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盛西浔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临江仙站。
毫无印象。
他又用地图软件搜索了这个站点, 发现距离学校七八公里,周围是一个大型体育馆。
盛西浔想了又想,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这里。
他回国之后也没怎么坐过公共交通, 大部分都是和岑观一起, 也就是一个月前去温淮期就家睡了一觉。
更别提这还是一个公交车站。
盛西浔敢用自己的未来发誓,绝对没在这里坐过车, 但这句话是温淮期发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
温淮期是认错了人吗?难道他之前遇见过和我很像的人?
画室很是热闹,盛西浔一个坐在角落发呆。
隔壁绷好画布的女同学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提醒他的颜料掉在你鞋上了。
盛西浔长得本来就乍眼, 就算发呆也赏心悦目,艺术学院这边都默认了他的非直男身份,但不代表不会欣赏他的颜值,还有人趁着盛西浔发呆的时候假装路过, 看了眼值得对方发呆的作品。
“你们下星期考什么啊,怎么其他人都在找模特, 他还没找?”
“老师让我们自己找模特,不用画一样的, 你问盛西浔?他上次的作业被打回来重画了。”
“是我的错觉吗,他临摹的不是教皇吗,怎么画成了……”
“热恋中吧。”
“盛西浔专业课可以的,主要是他让我印象深刻的都是其他的事。”
……
英渠大学本来就是全国名校, 艺术系在全国艺术院校里也排名靠前。
纯艺的头部专业就是油画系, 盛西浔在国外就学的画画, 和其他人出国学艺术比, 他像是搞错了主次。
这个时候盛西浔戴着耳机完全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 还在犹豫怎么回温淮期的消息。
会完全不记得是不是会让他不高兴啊?
我要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认错了吗?
还是算了。
盛西浔思来想去, 完全没意识到一坨颜料又掉到了自己鞋上。
他最后实在不知道回什么,干脆拍了一张自己画的错误作业发给温淮期。
【盛西浔】:我开小差了。
【盛西浔】: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温淮期还在出项目的路上,点开图片,是盛西浔的画。
英渠的王牌专业很多,计算机系和数学系都是顶尖的。
艺术学院属于单独分类,虽然也在一个大学,都是要单独校考的分类,就算温淮期不了解艺术类,也知道英渠的艺术学院并不好考。
当初他就是通过盛西浔在微博发的校考合格证才选择了自己要读的大学。
黎小栗提过好多次你要是去外省的大学或许补助更多,但温淮期综合考虑还是选择了英渠。
现在回想他早就奋不顾身了,本能靠近比认知喜欢还要更早。
姥姥的确很重要,但姥姥还没到需要温淮期留在身边贴身照看的地步。
温淮期只是想要和盛西浔一个学校。
他只是想,靠近一见钟情的对象。
盛西浔就像距离溺死的最后一秒,得到的那口氧气。
他早就喜欢盛西浔了。
【温淮期】:画得还挺像我。
还没等温淮期回答后面一个问题,对方就以[正在输入中…]都赶不上的速度回复。
【盛西浔】:我都差点忘了我下周要考试,现在画室好多其他同学找的模特。
【盛西浔】:这次的拟题是民族,我在想要不要去租个模特,看到朋友圈有人发出租的。
【盛西浔】:[图][图]
他截图的就是最近朋友圈很热门的「自我旺铺招租」,通俗点就类似什么节日要来了,大家租个对象或者是租个人帮忙写作业。
据说非常火爆,时薪自定,纯粹好玩。
温淮期看一眼就知道性价比不高,还有人发给喜欢的人可见,分明是别有心思。
盛西浔还在发消息,他手速实在很快,发过来的时候几乎是拉长的字体框。
但很奇妙,温淮期都能想到盛西浔说这话的口气。
【温淮期】:那你要租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把盛西浔问住了,他看了眼被自己扔到一边的画框,随便拉个路人都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西方的教廷背景,坐在主位的教皇却长了一张东方面孔。
丝绒的红色披风质感柔软,这张面孔却没第一印象里的苍白,几乎是温淮期幻想里未来的温淮期的样子。
成熟、健康、甚至带着点威严。
盛西浔收回目光,他冒出的念头却无法抑制。
他想要,温淮期做他的模特。
不是墓碑上方那一块黑白的遗照,而是彩色的,最大尺寸画框里的巨幅未来畅想。
【盛西浔】:你多少钱一个小时?
发出去之后盛西浔觉得有点奇怪,迅速撤回。
【盛西浔】:你能让我租一天吗?
还是有点怪,我又不是来租一日男友的。
盛西浔再次撤回。
他以为自己撤回得非常迅速,殊不知温淮期就没移开过目光。
【温淮期】:可以。
【盛西浔】:?
下一秒他差点哀嚎出声,觉得自己总是在对方面前精准社死。
温淮期脾简直太好了。
盛西浔差点热泪盈眶。
温淮期没意识到自己拿着手机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坐在他边上的学长问:“你在谈恋爱?”
温淮期还没说话,副驾的学姐又转头问:“是艺术学院油画系的那个系草?”
学校的消息传得很快,还很容易被校友投稿到网上。
盛西浔的个人微博堪比网红,只是到现在没人扒出温淮期的账号,不然估计也是遍地打卡。
温淮期读不出「系草」俩字,也很难把盛西浔网上凹造型靓照和睡在自己床上宛如摊煎饼的人挂钩。
现在温淮期的笑都没收回去,认识的人虽然知道他人还算温和,也能感觉到这种笑的不一样,学长都挤了挤眼睛。
温淮期:“不是。”
至少现在还不是。
学姐:“真的假的,我听人说你们出双入对的。”
温淮期摇头:“只是对门宿舍的朋友。”
中间还有一个月的逃避期,足以让温淮期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盛西浔又在躲什么。
学长:“那还是挺熟的。”
温淮期嗯了一声。
盛西浔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回复,他以为对方时间不够,又怕打扰到对方人生重要的搞事业进度。
他打了一句/如果你很忙就算了/还没发出去。
【温淮期】:周四。
【温淮期】:不过我没做过模特,要准备什么吗,你可以把要求发给我。
盛西浔盯着上面的话看了好半天,等到回宿舍的时候还有点魂不守舍。
岑观最近也在忙活作业,想象中的大学本质上还是作业堆成的,盛西浔要找模特,他也要找人走秀。
岑观:“马上万圣节了,我选题都没过,好痛苦。”
他躺在床上哀嚎,也就是回来休息一下。
盛西浔画完了要补的作业,回来都没顾得上洗澡,踩着染上了油画颜料的限量版潮牌新鞋坐在桌前查资料。
他问:“观观,你觉得温淮期穿什么民族的衣服好看?”
