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节
倾抿嘴,应了一句。
其实这样的事,已是不知其数。
开始时,却倾只以为是江端鹤的周到。
可相处得久了,总觉着他的细致周到,非常人可以匹敌。
她又凝望向墓碑,在心中默语道:
娘亲放心,却倾已遇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郎。
改日,她也会让江端鹤来祭奠娘亲的亡魂。
她与江端鹤,比翼连枝,只愿此后也能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总之,娘亲,烦请您安息。
不必再替却倾操劳,也不必再为不值当哀戚的人悲伤了。
至少,在不曾有娘亲的日子里。
却倾过得已经尽量很好了。
却倾再叩首时,泪水顺着眼尾缓缓而下。
她总以为自己再不会哭了。
可失去亲人,从来便不是一朝一夕的神伤。
即便是方才,听闻云裳说道她家中的事,却倾也会突然想起,自己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到娘炖的羊肉汤了。
她也会永远在听到旁人叫唤母亲时,骤然察觉。
自己真的再没有资格,呼唤任何一个人为娘亲了。
却倾真的没有娘亲了。
从出生起,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说走便走了。
——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曾给她留。
按传统来讲,一年至少需祭拜一次先祖。
可怀念亲人,从来不是一年才只有一次惯例便好的事。
却倾深深在地上叩首,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时间的流逝。
“夫人,该起来了,否则再过些时候,您许是要头晕了。”
云裳悄声提醒道。
“多谢你,云裳。”
却倾在云裳的搀扶下起身。
可才走出去几步,便一个站不稳,跌在地面。
“怎么了,夫人!”
云裳惊慌失措地再将她扶起。
“没什么,只是方才,头脑有些昏涨,许是跪得太久了的缘故。”
“夫人身子这样差,可是今早的参汤又不曾喝?”
云裳搀扶着她,焦心地问道。
参汤?
若是云鬓说的这话,尹却倾也不会起疑心了,云鬓一向是侍奉最勤的,江端鹤的意思,她也知道得更清楚些。
可这话是云裳说的。
云裳先时在府里也不怎样受重用,仿佛也很少侍奉过却倾的汤药。
——她是从何处听闻的?
“云裳,江端鹤也常向你们提起,参汤的事么?”
却倾仍是昏昏沉沉,总有些不适。
“是云鬓姑娘,她总好同我们说的。”
云裳不好抢人功劳的,这话是云鬓说的,她便绝不会揽到自己身上。
“云鬓,她都怎么说的?”
云裳并不理解却倾为何要问汤药的事。
但既是主子发问,她便也不好不答,便一五一十道:
“云鬓姑娘说,夫人时常梦魇不宁,那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又能滋补身子,最是好的。”
“梦魇,江端鹤连这个也同你们说?”
“夫人,这个奴婢便不清楚了,云鬓姑娘说多少,奴婢便知道多少。”
却倾头愈发疼起来,不忍扶额。
她总隐隐觉着,此事有些蹊跷,但神识不宁,也想不明白。
“夫人,您瞧着不大好,奴婢马上便扶您去车上歇息。”
云裳见了却倾的样子,急得自己额前也浮起汗珠。
“多谢,多……”
却倾脱力,当下便瘫倒在地上。
“夫人!轿夫,轿夫,夫人昏过去了,还不快抬轿过来!”
云裳虽瞧着笨拙,到底还是个机灵的,忙连声招呼着轿夫过来。
……
“怎么竟会弄成这样?”
江端鹤眼神狠戾,恨不能生生在云裳身上剜下一块血肉。
“江大人,奴婢有罪,是奴婢不曾照顾好夫人。”
云裳跪下,不住磕着头,连额前都流出血来,还不断告饶着。
江端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便复又骂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夫人都做了什么,怎么竟就昏过去了?”
“夫人,夫人她才过问了几句参汤的事,便昏过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参汤?”江端鹤猝然变了脸色,朝她走近了几步,沉声问道:
“你是说,夫人问你,关于参汤的事?”
云裳真是好不明白,为何这些老爷夫人问话,总要问两次才算完。
不过她也没办法,只得复又将头砸在地面,说道:
“是,大人,夫人不过问了参汤的用途,便昏过去了。”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跑来一人。
“大人,夫人已然清醒过来了。”
江端鹤闻言,一句话也不多言,便随着那人向前走去。
不过才走出去几步,他便忽然想起什么,指着云裳,朝下人吩咐道:
“这个丫头,叫什么的,处理了。”
小厮愣了愣,还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江端鹤的话,只得应道:
“是,大人。”
江端鹤一见了却倾,瞧着她面色惨白,忙伸出手,牵起却倾的手。
“觉着怎么样,可还会眩晕?”
