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星星邮差·054

    周许棠冲去了男生宿舍, 把浑浑噩噩还在睡梦中的宋桢浩摇醒。

    宋桢浩昨天和周许棠说了那些想放弃电竞的话都是情绪低谷时的牢骚，看着周许棠决绝远去的背影时他就后了悔，几句道歉斟酌了一晚, 最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几杯啤酒下肚, 莫名其妙地就醉了。

    在周许棠的猛烈摇晃中, 才缓缓睁开了惺忪睡眼。

    “开会！开会！我怎么没醒啊！”迷迷糊糊中，宋桢浩忙揉搓着脸，“周总不好意思啊, 我是不是开会迟到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

    周许棠撑上下铺的栏杆, 上身前倾, 把床上的宋桢浩逼至里侧的角：“比赛你还要不要打？”

    “要要要！”宋桢浩忙点着头, “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我可以当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周许棠打断他的话, 一把掀开他怀里紧搂着的杯子, 抓着他衣服领子就往床下拖, “就当翻篇了吧。”

    周许棠把宋桢浩押到卫生间洗了漱, 又这么一路拖着他从TC宿舍区杀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我要勒死了, 周总救命救命救命！”一路上诸如此类的求饶字字掷地。

    周许棠全然没管，拿着手机给云天打了个电话, 问他蔺柏几个人现在在哪。

    最后临到蔺柏在的那间训练室的门前，她才缓缓地松开宋桢浩的衣领，眉毛上挑：“给你点儿教训, 看以后还敢不敢瞎说话。”

    宋桢浩作乖乖求饶状, 周许棠才心满意足地冲着早早等候在一旁的剩下三人勾了勾笑，而后推开了训练室的门。

    蔺柏一直是惜训练时间如金的,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静坐在桌前，神色沉凝, 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却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蔺柏？”周许棠出声唤了唤。

    “嗯？”蔺柏大梦初醒似地应声，只一瞬间把方才不对劲的神情尽数收了回，“开会？开吧。”

    “你……没事吧。”周许棠警觉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没事。”蔺柏双手盖在手机屏幕上面，颇有几分的欲盖弥彰。

    “你——”凭借着这么多年做战队经理的经验，和对蔺柏的了解，她断然这小子绝对优势瞒着自己，奈何战队会不能再拖，周许棠只好先放过他，回头张罗着门外的四个小伙子进来，“进来吧，开会。”

    五人坐定。

    周许棠将投影投到训练室的大屏幕上，拿着激光笔对着上面点点画画。

    “从郭砚辞郭经理离职之后，我们TC一直是蔺柏担任队长兼负责战术规划，”周许棠抬眼看了眼蔺柏，周许棠浅浅卖了关子，“为了方便战队未来的发展，也便于为各位制定更系统且个性化的训练方案，我和蔺队商量了新聘了一位战队教练。”

    “谁啊谁啊！”

    “蔺队你也不仗义啊，有这么新鲜出炉的爆炸消息藏着掖着也不告诉我们。”

    “是啊是啊是啊，咱终于要有自己的教练了，大喜事啊。”

    “你们也认识，都是老熟人了，前飓风战队射手位朱星洲，自从在巅峰出道以来一直以‘玩心理战术第一名’闻名联盟，几个月前从飓风战队退役，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尊大佛请到我们TC啊，你们几个好好给我向人家学习。”

    “朱星洲前辈——”宋桢浩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晕乎，来回晃着旁边陈擎的胳膊，“真的是‘赛场诡计师’的那个朱星洲？”

    TC剩下几人都在圈子里“征战”了几年，多少和朱星洲都打过交道，欣喜程度都不如宋桢浩那么大。

    “别晃了别晃了，看你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陈擎调侃道，“以后多和你陈哥混，保你能认识更多大佬。”

    “第二个消息，”周许棠右手关节轻叩了叩大屏，将屋内五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继而才细细开口道，“TC的下一场小组赛在十天之后，我和朱教练商量好了，决定带你们去沧城集训一周，培养下你们的默契，也能让你们快一点适应朱教练的战术训练模式。”

    “什么时候走？”宋桢浩眼睛彻底亮了。

    “今天，”周许棠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立刻，两小时后的车票。”

    “一会儿就走？”蔺柏皱眉抬头。

    “嗯，是啊，”周许棠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我是TC的战队经理，有权决定战队集训的时间安排。”

    在“报复”蔺柏早些时候在会议室放的狠话：“比你更有权利，蔺柏队长有异议吗？”

    她昨天和朱星洲决定好了时间，沧城那边的酒店和后续的训练场所都敲定好了，所以今早发现宋桢浩缺席了战队会周许棠才会那么生气。

    可赶到他宿舍，看见他迷迷糊糊被叫醒后，第一反应就是关心战队的会，她的怒火突然就降了下来，愿意相信蔺柏的判断，再给这个临场败阵的小怂兵一个机会。

    “快去收拾东西吧，大巴四十分钟之后来接我们去车站，”周许棠下着命令，“对了，记得微博转发一下巅峰赛程的官方通知，上面给安排的宣传任务，别忘了啊都。”