岑观不知道盛西浔到底开没开窍,问道:“你又要给对方买衣服?这次又用什么理由啊?”
盛西浔摇头,说:“我拜托温淮期做我的模特,等下……你说什么节日到了?万圣节?”
虽然自己的穿书梦已经被当事人男二发现,男二已经出柜,女主角也再三强调已有男友。
盛西浔仍然恐惧那个未来,高度警惕要发生的事。
他迅速打开手机备忘录,看到了自己之前做的高亮提醒。
※万圣节※全校活动,角色扮演,会和女主角在黑暗楼道里接吻。
盛西浔痛苦哀嚎,问岑观:“万圣节我们学院有活动吗?”
岑观:“你忘了吗,之前就发过的。学生会组织全校活动。师生都可以参加,外校的也参加,据说还邀请了小偶像,应该挺好玩的。”
盛西浔:“能不参加吗?”
岑观:“为什么不参加?你们系还是主办方之一,说要做一个百鬼系列。”
盛西浔完全不知道,他惊恐地打开手机班级群。
发现自己忽略了全群通知。
【七天前】【油画系1群(30)】
本系这次参加全校万圣节策划之一,雕塑、版画、国画系辅助策展。
请各位同学踊跃提案。
……
盛西浔深吸一口气:“这真的是活动吗,我怎么感觉是作业。”
岑观:“挺好玩的啊,我们系也做服装,已经有学姐直播做衣服了,也算曝光渠道吧,万一红了呢。”
他问了盛西浔一句:“你大学毕业想做什么啊,我不是说家里蹲那种,就是你打算继续做你专业的事吗?”
盛西浔回答不上来。
等晚上回家,他还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失眠。
盛决这两天也出差,家里都没人,岑观最近很忙,基本都在班上通宵画图。
盛西浔回来还是打游戏居多。
岑观和他不同,明显就是因为喜欢,所以选择。
盛西浔有点茫然,他大半夜睡不着,干脆去了家里的画室,又习惯性地拍了张照片发到微博。
温淮期的手机提醒——
[你特别关注的@penss发了新微博]
他点开一看,盛西浔发的照片倒是不太前几章那种阔少日常。
拍的是他的影子,似乎抓着画笔,灯影拉长,加上将近一点的时间,乍看还有几分落寞。
温淮期发了条微信给盛西浔。
盛西浔在家画画肆无忌惮,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都能画,挂刀在画布刮过发出的声音很是沉闷,越发显得微信提示音清晰无比。
【温淮期】:睡了吗?
盛西浔的心突然没那么沉闷了。
他又想到对方问自己的问题,想着逃避始终不好,还是要正面回答的。
但比起发消息,他更喜欢说话。
【盛西浔】:你方便语音吗?
下一秒温淮期的语音电话就打过来了。
盛西浔听到了熟悉的声线,是温淮期的一句小浔。
明明对不起温淮期的是他,盛西浔的眼眶却陡然酸了。
他低低喊了一声温淮期的名字。
温淮期笑了:“还没睡吗?在干什么。”
他明明知道,却还要问。
盛西浔浑然不知,他说:“我睡不着在画室。”
温淮期问:“学校?”
盛西浔答:“家里。”
温淮期又问:“你家里人呢?”
盛西浔:“我哥不在家,家里只有管家爷爷和其他人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带着哽,温淮期问:“不高兴吗?”
盛西浔:“对不起。”
他又吸了吸鼻子:“我没去过临江仙车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温淮期:“没有认错。”
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没难过,反而问盛西浔:“还画吗?你明天不是还有课,不躺床上准备睡觉?”
盛西浔:“那你呢?”
温淮期:“我和你情况不一样。”
盛西浔:“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问得有点消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恣意,深夜的盛西浔好像露出了另外一面。
温淮期想到第二次见面,暴雨天里缩成一团的少年人,他已经有了猜测。
温淮期:“不会。”
他突然喊了他一声:“小浔。”
盛西浔:“嗯?你怎么喊我这个名字,观观都叫我盆盆的。”
盛决偶尔也会喊,但都不如盛西浔第一次听到电话那头温淮期喊的时候,那种酥麻感。
温淮期叫不出口,问了句:“这个小名谁取的?”
盛西浔呃了一声:“我哥,他说我抓周的时候抓了个脸盆。”
温淮期迟疑地问:“你们家抓周为什么要放脸盆?”
那边的声音轻了许多:“是狗从卫生间叼进来的。”
温淮期笑出了声。
盛西浔:“好笑吧,我也觉得好笑,但应该没人和我重名了。”
他还大胆地调侃了温淮期:“是吧,小淮。”
温淮期:“是,所以我做你的模特,你给我开多少时薪?”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盛西浔扔下刮刀,去洗了手,手机开着扩音,也能录进水声。
深夜里什么动静都能放大,生活好像撞入了耳中,哪怕他们隔了很远很远,这一瞬间却比谁都近。
盛西浔:“一万一小时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困惑」
后来某天玩游戏,盛西浔抽到一个固定问题。
【对彼此小名的第一印象】
温淮期沉默了好久,盛西浔问:“你想笑就笑。”
对方摇头:“我以为你是把自己的姓写错了才……”
盛西浔:“想不到吧!我是真抓盆。”
他还挺得意。
温淮期一直没告诉盛西浔有小名。
后来还是被知道了。
盛西浔:还好啦,不土,我在家也是小宝啊。
温淮期不让他叫。
后来……
盛西浔不高兴了,特地画丑温淮期说是自己对象。
岑观觉得他脑子还是不好使,心想这不是更丢人么?
→还有一章
第35章 温淮期还真的没干过一小时一万的时薪, 他放下鼠标,站到酒店的窗边。
他跟着老师到了隔壁城市,房间所在的楼层很高, 但也没办法眺望到隔了几千公里外的人。
他笑着说:“是不是太高了?”