却倾立刻抽回了手,她偏过头,环视四周,问道:
“云裳呢,那丫头去哪了?”
“云裳?”江端鹤一愣。
尹却倾慌急从床榻上起来,江端鹤待要拦她。
却倾则是直接推开他,也不顾身上只着着亵衣,便向外走去,直喊出声:
“云裳,云裳你在何处?”
“却倾,你身子还没好。”
江端鹤连忙跟上却倾,帮她披上外套。
“走开,真要给你治,这身子才更不会好了!”
31 红颜祸水
尹却倾赶到云裳身边时, 小丫头已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都给我滚!”
却倾在府上的日子,一直是和声和气的,从未如此凶悍过。
——因此她一嚷起来,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人, 便浑都散开了。
“云裳。”
却倾早顾不上身份地位,跪下身,将云裳扶起。
“夫人……”
云裳意识模糊,见了却倾也只轻轻唤出一声。
却倾迅疾回身, 朝着方才那几人,道:
“你们几个, 若还算是识相的, 便快去把江端鹤给我叫过来。”
“是, 夫人。”
一个三品大员,在家中也要被自己的夫人吆五喝六的, 这倒是新鲜。
领命而去的那几个小厮, 也不免议论起来:
“你说, 这叫什么事?”
“少说几句吧, 仔细着掉脑袋。”
江端鹤自然是不必要人去请的,他早早便赶了过来。
——只是, 远远立在一处, 感知着却倾的行动。
“大人,夫人说,请您过去呢。”
“我知道了,夫人怎么样?”
“额……”
答话的小厮倒是犯了难, 他总不能说, 夫人现下好得很,方才骂人的时候还中气十足呢。
“我自己过去看吧。”
江端鹤颦眉, 早知道这帮人是吃白饭的。
待到见了却倾时,她还在为云裳难过。
可一见了江端鹤,她便浑然像是变了个人,声色冰冷。
“江端鹤,烦你快救救她。”
江端鹤当下愣在原处。
一个小丫鬟,要他救?
见江端鹤踌躇着不答话,却倾便着了急。
“江端鹤,你不是能用法术么?你快些啊。”
江端鹤无言。
他总不可告给她,救人是要耗费他身为妖的修为的。
“江端鹤?”
却倾忍不住要质问他。
“好,我救。”
江端鹤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甚至不敢让却倾发觉自己的不悦,赶忙将法力注入那丫鬟体内。
从头至末,却倾的目光都放在云裳身上。
分给江端鹤的,连多一眼都不曾有。
江端鹤的眼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却倾真是狠心啊,仿佛前些时候的温存,都不过是梦中事,虚幻如泡影。
他眸子动了动,到底也不曾开口抱怨。
“咳,咳。”
云裳终于转醒。
“云裳,你醒了,好些没有?”
却倾忙俯下身,关切地望向她。
江端鹤才又给旁人输送法力,虽说他修为极高,到底也是伤了元气。
他别过头,不忍教却倾知道自己此时难堪的景况。
可他岂又不知,却倾连多瞧他一眼,都未有过。
“江端鹤,你怎么了?”
却倾将云裳扶起,却见到江端鹤仍蹲在地上。
——她的语气,不像是关切,更像是诘问。
“没,没什么。”
江端鹤艰难地站起身,远远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有时候,他也真恨极了自己强大的感知能力。
即便不曾亲眼去瞧,也都知晓周身发生了什么。
可,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还不如浑都不曾发觉。
——不知晓的话,到底还能欺瞒自己,好歹哄一哄自己。
江端鹤委屈,却倾却从来不觉得。
她心底的疑影尚未消去,对江端鹤也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江端鹤,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却倾立在门口,淡淡道出一句。
“啊?嗯。”
江端鹤仿佛有些紧张,一紧张,便不禁张望四方。
二人回了房中,好歹十几日的恩爱夫妻。
——竟也会相对无言。
还是却倾先开了口。
“江端鹤,那参汤,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却倾,我没有。”
江端鹤嗓音有些干涩,眼神飘忽不定。
“你骗我呢,对不对?”
却倾探出身子去,向着他这样说道。
“江端鹤,你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一早便同你说过的。”
却倾面色凄然,眼底波动着,总仿佛涤荡着不尽的失望。
江端鹤垂下头,满面上,皆是深深的愧疚。
“嗐。”
却倾重重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砸在一张八仙椅上。
正在二人相顾无言的当口,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人。
——是温禾柒。
他一眼便瞧见了却倾,只愣了愣,便上前几步,解释道:
“江大人,微臣唐突冒失,还请大人降罪。”
“无妨,你有什么要说的,但说吧。”
江端鹤挥挥手,坐回了他办公的椅上。
却倾真要起身离开,却被江端鹤唤住了。
“来人,给夫人沏茶,却倾,你暂且先在此等候一会。”
却倾动了动唇,仿佛想说些什么。
她到底是疲于开口,便又坐回原处了。
“江大人,您让臣下查的事,都已然查明了。”
温禾柒正说着,边将手中的证物盒放在江端鹤桌前。
“这些,便足以证明她做了么?”