    “走走走。”

    “沧城诶，据说最近正是下海玩水的好时候，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去潜水。”

    四个人七嘴八舌打闹着离开了训练室。

    蔺柏还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原位上。

    周许棠把东西整理妥当，路过蔺柏旁边时轻拍了拍他肩膀：“你没事吧？”

    “嗯。”蔺柏站起身，直走向门外。

    被淡视的周许棠心里一团无名火起，双手叉着腰，狠狠地瞪了蔺柏远去的背影一眼：“我上辈子是欠你们五个的吗？一天天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状况。”

    蔺柏出了训练室，径直左转，背抵在墙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时，指尖还是在微微地颤。

    方才在训练室开的那场会，周许棠如常正经地安排着战队流程，那四个人如常吵闹地说说笑笑，一切的一切，都在高调地宣告着现如今并不是梦境，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真实发生过。

    包括那条消息。

    那四个字。

    蔺柏退出了聊天对话，点开了微博界面，照着周许棠要求的宣传文案模板把官方微博转发了一遍。

    而后，又点回了和夏知荔的聊天框，迟疑了一阵拨通了语音通话。

    他现在脑子乱作一团，甚至连电话被接通后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但蔺柏也知道，这个回电必须立刻马上拨通。

    无论他心里是多么的兵荒马乱，也断断不能让对面的夏知荔多一片刻的心慌。

    彩铃响了没一会儿，便被接通了。

    “我知道了，”蔺柏先开口，“但我们……”

    蔺柏轻阖上眼，仰头视线落在头顶悬着的壁灯上，喉结上下滚动，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被电话那边的夏知荔打了断。

    “蔺柏，”少女嗓音清亮，哪怕混着电流杂音也依旧透甜，“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左耳是餐厅里来来往往的洽谈声，右耳是电话那边无边无际的寂静，秒针滴滴答答地磨耗着夏知荔的耐心。

    夏知荔浅酌了口咖啡，以咖啡代酒地壮着胆。

    “我们，不可能的。”

    蔺柏双手垂放在墙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墙面，眼眸里是比平时更汹涌的寒冽，涌翻之下似是隐着另些更为强烈的情绪。

    “哪里不可能？”夏知荔紧追着发问。

    “你记得，我们找到宋桢浩的那个网吧吗？”蔺柏淡淡开口，语气中依旧波澜不惊，“那是你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吧。”

    “我不一样，我对那种地方太熟悉了，从现在能回忆到的最早的记忆起，我就生活在那种地方，又乱又脏，街上的人为了几角几分都能争个面红耳赤，鸡毛蒜皮、柴米油盐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天地了。”

    “我高二辍学，现在就是个天天打游戏的‘无业游民’，没读过大学，高中文凭，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深造了，能打比赛的时间也就这几年，退役之后会去哪、能去哪，会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是未知数。”

    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他和她是不同轨道上的人。

    从前的路不同，今后的路不同；只有因为“Elec”这档综艺而相交的这片刻，缘分从这档节目开始，也只能在这档节目为止。

    他与她之间，是太深太深的沟壑了。

    虽然是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比喻，但就是像是两条相交线，相交的之后便注定是渐行渐远。

    “所以，”蔺柏仰头轻靠在墙边，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干似地将全部力量抵在墙体上，耗尽了全副的力气说出，“到这儿吧。”

    那边是沉默。

    蔺柏知道如果想彻底断掉夏知荔的念想，现在就应该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冷冰冰地不再回应她的任何消息。

    可——

    他却莫名地贪恋此刻的宁静，挂断键迟迟按不下去。

    “那你抱我做什么？”

    徐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钻进蔺柏的耳朵里：“关心我、安慰我，总能想着我。”

    单单听着夏知荔的声音，蔺柏的脑海里都能勾勒出她此时的颦笑模样，一双杏眸里水盈盈地带笑，嘴角也勾起恰好的弧度。

    “蔺柏，被人放在心上是能感觉得到的，所以才会有人说‘暗恋一个人，是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却装不知道’。”

    蔺柏听着，心里一紧，喉咙出了些声，下意识地想开口辩驳。

    像是正踩中了对面设下的陷，夏知荔立马反应过来，开口：“这几天看的剧本里的台词，蔺柏队长，你觉得它说得有道理吗？”

    夏知荔的声音好听，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极为地相合。

    明媚又自信，璨若天上星。

    “你对我，有感觉。”

    蔺柏慌乱地挂掉电话前，听到她的最后一句斩钉截铁。

    字字掷地、字字砸入蔺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