盛西浔还顺便洗了个澡, 他这边的水声足以传到温淮期那边。
他的声音混着水声,有点模糊:“是有点高, 你的话值得。”
温淮期:“你只要在朋友圈发一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报名。”
那边也很安静,所以温淮期能根据盛西浔的声音判断出对方的动作,这样深夜通话, 仿佛衍生了无限的亲密感。
盛西浔说:“那不一样,我就是想给你开多一点!但是把我的所有给你你肯定不会要的。”
温淮期现在已经知道盛西浔因为害怕他死所以才对他如此关照。
但又忍不住问:“如果你没有梦见我死了,我们只是普通遇见,你还会给我开这种条件吗?”
盛西浔想了想, 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他“那我可能不会在开学典礼迟到,就算分宿舍我们是舍友, 应该也不会去你的宿舍?”
温淮期噢了一声,“这么确定不会吗?”
盛西浔面对温淮期话总是很多, 他把对方摆在人生的重要位置,加上藏着的事都快被温淮期刨光了,他闷闷地说:“虽然我朋友很少,也很想要交新的朋友, 但又有点害怕这个过程。”
花洒关掉的瞬间, 盛西浔的哽咽精准地传入了温淮期的耳里。
温淮期:“我也是。”
盛西浔吸了口气, “这么一想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你有没有朋友。”
温淮期看着窗外的夜景, 突然问了盛西浔一句:“你房间有窗户吗?”
盛西浔:“当然有啊。”
他跑过去拉开窗帘, 看了一眼:“今天月亮很圆。”
温淮期嗯了一声, 问:“月亮边上有星星吗?”
盛西浔:“有两颗,不是很亮。”
温淮期:“我还真的没有很好的朋友。”
他话题转移得太快,盛西浔啊了一声:“你这个人有点……”
盛西浔跟黎小栗发过好几次微信。
虽然他还带着点穿书梦的滤镜,但黎小栗实在是ooc太多,字里行间对温淮期别提好感,乍看还恶感挺多的,活像温淮期骗了她不少钱。
温淮期问:“有点什么?”
盛西浔想了想:“有点不爱搭理人。”
温淮期笑了一声:“有吗?不知道是谁晾了我一个月。”
盛西浔有点心虚,他现在老底都被温淮期掀光了,虽然不是自愿的,居然也有点舒畅。
盛西浔擦了擦头发,辩解了一句:“我没有晾……”
温淮期:“是吗?你都打算和别人谈恋爱了,不是要丢下我的意思吗?”
盛西浔心里有了个刮开了一个字的答案,他没勇气全部刮开,这个时候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还要看你长命百岁。”
他俩加起来都不到四十,长命百岁听起来有点滑稽。
可盛西浔说得很认真,还是很笃定这个梦的真实性。
他的男二上位计划中道崩阻,但心里的歉疚感却没有散去分毫。
盛西浔还是很害怕未来,他决定换一个目标——
把温淮期养得健健康康,亲眼目睹对方的幸福未来。
他没意识到自己以为的沉默其实是嘀咕,被温淮期听了个干干净净。
但温淮期没有打扰他,他发现盛西浔就算接受了自己和和黎小栗说的无数次不可能,仍然会笃定坏的未来。
这和盛西浔平时表现出来的灿烂恣意完全相反,仿佛他天生的向阳根茎断过一次。就算人工续上了,还是有保持着微妙的下坠状态。
温淮期问:“你刚才洗澡了吗?”
盛西浔:“你没听出来吗?”
说完他呃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说了不太正常的话。
温淮期的声音含着笑,盛西浔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呢,在干嘛?”
好像没什么好好说的,但又有很多话要说。
这种体验很新奇,盛西浔的好奇心又持续上涨。
穿书梦境的模版男二温淮期,也有一天一天走过的日常琐碎时光。
温淮期:“看月亮。”
盛西浔:“我也是。”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次:“你说临江仙站遇见我,是哪年啊,我回国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上的。”
盛西浔的手机放在一边,坐在飘窗上看外面,他明明和温淮期开的是语音,但温淮期却说:“你先吹个头发。”
盛西浔哇了一声:“你是不是能偷看我?”
温淮期还很配合盛西浔的口气:“是啊,看到你头发都滴水了。”
盛西浔:“你等我五分钟。”
温淮期说了句好。
语音一挂,温淮期点开通讯录,找到了岑观的账号。
温淮期的微信通讯录人很多,分组特别详细,按照同学能细分很多,括号内还是一些比较好记忆的提示。
岑观的备注还是以前他的姓。
温淮期上次找对方还没改掉备注,现在顺手改了,发了一句:现在有空吗?
岑观正好剪完一块布料趴在桌上休息,发现消息提醒是温淮期突然就清醒了。
【岑观】:又有事?
【温淮期】:问问盛西浔高中的事。
【温淮期】:方便接电话吗?
盛西浔十万火急吹完头,钻进被窝的时候发现都快两点了。
他的生物钟已经走向犯困,突然有点懊恼自己怎么拖着温淮期说了那么久,对方明明身体不好不能熬夜的。
他给温淮期发了一句: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发出去之后盛西浔才发现自己和温淮期聊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正经事一点没聊。
比如考试,比如温淮期什么时候回来,时薪倒是说了,温淮期好像根本没当回事。
还有周五的万圣节活动,也不知道温淮期这个打工狂魔有没有兴趣参加。
盛西浔怕逃不掉这个活动,又担心出什么情节点的岔子,不知道为什么,温淮期过来他还能安心一点。
结果温淮期还没有秒回。
明明刚才不是还说等我的吗?
难道睡着了?
盛西浔独自在画室画画的那点忧郁都被打散了,这个时候还有点不高兴,反而更加清醒了。
他点开自己和温淮期的微信,又点进对方的头像。
温淮期这个人实在是无趣至极,背景图都一片漆黑,一句话简介是心无外物。
盛西浔感叹了一句:“他才像是要去佛学院的。”
他吹头发只花了两分钟,后面躺床的三分钟都非常漫长。
但五分钟后温淮期还真的回复了。
【温淮期】:好。
盛西浔心想你明明说等我吹头告诉我的。
怎么骗人呢。
他刚要在聊天框输出一大段自己的愤怒,点开符号精心挑选能反应自己的此刻状态的emoiji,结果温淮期发了语音条过来。
温淮期:“去年五月二十三号,临江仙公交站台的导引牌右侧,你给我递了一瓶水。”
盛西浔愣了,语音自动播放下一条:“我会在你考试前一天回来的,时薪一万太高了,你请我吃一顿你做的饭就好。”
盛西浔终于明白什么叫免费的就是最贵的了。
他急急忙忙回复:“我不会做饭啊!”