江端鹤只略略望了一眼,便拧眉,像是质疑着问道。
温禾柒取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丝帕子,擦了擦额前的汗。
他走上前一步,向江端鹤解释道:
“大人,其实要说禁知姐能做出这样的事,臣下也是决计不信的,可……”
尹却倾本是随意望向一边,听闻臧禁知的名字,便偏过头瞧向江、温二人。
江端鹤自然注意到却倾的目光。
——他板直了身子,轻轻咳过几声,便正色道:
“你可知道,污蔑官员乃是大罪。”
温禾柒身形剧烈一颤,随后便迅疾跪下。
“江大人明鉴,臣下虽愚钝,却也决计不敢捏造证据,污蔑他人,况且,况且禁知姐对臣也有恩,臣……”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江端鹤挥挥手,不耐烦道。
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却倾的神色变化。
——却倾最是重感情,听前半句时还没什么,一说恩情的事,便有所动容。
“江大人,还请您看在臣下曾为您效劳的份上,治臣下的罪前,且容臣下辩驳几句。”
温禾柒提起澜衫前摆,跪下身,恳求道。
江端鹤不动声色,意味为默许他的请求。
随后,温禾柒便从证物盒中取出一只石臼,以及几块晶石。
“大人请看,这只石臼,是臣下在臧禁知居所中的库房中寻见的,此物所存放之处,乃是一方木柜,其上蛛网密布,显然已为陈旧,可这只石臼上,却是一尘不染,臣下深觉心疑,便取出,寻人特特查探。”
江端鹤接过石臼,微微颔首,说道:
“在场查案人员众多,皆可作证,想来你也不敢作假。”
“是,臣下派人仔仔细细查过此物,虽已清理过了,但还是从其上查出些许的奇异粉末。此药罕见,臣下寻遍满城药师,才问出此药作用。”
“此晶块产自满井泽,尝为贵族制作佩饰所用,后来有人发觉,以此物制作的项链,长年佩戴,可侵蚀人的神识,以至于记性衰退,甚至痴傻成疯。佩戴尚且如此,更不必提服用了。”
江端鹤手上把玩着一块晶石,闻言,愤然摔出几尺。
温禾柒忙跪下,劝道:
“大人息怒。”
江端鹤则是感知着却倾的动向。
——他知道,她很快便去捡起方才他砸出的晶石。
江端鹤长吁一口气,仿佛好容易镇定了心绪,便道:
“这也不能证明,却倾汤羹中的药粉,便是禁知放入的。”
“回大人,臣下原也是不信的,可……”
“说啊,否则我便要严刑拷打,治你一个诬告良臣之罪。”
江端鹤声色冰冷而狠戾。
——他早已习惯了审判。
“大人还请看此物。”
温禾柒复又从证物盒中,取出一条红玉珠串。
这样物件,江端鹤或许不认得,可却倾知道。
——那是她特地带给臧禁知的。
她瞪大了双眼,目光如炬。
“这是臧禁知的?”
江端鹤颦眉,发问道。
“是,此珠串上有臧大人的法术残余,臣下也与臧大人身边人求证过了,她的确曾佩戴此物。”
“怎么了,不过一条手串,便能证明她曾前往药房,在却倾的药中动了手脚么?”
江端鹤将布条砸在桌上,沉声道。
“一条手串,的确不能证明什么。可这珠串,是在大人从前故居处,一间药房中寻见的。药房气味清苦,更是因着要煎药,成日里烟雾缭绕,臧大人何故要去那种地界。况且府中也有许多人说明,曾在药房附近见过臧大人,行迹诡异。”
江端鹤声调都低了许多,只说:
“许是给自己寻些治伤的药,也未可知。”
“那敢问大人,可曾听闻臧大人请求此事?”
温禾柒这一句话,足以让现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他们都知道臧禁知最是守规矩的,也看重臣下本分,决计不会随意出入江府药房,取拿其中药物。
“虽说人证物证具在,可要我相信臧禁知能做出这种事,也是极难的。”
江端鹤放下手中物件,神色哀戚。
——到真像是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忠心得力的部将而难过。
温禾柒复又讲述道:
“其实,官场上一直便有传言,说臧大人对大人您宠爱夫人的行迹,有所不满。”
“臣下为保真切,特特也拜访了曾与臧大人共事的曾凡顺、顾云易两位大人,两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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