    “属下们来迟,让公子爷受惊了,今日多亏有公子爷在。”送走小女孩,元怿便要离开,巡城司的人还在说,她摆摆手,“去看看受伤的百姓,若是有寻孩子的让来江王府找我。”

    “是,属下明白。”

    向酒楼走去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问询声:“你们是哪里的马车?”

    “我,我们是刑部铁侍郎府的车驾。”

    元怿一顿,随后回过头想要看看,却正巧和挑起马车窗帘往外看的小姑娘对视。

    元怿冲她点了下头,小姑娘红通的双眼睁大了些,还不待她反应,元怿便已转身离开。

    “原来是铁小姐,街上□□,小姐还是早些回家吧。”外面的巡城兵还在喋喋不休,小姑娘只怔怔望着空无一人的酒楼大门,喃喃低语:“江王府。”

    “你要吓死我吗!”云卿怀里抱着方才救下的小婴孩,她第一次抱孩子,孩子又一直哭,左右腾挪不得劲都空不出手,不然真想好好打她两巴掌。“今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也不用过了。”

    “阿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元怿吐下舌头,逗弄起小婴孩,“别哭了。”

    “元怿你刚才飞下去了!你居然会飞的功夫?”陶依激动:“你怎么不教教我!”

    “六王叔肯定比我会,让他教你,没准下次你上树就能飞上去。”

    “快得了吧你俩,都没个正经,回家看怎么说!”云卿这话顿时让两个小孩儿没了声,这么大动静,想要瞒自然是瞒不住的,更何况江王府两位小贵人回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

    “阿姐,你别和父王说我救人的事。”

    “可这孩子怎么办?”

    元怿抱过孩子,这孩子是真可怜了,才这么小。“抱到我院里吧。”

    柳妃娘娘饭吃了一半,碗筷推到一旁,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娃娃犯了难。

    “娘,您怎么没等我吃饭呢?”元怿乖乖坐在桌旁,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娘。

    “我等到傍晚你都没回,我以为郡主又带着你出去玩不回来吃了。”

    “娘,我饿。”

    “饭在那儿,自己盛。”

    “哦好。”

    元怿扒了两口饭,怯生生地说:“娘,她没有娘了,我们留在家里养着吧。”

    柳文嫣皱起眉,养个小娃不费劲,但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元怿身上,嬷嬷又上了岁数,院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她还这么小也是要精细着照顾的,可上哪找多余的人来看顾这个小娃儿?

    “阿姐说她没事就会来看的,还会再差遣一个乳娘来。”

    瞧瞧怀里小婴儿圆嘟嘟的脸,又望望女儿祈求的小眼神,柳妃娘娘叹气:“吃饭吧。”

    京都城长街踩踏事件第二日便传到了朝堂上,死十三伤四十六人,由京兆尹和巡城司共同请罪担责。

    老皇上怒斥两府司办事不利,巡城司的守备将军连连磕头,呈报上曰:多亏江王府小公子当街拦马车又有汉王府护卫帮忙周旋,才没让受惊的车马踩踏到更多行人。

    江王刚听到自己时愣了下,等守备将军话说完,他这心里不由咯噔。

    “哦?有这事?”

    “是皇上,千真万确,小公子虽然年纪尚幼,但神武勇善。”

    “江王。”

    “儿臣在。”

    “教子有方啊。”

    “谢,谢父皇夸奖。”

    “江王爷家的小儿子,我记得还不到八岁吧。”

    “是,三王兄。”

    鲁王捋下短须,状似无意:“还是五弟会教儿子啊,只是不知六弟家的护卫怎么也在?”

    一直没出声的汉王不在意地笑笑:“启禀父皇,陶依那孩子淘气,昨儿拉着五哥家的云卿和元怿去看什么斗蟀会,结果遇到了这事。”

    “陶依也在?”皇上稍稍坐靠前,“几个孩子都还好吗?”

    “孩子们都平安着,父皇挂心了。”

    “三哥还说我会教育呢,原来是这孩子贪玩,正巧赶上了。元怿去年起上了宗学,估计是学堂里先生教的好,我听她回家说,她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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