小少爷顶多煎煎牛排和用空气炸锅炸办成品。
他连切葱姜蒜都能切到手,加上家里也有全套的保姆,根本不用他亲自下厨。
这个要求简直太为难人了。
他又说:“我给你递过水?我想想啊。”
递水的提示实在太明显了,但盛西浔搜寻记忆,五月应该是夏天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跑步给狗喂水。
他按住语音键,又问:“能再给点提示吗,我记性很差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语音,温淮期在这头翻来覆去地听。
盛西浔的声音很有活力,还藏着不自觉的撒娇,估计已经躺上了床,还录进了翻动被子的鼓风声。
温淮期忍不住多听了两遍。
他忍了好久才没让自己把这种反复重听的情绪录进去,还在录之前喝了口水。
温淮期:“我那时候快晕倒了。”
盛西浔从来没这么急迫过,以前他最讨厌语音条了,觉得语音有什么好的,不能打字吗。
这会缺嫌弃温淮期说的太少,两秒怎么这么短啊!!
晕倒晕倒晕倒……
五月二十三日……
盛西浔狠狠按住语音键:“我想起来了!我那天见义勇为还被我哥骂了!”
温淮期本来以为能听到一点初见面的印象,没想到重点在被骂。
他又觉得好笑,可以看出盛西浔跟家里人的关系很好。
盛西浔本该长势良好的青春期,唯独被撒了一瓶农药,是刚才五分钟的对话里,岑观说的那个人。
也是盛西浔转学后的高三学长,曾经也被盛西浔划入朋友范围里的严津。
岑观熬夜熬得头昏眼花,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但温淮期几分钟后还要和盛西浔聊天,这几乎是见缝插针地询问,还挑了个半夜防线最低的时候。
换做白天岑观可能还要警觉一点,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对话完全被温淮期掌控,几乎是他问岑观回答的模式。
“那个人渣,每次都逮我不在的时候和盆盆套近乎,说带他出去玩根本就是消费盛西浔。”
“我那会家里有事,闹得有点凶,都没顾得上……也挺内疚的,盛西浔交朋友的门槛太高了,我被他选中,责任感都有点强。”
“不过他很好骗,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很亲近,他的眼里就没有坏人。”
“后面的事我不清楚,反正暑假有天他俩吵架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不过后来我就没见到严津了,盛西浔看上去也挺不高兴的。”
“我问过盛决大哥,他说希望我没事带着盛西浔多转转,高三我家关系缓和点,加上校考,我们都是一起的。”
……
时间只有五分钟,足够温淮期挑拣出有用信息。
这个时候对话框那边的盛西浔还在发语音。
“你就是那个晕倒的男孩子啊?”
“我当时着急和我哥去参加聚会,所以都没送你去医院。”
“温淮期你当时还让我别送是不是?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你戴着帽子和口罩是吧,防晒做得还挺好,都遮成那样了我怎么认得出来啊。”
“对不起啊温淮期,我把你忘了。”
温淮期感觉自己收到的都是弹框的热烈回应。
对方一个小时前的沉闷一扫而空,声音轻快,盛西浔喊他的名字好像都能在脑内自动识别,然后循环播放。
凌晨两点的城市也不热闹,温淮期心里的心疼和雀跃却倾巢而出,搅得他反复涌出——
想见他。
想看他。
想抱他。
要是那天早晨,真的亲下去就好了。
视频通话请求突然弹出来。
是盛西浔发起的。
他对温淮期的隐秘期望一无所知,少年人躺在松软的床上,举着手机,露出侧躺的脸,床头的灯光不明亮,却仍然照得盛西浔眼神亮晶晶的。
眉眼和嘴唇都在表示他很高兴。
盛西浔:“hi!原来我去年就见过的温淮期!”
对面的人都没换睡衣,身后是城市的夜景。
窗帘的条灯比盛西浔的睡眠灯亮很多,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盛西浔好像被对方的眼神彻底笼罩。
他却没感觉到这种危险,反而开始关心温淮期的身体:“紧急查岗!你还是快点睡觉吧,很晚了!”
温淮期笑了一声:“朋友有必要被查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查岗」
盛西浔很少有应酬的时候,但艺术圈偶尔还有一些这种活动。
某次他参加两天一夜的游轮聚会,晚上兴致缺缺地打台球。
一摸发现手机还在房间,急着要回去拿。
一边的人问:不就是没带手机吗,不用着急吧?
另一个:他家那位查得比较严。
不少人的眼神落到盛西浔的手上,无名指的戒指很是惹眼。
但干这行不少的也不兴这套,恨不得每个手指都戴上。
有人问:他结婚了?
盛西浔问了个时间,打算回去了,正好听到这句话,嗯了一声。
“十九岁就结婚了。”
“开玩笑呢,还没到婚龄吧?”
盛西浔已经走远了。
回到房间,窗外是幽深的海面,盛西浔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给温淮期回了一个视频电话。
对方似乎还在书房,看到那边的盛西浔,问:“忘带手机了?”
盛西浔:“他们都笑我家里管得严。”
温淮期:“你要是觉得烦,我可以……”
盛西浔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心甘情愿被套进去,“不会,随便你查岗。”
温淮期:“毕竟不是朋友了。”
盛西浔嘶了一声,“知道了,我亲爱的……”
后面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第36章 盛西浔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醒来的时候看手机,通话结束在三点多。
后面是温淮期的一句晚安。
盛西浔一看时间。
都快中午了,他猛地坐起, 想到自己没有课, 又躺下了。
手机班级群里还都是关于万圣节的讨论,各种抱怨最近事情很多。
「你们都找到模特了?我真的不想再找上次画的裸模大叔。 」
「那个叔叔起码长得非常有特点, 你能高分的。」
「你们怎么不找!有女朋友男朋友了不起是吗?!」
「太好看的不好画,我才不画我对象,画不好又有被修理了。」
「说的你好像有对象一样。」
「对了@盛西浔 你找好了没有,名单出了, 你是周五下午A画室考,记得提交模特照片。」
班长还重复发了一个表格,让这帮找到模特的人填资料。
底下都是抱怨,我们都是自由的油画系了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表格。
有的熬夜这个点根本没醒。
「盛西浔」:找好了, 我等会填。
大概是昨天和温淮期聊了那么久,盛西浔的心情明显变好, 又想到对方的健康问题,生怕再多发点什么打扰到对方, 也没在发点别的。
朋友圈都是下周万圣节的预热,各种海报轮番放送,还有好几个系的合作宣传。
晏岭所在的公共管理系这次负责舞台,他发了好几个友情招人, 底下还有共同好友在调戏他。
盛西浔想到的自己拜托小陈哥的事, 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对方。
目前温淮期姥姥的的身体还算良好, 老太太高血压和类风湿, 也没查出疑似癌症。
盛西浔问:“能做个定期公益项目吗?”
小陈是盛决的秘书, 这个时候刚好开完会, 盛决还在前面翻合同,小陈瞥了眼老板,电话里的小少爷还在提要求。
盛决看了过来。
小陈的表情管理不太好,盛决一眼就看出了他手机那边的对象。
盛决伸手,小陈把手机递了过去。
盛西浔还在发表自己的伟大公益计划:“不要三个月体检一次吧,一个月一次不行吗?”
盛决:“你是结婚了吗,那么操心人家老太太的身体,爷爷的身体你不关心关心?”
盛西浔被吓了一跳:“哥你干嘛啊,我和小陈打电话呢。”
盛决:“你觉得陈秘书能避开我给你搞那些公益计划吗?”
盛家旗下有很多资产,名下的私人医院也不少,口腔科更是全国前沿。
最近盛爷爷的旅游实际上考察养老项目,等着之后做高端养老。
全家都是彻头彻尾的事业心,偏偏最小的这个只想着败家。
盛西浔还头头是道:“这不是一种宣传手段吗?”
盛决:“少来那套,你定位就在一个小区,鬼都能看出来你什么心思,每次脑袋一拍做决定,给你擦屁股的都是我。”
盛决最近出差,他在分部刚开完会,本来打算关心一下最近明显消沉的弟弟,发现盛西浔又迂回地让指使小陈干点别的事了。
盛西浔哼了一声:“你会做没好处的事吗?”
盛决也承认,但不妨碍他反问:“你没私心?”
年长的大哥想到他在粉色软件里刷到的亲弟弟。
出国看酒庄的时候盛决就很在意,后来点开陈年软件,作为家属的盛决一眼就看出那条狗就是自家养的,再看后面那半张脸,化成灰也认识。
【简介:180/18 纯血1】
什么东西,对自己的定位这么不清晰的吗?
而且简介是这么写的吗!
盛决还是有做大哥的包袱,没忍心吐槽自己亲弟弟的头像到简介都不太符合软件生态。
结果对方的被喜欢率居然还在排行前五十。
盛西浔压根不知道自己在亲哥面前纯纯掉马,他还是认真地确认:“我就是希望温淮期好啊。”
盛决问:“哪种好?”
他没急着签合同,站在一边处理起自己的家务事,小陈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也走开了。
盛决的电脑还没关机,上面是他前任秘书的新公司页面。
很崭新的公司,正在招人。
盛西浔:“和我希望大哥你好一样啊。”
少年人的声音清澈无比:“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这种祝福也土得掉渣,但盛决不得不承认很有节日氛围,也很符合盛西浔这个喜欢过节的人的喜欢。
盛决笑了一声:“没别的了?”
盛西浔:“那还要别的吗?你都喜欢男的,我总不能祝你早生贵子。”
盛决抽了抽嘴角,问盛西浔:“那你下同性交友软件什么意思,你前段时就不是信誓旦旦和我说不喜欢男人吗?”
青春期尾巴的盛西浔顿时有点苦恼。
他如实告诉盛决:“我可能到了人类的发情期,反正最近蠢蠢欲动,总想和人接吻……什么的。”
这种事跟亲哥说也有点难为情,盛西浔又叹了口气,心想:接吻的对象都很单一。
但他不敢。
盛决点头:“正常,你不是才十八岁。”
盛西浔:“你十八岁是不是交往过好几个对象了啊?”
盛决:“别胡说,我十八岁还被爷爷摁着学习呢,在国外以为能潇洒,还没进赌场就被抓出来了。”
大十岁的哥哥青春期比盛西浔不自由多了,毕竟是长子,盛决的责任本来就比盛西浔大。
即便盛家家庭氛围不错,但也不会十全十美,现在盛决还是很愧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盛西浔。
他看了眼手表的时间,问:“你今天没课?”
盛西浔点头:“上午没课,我在家躺着。”
盛决想了想,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温淮期太好了?”
盛西浔看着天花板,手机后台通话中,他还在刷新图库找要给温淮期穿的民族服饰,想着让管家找人紧急订做一套。
但是温淮期要周二才回来,一天内估计做不完,只能提前让温淮期报尺寸了。
盛西浔知道盛决想问什么,他没说出隐藏答案,回了表面的问题答案:“没有啊,我都觉得太不好了。”
让盛决很难不想到当初盛西浔去年暑假遇到的事。
某种程度交朋友也跟开盲盒一样,很容易出错。
盛决思考了一会,问:“那你对温淮期和对严津,是一种好吗?”
盛西浔久久不语。
盛决:“我知道不应该提起他,但是小浔,你应该分清楚,你的喜欢,是什么喜欢。”
盛决自己是从十八岁过来的,但他的十八岁和盛西浔不太一样。
用朋友的话说就是你们家从祖辈到小辈都八百个心眼,就唯独小弟像是黑猫生出了白猫一样。
有点太白纸了。
但白纸不好吗?
盛西浔知道盛决问的是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想到的都是那场暴雨。
还有伤口,斥责和心痛。
盛西浔的声音都蔫了:“我当时好像真的是疼痛青春男主角,和朋友在暴雨中决裂。”
他还回忆了一下,喊了声哥:“我那天是不是都晕倒了?”
盛决一时间无言以对,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话聊气氛又被盛西浔无情破坏。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对盛西浔果然不能正常说话。
盛决:“是晕倒了,你身上又不是没钱,下暴雨不能撑把伞吗?淋雨很酷?”
想到那天的事盛决都觉得脑壳疼,他也没多大,但很容易因为亲弟徒生白发。
盛决叹了口气:“你跟严津闹翻了揍人没问题,下暴雨坐公交车乱窜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心有余悸:“后来电话都打不通,如果不是有人把你送到医院还知道给你手机充电,我都要报警了。”
盛决到知道盛西浔跟那个叫严津的小子彻底闹翻,但闹翻的内容据岑观拼凑总结转述,是因为严津本人心眼小,爱慕虚荣又嫉妒盛西浔。
等盛决匆匆回来,本来想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却发现对方是高三生,已经高考结束等着上大学了。
最后处理的结果就是让他不要再见盛西浔。
这个时候盛西浔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难过,“哥,他一开始挺好的。”
外面天光大量,太阳洒进房间,床上的盛西浔翻了个身,拿手臂遮住了眼睛。
盛西浔:“但后来和他相处让我不舒服。”
他顿了顿:“温淮期不一样,他不像严津,喜欢的是我的身份、家世还有我的零花钱。”
盛西浔:“哥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梦吗,他太可怜了,我就是想竭尽全力,对他好。”
盛西浔是很爱聊天,但他其实语言很匮乏,或许是家里能说会道的太多了,基因在他这里延续不强。
盛决知道自己弟弟本质上还是缄默敏感的。
所以很容易被伤害,但还不太能看出来被伤到什么程度,成年人的感情向来以自我为主,奉献都要先预估风险值。
但盛西浔不会,他十八岁,却延续八岁的交朋友准则,竭尽所能,把自己的情绪努力地传达给对方。
所以笨拙,所以很好欺负,所以很容易被践踏,一方面盛决很希望他长大,一方面又希望他永远纯真。
盛决:“你确定那是朋友的「对他好」?”
他问完之后得到了长长的沉默。
隔了一会,盛西浔说终于摊牌了:“我不会和温淮期谈恋爱的,哥,我怕我害死他。”
盛决没再说什么梦是反的,他只是嗯了一声,反问:“那如果温淮期喜欢你呢?”
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盛西浔:“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的自我认知非常正确:“我就是颜值高了点、有钱了一点、家里条件好了一点。”
盛西浔:“他颜值还比我高呢,以后肯定比我更有钱条件更好,为什么要喜欢我?”
盛决一时间无言以对,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
比起盛西浔,他更担心那个叫温淮期的小子的精神状况。
他最好不要因为自己家臭小子无条件的关心就死心塌地,简直太可怜了。
死鸭子嘴硬还能烫烫掰开嘴,木头可没那容易开花的啊。
但铁树其实已经开花了,现在的盛西浔就是死鸭子嘴硬:“你就是淫者见淫,我和温淮期清清白白,就是那种不会越界的朋友。”
他唉了一声:“我之前觉得我找个男朋友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盛决嗤笑一声:“找到了吗?”
盛西浔怒了:“你瞧不起我?”
盛决:“你吃个饭都挑三拣四,找对象那肯定是鸡蛋里挑骨头,我看什么人能受得了你。”
盛西浔:“你给我等着!”
挂完电话盛西浔还很生气,眼看十二点多了,他给温淮期发了语音。
“温淮期我和你说!我哥真的太讨厌了,他居然说我肯定找不到男朋友,你觉得可能吗?”
“对了你尺寸多少啊,我要确认一下……”
“你别多想啊,是做衣服的尺寸,还要你的照片,我要上交的……”
……
温淮期正在吃午饭,他一向觉少,熬夜之后顶多面色更苍白,看得旁人更觉得他被压榨。
老师还给他点了个超大份的羊肉面,看得学长非常羡慕。
这个时候温淮期的手机疯狂震动,他点开语音条才发现自己没戴耳机,其他人都听到了。
满桌寂静。
温淮期这辈子都没这么手忙脚乱过,没想到锁屏了反而变成了扩音版本。
「尺寸多少」盘桓在在场人的耳里。
等温淮期彻底静音后,迎上了老师和学长学姐揶揄的眼神。
学长1:“我们也不歧视同性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学姐2:“再沉稳的学弟谈恋爱也会脸红啊,小男朋友挺会撒娇哈。”
他们已经说得很收敛了。
不然还想问问什么尺寸什么确认,这几个关键词挂钩男朋友简直让人顿时面红耳赤。
温淮期佯装冷静地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老师:“你确实应该谈谈恋爱,成天不是学习就是工作,毕业以后肯定更忙,这个年纪还是得多谈谈的。”
温淮期本来想解释,后来还是算了。
他回复盛西浔:什么尺寸,能具体一点吗?
盛西浔已经到学校了,他给岑观打包了一份家里阿姨做的糖醋小排,自己在阳台收衣服。
手机还在岑观桌前,刚才他俩一起找服装资料。
手机震动,岑观下意识看了眼,然后卧槽一声。
正好盛西浔抱着自己晒好的玩偶进来,岑观大喊一声:“你和温淮期什么情况啊?已经坦诚相见了吗?”
盛西浔看了眼消息,似乎觉得岑观大惊小怪,反问:“要是真的坦诚相见了为什么我还要问他尺寸啊?”
岑观麻了:你反驳错点了吧!你的坦诚相见和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盛西浔没想到温淮期居然说他只有一寸照。
他沉默了很久,又觉得挺符合温淮期的作风的,对方可能就是那种合照都只会出现在各种竞赛里的学霸。
手机相册除了打工日常估计就是有用信息,也不会有为了挺别好看的日落停下来的时候。
一起吃饭的时候盛西浔对着路边的小猫拍照,温淮期只是站在边上,默默地等盛西浔拍完。
盛西浔问一句小猫可爱吗。
温淮期说可爱。
盛西浔不能说他很敷衍,他觉得有点难过。他的视角不太一样,别人眼里的温淮期是一个符号,盛西浔却在梦里纵横看过对方的余生。
温淮期走得太快,一辈子急速燃烧,变成了英年的一张遗照。
盛西浔想:这个人太无聊了,得抓着他干点好玩的,他把温淮期的高清一寸照上传,又花了几天盯着管家找的私人成衣师傅做衣服。
班上不少人买现成的衣服,选欧风的也不在少数。
朋友圈都能实时跟进大家的进度,模特上至六十大叔,据说是模特市场斥巨资三百一天请的。下至六岁小孩,好像是同学男朋友的侄女。
看得隔壁搞国画的非常感慨,希望油画系下次给个模特心理价位,他们几个班下次选题或许往这个方向靠。
岑观知道盛西浔选了藏袍,得知是盛西浔家人脉找的私人订制,非跟着盛西浔去看制作工艺,他这是学业心重,但不妨碍他对盛西浔专业审美的赞美。
钞能力赶出来的手工藏袍质感一流,看得岑观垂涎无比,他拍了几张照片,又问盛西浔:“你后天考试,温淮期还没回来,这么笃定衣服不用改啊。”
盛西浔点头:“又不是你们专业的作业,衣服一换,往那边一坐,我画就可以了。”
岑观问:“知道怎么穿吗?穿不好就跟裤子提了一半一样。”
盛西浔觉得挺简单的:“你不是录视频了吗,我绝对可以的。”
岑观:“你最好是。”
他忍着没看朋友圈,又有点看热闹的心思,一刷新,发现黎小栗居然在朋友圈宣布脱单了。
岑观:“你看。”
盛西浔还在给温淮期发消息,“怎么了?”
岑观:“黎小栗有男朋友了!”
盛西浔哦了一声。
岑观有点诧异他的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会激动一下。”
盛西浔还在看成品藏袍,一边说:“他俩都那么明确拒绝我了,我再坚持就是神经病了。”
盛西浔接过包好的衣服,带着岑观上了车:“还是命比较重要,我就是怕他……”
就冲盛西浔对温淮期这个态度,岑观都开始可怜温淮期了。也有点明白温淮期为什么没打全方位的直球,感觉盛西浔这种小少爷跑路的可能性很大,搞不好直接出国,插翅难逃对盛西浔来说是不可能的。
上次一躲就是一个月,出国研学一把抓,实在是恐怖。
饶是岑观对温淮期没什么好感,都觉得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有人在学习上顺风顺水,爱情……
呵,喜欢上了一根开花了也不承认了的铁树。
岑观:“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温淮期现在好着呢。”
他还是没忍住:“温淮期都和你说不是直男了,你不会还想给他找男朋友吧,你到底是他妈妈还是他……”
盛西浔:“是朋友!”
岑观大喊:“我也是你朋友!”
盛西浔:“你不一样,观观又不用我操心,生命力顽强,肺活量超标。”
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话,盛西浔又改口:“你以后的男朋友肯定很幸福。”
岑观听不下去了,想到温淮期上星期大半夜给自己打的电话套话,试探着问了句:“你和温淮期说过以前和严津的事吗?”
盛西浔抿了抿嘴:“几乎没说。”
岑观观察了盛西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你……”
盛西浔:“我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也对他问心无愧。”
他又笑了笑,车载音乐播放着盛西浔喜欢的乐队的金曲,他好像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灿烂。
岑观:“也是,是他对不起你,你又不欠他的,他成天花你钱还觉得你对他不够好……”
他还是很愧疚:“要不是那段时间我跟我爸……”
盛西浔摇头:“没事,我哥说这算一个教训,让我不要太自来熟,不要跟人什么都说,不要……对别人太好了。”
他顿了顿:“我想对一个人好,是我的事,温淮期和严津不一样的吗,和他相处我感觉很舒服。”
岑观:“是啊,反正温淮期人品我是可以保证的啦,毕竟做过半年同学,他除了抠门挑不出太大毛病。”
盛西浔急忙反驳:“那叫节俭,抠门才不是这样的。”
岑观:你怎么还没跟人好上就已经一副老婆嘴脸!好奇怪啊你!
盛西浔本来以为起码要周四晚上才能见到温淮期,却没想到对方上午就回来了。
对方回来的时候盛西浔还在教学楼的小会议室。班上不少人在讨论万圣节的造型,百鬼实在太难为盛西浔了,他实在不是很想扮女鬼。
不知道谁出了个馊主意从聊斋男鬼里抽签选,还要妆发自理,导致哀鸿遍野。
温淮期第一次来艺术院的楼,油画系有自己固定的教室和画室。这边的楼建筑都不太一样,据说都是一流的建筑大师做的设计,走到三楼都没有楼梯,全都是上坡和下坡。
平时学院就是开放的,还能看到明显的游客。
温淮期没有事先告诉盛西浔自己回来,也是想亲自看看对方专业的日常生活。
英渠大学合并了很多专业院校,美术类算顶尖,表演类没那么强。
但这两个学院的学生本来在普通人的认知范围里都属于颜值拔高的水平,有时候在食堂吃饭,明显能分辨出来艺术类的和非艺术类的。
盛西浔他们班开讨论会也没关门,温淮期路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边的背影,盛西浔刚才抽完签,看着上面的男鬼二字心如死灰。
隔壁的同学看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出了个馊主意:“我们抽到男鬼的都打算周五考完试,穿着模特的衣服参加万圣节。”
盛西浔刚要说话,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后面看。他顿时毛骨悚然,不敢往后看。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盛西浔差点弹起来,又被按了回去,然后盛西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非本专业不能进来吗?”
学校一届的民选校草评选早就落幕,根本没评选出的到底谁能荣获校草,最后成了各个系的混乱吵架。
但候选人长什么样大家都记住了。
盛西浔矜贵高冷,个高腿长,一双眼睛比头发还抢眼,本来就很好认,三天两头有人在万事墙发偶遇他的。惹得不少人不高兴,说他又不是明星,有什么好发的。
温淮期被偶遇的次数少很多,他本来就很有种隐匿的气质,存在感好像收放自如,这个时候也一样,都进来了才被人发现。
坐在盛西浔边上的男同学识趣地去另一边讨论万圣节男鬼妆了。
盛西浔惊讶地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人:“你回来了?”
前排还有人在激烈地讨论男鬼到底传统聊斋疯还是欧美影视风,盛西浔捏着手上的纸条,都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一双眼就盯着温淮期看。
也就几天没见而已,盛西浔突然觉得这几天比一个月还漫长。
他一双眼本来就长得好看,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亮闪闪的,很容易让温淮期想到小时候玩跳棋的玻璃珠子,好看得总惹人收藏。
但盛西浔是最珍贵的藏品,温淮期现在没有能力沾染。
却又不希望别人沾染。
他还是在忍,希望自己能压住直接表白的欲望,不要打草惊蛇,万一把盛西浔吓到远走国外,远程担心他的生死,就得不偿失了。
可一般人都架不住这种看法,温淮期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眼:“别这么看我。”
温热的掌心落在眼前,盛西浔下意识的抓起温淮期的手:“看看怎么了。”
他又捏着对方的手腕丈量,似乎要对比一下温淮期是不是瘦了。心里的想念好像积压了好久,盛西浔都没忍,脱口而出:“你去了好久,我好想你。”
这句话杀伤力有点大,温淮期愣了愣,随后笑了:“没有很久。”
盛西浔问:“有好好吃饭吗,你天天熬夜,必须去体检一下。”
温淮期压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说:“你不是每天查岗吗?”
盛西浔哼了一声:“查岗怎么了,朋友也可以查岗啊,那天我和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你居然也不提醒我。”
温淮期的穿着向来朴素,最近天气转冷,连盛西浔都穿上了加绒卫衣,对方还只是披了一件外套,那点弱不禁风的感觉更是明显。
盛西浔捏完温淮期的手又去看对方的脸,巴不得对方站起来给他好好检查一遍,然后问:“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都过了,走廊有人扛着一米宽的画框下课。
这个会议室前排已经有人发现了温淮期,忍不住往后看去。
会议室不算大,他们班上有些事要集中说都放在这边。
最后一排本来就因为布局关系高了一点,导致说话的两个人活像有个舞台一样。
“这还不是一对是什么?”
“我听计算机系的说温淮期不好接近啊,盛西浔怎么还能动手啊?”
“真情侣罢了。”
“盛西浔不是说没和温淮期在谈吗?”
“人家小少爷,估计家里不能搞男同吧,当然要地下恋爱了。”
“赌一杯奶茶这俩人肯定be。”
“之前有人在万事墙说温淮期嫁入豪门,是这个豪门吗?”
“小声点!看过来了!”
盛西浔本人对周围的目光不太敏感,他很容易和人说话眼里就有那个人。
温淮期的微信签名是心外无物,本质上盛西浔才做到了心外无物。
温淮期对其他人的目光很敏感,但也感觉得到没有恶意。
这个时候还冲前面的男生笑了笑,盛西浔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凶巴巴地说:“别拍!收费的!”
温淮期笑了。
盛西浔推了他一下:“走了走了,我们吃饭去。”
班长喊:“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啊。”
盛西浔挥了挥手。
刚好是中午饭点,这边离三食堂近,右边教学楼外还有不少因为最新装置艺术来打卡的同学,乍看还挺热闹。
盛西浔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问温淮期:“你要拍一张吗,好多人都发微博了。”
温淮期摇头。
盛西浔又说:“你居然给我提供一寸照,大家提交的模特照其实等于造型照片,老师问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抱怨了一句,又往前走。
秋风冷冷,温淮期的刘海都被吹开了,盛西浔发现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对方,又想到盛决那句——
那如果温淮期喜欢你呢?
不能吧。
不,其实他已经感受到了。
无用是之前那句「小浔,我很想你」,还是对方透露出来的只属于他的亲昵。
都不一样。
可是。
盛西浔就算接受了男二出柜放到一起,也没把自己作为选项。
他于心有愧,哪怕哪个未来还没到来。
温淮期就跟在盛西浔后面,盛西浔不喜欢这种走路模式,又等他走近,挨着对方走。
盛西浔问:“吃什么?食堂?你不会还吃套餐饭吧,我都想尽办法给你充卡了。 ”
站在他身边的男大学生笑了笑,问:“这么关心我吃什么?”
盛西浔歪了歪头,看向对方:“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的。”
温淮期:“男朋友都不会这么关心我吧?”
这句话才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那还要验收一下成果吗?”
盛西浔的心仿佛被羽毛刮了一下,都是那声「男朋友」。
他差点就对号入座,又从座位弹了出来,迅速回嘴:“验收?称体重吗?”
然后转移话题:“你下午还有事吗,不然跟我回家怎么样?给你做的衣服还放在家里。”
盛西浔又想到了温淮期指定的薪酬,抬眼看向对方:“可不可以换个方式?”
温淮期没明白:“什么?”
盛西浔拉住他的衣角,感受了对方布料的单薄,又把自己的小围巾摘下来给对方裹上。
堂堂油画系top帅哥的围巾其实跟酷帅无关,爬满青蛙,乍看吵得要死。
温淮期也没拒绝,盛西浔一边给他加围巾一边说:“就是你说的做饭。”
盛西浔的眉毛蹙起,大概是第一次给人干这种事,愣是围出了一种要把温淮期勒死的杀气。
温淮期:“不行。”
盛西浔狠狠扯下围巾,然后把温淮期拽到了眼前:“为什么!小心我毒死你!”
凑近的面容仍然苍白,但精致的眉眼噙着笑意,呼吸喷在脸上。
温淮期摇头:“不会我可以教你。”
盛西浔唉了一声,很是绝望:“你要吃什么?不要太难的,泡面我可以考虑。”
温淮期拽走了围巾,也无所谓此刻人来人往,他还若无其事地给盛西浔整理了领子,把对方的卫衣抽带调整得对齐平整,嗓音像是混着秋天红叶的温柔:“那要去我家吗?”
#校园万事墙:【吐槽贴】现在的男同实在太明目张胆了!!我在三食堂靠窗吃饭,就看到这种画面!有没有搞错啊!能不能对我们单身人士友好一点!远看是挺唯美的,谁知道近看是不是丑得要命啊!!受不了了![视频]
—救!不是那谁和那谁吗?!
—不是说没谈吗!
—不是说是两男争一女吗!!
—哈哈哈帅哥果然是gay!
—计算机系必须是1!!
—凭什么艺术系遍地是0啊!辟谣!!
—本人刚才路过,这对已经在商量见家长了。
—盛西浔,你竟然还不承认你是男同?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
温淮期跟着大老板接受了采访,
他这边的问题不多,正好到情人节,有一个是额外加的。
「您觉得朋友和恋人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温淮期的回答是:清清白白,不会越界。
盛西浔下飞机才看到这个电子刊专访,心想人工智能的公司回答情人节私人问题那么不专业。
他回去的路上才觉得这个回答似曾相识。
来接他的盛决坐在一边,嗤了一声:“你忘了?我还记得呢。”
“你骂我淫者见淫。”
盛西浔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选择触发关键词: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怎么样?
温淮期:挺好的。
盛西浔眨了眨眼:尺寸合适吗?
温淮期:……
心想:果然还是要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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